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人和事（上）（專輯）五色土

目錄（1）老北京的人和事--跳牆和尚（2）老北京的人和事--老人祝壽（3）老北京的人和事--吃飯規矩（4）老北京的人和事--家用電器（5）老北京的人和事--舊電影院（6）老北京的人和事--五月端午（7）老北京的人和事--端午鬧夜（8）老北京的人和事--雞犬不寧（9）老北京的人和事--忠犬大黃（10）老北京的人和事--福山軼事（11）老北京的人和事--女傭張媽（12）老北京的人和事--我的師爺（1）老北京的人和事--跳牆和尚

=====跳牆和尚=====（男嬰象徵性的寺外出家祈求平安）上下對：老方丈打坐蒲團雙手合十慈眉善目口內默念「施主善哉！」小和尚站立榻台兩臂垂肩光頭青腦心中欲喊「阿彌陀佛！」哈哈！玩笑了！佛界，清凈之地，微塵不染，遠離塵囂，自成一統！哪像那昏渾世間如此煩亂紛雜！可是人人都願在這花花世界奔波逗留，不願輕易丟舍妻子兒女，魚肉佳肴，輕裘革履，房屋田產！可見人之心口不一！有道名吃，用肉脯做的菜肴香味遠飄，把附近寺廟裡的和尚都給饞出欲嘗欲吃，故此取名「佛跳牆」，今天所說「跳牆和尚」可不是什麼吃菜的勾當，而是實情實在的在廟外自己家中剃度，但又不歸廟裡管束的「小沙彌」舊北京，有些大戶人家添孫得子，視為頭頂美玉，掌托明珠！一搖一晃生怕閃腰扭腿，一風一雨擔心頭疼腦熱！況且，時常有那痧疹時熱，驚厥痄腮諸等犯惡之症，診治稍微遲慢不是丟命便是呆傻！尤其男丁，一旦失去便是闔家斷子絕孫之痛，乃人倫之大忌！不知從何時起哪位高人指點：「只要小兒去那清凈之地，聖潔廟堂，潛心修行，便可避免一切天災人禍。」可是，小兒幼嫩，脫離親娘老子誰人哺乳？親娘生離幼子怎得安生？再有，廟堂里男僧魯莽，哪有撫育小兒之理？高人又說：「人去不如心去，身去不如魂去。乃是也！」親娘老子恍然大悟！就此，便生出了「跳牆和尚」一事。乃，把小兒的生辰八字，姓名大號一併送進寺廟，再選良辰吉日把小兒抱去廟內，由方丈按一切神則法禮，召集眾僧集合殿堂，給小兒行剃度之禮並取法名「某某」，家長仍抱兒回家，留下小兒毛髮並姓名八字一同裹於黃緞之內存藏廟堂，便等於是廟內和尚一員。以後，親娘老子或按月或全年給寺廟香火資費，那廟內的方丈住持便時常在佛前念經超度，免除小兒在人世間的一切病患災禍，親娘老子在家便可放心大膽的與小兒說學逗唱盡享天倫之樂了！廟裡的方丈，住持也樂得做此善事！一來，憑空不費力氣便得來寺內香火。二來，聲揚本寺道行，無形給自己揚名顯赫！小兒在家仍可像常人一樣吃，喝，拉，撒，睡！玩，笑，哭，鬧，累！不像寺內僧人戒除五葷，更不用每天晨昏吃齋念佛做功課。樂得一個清閑自在，悠然任性！如果，某家小兒做了「跳牆和尚」以後，卻不幸染病或夭折，也只怪施主自家誠心不夠，神佛震怒撒手不管罷了！是否靈驗？小老兒不敢信口胡說！佛家的事：信則有，否則無！佛在心中坐，酒肉穿腸過，保佑云云生，福來避災禍！「跳牆和尚」在建國後就沒有了。不是無人想去跳牆，而是一些寺廟庵院陸續拆除，老和尚己身不保那還顧得了許多！到現在，「跳牆和尚」也已經成為了過去的趣談，幾十年後的今天，知道的人已經不多了！哈哈！說來話長！小老兒就是一名北京「柏林寺」的跳牆和尚。建國以後，柏林寺拆除！方丈和尚跑的跑，顛的顛！小老兒的法名自己早已忘記，寺內存放的度牒也早已不知落在何方！哈哈！過眼雲煙！不過，從小到大，從大到老，自己所經過的大事小情無計其數，遇到的風險危機不知多少，但，毛髮未損，遇險化夷，風雨過處，死裡逃生！難道是佛祖一直在護佑著我這個不官不富的貧賤之人嗎？（2）老北京的人和事--老人祝壽

=====老北京給老人祝壽=====舊北京，一年一度家裡給老人過生日是一件重要的大事，尤其是年高的爺爺奶奶。還有的家裡是四世同堂，為老祖爺爺太太祝壽更是絲毫不可馬虎，一定要面面俱到，禮數周全。為老人祝壽極其隆重！其熱鬧的程度決不遜色於盛大的春節。過春節要歡快熱烈，無拘無束！可是給長輩祝壽卻不能嘻嘻哈哈，大大咧咧！一定要真摯嚴肅，虔誠熱情，充分地表現出對長輩的尊敬和關心，表現出希望他（她）健康硬朗的身體和無限延長的壽命！我小時，家道殷實，人口眾多，老少四輩，上有七十多歲的老祖太太，下至我和比我小兩歲的堂弟，還有伯伯，叔叔，姑姑，十六七人共同居住一所宅院。每遇年節異常熱鬧火爆！老人說農曆「三月三」是王母娘娘的生日，可我的老祖太太偏偏就是和王母娘娘同一天生辰，所以三月三也就成了我家重大的慶典！過去，「人活七十古來稀」，老祖太太已年近八十，身子骨出奇的好，不但耳不聾眼不花，就連牙齒也是全口滿牙，一個沒掉！咬得生硬的「鐵蠶豆」！老人家精神充沛，底氣十足！在屋子裡喊一聲狗：「大黃，過來！」震得箱柜上的瓶盞嘩嘩亂響！老人家性格溫和隨意，無求無欲。吃喝不挑，生活淡泊！家裡諸般事情一律不管不問，只是每天早晨在自己的梳頭匣子前仔仔細細的梳篦那早已白了的稀疏頭髮，再綰一個小小的髻，然後，坐在自己屋子的炕上邊喝茶邊隔窗看那廊下的大黃在虎視眈眈的瞪著那隻窗台上警覺的白貓。每到農曆的二月中旬，家裡人便開始準備祝壽的用品。老祖爺爺去世的早，我的爺爺又是獨子，近親們全都記得老祖的生日，也不用再發請帖，到時都會不請自來為老祖祝壽。剛進三月，堂屋裡開始布置起來。後沿牆掛起了橫幅的紅色「百壽」大幛，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金色的字，奶奶告訴我那都是各式寫法的「壽」字，足足一百個！我就奇怪：字為什麼不好好的寫，一定要寫成曲曲彎彎，奇形怪狀的難懂難認？幛子下面還有一幅「麻姑獻壽」的大幅立軸，看那手托鮮桃的麻姑吊眼八眉，小鼻孔嘴，長得一點也不好看！哪裡像個仙人，倒像是剛剛回家的村婦。下麵條案的中間擺著慈眉善目的老壽星瓷像，兩邊東西各擺一支景泰藍花盆的「料器」菊花，方方正正的玻璃大罩，更顯那菊花神聖不可侵犯！初三的一大早，老祖又坐在那裡梳頭，奶奶拿來了一枝紅絨「壽」字頭花插在老人的髮髻上，紅紅的壽字上邊綴了幾個金色的小蝙蝠，經老祖的白髮襯托更顯得富貴吉祥，喜氣異常！再穿上奶奶給老人新做的煙色大夾襖，黑緞坎肩，黑色夾褲，白襪黑鞋，老祖呵呵的笑著穿戴整齊，坐在炕里又開始吱吱的喝茶！家裡的伯伯叔叔們都從外面回來，每個人都為老祖的壽誕忙著自己的事情。廚子福山已經備好了菜品，就等開伙！伯母和媽收拾著茶具！張媽跑來跑去拾掇著院子！伯父和爸爸在堂屋幫奶奶整理傢具擺設！只有姑姑跟著爺爺在廊下給那隻八哥添食加水，我和堂弟則一人拿了一塊大餅走回屋子，大黃看著我們手中的餅伸出舌頭抖了兩下回頭走開了！有人敲門！張媽跑去開門，原來是饅頭鋪的禿頭帶著夥計送來昨天定製的「壽桃壽麵」，禿頭一邊往桌子上擺好，同時口裡山東話喊著：「老壽星吉祥！」晃著禿頭帶著夥計走了。