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的配角8  紅樓二尤

演講人：周思源

講師簡介：=北京語言大學漢語學院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中國魯迅研究會會員，中國紅樓夢學會常務理事，《紅樓夢學刊》編委，中國中外傳記文學研究會理事。主要從事小說創作、《紅樓夢》及古代小說研究，現當代文藝批評、中國文化研究。

內容簡介：尤二姐、尤三姐，一對光彩照人的姐妹花，異樣的性格脾氣，同樣的如花青春；異樣的情感經歷，同樣的悲慘結局。紅樓二尤的故事跌宕起伏，一對姐妹的命運令人扼腕嘆息。而紅樓二尤讓人們津津樂道的還不只這些，這個故事中的三大矛盾讓人困惑不解。這三大矛盾究竟是什麼呢？北京語言大學教授周思源解說《紅樓夢》里的配角人物，精彩講述《紅樓二尤》。

全文：

　　《紅樓夢》中，二尤的故事給大家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但是也留下了許多疑惑，其中一個很大的疑惑是紅樓二尤的故事，好像是中間插進去的。這是一個跟全書有一點遊離的板塊，《紅樓夢》是一個整體，但是，它其中總是有那麼幾回具有相對的獨立性，也就是說它其中有許多相對獨立的板塊。比如說第八回到十三回《秦可卿的故事》，三十九到四十二回《劉姥姥二進大觀園的故事》，五十五、五十六回《李紈、寶釵、探春「三駕馬車」管理大觀園的故事》，還有七十三到七十七回《抄檢大觀園的故事》，這些故事都比較集中,有一個很明顯的中心，中心人物，主要人物都很明顯，但是這些板塊它都不能從《紅樓夢》的整體當中抽出來，如果抽出來的話，那麼，整個《紅樓夢》的故事就會出現斷裂。

　　可是我們想一想，從六十三回到六十九回，整整七回，這個紅樓二尤的故事，它具有更大的獨立性，你如果把這七回基本上抽出來，它基本上不影響整個《紅樓夢》故事的連貫性，這個現象很奇怪，而且你看它占的比重之大，引人注目，它甚至比抄檢大觀園的戲還多。再有紅樓二尤的故事，我們把它放在整個《紅樓夢》當中來看，你會有一種斷裂感，為什麼呢？這麼重要的故事，這麼重要的幾個人物形象，在前面幾乎沒有提到，只在什麼時候呢？在秦可卿出殯的時候提了一句，都有誰誰來了，那時候提了一句，尤氏的眷屬，尤氏姐妹來了，聽一聽，幾個姐妹呀，三個，五個，一個，都怎麼稱呼呀？沒有，來了以後有什麼活動沒有？那就更沒寫了，後來就不提了，說明辦完喪事就回去了，而且回去以後，這麼長一段時間，她沒有再來過賈府，可是等六十三回她們一來，故事就連續不斷，而且是始終圍繞尤二姐和尤三姐這兩位女性在展開整個故事。

　　所以給人一種斷裂感，前面好像缺乏鋪墊，缺乏必要的交代，那麼，這個交代在什麼地方才交代呢？到了六十三回以後，就是尤二姐和賈璉商量，要把尤三姐嫁出去的問題，這時候二姐跟三姐談起，尤三姐才說她心裡早就有人了,而且她說你往五年前想去，結果她說起來，五年前尤二姐和尤三姐的姥姥，外婆，做壽的時候，他們去祝壽，在那兒他們請了一些業餘演員來演戲，其中有一個演小生的柳湘蓮，尤三姐看上了，而且尤三姐愛上他，這是一見鍾情，是單相思，可愛得很深。

　　「只有這個人我才嫁，他一年不來，我等一年，他十天不來我等他十年，如果死了，再也來不了了，我請願剃了頭當尼姑，吃長齋念佛，以了終生。」

　　她居然愛的這麼深，這麼重要的一個情況，後來沒有交代，沒有下文了，是通過以後的補敘補出來的，一般的講這種寫法不太符合常理，有這麼重要的故事，尤三姐已經等了這個男人等了五年了，小說沒有交代，而且這個等五年還真是真心實意的等，到後來尤三姐為此而自殺。所以這些地方都給我們留下了疑惑，而最大的疑惑是什麼呢？就是我們在讀紅樓二尤的故事的時候，會發現一個很重要的矛盾，尤三姐既然這麼愛柳湘蓮，可以說真是到了海枯石爛不變心的地步，她應當非常忠於這個愛情，她去努力追求它，可是沒有，相反小說文本提供給我們的信息，尤二姐和尤三姐在品行上，在男女關係上似乎都很成問題，這樣的話，它就構成了一個邏輯上的悖論，所謂悖論就是要麼這樣，要麼那樣，二者必具其一，它不可能兩個都存在，也就是說要麼尤三姐是真心實意，死心塌地的愛柳湘蓮，她沒有那些所謂淫的言行，要麼就是所謂淫的言行不存在，或者是另外一種情況，總而言之和不存在差不多，她愛柳湘蓮是真的。

