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屑里的飲食男女
【張愛玲宴:海派的中西合璧】 午後的上海街頭,胡蘭成陪著張愛玲在街頭閑閑地走,張愛玲穿著每個戀愛時的女人都會精挑細選的衣服,讓胡蘭成陪她買街頭的生煎,剛出鍋的生煎裝好拎在手裡,沒走出多遠便被個髒兮兮的小癟三搶了,張愛玲慌忙去奪,一半落了地,一半她終於奪了回來。不過是生煎,何必,萬一小癟三狗急跳牆,豈不麻煩。胡蘭成說她愛吃,而且錢看得重,張愛玲決不否認。 不過話說回來,胡蘭成在吃上也確實是有名的沒品位,不吃中國菜就沒法活,只知道張愛玲愛錢,不曉得她的嘴刁,舌頭精,難怪汪偽政府里的人也不待見他。那時可是前方吃緊,後方緊吃的時候。 除了愛吃,花頭也不少,例如張愛玲在《沉香屑》里便借著薇龍的嘴說:「如果湘粵一帶深目削頰的美人是糖醋排骨,上海女人就是粉蒸肉。」要知道張愛玲的心裡只上海一座城市而已,可見這蘇州四塊肉之一的荷葉粉蒸肉在她心裡的份量。如此寫來除了形象,也頗香艷,雖然不一定是故意,但便如同「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杯子上的紅色唇印」般從讓人聯想不已。 又如《心經》里,許太太明知丈夫有外遇,卻說:「在外做事的人,誰沒有一點應酬!」……向老媽子道:「開飯吧!就是我和小姐兩個人。桌上的那荷葉粉蒸肉,用不著給老爺留著了,你們吃了它!我們兩個人都嫌膩。」 令許太太反胃的,哪裡是肉啊,如果粉蒸肉不好吃,又怎會心痴痴地給他留一份。張愛玲的小說里便永遠是這般「飲食」與「男女」夾纏不清的,「男女」是情節,「飲食」是場景、心情和寄情之物。一個上海城也足夠是個大千世界了,這麼近的蘇州在她眼裡也如其他所有城市般是座「不是上海的地方」了,她在蘇州的痕迹除了兒時在大石頭巷的外公家裡不能算作記憶的記憶外,只有翻譯的一本用蘇州方言寫成《海上花列傳》,下剩的便是蘇州的吃食了,好在她小說里的愛情永遠是不快樂的、自虐旁觀式的,而跟食物有關的則多數是快樂的、享受參與型的。正巧下月初,「張愛玲宴」要來蘇州的禮耕堂,折騰了「紅樓宴」,「金庸宴」之類,居然還搞出個「張愛玲宴」,中國人對吃真已經到了「不瘋魔不成活」的地步了,據說前兩個宴始終評價不佳,「張愛玲宴」聽上去還不如前者那般託大呢,好在看看菜單,多是蘇滬一帶的家常菜,不似電影《色·戒》獲金獅獎後,台北「點水樓」做的「張愛玲宴」,大玩索隱遊戲,讓人吃得一頭霧水,這也就罷了。 也好在張愛玲是嗜吃的,所以居然能整理出一本《張愛玲美食》來(陶方宣著,上海遠東出版社),「張愛玲宴」的菜譜則主要根據她日常的散文、小說和胡蘭成《今生今世之民國女子》及張子靜《我的姊姊張愛玲》等文為索引。諸如「我和老年人一樣,喜歡吃甜的爛的」,「她喝濃茶,吃油膩熟爛之物。飯菜上頭卻不慳刻,又每天必吃點心」等等的隻言片語。 酒釀餅、糖炒栗子、松子糖、雲片糕、生煎饅頭、桂花拉糕、蟹糊湯麵、荷葉粉蒸肉……這些點心出台終於讓蘇州人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蘇滬兩地太近一定要追根溯源這些點心的出身未免無聊,也終於明白如何要這個時候搞「張愛玲宴」了,因為栗子、桂花、螃蟹之類是這個季節的時令物。而且配的酒水居然也是蘇州釀的,名字極好——海上花開,雖然酒名的真正取意跟《海上花列傳》並沒什麼關係,但要的就是這個名,和這種適合女人喝的低度黃酒。 終於,飲食里的張愛玲不再如她愛情小說里的冷眼、荒涼,又或者兩者的對比過於鮮明,才彷彿她書里的吃食格外香軟好吃。 【海上花:非常地里的正常愛情】 提起《海上花列傳》(清末韓邦慶的中國首部方言小說),之前一直迫切想看,因為張愛玲在自己的散文里無數次地提到它,將它與《紅樓夢》相提並論,並將這部用蘇白寫成的小說譯成白話,甚至最終將它譯成英文。看完後大為失望,居然是講妓女的,直到看到素素的《前世今生》方明白,原來時尚風水輪流轉,妓女是早期的時尚引領者,之後是女學生,再之後才輪得上電影明星。因為當時妓女們的管束最少,穿衣服大可按自己的個性大膽嘗新,中西合璧。張愛玲喜歡《海上花列傳》除了這個原因和對吳方言有偏愛外,她常說:有多少喜歡《紅樓夢》的人不是貪慕其中的富貴場景。她戀物的性格是不爭的,《海上花》里有的是精緻細節的描寫,衣服上的印花、刺繡、面料,頭飾的精細、禮儀上的瑣碎、食物的細緻描繪、一顰一笑的微妙情感……這些也打著當時工藝、人文發達的蘇州的烙印。 當然愛情或者說「男女」也是張愛玲喜愛的作品裡必不可少的,她就曾在《海上花列傳》的譯文後提到,那時中國男人在性的方面是不成問題的,因為十八歲就結婚了。倒是在感情上缺乏傾訴的對象。結婚對象不一定是能談什麼,最多是家庭講究門當戶對、傳宗接代的產物。《海上花》中說:所有的妓女都說自己是蘇州人,不管是真是假。因為蘇州的妓女才藝最佳,所以等級也高,那些妓女不是花錢就可以過夜的,而是需要「追」,一來二去在妓女們居住的「長三書寓」里甚至形成了強烈的家庭氛圍,不少男人與妓女產生了真正的愛情。 無論這愛情的結局是好是壞,好也不過是給那富裕相愛的男人作了妾,且也依舊留著一輩子的話柄。這樣多數悲慘的愛情似乎一直是張愛玲嗜寫的主題,因為喜歡在愛情上自虐?因為自己無法企及的愛情?不曉得。也許因為在愛情方面的荒寂,她將時間、精力都放在了美食、衣服上,這樣的結果聽上去是凄涼的,不過又有多少不知名的女人也是如此,而且美食、衣服畢竟是美好的東西,放在它們身上似乎也不見得多慘。更何況儘管張愛玲的愛情是荒寂的,但那無數愛情的描述中更藏了一顆比普通女子更期冀愛情的心,如果按她所說:生活不過是:飲·食·男·女的話,原來她在蘇州留下的痕迹比我們知道的都要更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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