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誰說我在金國受苦了？

06-10

大宋國的老百姓都替皇帝著急。皇帝你再這樣鬧下去，一旦淪為亡國之君，會有好果子吃嗎？可是，趙佶一點也不著急，該踢足球還是踢足球，該畫畫還是畫畫，管他前有狼後有虎，該玩還得玩。大不了讓兒子做皇帝，自己做太上皇，豈不更愜意？等到金人逼近，他果然撂挑子，做他的太上皇了。

可是，金兵一來，管你是太上皇還是今上，一起擄走了事。

於是傳言，二聖「北狩」路上，可是受盡了折磨，這亡國之君當得恓惶啊。不要說大臣，就是一般老百姓，都為之嘆息，一灑同情之淚。他們覺得，現在二聖肯定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他們暗暗為自己慶幸——好在我沒有被金人擄去！

有一種傳聞，把亡國的父子倆的凄慘生活描繪得有鼻子有眼，很是讓人牽腸掛肚。就是原先對昏君恨得咬牙切齒的，也要心腸軟了。你看，他們父子多可憐，黃袍都剝下了，換上了青衫，晚上宿在竹簟旁邊，靠篝火取暖，像一對流浪漢。流浪漢還有自由，他們可是像狗被人訓斥——當皇帝時，何曾想到會有今日？當時鄭後心口絞痛，只能躺在一個木凳上，媳婦朱後為婆婆撫摩，四人相對唯有眼淚。金人還要訓斥是詐病，欽宗皇帝苦苦哀求，才給了一口熱水。第二日上路，更不堪的是，兩位不會騎馬的皇后竟被「掖而乘之」，還被一個叫骨碌都的小頭目凌辱。半路休息時，朱後到田間小便，骨碌都都跟著，還拉著朱後的手臂說：「能從我否？」朱後哪見過這陣勢，嚇得渾身發抖，泣不成聲，人都軟了，結果被骨碌都拖到馬上，佔盡了便宜。到了晚上，朱後也如她婆婆一樣病倒了，骨碌都竟無禮地撫摸她的腹部，說「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天亮了，骨碌都對欽宗說：「讓你老婆好好伺候我，我就能幫你們！」皇帝也愛莫能助，只能流眼淚。骨碌都沒好氣地說：「你後宮這麼多女人，漂亮的都被搶走了，你幹嘛還護著一個過氣的皇后，還不好好巴結爺們，早為自身打算？」真是太囂張了。

這事後來被金邦元帥的弟弟澤利知道了，澤利就殺了骨碌都。原以為可以安枕無憂，沒想到，才出狼窩，又入虎穴，澤利之兇悍比骨碌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動不動就讓婆媳倆陪酒，殘羹冷炙打發二帝。有一次，澤利喝醉了，命朱後唱歌。此情此境，朱後哪唱得出來？澤利大怒：「要知道，你們四人的命都在我手上，怎能如此怠慢我？」要拿鞭打人。朱後痛哭流涕，只得勉強陪酒唱歌。

到了燕京，入朝拜見金國皇帝，徽宗被封為天水郡公，欽宗被封為天水郡侯。別看還有一官半職，那是戲耍亡國之君，實際上仍然被監視居住，十天一次點到，住處只有三四塊磚頭石頭而已。後來被流放到安肅軍，契丹人作亂，金兵圍堵，殺人無數。軍頭污衊是二帝串通契丹人叛變，欽宗爭辯，被軍頭喝令鞭打，打得滿地找牙，又被拉到屋內，五花大綁吊起來——誰讓你是亡國之君呢？最後，被移到五國城，冬天特別冷，只能挖洞躲在裡面。到了春天才能出來，關在小屋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土台，可坐兩人。外面是柵欄，全封起來。到了夜晚，才有一盆東西，兩人分了吃——此時，可憐的婆媳倆，都早死了，只剩下相依為命的父子倆。當年可都是皇帝，何曾想到會落此下場？後來的宋朝皇帝，你們要以此為鑒。同時，這更是對南宋人民的愛國主義教育：有國才有家，沒有祖國，你們什麼也不是。皇帝都朝不保夕，何況老百姓呢——那就跟螞蟻一個樣。