送來的壽桃最上邊一個很大很大！桃子上邊還有粉紅的桃花配著綠色的葉子，下邊九個小一點的桃子歪笑著粉紅的桃嘴疊成一個寶塔形座在紅漆的木盤上。那兩盤壽麵也是在木盤上盤旋成了寶塔，還罩上了紅紙剪成的「網罩」，可喜的是兩盤壽麵上還插著綵綢做的「八仙祝壽」布貼人！一個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不用問，一定是「饅頭娘子」的手藝！（這種手藝失傳了！過去饅頭鋪的女人都會做這種「供人」）堂屋的八仙桌擺好了。除了壽桃壽麵，還有老祖喜歡吃的糕點「小八件」，櫻桃，楊梅等等「春鮮」。一切都準備完了，太陽還在東邊。門外的洋車夫高聲大喊：「開門！來客啦！」大家都聽見，一定是哪位親戚來了！開門一看，所有人全都大驚！立刻嚴肅恭敬起來！原來，是老祖太太的娘家親弟弟前來為姐姐祝壽！老人家風姿飄逸，道骨仙風！白眉白髯，長袍蠻靴。我的爺爺馬上衝上前去單腿跪下給舅舅請安，然後親自攙扶老人家走進了上房。我們所有人全都來到堂屋，對老祖舅爺有鞠躬的，有下跪的，有拜拜的，有磕頭的。老祖舅爺哈哈大笑著一一接禮！老祖太太慢慢從自己的東屋走出，弟弟見姐姐出來，撲在地上誠惶誠恐的為姐姐請安！祖太太淡淡地說了一聲：「罷了！」便坐到東邊的太師椅上。爺爺奶奶站在一旁侍立恭聽，祖舅爺落座，然後姐弟倆個敘寒問暖。說著，老祖太太還掉了幾滴眼淚！祖舅爺一見，馬上打趣岔開，安慰老姐姐安心養老，並隨手打開帶來的一個錦盒，拿出一枝碧綠的翡翠發簪交給了外甥媳婦，奶奶馬上接過把發簪插在老祖的髮髻上。大家全都笑的臉上開了花！正在笑著，陸續又來了奶奶的娘家弟弟----小一輩的舅爺，舅母和表姑，表叔。伯母的母親。我的老爺和大舅````！都帶來了各自的壽禮。大家一一見過，喝茶說話。不一會便開始為老祖祝壽。親戚們在一旁客坐，先由爺爺，奶奶蒲團跪拜，祝老祖太太身子骨硬硬朗朗壽比南山！接著就是伯父爸爸伯母和媽，叔叔姑姑們挨個的跪拜磕頭，再祝老人家高高興興福如東海！最後是我和堂弟，我們倆磕頭，老祖卻對我們說：「行了！沒災沒病！快長大個！」所有人全都哈哈大笑！所有這一切簡單而快捷，卻又不失真誠與敬意！張媽和廚子福山過來，也給老祖行了三鞠躬的敬禮。老祖太太也祝他們全家安好！大家高高興興親熱無比！奶奶叫福山把送來的壽麵拿去廚房，福山答應一聲端好壽麵去了。把上面插著的「八仙」送給我和堂弟，我倆高興得拿去玩耍！南房裡早擺好了兩大桌酒席，長輩一桌，祖太太，祖舅爺，舅爺，舅奶，各自的親家，爺爺，奶奶，伯父和爸爸陪桌。晚輩一桌，舅舅，表姑，表舅，叔叔，姑姑和我，堂弟，伯母和媽陪桌。大家喝酒吃菜，划拳行令，好不熱鬧！最後是廚子福山的拿手「打鹵長壽麵」大家吃得快快樂樂，歡快無比！大家回到堂屋隨便說笑，我睏倦了！趴在老祖的炕上昏昏的睡著了！等我醒來時天已擦黑了。親戚們什麼時候走的我不知道。院子里安靜了，我掀開身上的被子，揉揉眼睛看見老祖太太頭上插著翡翠發簪，一個人在她的佛堂里對著菩薩手拿念珠，閉眼合十，口中輕聲默念著什麼，菩薩面前擺供的分明是白天八仙桌上的「小八件」！二十年過去了。我早已長成了大小夥子！自從建國以後，家裡再沒有大張旗鼓的為老祖太太舉辦過生日慶典。老祖舅爺早已過逝。每到三月三，奶奶只是象徵性的為大家做一頓香香的「打滷麵」1966年，老祖太太已經97歲高齡！能吃能睡，腿腳仍然健力！只是精神有些緩慢。文化大革命開始了！七月的一天，中午，全家又在一起吃了「炸醬麵」，老祖太太先吃完滿滿的一碗，就去自己的床上躺下睡去。等大家發現，老人家已經溘然長逝，駕返瑤池了！至今，我懷念老祖太太。懷念她爽朗開心的性格，懷念她溫存善良的愛幼，懷念她心中無欲的清靜，懷念她淡泊的與世無爭！我欣慰她一生無病無災，欣慰她從來不給家人添亂！更欣慰她自己吃完飽飯的靜靜離去，而不是慘死在猛烈的皮鞭之下！--老人祝壽（3）老北京的人和事--吃飯規矩

=====老北京吃飯的許多規矩=====（吃飯不守規矩就別吃了！）也許是出身於北京的老式家庭，生活上各式的規矩甚多。從小熏陶到現在我也變成了墨守陳規的「守舊頑固分子」！有時自己也想刻意改變各方面的舊規矩跟上時代的變化，可是到時又不由得對一些現象看不過去！有時在人多的街上，有時在居住的小區，有時在看電視的節目，或是在別的一些什麼地方，自己所見到的事情，按過去的老規矩衡量，完全不成體統！自己在家裡覺著不順眼生悶氣----這人，怎麼能這樣！老伴譏諷說我：「你管得了嗎？時代不同了，現在就這樣！」於是就想到了崔健的歌詞：「````我不是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世界變化到了今天，全都變了！變得我們的中國人差不多丟棄了自己的傳統！變得一切都在輕浮撩燥！變得一些主僕不分！變得一些乾坤顛倒！許多事情從何說起？難道我是固守封建的遺老？難道我是老舊傳統的衛道士？有些事看似繁瑣老舊，可實際上這些正是中華文明的具體表現和高尚人格的最好證明！我小時，家裡所有人各方面都要小心為事，爺爺奶奶持家非常嚴厲，從來不許有絲毫的差錯，如果有人觸犯了規矩，不管是誰都要受到懲罰！初看起來，這樣的生活實在枯燥可怕！可是這樣的嚴厲是讓大家規規矩矩做人，踏踏實實過日子。做到「貴不露富，窮不顯貧！事有所處，禮有所行！」有一件事，我至今記憶猶新，爺爺奶奶出門應酬，家裡老祖太太睡午覺，伯母和媽在忙著各自的事情，兩個姑姑帶著我一人一個饅頭坐在大門外的「門墩」上邊吃邊玩。爺爺奶奶坐著洋車回來了！還沒到門前已經看見了我們，奶奶臉忽然沉下，沒說話回到了堂屋。姑姑們知道壞事了！溜溜的回到閨房，我不知怎麼回事，跟在奶奶身後。突然！奶奶大叫：「出來！」我嚇得渾身一顫！回頭看見兩個姑姑面面相覷躡躡走進屋子。奶奶拿起撣子就要抽手！姑姑們哭了！老祖太太出了自己的房間看看怎麼回事，伯母和媽也站到門外聽聲。奶奶厲聲問道：「剛才怎麼回事？說！」姑姑說是肚子有些餓，拿了饅頭哄著我玩。奶奶又要打！被老祖太太攔住求情。婆婆的面子是要給的，奶奶才板起臉說：「姑娘家不嫌丟人，家裡不能吃啦？拿了饅頭到大門外現眼！坐在那裡成何體統！下次再有，決不饒恕！」又對門外伯母和媽的影子嚷道：「我不在家，你們大松心，諸般事務看著點，別一天到晚什麼事也不管！」轉臉對姑姑們說：「給奶奶鞠躬，謝謝替你們求情！」姑姑們含淚給自己奶奶鞠了大躬，低頭出去了！我是男人，記住家訓，至今不在外面邊走邊吃。規矩最大的要屬吃飯。居家過日子不管吃好吃歹，一定要細緻周到。哪怕今天喝玉米面粥吃鹹菜也要切成細細的絲裝進小碟像模像樣。每到吃飯碼桌，座位要分長幼尊卑，長輩一定上首。晚輩兩邊，孫輩打橫，小孩子另一小桌，不可錯亂！而且，大家一起吃飯，老人長輩還沒動筷子時，小輩決不能先吃先動！一定老人先吃一口，晚輩才可以開始吃飯！不像現在，孩子為王！先吃不說，還要吃最好的！