　　就是說我們在讀的過程當中會感覺到這樣一種矛盾，那麼這些疑惑就需要我們在閱讀的過程當中去思考，去借讀它。

　　我們知道曹雪芹創作《石頭記》，批閱十載，增刪五次，可以說是嘔心瀝血，耗盡畢生經歷，可是這位天才的作家為什麼會讓紅樓二尤的故事如此矛盾重重呢？是他不夠細心粗枝大葉，還是故布棋陣，轉移視線，紅樓二尤的故事與《紅樓夢》的其它情節明顯遊離，斷裂與矛盾的真實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是怎麼造成的呢？我認為首先是和《紅樓夢》的成書有關，關於《紅樓夢》成書的過程在紅學界有不同的看法，有的分歧相當大，我比較傾向於這樣一種看法，就是根據脂硯齋批語，它所提供的線索，它裡面講到曹雪芹他原來有一部小說叫《風月寶鑒》，曹雪芹在重新構思，立意構思，創作這部《石頭記》的時候，他把《風月寶鑒》中的某些故事挪過來了，整塊整塊地挪過來了，當然在挪過來之後，他做了修改，這個《風月寶鑒》這部小說，它寫愛情，男女關係內容比較多，有的可能寫得比較直，比較露，但是它的品格並不低下。另外，曹雪芹在創作《石頭記》的過程當中，他把有一些故事，有一些人物挪過來了，有的板塊，甚至比較完整地挪過來了，但是挪過來以後他做了重大修改，其中就包括秦可卿的故事和二尤的故事，再把二尤故事整個挪過來的過程當中，曹雪芹也做了重要的修改，這個修改就是大大淡化了二尤身上的淫的色彩，進一步加強了她們兩人的悲劇命運和這個故事的悲劇意義。從《風月寶鑒》到《石頭記》，我們還是能夠看到在二尤身上，原來留下的那些深深的印記，這就是所謂淫的問題。

　　我們讀過《紅樓夢》都有一個特彆強烈的感覺，就是二尤看來人品確實夠嗆，在淫這個問題上看來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且事實俱在，為什麼呢？因為她們倆自己都承認自己淫，你看尤二姐和賈璉結婚以後，她就講了。

　　「我雖然長得標緻，卻無品行，看來到底是不標緻的好。」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你們拿我當蠢人看待，其實什麼事我不知道，你我做了兩個月夫妻，日子雖淺，我知道你不是蠢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既做了夫妻，我終身靠你。」

　　賈璉後來還說她，說你放心，我不是吃醋的人，他就是指尤二姐過去和賈珍有一些不乾不淨的問題。他說「前事我已盡知」，就說明真是有這事啊，而且我已盡知，你也不必驚慌，我可以原諒你，所以尤二姐對自己的過去感到深深的內疚和不安，而賈璉倒是不計較，很大度，這一點是不容易的，在當時那個社會裡面，賈璉能做到這一點是很不容易的。

　　另外尤三姐她自己也說，尤三姐在柳湘蓮跟賈璉談話的時候，要求索回聘禮，就是鴛鴦劍，尤三姐在裡屋聽到了，她就知道柳湘蓮是嫌自己「淫奔無恥之流，不屑為妻」，這個淫奔的「奔」不是奔走，和那個私奔的奔不一樣，私奔是兩人相愛，不顧父母的阻攔，出走了，這個淫奔就是所謂淫的一些言行。那麼，你看尤三姐確實有這個淫奔無恥行為呀，所以柳湘蓮知道了不屑為妻呀,那麼尤三姐感到氣憤就自盡，而且更重要的是尤三姐託夢給她的姐姐，說你我生前淫奔不才，承認自己淫奔不才，而且使人家喪倫敗行，所謂喪倫就是小說裡面所謂寫的賈珍，賈蓉父子聚麀嘛，聚麀就是動物的行為，亂倫了，父子兩個人都玩弄同一個女性，通過尤三姐的話就等於承認了這樣的行為，她說你我生前淫奔不才，使人家喪倫敗行，故有此報啊，我的死和你的死，因為當時尤二姐已經被迫害的不行了，準備要自殺，所以，才有這個報應，才受了這麼多苦。