但是，這故事是真的嗎？起碼，蔡鞗的《北狩行錄》所記跟這嚴重不一樣。蔡鞗是蔡京的兒子，宋徽宗的女婿，二帝北狩時，他們夫婦首當其衝被押解金國。在他筆下，金國對二帝留有起碼的體面，而且二帝身邊，也不缺人，宗族隨行幾千人，儼然是個流亡小朝廷。那麼，是否是蔡鞗打腫臉充胖子呢？如果僅是他一家之言，那就死無對證了。好在記載靖康之恥的史料還多著呢，比如《靖康稗史》，計有七種，據考證，可信度很高，只要多方一對照，就可知上面的傳聞為虛妄，而徽欽二帝的結局不但不悲劇，而且還挺喜劇的。這就像跟翻牆一樣：原先我們以為世界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需要我們去解放；結果，登梯一看，人家的日子那才叫舒心呢。

當然，就徽欽二帝而言，那日子自不比當日，畢竟，現在僅是俘虜頭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多所制肘。但是，起碼也不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像一個丐幫幫主。如果沒心沒肺一點，日子還是能照樣過得下去的。他們到燕京之時，住宿在延壽寺，「供張甚厚」，僅徽宗宮眷就有九百多人，徽欽二帝仍居其中，是重點保護對象。受苦的是那些無足輕重的遠親宗室和一般隨行，他們才稱得上顛沛流離，死亡相藉。後來，二帝繼續北行，臨行之時，徽宗還讓人「分贈生絹千端」，不是一般的富有，真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到了五國城，行宮著火，下人要求「聚夫修蓋」，徽宗說：「正是農時，豈可妨廢？」儼然一方太守。他們過的仍是大戶人家的日子。宋欽宗依然保持著一妻三妾的男人尊嚴，還生了四個孩子。宋徽宗更是了得，原先就有二十七子，二十三女，北狩後老當益壯，又生六子八女，真可稱得上是兒孫滿堂。那麼，徽欽二帝是靠什麼關係爭得這般優待過得如此瀟洒的呢？說起來你不相信，這當了俘虜的爹倆，在宋朝，都是皇帝；在金國，一個是國丈老兒，一個是國舅老爺，可都是皇親國戚呢。

金人原先是落後民族，就知道馬上打仗；而坐了龍庭，擺起譜來，當然學漢人的樣，豈能沒有三宮六院？漢人還講究個處女，金人沒有那麼多講究，只要溫婉漂亮就行。所以，宋徽宗的女兒們一到北國，就成了搶手貨。已嫁的大女兒改嫁了金太宗之子，已嫁的六女改嫁金太宗堂侄，九女還嫁給了金太宗四子——大名鼎鼎的金兀朮，十三女也做了王妾，十六女嫁給了金太祖之子，還有一個兒媳跟六女嫁了同一人。不久，這些人生了男孩，即獲優待，升為次妃。金太宗實話實說，告訴宋徽宗，你的六個女兒兒媳如今是我完顏家的媳婦，這個親家你是結對了，這樣，在你窮途末路之時可以幫助你，你就可以安度晚年了。

金太宗死後，金熙宗接位。老一輩還對他們多所防範，說話也居高臨下，比較刻薄。後輩就不一樣了，成了親戚，更加客氣。金熙宗是金太祖嫡孫，金太宗的侄孫，通漢語，能詩文，漢化程度頗高。漢語是一種毒藥，能讓人心悅誠服，拜倒在她腳下。自然，金熙宗對漢家美女，更是垂涎三尺。於是，他一口氣取了宋徽宗的三個小女兒。這些女子，出身皇族，國色天香，豈會不得寵於金國皇帝？所以，爺倆的日子更好過了。可惜不久宋徽宗死了，但宋欽宗又活了二十六年，還「賜第上京」。不知是這些漢家女如西施般愛國使了離間計呢還是皇帝另有政治考慮，五年間，金熙宗幾乎把參與滅宋的文武大臣殺了個遍，彷彿在為徽欽二帝復仇似的。所以，陸遊辛棄疾們也不必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南宋皇帝不肯做的事，金國的女婿妻舅替他們辦了，你們也不必太哭哭啼啼了。

靖康國難後，許多人都以為他們老趙家遭了秧；實際上，老趙家還是好日子當頭，鴻運高照，橫跨兩國。一邊是康王過江，繼承了老趙家的衣缽，繼續做皇帝；一邊是二帝北狩，開分店，以女兒妹子入股，漢化了金國。只有那些不知內情的愛國人士，年年盼望二帝歸來，以為他們在受苦。這真是開了一個大大的國際玩笑。幸虧康王查得緊，如果讓這些文人墨客也翻牆知道了內情，知道二帝在上京有豪宅，日子過得很逍遙，心裡真不知作何想呢。

所以，某報高端文章說得不錯，天下大亂，受苦的是老百姓，皇帝們只不過出了趟國，總有門路的。何況現在美元是硬通貨，在瑞士存了錢，什麼好日子不能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