實在是家裡寵慣得有些過分！時代變遷思想變異！現在吃飯歡快隨意！過去吃飯很多規矩！現在許多已經丟棄！哪怕就在自己的家裡，親血熱脈，吃飯時不可胡來！大家看看：*** 吃飯時不可說話。悶頭吃！別說話！這就叫「食要靜！」*** 不可走著路吃飯。在家裡，規矩吃！這就叫「食要席！」*** 吃飯不可換座位。固定座，安靜吃！這就叫「食要安！」*** 吃飯不可敲飯碗。盛好飯，再拿筷！這就叫「食要文！」*** 飯碗不可插筷子。吃時箸，停時放！這就叫「食要矩！」*** 飯碗要吃干吃凈。吃完飯，不留粒！這就叫「食要凈！」*** 吃飯不可吧唧嘴。閉住嘴，不出聲！這就叫「食要相！」*** 飯菜不可亂扒拉。吃近前，不挑食！這就叫「食要禮！」除此以外，吃飯時還嚴禁手裡拿不住筷子掉到地上！或者用筷子指點人！或者本應該五個手指拿的筷子卻偏偏要支起一指呈「蘭花指」狀！自己覺得美麗無比，可別人看來實屬討厭！吃飯時有時要用羹匙，這就要留神用小勺不能反著盛，反著倒！如果反著就說明本人「沒反沒正」！還有的人倒是很尊敬別人，看別人吃完一碗就熱情地問：「您還要飯嗎？」別人說：「要！」那就是要飯的了！如果說：「不要！」那就沒吃飽！您自己想想別人是什麼感覺！過去，如果在家裡違反了上邊的任何一條，都有挨說被訓或勒令退席的危險！看似平常的一頓飯，卻是考驗人格本性，禮儀教養的最好考場。很早時候，北京的地下鐵車廂里經常廣播一句話：「各位乘客！中華民族是禮儀之邦，敬老愛幼是我們的優良傳統```````！」後來一位外國人士表示不理解，說：「難道我們國家不講禮儀？難道我們國家虐待老人孩子？````」！現在地鐵里這句話不說了！可是，什麼是「禮儀」？難道一定要成立「禮儀學校」讓一小部分人去接受極其片面的教育，而許多人卻丟棄了本應該繼承的，廣泛的「優良傳統」？建國後，許多優良傳統被「反封建」反掉了！文革時，又有不少的良好習俗被「破四舊」破沒了！以至於現在，中國人很多傳統習俗自己不懂得！這不能責怪年輕人不懂規矩！也不能責怪老年人沒有往下傳承！因為，老一輩的人經過了那一次次的殘酷洗禮已經變得麻木了！什麼時候中國人能重新喚起千百年來的良好傳統？而不是把「良好傳統」當作腐朽的糟粕丟棄或僅僅放在博物館裡當做「民俗」來給參觀者看新鮮！什麼時候中國人出國旅遊不被當地人看作是粗俗的，隨地吐痰，到處脫鞋，大聲喊叫的「蝗蟲」那時，我們中國人才可以手拍胸脯大聲說：「我們，才是世界上最好的禮儀之邦！」（4）老北京的人和事--家用電器

=====老北京家用電器=====夏天的中午，孩子好象和睡午覺有天大的仇恨！唯恐失去任何一次玩耍的機會。堂弟也由伯母強摁著躺在枕頭上睡去了！我一個人走到後院的花叢里看看有什麼值得看的東西。太陽很曬！只有南牆根還有陰涼，忽然！奶奶的後窗里又飄出了那熟悉又討厭的歌聲：「（女）自從嫁了你，幸福都送完，沒有好的吃，沒有好的穿，沒有股票也沒有田地房產，沒有金條也沒有金剛鑽，住的也不寬，用的也不全，哪一樣叫我住的慣？這樣的家庭簡直是殯儀館！（男）自從娶了你，整天聽你煩````！」一隻蜜蜂落到我的胳膊上，啊!我嚇得不敢動，舉著胳膊回到奶奶的屋裡大喊！爺爺看見把我拉到門外，對著蜜蜂用力一吹！飛走了！隨著回到屋裡，爺爺給我一些「變色糖」就又去聽那留聲機的歌聲。我不喜歡那顫顫的女聲，坐在一邊吃糖。可又不大習慣那魚肝油的味道，吐出來吃進去，看那變化的顏色，粘粘的滿手滿嘴！留聲機里「夫妻相罵」唱完了。又換了一張，還是嗲嗲的女人：「三輪車上的小姐真美麗，西裝褲子短大衣，眼睛大來眉毛細，張開了小嘴笑嘻嘻，淺淺的酒窩叫人迷！```」呸！留聲機是爺爺的愛物，剛買來時看著它桃木的外殼，放在窗下就像是一個大柜子。把上邊的蓋子打開支起，再拉出那個大的鐵喇叭花，放好黑膠木的唱盤，插上電源，把「唱頭」放在唱片上就開始唱了！不但爺爺喜歡，大家都喜歡！我也好奇，唱歌的人在哪裡？我拿了一張唱片正在反過來倒過去的看，老叔過來從我的手裡搶去了！我一定要！他偏要搶！啪！掉在地上摔碎了！爺爺跳過來狠命的打了老叔一個耳光！我大哭起來！老叔厥著嘴去了，老祖太太把我拉到她的房裡，只有爺爺拿著那碎了的唱盤對碴！在祖太太的炕上不一會我就睡著了！等我醒來時祖太太還在慢慢的對我扇著大芭蕉扇。快吃晚飯了，家裡人都來到北屋的廊下，祖太太坐在收音機旁仔細聽王傑奎的評書「七俠五義」，每到這時爺爺總是按時打開收音機讓老祖太太聽那總也說不完的長篇大套，然後祖太太再喋喋不休的給全家講解「奸賊無德有佞種，俠客存義多忠良」的古人義氣！「想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王傑奎走了，又來了個女人，字正腔圓，拿腔拿調慢慢的說：「請用駱駝牌愛爾染色，駱駝牌愛爾染色能染毛線半磅，白布八尺，經久耐用，永不退色！」「下面是梁曉鸞唱的京劇武家坡````」那個座在條案中間的木頭匣子一會是廣告，一會是相聲，沒有一個是我愛聽的！從我剛一懂事它就坐在那裡，粗蠢的外表，呆傻的形態！有時聲音太小還要用拳頭狠命拍它的後背！可是它依然巋然不動的一會聲音大一會聲音小！決不管聽眾多麼的著急上火！吃過晚飯，天慢慢黑了！全家坐在北方的廊下喝茶聊天。收音機里依然是咿咿呀呀的京劇和喋喋不休的廣告。奶奶回屋關上了收音機，打開了電燈，拉下燈頭又開始了沒完沒了的針線。那時的電燈和現在完全不同。荷葉形的玻璃燈罩，棉線外皮的軟質電線，上下兩個白瓷「滑輪」下面一個豬心形的白瓷大「砣」，可以調節電燈的上下高度。現在想起那時奶奶坐在電燈下，一針一線的縫，就與古詩中描寫的「慈母手中線`````」的情景一模一樣，彷彿人在詩中，詩在眼前！爺爺看奶奶大熱的天氣還在燈下針線，進屋去打開了那台「華聲」電風扇。爺爺總怕電扇轉起來傷到我們孩子，就把它擱在高的柜子上。可它不管高低卻總是揚著高傲的頭顱，目不轉睛地沖著一個方向無聲無息不知疲倦地轉著！老北京，除了留聲機，收音機，電風扇，還有檯燈，那檯燈黃銅的底座，黃銅的支架，翠綠色的長圓形玻璃燈罩。現在，只能在電影里才能見到了！那時我家為了生意和做醫生的伯父出診方便還安裝了一部電話，黑色的，掛在牆上。我只記得是四局####號碼早就忘光了！老祖太太回到她的佛堂，打開了菩薩前的兩盞蠟燭形的「長明燈」，金龍紅漆的立柱頂頭各有一個火苗形的紅色玻璃罩，佛前一左一右，通了電以後，它永遠是紅紅亮亮，屹立在在佛前照亮人生漫長的道路不至於坑窪險灘迷途往返！（5）老北京的人和事--舊電影院