　　所以，尤二姐和尤三姐到底淫還是不淫，看來不淫是不可能了，連她們自個兒都承認了，那麼這個淫的問題嚴重到什麼程度，就需要我們來確認了，因為這個問題就直接關係到對尤二姐，尤三姐，兩個藝術人物，藝術形象的道德評價，它是個否定型形象，還是個肯定型形象，還是一個值得同情的悲劇人物,所以這個問題我們必須首先解決。

　　紅樓二尤故事引人入勝的一大原因，就是人們對尤二姐、尤三姐在人品的問題上爭論不休，從《紅樓夢》的文本我們看得出來，作者曹雪芹在二尤身上傾注了極大的同情與喜愛，可是既然如此，他為什麼又將那麼多所謂淫的言行放在了尤氏姐妹的身上，尤二姐、尤三姐在人品上到底是清白的，還是水性楊花呢？

　　因此，我們要看，要把那個文本仔細研究一下，她們這個淫的性質和程度的嚴重性，她們兩人在這個問題上陷入的程度，到了什麼地步？在這個地方我們首先要注意一個問題，就是我們現代人心目當中的淫和曹雪芹寫小說時候的,也就說二百五十年前那個淫的概念是不一樣的，我們現代人心目當中如果說某一個女人淫蕩，那都是什麼，亂搞男女關係，尤其是肉體關係，亂來，這樣才算是淫，可是在古代可不一樣啊，那時候可不一樣，封建專制時代是講究所謂男女授受不親，過去不是有一個烈女的故事裡面，不就有這麼一個情況嗎，有一個男的輕浮，摸了一個女的，後來那個女的就拿刀把自己的一個胳膊砍斷了,這節被作為烈女的榜樣記載下來了。

　　所以，在那個時代所謂淫的這個定義是非常非常嚴格的，只要男女之間，特別是女性，言語舉止略有不慎，就可以被扣上淫的帽子，而且由於長期以來,生活在這樣一種社會文化環境當中，女性本身她也接受了這樣一種觀念，她自己也認為必須要非常謹慎，才不能越雷池一步，如果說有那方面的言行，她也會認為自己這就是淫了。

　　那麼，在這兒我們可以看一下，在《紅樓夢》裡面寫到的二尤的那些言行當中，哪些可以表現為在當時可以被認定為淫的那些言行。六十五回有一段描寫，可以幫助我們進一步確認她們倆的責任，因為淫這個概念在《紅樓夢》裡面的範圍非常廣，你比如說警幻仙子不就是說賈寶玉是天下古今第一淫人嘛，為什麼？因為知情更淫啊，你懂得愛情就更淫了，所以情就是淫，當然了，這是一種很高尚的，尊重女性，把感情看得比什麼都重的這種，警幻那是正話反說。另外，她不是還指出有一種是皮膚淫濫之淫，就是以賈珍，賈璉他們為代表這一類。那麼，在這兩個極端中間還有一個中間地帶，也可以被認為是淫的,我們來看六十五回，六十五回當時尤三姐很生氣，她站起來，她連揭露帶挖苦,嘻笑怒罵，而且自己先喝了半杯，然後摟過賈璉的脖子來就灌，我們看賈璉怎麼樣？唬得賈璉酒都醒了，你看尤三姐一摟賈璉的脖子，把賈璉都嚇壞了。

　　如果現在女性比較熟悉的話，鬧的在酒席上這種情況可能也會有，大概都不至於會造成這種效果，賈璉都沒想到。而且尤三姐自己高談闊論，任意揮霍灑落一陣，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取樂。我們看看底下那兩句話是什麼，曹雪芹寫道：「竟真是她嫖了男人，並非男人淫了她」，如果我們現代人那絕對不會認為這就是淫，是不是呀，最嚴重的動作不就是把賈璉的脖子摟過來，然後灌他酒嗎，這就是嫖男人了，這就淫了男人了，你看把賈璉這種風月場的老手都給嚇壞了。所以，可想而知，尤二姐、尤三姐的所謂淫都是類似這樣的言行，這已經是相當厲害的了，因為在那個時代只要是稍微輕浮一點，就會認為是淫，她不一定真的有多麼嚴重的問題，因為我們這兒想一想，尤二姐和尤三姐實際上當時就住在城裡面，不過是比較遠而已，如果說她們之間，跟賈珍過去真是有非常嚴重的問題的話，那這個事情早就鬧大了。

