【南妮】上海女婿(04.5)

女婿的好壞跟做女兒的在家中的地位密切相關。這點上海女婿跟全國的女婿應該沒有區別。上海女婿的乖巧孝順不僅使上海女人成為全中國女人羨慕的對象，連上海的丈母娘們似乎也格外地品出當丈母娘的幸福滋味。「重男不重女」的劣根在上海比較少見，是因為上海的都市氣質，也是因為丈母娘的好滋味。　　五一，十一，元旦，春節——有女兒的家庭甭操心百貨吃食禮品補藥，女婿自然會一一孝敬。有兩個以上女兒的，基本上就趕上了消費競賽。做女兒的把禮品的多寡、紅包的厚薄當作了婚姻是否成功的標誌，紛紛向做父母的做著無聲的彙報與炫耀。女婿的面子就是女兒的身價呢。　　上海女婿真是把做女婿當作一回功課來做的呢!不僅要精心做好各個年節的打理，還得記住丈母丈人的生日，大舅子小舅子的關係也是要處理好的，因為大小舅子們在家族的決議上有重要的發言權。有小車要讓著開，有美差要分著攤，施惠還得瀟洒又低調。大姨子小姨子就比較好對付一些，嘴巴甜一點，派頭大一點，基本上就能解決問題。假外甥外甥女可要比對付自己哥姐的孩兒更殷勤一些噢。他們影響著家庭的氛圍，決定著你是否有明星般的人氣。有老長輩的，更要把躬鞠得虔誠又虔誠，比真孫兒還孫兒——基本上，上海的女婿們要在丈人家扮演的是大眾情人的角色。人人都要討好，個個不能怠慢。八路玲瓏的人際學，看著複雜，其實簡單。看著吃虧，其實受用。所有的問題所有的麻煩但凡變成了程式，最後只是一個操作的問題。至於金錢的消耗?你不拿出來，你老婆也要拿出來，明與暗是一塊分幣的兩面。這方面，上海女婿絕對有著深謀遠慮，杜絕鼠目寸光。等到你的婚姻出了大大小小的問題，所有的受惠者都會出來幫你的忙。而誰的婚姻都不是紅色保險箱，是不是?　　「他對我爸媽，對我家人好呢!」——上海女人，於是原諒了上海女婿的種種大小錯誤、與理想男性的種種距離。愛面子的人其實是最好對付的人——所以說，上海女婿要當老婆娘家的百科全書，看似複雜其實簡單。精乖的上海男人們熟悉這等化複雜為簡單的家庭業務。婚姻關係是複雜的，女人的情緒是複雜的。要當個該出手時就出手的單面好人卻簡單得很哪!日子是自己過的，好壞自知，冷暖自知。面子是給人看的，給人看的面子卻決定了你的社會面貌。面子比夾里更重要呢!上海女婿聰明地捏住了上海女人們的軟檔。　　上海女人有地位。在城市有，在家裡有。——都這麼說。上海女人的有地位是因為上海女人的勇於搏出。上海女人的辛苦其實更甚於上海男人。——要掙與上海男人一樣的工資，要照顧小孩調理保姆，要會穿衣裝會佩首飾，要言談舉止與時俱進。所謂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可是上帝給你的是同樣的24小時，不多也不少。上海女婿們當然是得了便宜會賣乖啦!有北方男士精彩概括：上海女人有些陽剛，上海男人有些陰柔，彼此合作，正好把日子過了下去。　　「壞兒子是自己的，好兒子是別人的。」上海的母親大人們這麼發著牢騷。上海女婿對丈母娘的殷勤遠遠超過了對自己的媽。注意，是殷勤而不是感情噢!殷勤仍是一種有意識的人際處理。搞定了丈母娘就是搞定了婚姻。老婆賭氣頻回娘家的可能性堵塞了。投訴丈夫的怒火被輕易熄滅。上海人是愛息事寧人享受平靜的。丈母娘也高瞻遠矚，寧可數落女兒也不輕易抵毀女婿。君不見，葉辛的《孽債》，趙有亮搞出了雲南的孽債，嚴曉頻一氣之下回了娘家，還叫父母一頓教訓。婚姻中的不開心還能大得過突然塞進個婚外小孩嗎?是可忍孰不可忍?君不見，在上海，婆婆不滿媳婦的多，但對女婿，卻是「和為貴」、少批評。深諳世故的丈母娘們知道婚姻一壞，吃虧的總是女人唄。識時務為俊傑。　　上海女婿是不是成了上海男人的一個附加品牌?是精明的人性化，是謹慎的倫理化，是陰柔的高級形態，是機靈的可愛方程，是小器小派的具體指證。習慣的勢力是強大的，如果你非上海人而做了上海女婿，就不幸只能人鄉隨俗，強硬被解構，雄性被軟化，另類被矯正，要不斷勉勵自己表現得比上海女婿還要上海女婿噢!君不見，笑眯眯地做著統一醬油廣告的呂涼，你還能見著他山東大漢的凌厲風姿嗎?在《婆婆、媳婦、小姑》中出色演繹上海男人的呂涼，誰說不是聰明地攫住了比上海還上海的表演訣竅?　　《上海女婿》倒是也可以拍一部風俗喜劇。　　上海女婿享受著他們的幸福生活。因為丈母娘對其孝敬的反饋，而使老婆成功保持了心態的平衡，多少消滅了婚姻隨時出現的硝煙。更有本事的上海女婿，在冷淡的夫妻關係之下，仍能保持與丈母娘的和睦外交，是為自己留退路，更是為自己撈好處，——至少，帶孩子的負擔可以大大減輕。實惠比姿態更重要!　　上海女婿在過著幸福生活的同時，卻也遭受做女婿的巨大的細瑣的煩人的壓力。鈔票要賺得多，家電要會得修，腦子要拎得清，問候要來得勤。日子過得好不好，就要看女婿是否好，上海女婿承擔著丈母娘家高生活質量的重擔，那個累噢!手累不如心累。如果你此生做不了大款，就要無私貢獻力氣與技藝，並保證隨叫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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