(蟾宮電影院早期海報傳單，看看上邊都是誰？)=====老北京電影院=====（蟾宮電影院,明星電影院）北京解放前，地處東四牌樓的隆福寺街有兩家電影院。四十年代初，電影在中國是飛躍發達的，人們的娛樂生活又多了一個新奇先進的娛樂方式。當時北京封閉的生活環境和人們老舊陳腐的思想被電影打開了！看客們在黑暗的環境里看到了遙不可及的外國！看到了不知是什麼東西的東西！看到了不可想像的情景！當人們弄懂了那就是電影的時候才恍然大悟！感嘆外國人的極大聰明！發明了這有聲有影會說話能活動的「千里眼」！當時的電影上演的是美國的「好萊塢」和中國自己的電影。電影從無聲到有聲，湧現出了許多的「明星」：范雪鵬，阮玲玉，李麗華，周曼華，白光，龔秋霞````。電影的內容也都是武打，鬼怪，古代，愛情片。好萊塢的電影也多是歌舞，娛樂片。山東孟姓兄弟倆帶了家眷來到北京，為了趕時髦多多的賺錢，找了商業氣息十分發達的隆福寺街分別開辦了兩家電影院。哥哥在街的東口外開了「明星電影院」，弟弟在街里開了「蟾宮電影院」明星電影院很一般！正門在東四北大街向東，一個小小的高台階門洞，長長的甬道，甬道的左邊還有一家「海鷗照相館」，再往裡去就是休息室，右邊是售票處，左邊黑布帘子的後面就可以進到影院裡邊。影院的北邊是小小的舞台，南邊就是影院的後門。影院雖然不大，還有樓上。電影開演前，人們從前，後門檢票進入，服務員手拿電筒為看客找座位。聽見一聲清脆的鈴聲，所有的門窗都拉上了黑黑的帘子，看客慢慢安靜下來，只有左邊的小賣部里還在淡淡的閃灼著藍色的幽光！賣的不外乎是冰糖葫蘆，水果糖，花生米，汽水，冰棍，瓜子和一些時令的吃食，專供那些眼睛在忙著看，嘴裡也不停吃的悠閑的「饞鬼」！扔的滿地都是果殼爛紙！散場時腳踩得嘎嘎亂響！再由服務員「掏」著掃乾淨，迎接下一場的開演！蟾宮電影院在街的中段路北，西邊緊靠「光陸」照相館和著名的大廟會「隆福寺」，隆福寺街是北京東城極熱鬧的商業街。各種商店一家挨一家，每天從早到晚街里人來人往行人不斷！蟾宮電影院當時在北京屬於高檔影院。裝潢洋氣闊綽！大理石的門洞，樓上是沙發軟座，每級台階裝有紅色的指示燈，上寫牌號，看客自己找座位也是很容易的事。影院里禁止看客吃東西，是個文明的所在。值得一提的是蟾宮影院備有後台和化妝室，除去上映電影以外還可以演齣戲劇，前檯燈光齊備，紫色天鵝絨大幕極其講究，一派洋里洋氣！電影每次都有「加片」放映一些短小的廣告或別的什麼。為了招攬票房，還有演員在電影開始前現場表演「馬戲雜耍」！穿著燕尾服，頭戴大禮帽，皮鞋領花，手拿文明棍，配著洋鼓洋號，表演一些滑稽幽默的魔術小品，好像是「卓別林」！或者還有曲藝演員的大鼓單弦，相聲唱詞，唱完以後再上演電影。有一年的冬天，五叔回家說今天晚上明星電影院來了上海的明星演員在電影前為觀眾表演，票價不貴。爺爺聽了很興奮，吃完飯穿戴整齊，帶著我就去了明星。到了那裡才知道今天來的是大明星周璇！還有韓蘭根，殷秀岑！（周璇大家都知道！韓蘭根是個瘦子！電影"漁家女"里演"小猴子』，殷秀岑是大胖子！電影"不拘小節的人』演火車旅客"胖子』）爺爺買了一張票，帶我檢票進門。驗票的看爺爺帶了小孩就讓再去買一張票，爺爺不幹了！說小孩子不佔座位就不用買票，但驗票的就不讓進門，說來討去爺爺火了！啪！揚手打了驗票員一個耳光！驗票員也毫不相讓，雙方大吵起來！有人趕快找來了電影院經理，經理一看爺爺的，壓住了驗票員，把爺爺讓到了後邊的客廳，斟上香茶就打起了和事佬！說來聊去互問高姓，爺爺說姓「孟」，經理瞪了眼睛再問輩分，爺爺說是「憲」，只見經理走上前來單腿就給爺爺下跪！口中大呼：「爺！小輩不知，望爺見諒！」爺爺這時也是糊塗了！怎麼三四十歲的堂堂經理給我下跪！？還口中呼「爺」！？經理站起說：「爺不知，我們是本家人，小輩當然姓孟，只是輩分遜爺倆輩，是「繁」輩，所以下跪！家在山東「鄒州」，來此時日不多，今後望爺多多幫閑！」爺爺此時方才大悟！原來是孔孟的本家後裔，大水沖了龍王廟。孟經理又看我：「這位是爺的令孫，我的兄弟吧？」爺爺點頭。我頓時奇怪，我怎麼會有這樣一位高齡的哥哥！經理又問了我家的住址及電話，說：「爺先看電影，改天我和我的兄弟去爺的府上孝敬，奶奶好？叔叔好？」爺爺一一回答了，在經理的帶領下，爺爺大搖大擺的帶我去看電影，可是，周璇早已不見！唱了兩支歌就走了！舞台上只有一胖一瘦，擠鼻弄眼,扭了兩下屁股也下台去了！經理給我們找了好座位，電影開始了！片子是周曼華「一串二」主演的兇殺片「血手印」，說是兩個孿生姐妹，奸詐的妹妹害死了忠厚的姐姐，霸佔了姐姐的財產。我看著害怕！就睡去了。電影散場了，我也睡醒了！回到家裡迷迷糊糊！爺爺對老祖太太和奶奶說起了今天的「電影奇遇」，祖太太還責怪爺爺不該動手打人。第二天的下午，孟經理頭戴禮帽，身穿貂皮大衣，兄弟二人帶了禮物坐了三輪車來到我家。一進堂屋，看見奶奶，帶弟弟馬上下跪口呼「奶！」起身以後又看見我的老祖太太，孟經理不知所措，在奶奶的引薦之下，他又惶恐的重新下跪，口呼「祖宗」給祖太太叩了三個頭！落座以後，經理給爺爺奶奶介紹了他的二弟----蟾宮電影院的經理。兄弟二人誠心誠意，從此以後兩家結成了親戚一樣的關係！我當然管比我父親年歲還大的經理兄弟叫做大哥二哥。我倒覺得這個哥哥的年歲有些太老，不好意思叫出口！以後，再看電影都是免費，弄得家裡人反而不再去明星，蟾宮了。時間久了，經理哥感覺到了這一點，來過家裡幾次說不要見外。後來乾脆想了個好辦法，只要來了新片就打電話叫晚上「凈場」後去看「試片」，「試片」就是影院租了片子要整體檢查片子的質量，檢查的辦法也就是從頭到尾把電影放一遍，叔叔們經常帶我很晚了去看「試片」，偌大的電影院只有我們幾個人，倒很隨意。我很小就看了許多「好萊塢」和中國大明星的電影，到現在也記不起來都是些什麼電影。倒是電影里的許多歌曲至今記憶猶新！建國以後，電影院公私合營，哥哥們變成了「私方」經理管理業務，企業的大權則由「書記」擔當。196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明星，蟾宮電影院徹底收歸國有，哥哥們又變成了「資本家」差一點為此失去性命！那些革命的紅衛兵，造反派大概覺得「明星」的字眼地道！指路的明星！名字就保留下來至今，其實，這明星不是那明星！那明星不是這明星！完全滿擰！紅衛兵，造反派什麼都造！名字是符號，不順眼也不成！----「蟾宮」？不懂！看不明白！蟾是什麼意思？但是那個「宮」決不是什麼好字眼！帝王將相，封建迷信！砸！「蟾宮」電影院自此改了名稱，改成了字音相近的「長虹」----雨後天晴！蔚為壯觀！耐人尋味的是，80年代，長虹（蟾宮）電影院的「書記」又換了新的！而且新來的書記恰恰依然姓孟！是經理哥哥們的子侄？還是天然的巧合？不得而知！「蟾宮」，多麼神秘又富於詩意的名字！蟾宮折桂獨佔鰲頭！寓意「得中頭名」「蟾宮」，讓人不難聯想到美麗幽怨的嫦娥，力大無窮的吳剛和終日搗葯的玉兔！「蟾宮」，還讓人聯想到輝煌富麗的廣寒宮和那棵永遠泛著秋香的桂樹！沁人心脾的桂香越飄越遠！越飄越遠了！（6）老北京的人和事--五月端午