　　那麼，在這兒我們就可以看出，男女之間的調笑，實際上就可以被看為是一種淫，但是這兒我們要注意一個很重要的區別，就是在封建社會，在對待男女的關係問題上，它實際上實行的是雙重標準，也就是說如果男人對女人調笑,它不算一回事，可是如果一個女人去參加這樣的活動，那就是淫奔不才了，所以實際上就是說我們要注意，在那個時代，它在淫的問題上，在男人和女人之間，它是採取的雙重標準，對男人是很放鬆的，可以說寬大無邊，而對女性是嚴厲到無以復加的程度，是一種性禁錮。

　　封建時代對女性的性禁錮無疑是沉重而嚴厲的，因而女性但凡是有一點過格的言行，都會被視為盪奔不才，可是深知這一點的曹雪芹為什麼還讓尤氏姐妹甘願背負「淫」的罵名，生活在寧國府，尤二姐、尤三姐面對賈珍、賈璉的威逼，利誘，又是如何應對的呢？

　　造成尤二姐和尤三姐的所謂淫奔不才的問題，我們要分析一下它的根源，除了人品，個人的因素以外，是不是還有別的因素，我們要看到更多的是它的社會因素，這和尤二姐、尤三姐的家庭環境有密切關係，從六十四回賈蓉的一段話當中我們可以得知，這個尤二姐、尤三姐和尤氏，就是賈珍的妻子尤氏，不僅不同母，而且不同父，就是現在這個尤老娘她不是賈珍妻子尤氏的母親，是尤氏的父親娶了填房，現在尤老娘的時候，這個尤老娘帶過來的兩個女兒，所以，現在尤老娘她的丈夫又死了，因此她只能依靠賈珍，所以賈珍就利用經濟上的這樣一個優勢，實際上有時候占尤二姐、尤三姐的便宜，那麼尤二姐比較軟弱，在當時花言巧語的情況下，她選擇了做賈璉的妾，但是當賈珍和賈璉要進一步占她們便宜的時候，賈璉他拉尤三姐說了一句關鍵性的話：

　　「你過來陪小叔子一杯吧」

　　這個話的潛台詞就是什麼呢？就是你尤三姐已經是我哥哥賈珍的人了，賈璉不就成了小叔子了嗎，所以你陪我小叔子喝一杯，所以尤三姐發火了，為什麼呢？因為她的姐姐尤二姐儘管是妾，是二房，她畢竟是經過母親尤老娘同意,賈璉給她買了房子，買了丫鬟，給了僕人，而且兩個人拜過天地，燒了紙馬，也就是說有一個完整的結婚的手續，這是正式的二房，而尤三姐跟賈珍之間，不存在任何的正式的關係，無非就是賈珍有時候對他動手動腳，言語舉止輕薄,在這種情況下，賈璉說，好像潛台詞就說你已經是我哥哥的人了，你陪小叔子喝一杯，所以尤三姐火了。

　　「你別油蒙了心，打諒我們不知道你們府上的事，這會兒拿幾個臭錢，你們哥倆拿我們姐倆權當粉頭取樂，你們就打錯了算盤了。」

　「哎呀，你看你別多心嘛，改天你姐姐還要備了禮去看你了。」

　　所以從尤三姐的這段話當中，我們就可以確定賈珍、賈璉，包括賈蓉，他們過去對尤二姐、尤三姐都有言語舉止輕浮的地方，但是他們之間沒有發生，像肉體之類關係那麼嚴重的問題。所以，就是說你現在要這麼欺負人，把我們像妓女一樣的對待，那你是做夢，尤三姐和尤二姐很大的不同，就是她的性格非常剛烈，她的自我人格意識要比尤二姐更鮮明，我們看她是怎麼出這口惡氣的。

　　「你不用和我花馬弔嘴的，清水下雜麵，你吃我看，提著影戲的人上場，好歹別戳破了這層紙，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難纏，如今，把我姐姐拐去當二房,偷來的鑼敲不得，我要會會那姑奶奶，看她是幾個腦袋幾隻手。」