=====過端午節=====五月端午，日照時長。萬物活躍，天地陰陽。清氣上升，濁氣下降。食歸大腸，水入膀胱。口出善言，目觀吉相。靈水波動，橫嶺青障。塬上人家，褐瓦粉牆。長橋橫渡，揚帆遠航。初夏，天氣熱了！眼看農曆五月初五端午節到了。我總奇怪：自建國後，廢除了許多的「陳規陋習」和「風俗習慣」還丟棄了不少的「民族傳統節日」，可是，仔細一想，但凡是這節日有「吃」的就保留了下來：「春節」要吃魚肉大菜！「上元」要吃甜軟元宵！「端午」要吃江米棗粽！「中秋」要吃團圓月餅！「臘八」要吃八寶香粥！「小年」要吃甜蜜糖瓜！呵呵！所丟棄的都是沒有吃的節日，而且有的節日還很重要，比如：三月三（王母生日），七月初七（女兒巧節）七月十五（盂蘭盆節），十月初一（鬼穿寒衣），就因沒有什麼可以解饞的食品就乾脆不過這破節日了！可見，人人對「吃」有著無限永遠的「愛戀」！就像小孩子----有奶便是娘！端午節在北京俗稱「五月節」，在北京過端午是家家悄悄的過節，絕沒有南方的熱鬧和隆重！更沒有敲鑼打鼓劃龍船的盛大！大概汨羅江距離北京城比較遠的緣故，屈原的故事在老北京流傳也不甚廣。只知道天氣熱了，蟲蝥出沒，端午節家家插艾祈求一年的安適，去除「五毒」（蠍子，蜈蚣，壁虎，蟾蜍和蛇），吃粽子也就成了端午節的主要節目。小時候，農曆四月中，街上就有賣葦葉和馬蓮草的了。葦葉比竹葉的優點在於：葦葉更清香！但是葦葉窄小，需要幾張葉子才能包出一個好看的粽子，這就要看包粽子主婦的巧手和智慧了。眼看就過端午節！老北京不像南方做肉粽，只吃江米小棗的甜粽，奶奶和媽頭天晚上就忙開了！先把一大盆江米淘洗乾淨，用溫水泡上。再把洗乾淨的葦葉和馬蓮草用大鐵鍋煮了，煮過的葦葉更加碧翠鮮綠！泛著微微的清香躺在晶綠的鍋水裡！然後奶奶又把密雲小棗也用開水煮過，那醬紅色的小棗經開水一煮，去掉了身上的雜質，在開鍋里歡快的跳蕩！一個個圓滾晶亮，好像無數的圓珠瑪瑙！第二天一大早，伯母和媽依次把綠色的大瓷盆搬到院子里，奶奶也洗了手出來，婆媳三人在北房的廊下坐了小板凳開始一年一度的包粽。老祖太太則依然懷裡抱了白貓，斜靠在屋裡的窗檯邊，喝著釅茶，透過玻璃看著窗外的婆媳妙手生花！我來到大黃狗在院南牆的窩邊，看看剛做了媽媽的它和那兩隻圓胖的小黃。煮過的葦葉堅韌而柔軟，在婆媳三人的手裡轉，擰，攥，捆！沒用多長時間就包出了許多大粽堆在旁邊的木盆里。各個豎著四隻尖尖的角，看著好笑！就像被捆縛等待受刑的俘虜一般，老實得一言不語！吃過了午飯，張媽和廚子福山重新洗鍋生灶，開始大火煮那包好的粽子。家裡人多，足足煮了半天兩大鍋！福山又把煮好的粽子用井裡的涼水泡在木盆里。我問為什麼？福山說：用水泡上吃的時候筋道涼爽，皮不幹，不但容易剝皮，還不粘手，而且不容易「餿」了。哈！說道真多！兩個姑姑正在妙齡！這兩天不見出屋，躲在房裡低頭在做什麼？我推門進去！哈！她們兩個手裡忙著，認真的在纏「花粽」，炕上堆著各色的絲線，用那閃光的綵線在紙做的粽坯上一道一道！紅，黃，紫，綠。蘭。旁邊還掛著幾個纏好的花粽，大大小小，一串一串，各顏各色！花粽的下邊掛綴了彩珠，配了流蘇，真是難得的，美麗非凡的工藝！我跳腳一定要！姑姑說等到了五月初五就給我一個好看的。初五那天一早，老祖太太站在門前又嚷開了：「賣艾蒿的來了沒有？」張媽大聲回答：「早買好啦！」祖太太拍拍大襟，回屋去了。福山在掃院子，張媽在院子里洒水！乾淨的大院立刻變得清新爽快，散發著土地的滋味！爺爺和叔叔們把買來的艾蒿分成小捆，挨著屋門插在門邊框，那艾蒿脫離了土地，帶著白毛的葉子還是散發著刺鼻的味道，儘管已經變得蔫頭耷腦，但仍然履行著驅除晦氣的責任。人們有了艾蒿在屋門的把守，心裡或多或少有了一絲的安定。姑姑們在窗里向我招手，我立刻想起我要的花粽，衝進門去看見一個就拿！姑姑搶過去又換給我一個小的，我一看，雖然小，但是非常好看！也就默認了，姑姑把它掛在我的衣襟上，帶著我到了老祖太太的房間。祖太太正對鏡往髮髻上插艾葉，看見我們進來呵呵笑了兩聲。姑姑拿出一個花粽掛在祖太太的大襟上，祖太太看見我們就又呵呵笑了兩聲，說：「過來！插艾葉！」先給姑姑們的辮子上插了艾葉，然後把我揪過去，看看我是男孩沒頭髮，就把艾葉夾在我的耳朵上，我對了鏡子看看不大好看，可是祖太太不讓拿下，只好耳別艾葉隨著姑姑出門去了，一陣艾香也隨我們的身影飄出了祖太太的房間。姑姑把自己做的花粽又給了奶奶，伯母，媽和張媽，大家的衣襟上掛了五顏六色的花粽，走來走去，閃著彩光，人人臉上都樂開了花！堂弟還小，見了我們的花粽，一定也要一個，不給就哭！福山趕忙過來塞給他一個真正的粽子，他才止住了哭聲一邊吃去了。滿院里散發著艾蒿的清香！太陽正中，快吃午飯了。福山擺了桌子，端來一大盤鮮靈的粽子。大家都往廚房走去！南牆下，大黃帶著自己的兩隻小崽在玩耍！茸茸的小狗跳來滾去，大黃溫和的注視著自己的孩子，不時地用舌頭舔一下崽崽的臉頰。白貓則自己在窗檯下吃著屬於自己的吃食，同時還眼望著樹枝上的靈雀！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安穩和祥瑞！一切都顯得那麼的自然而和諧！五月初五，人們似乎忘卻了屈原大夫憂國悲憤的高尚人品和凌厲複雜的政治歷史，但願我們的生活都像香甜的棗粽一樣，清香而甜蜜！回味悠長！（7）老北京的人和事--端午鬧夜

=====端午節紛亂的夜晚=====白天過去了，天黑了！其實端午節和別的日子一樣，除了今天是五月初五以外，太陽照常西邊落下，月亮只是個細細的月牙，彎彎的懸亮在天邊，繁星在輕紗般的白雲飄過以後偷偷的眨眼！一絲溫和的晚風刮過樹梢，房頂上的茅草微微晃動一下，又挺直了嬌弱的身軀，依然是卑微的驕傲著！廚子福山做完了自己的事，把白天剩下的艾蒿編成了幾條粗大的「辮子」，掛在二門及東西跨院的門上。划了取燈（火柴）從辮子下邊點火。艾蒿是潮軟的，一次點不著，又劃一次火柴，慢慢的，辮子下面冒起了白色的煙霧，煙霧越冒越多！和著煙霧的擴散還有強烈的艾氣蒿香飄散在整個院子里。福山拿來一把破芭蕉扇對著煙霧扇來扇去！整個院子像在雲霧山中！煙霧中的福山又像是手拿芭蕉扇的禿頭羅漢在趕赴王母的瑤池盛宴！邊扇邊喊：「老太太！少奶奶關窗戶吧！別讓五毒跑進屋裡去！」喊完，自己倒先被嗆得咳嗽了幾聲！老祖太太在屋裡隔著窗子沖福山喊：「留神！別著火！看著點！」福山回頭：「老祖宗您放心吧！咳咳！」人們累了一天，各自回自己的屋裡休息。張媽在外院的井邊洗衣裳。福山蹲在房前安閑的吸著旱煙。伯父和爸爸，三叔四叔還沒回家，別的人不知都在幹什麼。老祖太太對著菩薩念過了佛經，心滿意足的躺在炕上閉目養神。爺爺奶奶仍然在睡前要喝茶，邊喝茶邊聽收音機的流行歌曲，他們習慣了茶葉里的「興奮劑」，喝了釅茶以後照樣呼呼大睡！白貓喜歡夜晚，不知什麼時候溜出了房門，在院中花叢底下的磚縫裡噘了鬍鬚專心注視，不時用前抓往外巴拉著什麼。大黃抬起頭瞪了它一眼，看看沒有威脅便安心的偎著兩個黃茸的小狗餵奶了。伯母在她的房裡摟著堂弟哄著睡覺，一會兒，堂弟睡了，伯母來到媽的房裡，妯娌二人說話，邊看媽正在做的活計。白天吃了多多的粽子，我晚上不想睡去，在一旁拿了幾張紙疊過來翻過去！忽然覺得肚子有些憋漲，想拉屎！媽埋怨我：「不叫你吃那麼多，偏要吃！這黑天瞎火還要去茅房。」下地帶我去廁所。伯母欄著媽說：「你做活計吧，我帶他去！」我在前面走，伯母拿了電棒跟在後邊照路。茅房在東跨院，東牆邊一道窄窄的夾道進去向南就是。到了夾道里更黑！我手提褲子一步步的邁進，伯母一手打著電棒，一手扶牆跟了進來。夾道太黑，有些害怕！姑姑們給我講的鬼故事！那鬼的出現都在這黑衢的夜晚突然跳在你的身邊！我憋住呼吸，慢慢走``````！突然！一聲炸天的凄厲慘叫：「嗷！我地媽呀！」我頓時頭皮發麻，渾身打了哆嗦，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只覺屁眼子一松，完了！一肚子的黃金稀糞全部順到了褲襠兜子里！連屎帶尿延著大腿往下流！我回頭一看，伯母把電棒扔在一邊，全身顫抖的蹲在地上，抱著左手大叫大哭：「我的媽呀！什麼該死的東西！疼死我啦！嗷！嗷！」尖尖的嗓音划過夜空，傳遍全院。我也不知如何是好，獃獃的站在一旁，雙手攥著褲腰，不敢再動，我害怕也像伯母一樣莫名的嚎哭！還擔心褲子里的大糞弄得更臟！哭聲驚動了全家人，首先跑來的是張媽和媽。張媽推門而進抱起了伯母，媽隨後趕來撿起地上的手電筒照亮。張媽問出了什麼事？伯母邊哭邊說：「嗚嗚！我也不知道哇！夾道太黑，我一手扶著牆往裡走，不知道摁了什麼東西蟄了我的手！嗚嗚！疼死我啦！嗚嗚嗚！」媽用電筒照我，才看見我的鞋腳上滿是黃屎！媽狠命的打了我的頭：「都是你多事！討厭！」我大哭起來！躺到地上翻滾！奶奶大喊：「行啦！出了茅房再說！」張媽扶著伯母走到大院，媽也把我揪出了茅房，在東院把我所有的衣裳扒下來扔到地上。我睜開淚眼看伯母的左手，已經不像以前的白皙，腫得好像剛出鍋的豬蹄。這時我才看見站了一院的人！就連老祖太太也來到屏門旁，大黃豎著尖耳朵隨在老人家的身邊。福山看我們出來，他拿過媽的手電筒走進了茅房，五叔隨後跟了進去，找了半天二人出來，只見五叔用樹枝挑著一隻青黑色的大蠍子！福山用手電筒照著，那蠍子還死不甘心的擺著尾巴！「就是它！」五叔大聲說。福山狠狠地喊：「把它扔到火里燒死！」又對奶奶說：「大少奶奶的手挺厲害的！快打電話把大少叫回來吧！看看怎麼辦！」張媽才把嗚嗚哭的伯母扶回了房間。這時我才知道，原來蠍子是如此的兇殘無比！奶奶對福山說：「你去廚房燒水，給孩子洗澡。」福山答應一聲飛也似得去了！順手把那大蠍子扔進了火眼！媽拉著我往外走，大黃過來用它的濕鼻子聞了我的屁股，我回手哭著打了它的頭，大黃不情願悻悻地走回了窩。大家把祖太太請回房屋，爺爺奶奶指揮五叔給大伯去了電話。我站在院子等待洗澡，大黃又看看我，低下頭去。伯母還在屋裡大哭！張媽陪著手足無措，干著急！不知如何是好！伯母的哭聲越來越大「嗚嗚！疼死我啦！嗚嗚！」哭聲又吵醒了堂弟，他睜眼看見自己的媽在大哭，便也跟著嚎叫！「哇哇！哇哇！」大人孩子全家亂成一團！張媽捧著伯母的手輕輕揉，顧不了孩子，兩個姑姑過來幫助看鬨堂弟。不一會，福山端著大木盆的熱水放在院中間，提起我就按到了盆里！對媽說：「二少奶您回屋找衣裳吧，我給小少洗澡！」正說著，做醫生的大伯飛快的回家來！奶奶跟著到了屋子，大伯看了情況，抽了藥水給伯母注射了針劑，又拿了藥片吃下，大家看著，過了一會兒伯母開始安靜下來。所有人才鬆了一口氣！張媽服侍伯母睡下，對大伯不住地稱讚：「大少真是能幹！您一回來就沒事了！」大伯笑笑。張媽看看沒什麼大事就手扶胸口出去了。堂弟讓姑姑們帶到閨房安置。奶奶囑咐了大伯幾句也就回房了。我的洗澡也完事了。渾身濕濕的站在盆里，一陣涼風吹過，我渾身一顫！媽把我擦乾抱進屋裡塞進了被窩。再出門，木盆的髒水已經被福山收拾好了。媽就和張媽去洗我那臭烘烘的屎褲子！爸爸什麼時候回來的就不知道了。一隻蠍子攪亂了全家端午節的美好夜晚！第二天，伯母的手不疼了。我卻發了高燒！又是大伯給我打針吃藥，打針那個疼啊！吃藥那個苦啊！老祖太太讓我躺到她的炕上，一天三遍燒香念佛。等我慢慢的退了高燒，祖太太生氣地說：「五毒！五毒！都是那隻蠍子鬧的！我說我的眼皮這兩天有些跳么！哼！你們這些當媽的怎麼不懂事！大夜晚的在院子里給孩子洗澡？不著涼等什麼？哼！」福山聽到祖太太的話，站在廊下笑著說：「老祖宗，別擔心！小少受了涼我該打！我不是還沒孩子么！不會疼孩子！」祖太太看著福山，也笑了：「年底你回家趕快叫你媽給你娶媳婦吧！老大不小的啦！」大家哈哈一笑！福山又說：「等我回老家給老祖宗帶來一隻大公雞，有了公雞在院子里什麼蠍子，蜈蚣它都吃！」老祖太太一聽：「好哇！公雞不但避邪，還能天天叫早，一舉兩得！」過了兩個月，福山真的回家帶了一隻紅羽黑尾的大公雞，公雞真漂亮！大家就把它養在院子里走來走去，從此，家裡的蟲蟲蟻蟻少了。但是，院子里卻多了一個天地不怕的魔王！公雞無比的厲害！有著無限的勇猛和進攻！和大黃，和白貓好像有著刻骨的仇恨！公雞見了不認識的人也是毫不懼怕敢於衝擊！院子里再也不安靜了！每天都有著激烈的戰鬥和吵鬧！咳！這就是矛盾！這就是爭奪！無緣的爭鬥！不休的打鬧！呵呵！下次再見（8）老北京的人和事--雞犬不寧

=====可恨的瘟雞=====（大院里雞犬不寧，互斗相爭）大公雞是廚子福山回家麥收，從老家河北寶坻縣帶來的。當福山把公雞放到地上，全家人都特別喜歡。可能是剛到了新環境的緣故，公雞不聲不響只是瞪了圓圓的黑眼，左右看來看去，頭上的大紅雞冠隨著頭的擺動也在顫抖！張著黃亮的尖嘴快速喘氣！嘴裡粉白的舌頭一上一下。發亮的頸羽一直蓋到胸背，全身紅色的羽毛不時被微風掀起一片兩片，露出裡面的白色絨毛。長長的尾羽長翎黑中泛著蘭色的光澤，也在風中勝利的搖曳著！若不是它黃色的利爪慢步行走，一定以為它只是一隻逼真的工藝品！奶奶從廚房拿來盛了米飯的小碗放到它面前，公雞試著看看，快速地伸脖啄了起來！一邊吃又開始「咯咯」叫聲！從寶坻到北京一路顛簸，它肯定又餓又渴！公雞在吃！白貓從遠處走來，它大概不認識這位新來的客人，想到近處看個仔細，不料！剛一靠近，冷不防公雞猛地一抖翅膀，歪著身子同時嘴裡「格拉拉！」就沖白貓斜刺過去！白貓嚇得「嗷！」一聲，渾身毛扎！掉頭就跳到了窗檯！真不客氣！叫聲驚動了大黃，撇下自己吃奶的小崽，低著頭慢慢走來。大黃和白貓平時廝混慣了，雖然貓狗死對頭，但是，是土三分親！這時看見這個紅毛的兩腳怪物嚇倒了白貓，大黃有些不忿！站在人背後沖著公雞「汪汪」大叫了兩聲！公雞看見又來了「拔忿」，卻是滿不在乎，煽著翅膀掉頭撲向黃狗！大黃閃過以後繼續大叫！公雞卻是炸了脖毛，飛起身子張開利爪不顧性命的猛撲！大黃先是一搖頭，隨後張開大嘴要咬！大家一看不好！福山趕快中間隔開。公雞誓不罷休，在院子里大叫著飛跑！大家一看，大黃的鼻子流血了！老祖太太大驚：「可了不得了！這哪裡是一隻公雞，分明是天不怕！」