　「哎喲，我的姑奶奶，這可使不得，千萬不能去呀。」

　　「哈哈哈，怕什麼，要是大家好，氣合就拉倒，但凡有一點過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們兩個的牛黃狗寶掏了出來，再和那潑婦拼了這命。」

　　所以曹雪芹寫的，他說賈珍也沒想到尤三姐這等無恥老辣，你看看其實有什麼無恥呀，沒有無恥，講的很厲害，但是賈珍這種風月場的老手他都沒有見過，由此也可以證明，就是過去賈珍、賈璉、賈蓉這些人，雖然曾經對尤二姐尤三姐有許多輕浮的，甚至輕薄的言行舉止，但是沒有太出格的，因為如果有的話，早就被尤三姐罵的狗血噴頭了，你看，就光那麼兩下子把賈珍、賈璉給唬住了。當然了，尤三姐她內心最美好的這一面，得到充分展示，展示的最出色的是她在對待柳湘蓮的愛情上。

　　我們前面講了，看起來這是一個矛盾，可是如果我們設想一下，在封建社會少年少女，特別是少女，她過的是一種封閉的生活，她沒有機會接觸男性，因此，當她在看戲的時候見到了柳湘蓮，一見鍾情這是很容易理解的，而且柳湘蓮這些人飄忽不定，二尤她平常也沒有機會再接觸別的男性，所以尤三姐她深深地愛柳湘蓮這麼多年，柳湘蓮一無所知，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非常正常。重要的是，尤三姐她確實是人品高潔，性格剛烈，勇於維護自己的人格，在柳湘蓮和尤三姐短暫接觸的這個過程當中，我們不能只看到尤三姐好像是為了愛情而死這一點，主要要看到她為了維護自己人格的純潔而死，她不是一個簡單的對愛情失望，對柳湘蓮失望的人，她是要維護自己的人格尊嚴。

　　由此可見，紅樓二尤儘管都講到自己淫奔不才，但是以我們現代的觀點來看，她們遠沒有什麼嚴重的問題，而受到曹雪芹格外同情與喜愛的這對姐妹花,入選金陵十二釵冊頁，也就順理成章了，我們知道，金陵十二釵正冊已經名花有主，各歸其位，副冊只透露出有香菱，又副冊則是晴雯、襲人等人，那麼，尤二姐、尤三姐會出現在哪個冊頁中呢？兩個人在排序上又會怎樣呢？

　　因為根據脂批我們知道，金陵十二釵正冊這十二個人已經滿了，副冊香菱為首，也就是說副冊應當是妾，又副冊為首的是晴雯和襲人，那麼，也就是說又副冊，就是第三冊應當就是大丫鬟，然後還有三副冊，四副冊，尤二姐是妾,她顯然應當在副冊，那麼尤三姐呢，尤三姐肯定不會在第三冊，就是不會在又副，因為又副是大丫鬟，大丫鬟又副已經裝不下了，我認為尤三姐她應當在副冊，為什麼？儘管她沒有和柳湘蓮成婚，最後是自殺了，但是她的自殺深深地震動了柳湘蓮，柳湘蓮說她是賢妻，所以，柳湘蓮從心底里承認了她妻子的身份。所以，我認為在這個副冊裡頭應當有尤三姐的位置，也就是說，因為這個副冊應當是類似像香菱，尤三姐這樣一些女性，因為《紅樓夢》裡面的妾沒有那麼多，而且能夠入冊的都是在當地冠首的，非常傑出，出色的女子。

　　在這兒呢，我們需要注意一點，這是我的推測，是否合理僅供大家參考，就是尤二姐在副冊，尤三姐也在副冊，我認為尤三姐排名在她姐姐之前，那是因為在《紅樓夢》當中，曹雪芹對尤三姐的道德評價比她的姐姐要高，尤二姐性格比較軟弱，而且那裡面對她這種批評性的話也多一些，她的輕浮的舉動也多一些，而尤三姐非常剛烈，勇敢的維護自己的人格尊嚴。所以我們按照又副冊那個排序，又副冊排在第一位的是晴雯，襲人排在第二位，按理說，大丫鬟裡頭襲人的地位要比晴雯高，但是晴雯的人品更加高潔，曹雪芹更喜歡她，所以他把晴雯放在了襲人的前面，因此我推斷，在副冊裡面尤三姐應當排在尤二姐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