福山也有些傻了：「這公雞咋這樣！咋這樣！」大黃搖著頭躲到門邊伸出舌頭舔鼻子。奶奶趕快拿來二百二十（紅藥水）給它塗藥。大黃心裡恨得身子直發抖，斜著白眼看著公雞勝利的抖翅。只有一個回合的較量，自此，白貓和大黃看見公雞都是敬而遠之。可是公雞卻是一步步的緊逼！每天，天還沒亮，公雞就在雞窩高聲大叫。吃著絆著青菜的玉米面，傲慢的在院子里隨便遊走，不拘小節的隨地拉屎。在花池子里盡情的啄著花葉，把花花葉葉全都變成了「殘花敗柳」！老祖太太看見嘴裡嘟噥著：「不是個好東西！」一天中午，大家正在吃午飯，只聽院里又是雞飛狗叫，姑姑早已看見是公雞偷吃大黃的飯盆子。兩隻小狗「唧唧」的叫，大黃從外邊走回看見立刻撲去！公雞一飛，飯盆翻了！黃狗大叫著追雞！公雞就氣急敗壞的，發瘋一般在院里大叫亂飛！白貓嚇得跑進屋子，媽正從廚房端了湯進房，公雞一晃，媽手裡的湯盆掉在地上摔得粉粉碎，湯灑一身，差一些燙了腳！福山站在院里大罵惹禍的瘟雞！只是沒有辦法。一天中午，六姑突然紅著臉跑到奶奶房裡大聲喊：「媽！您看！公雞把小兔吃了！」奶奶一聽跟著六姑，跑到後院。原來是兩個姑姑養的兔子剛下了幾隻小兔，還沒睜眼就遭此厄運，七姑蹲在兔子窩邊哭！邊哭邊說：「我們倆來看看小兔，打遠就看見公雞在兔子窩裡，近了才看見它把小兔吃了！」奶奶一看，四五隻小兔還剩下一兩個，其餘的缺腿缺耳朵躺在那裡哆嗦！有的已經開膛破肚死了，血紅一片！兩隻大兔子縮在旁邊不敢動彈。氣得奶奶回身找雞，哪裡還有它的身影，早跑到前院去耀武揚威了！福山說：「老太太！把這該死的瘟雞宰了吧！自它來了以後就不消停，留它何用？」奶奶又拿不定主意，老祖太太說：「別介！好歹是一條性命，以後多留神就是了。」這該死的玩意兒托祖太太的福逃過了一劫！自此以後大家各方面多多注意，除去雞狗鬥鬥！雞貓爭爭，倒還相安無事。終於有一天發生了可怕的事情！傍晚，堂弟不等吃飯一定要立刻填肚子。伯母帶他去廚房拿了一塊餅，站在門口叫他去找北房的祖太太。堂弟手拿麵餅，邊走邊咬。偏偏公雞看見了，飛跑過來蹦起就啄！堂弟一躲，差一些啄了臉！祖太太大喊：「快看孩子！」孩子護著餅嚷著開跑，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大人趕來，公雞追上前去對準堂弟開襠褲的屁股狠狠一口！只聽「哇！」一聲慘哭！堂弟趴在了地上！麵餅甩到一邊，伯母，福山飛到跟前抱起堂弟，屁股蛋子上已經是一個血洞！恨得福山回身找雞，卻看見它在牆邊一啄一啄美美的享用麵餅！全家又亂成一團！雞飛狗叫，孩子哭大人嚷！爺爺叫道：「快去醫院！叫車！」伯母顧不得換衣裳，抱起堂弟，手捂著孩子屁股往門外奔，媽趕忙拿了斗篷蓋在堂弟身上，來到門外孩子的哭聲招來了三輪車夫，伯母不問價錢跳上車去：「快！東四牌樓！」三輪車飛去了，孩子的哭聲裹著車後的塵土漸漸遠去！奶奶壓不住火了：「福山！逮住它！宰了！這還了得，它要翻天！」福山氣得紅頭漲臉，手拿菜刀滿院子追雞，撲稜稜！咯嗒嗒！嘩啦啦！嘭！窗台上的一隻花盆被它煽到地上，摔得粉碎！白貓豎著尾巴，弓起了背，站在北窗檯瞪眼看著飛跳的公雞。該死的公雞又飛又跳！就是抓不找它！大黃大概看出了眉目，知道那死貨大限已到，跑出來汪汪叫著，配合福山圍追堵截！最後，把那瘟雞堵在牆角，福山一把抓住！把它雙翅一擰，別到背後。那公雞倔強著挺著脖子，嘴裡聲嘶力竭的大叫，死不甘心！眼看福山拔它脖子的毛就要開刀，老祖太太又嚷開了：「再留它些日子，到了八月十五再說吧！」福山看看爺爺奶奶：「還留這倒霉玩意幹啥！一刀算啦！」奶奶才說：「那就再留些日子吧，福山，你找個大筐，把它扣在後院，別讓它出來，看它還想怎麼著！」福山低頭看看公雞用手抖著它，發狠地說：「老祖宗又留你一命！渾蛋！」提著它向後院走去，公雞嗓子眼裡「嘎嘎！啊啊！」誓不投降！大黃歡快地張大嘴，吐著紅舌頭，緊搖著茸茸的尾巴跟在後邊，是在幸災樂禍！張媽服侍祖太太吃飯，邊說:「嚇死我了！真懸！這要是傷了二小少的臉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家人晚飯沒吃好，張媽收拾完了桌子，伯母回來了，堂弟屁股上糊了紗布，淚眼婆娑的跟在後邊，邊走邊四下望，害怕公雞再來。大家趕快問：「要緊不？」伯母說：「沒多大事，就是怕感染，打了破傷風的針。」大家放了心。福山對堂弟說：「把公雞扣起來了，它出不來了！走！福大爺帶你去看看。」上來就抱，堂弟拼死拼活，殺豬般的大哭！就是不肯再多看一眼該殺的公雞。以後，紅公雞被囚禁，無法生事！每天照常司晨。只是叫聲不如以前的嘹亮。白貓閑來無事溜到後院對扣著的大筐不屑一顧匆匆而過。黃狗卻有時去看看大筐站在一旁吐吐舌頭扭頭就走。公雞沒有了威風，只是在筐眼裡伸出大紅雞冠頭向外邊窺探幾下趕快又縮回去了。八月十五，全家的飯桌上有了一道紅燒雞塊，是福山的拿手好菜！只是老祖太太一口沒吃，說公雞的肉不香。沒有了搗亂分子，走路不用再怕踩到雞糞。院子里又恢復了平靜。一切照舊！安靜而封閉的四合院！（9）老北京的人和事--忠犬大黃

=====忠實可憐的大黃=====聽老祖太太說，我還沒出生大黃就來到我家。那時它還是一條歡快幼稚的「少年」母狗，從我記事起，它總是不聲不響，孤獨的堅守在二門裡邊。它認為這就是它的家，就是它賴以生存的空間。它無所多求，哪怕就是湯湯水水，鍋底爛飯也是不吭不響的全部吃下。主人吃完的雞骨魚刺也覺得是上等的美食細嚼慢咽，從來不挑不剩。有時，人們忙碌忘記了它的存在沒有添食，它也只是慢慢走到廚房門邊往裡窺探，福山看見拿出了食物，它再搖搖尾巴跟在後邊去南牆根等待。儘管這樣，大黃還是長成了一條雄偉健壯又老實溫順的大狗！大黃全身金黃，鼻子是黑潤的，四個爪子是白色的，眼睛是三角的，眼睛的上邊長了一對白點，五叔有時稱它是「四眼」，奶奶聽見連瞪帶呲：「胡說什麼！你大哥不是戴眼鏡的么！」冬天，北京出奇的寒冷！「人暖腿，狗暖嘴」，人們身穿厚厚的棉衣棉鞋還冷的手腳發麻，大黃蜷縮在南牆根木板搭成的窩裡，前腿緊緊抱了大嘴忍冬，即便狂風漫天攘土落沙也是閉了眼睛，支起兩隻耳朵靜聽，院里院外一有動靜趕快抬起頭的警惕！天氣好時，獨自走到北房的石階旁卧下晒晒太陽，絕沒有擋道礙事招人討厭的舉動。夏天，天氣又是酷熱難當！人們薄衣羅紗，搖扇乘涼時，大黃卻張了大嘴喘氣！太陽把牆壁，土地烤晒得像鍋鐺，哪裡有一寸的涼爽之地！大黃只得趴下把自己的肚皮貼了南牆的濕土，讓嶄時的涼土帶去自己身上多餘的熱量。直等到下了一場小雨，它才抖去渾身水珠舒服得搖著毛絨的尾巴到處走走，帶來了身上特有的濕了毛的「腥氣」！大黃通人性！不知它有什麼知覺，一直對老人孩子順從友好！老祖太太從來不給大黃吃的，但只要祖太太台階上一叫：「大黃，過來！」不管它在哪裡，都會小步緊跑突然出現站到祖太太面前，老祖太太手摸他的前額，它就高興的搖著尾巴在祖太太身上聞來聞去！然後一下卧倒祖太太腳下。雖然大黃不會說話，不能表達感情，但是看得出大黃知道這個慈祥的老婦是一家的尊長，是能給它帶來安全和穩固的保護神！堂弟年幼不懂事。對大黃有些過分的「欺負」，大黃也只是表現的「寬宏大量」，任憑堂弟用勁揪它的尾巴，它就加緊了尾巴低頭走去。堂弟用腳踢他的後腿，它也只是回頭看看忿忿的離開，一味的忍讓遷就，決不會記仇憶恨。只是後來見了堂弟盡量不去靠近，以免增添無數的憂悶和煩惱。大黃仁義！大院是它的家，除了在院子前後走走看看，卻是從來不進到人們的屋子裡去。有時碰巧走到屋子的門前，也只有抬頭靜靜的盯住看上兩眼就回頭走去，唯一的不良習慣就是隨地拉屎！但是只要誰一罵：「大黃！又在這兒拉屎，討厭！」它就抬起頭支起耳朵看，知道是在罵它就低下頭不好意思地去了！院子里只要有生人進門，大黃支起三角眼低吼著，叉開四條腿看著主人的面孔。那時，只要主人一聲令下它一定衝上前去，卻不後退！那是一年的冬天，天寒地凍，就連風也好像凍住了一般，樹枝不搖不晃！大院里了無聲響！漫漫深夜很長，屋子裡人們都已經睡得沉沉的，院子在黑暗的襯托下，天，是墨藍的，星星一眨一眨！半個月亮掛在冰凍的西天發著冷光！這一切更加顯得冬天的長夜空靜和寂寞，寒冷與凄涼！突然！幾聲狂怒的吼聲大起！在冬天的寒夜顯得分外響亮！是大黃！安靜的夜裡大黃突吼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這吼聲分明是憤怒和狂暴！爸爸翻身驚醒！我嚇得偎在媽的身邊。爸爸披衣開門出去，順手抄起門外的木棒。媽和我隔著窗子的玻璃朝外看，對面伯母的屋子燈亮了，大伯邊出門邊喊：「什麼人！」福山光著腿衝進二門，嘴裡大聲急切地問：「大半夜的怎麼回事！」就連張媽也披著衣裳在二門邊露著半個臉往裡看。爺爺站到北房的階上，五叔站在爺爺的背後打開了院里的電燈！大黃還在低吼！大家順著聲音這才看見東跨院的門邊，大黃垂著尾巴，四腿有力的定在地上，低著頭，有力的大嘴分明咬著一個人的後腳跟！那人趴在地上啊啊在掙脫，大黃咬得更緊！福山跑上前去摁住那人，大黃仍然不放鬆！大伯，爸爸跟上去它才放了口，仍然等在旁邊低聲吼叫！福山把那人鎖住，他仰起頭哎呦！哎呦！的喊疼，掉了一隻鞋，腳上流了血！棉褲腿被大黃咬破，露著翻出的棉花。大家齊聲問：「你是什麼人！半夜進來偷東西！偷了什麼？從哪裡進來的？」福山說著要打！被爺爺止住。燈光照著，看那人也就三十不到的年紀，相貌還算堂堂，中等身材，五叔大喊：「把他送警察局！」那人分明是一臉的驚恐！看院子里人多了，「撲！」的一下蹲到地上，可能是腳的疼痛，半跪半坐低頭不語。爺爺看他不像奸詐慣匪，叫福山放手，逐走過來溫和問他。我在房裡聽不見院子里對話聲音，大概是問他的來龍去脈。過了一會，只見那人說著給大家四面磕頭，從地上爬起瘸腿要走，又被爺爺叫住，大伯進屋拿了藥水棉花出來給那人的腿傷敷藥包紮，又叫爸爸給了那人幾張票子，福山隨著他一瘸一瘸走出了大門。這一切，大黃都是怒目注視。直到福山關好大門，大家又在院里說了什麼才四散睡覺，大黃也才回到自己的窩裡卧下，半宿無話！第二天一早，所有人聚在堂屋大廳。說起昨夜的事，女人們都手摩胸脯說害怕！只有老祖太太倒是說：「咳！他這也是窮困所逼，」轉臉問爺爺：「你安撫了他沒有？」大伯說：「我告訴了他過幾天來我的醫院看傷。」祖太太又說：「這是個遠賊，不知道院里有狗，知道就不來了！以後全家留神吧！」大家都說多虧了大黃的警惕，不然說不定會出大事！說著，爺爺拿出了一塊點心獎勵大黃，大黃高興得吃下，就連掉下的渣皮也舔得一乾二淨，就又到石階底下曬太陽了。那人也一直沒來醫院看傷，不知後來。以後，全家都更加善待大黃。可是大黃卻是一天天的老了！它的兩隻小崽也早已送人，只有大黃自己孤獨的生活在寂寞的院子里。冬去春來，一年復一年！臨近北京的解放，爺爺把老宅賣掉，全家搬到大伯醫院的後院居住。最後一車傢具搬完，大黃回頭看了一眼老宅，跟隨車後戀戀不捨,無可奈何的來到新家。收拾房子，安放傢具，誰也不注意大黃的情況。等到大家想起了，才發現它已經不見了！五叔找遍了前後地方仍是沒有。奶奶說：「別找了！它餓了自己就回來了！」第二天，五叔從學校回來紅著臉對大家說，聽原來老宅住的同學說大黃死在了老宅的門旁！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老祖太太急切地問：「怎麼回事！大黃自己回了老宅？」下午，四叔五叔帶我去了老宅門前，大黃的屍體仍然躺在那裡！新來的住戶說：兩三天了，它就趴在大門旁一動不動，給它吃也扭頭不吃不看，不聲不響，趕也不走````````！大黃死了！是餓死的？是老死的？還是懷念老宅憂鬱而死？不得而知！身上的毛都亂了！只有緊閉的眼睛還存有一滴晶瑩的淚珠！它不明白：為什麼？這是為什麼？（10）老北京的人和事--福山軼事

=====福山軼事=====（我家的廚子----福大爺）家裡安排我管廚子福山稱作「福大爺」，老祖太太說：「下人也是人，都是爹媽父母養的！全一樣！」福大爺中等身材，虎背熊腰，圓頭光腦！闊嘴厚唇，粗眉大眼，紅黑臉膛！平時，不言少語，不苟言笑！一旦說起話來又簡單受聽，每日一味的做活，但是他又心靈手巧。任何活計一看就會。只是從小沒有念書，令人稱奇的又能一字不差的背誦全本「三字經」「百家姓」。一身中式衣服常年乾淨利索，不管春夏，每天早起拿了掃帚把院子各處打掃得乾乾淨淨，然後去前院井邊挑水滿缸，廚房捅火燒水，預備一家人的洗漱。在我家尊老愛小，且做飯味道又好，尤其是他的家鄉美食「京東肉餅」薄皮大餡，贏得所有的親友讚賞。大家都喜歡福山的乾淨勤快，老城厚道！福大爺快三十歲了，還沒娶親！每當老祖太太說起福山的親事總是長嘆一聲：「咳！老實人家！好人沒好報哇！什麼世道！」福大爺家在河北寶坻縣農村，離北京城不遠。是廣袤的華北大平原上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好地方。地肥水美！可是，就在這青天厚土之間芸芸眾生之中，有著無窮的歡樂就有不盡的悲傷，有著無限的溫暖也有傷心和痛苦``````！說起過去的故事，老祖太太總是手拿絹帕擦著眼角欲滴的淚花深沉的敘說``````！我家人多！以前的廚子偷拿東西被爺爺辭退了。我的姥爺姥姥是河北香河縣的富戶，生意上的原因認識了福山。那時福山在香河的一家小飯館做廚。姥爺看他老實厚道，時間久了，也知道了他的身世。正好我家缺廚，姥爺問他願意不願意到北京給人幫廚，福山欣喜地答應了！晚上和飯館老闆算賬回家，第二天，就和姥爺來到我家。老祖太太，爺爺奶奶看福山一臉忠厚，年輕力壯，就留下了。交待了各種事宜，安排他在南院西房住下，吃完飯，姥爺和祖太太，爺爺奶奶說起了福山的辛酸``````.那一年，福山十六歲了，自小生長在貧窮的農村，吃糠咽菜，破衣爛衫。可儘管這樣福山卻是「天養人！」出落成了精壯小伙兒！家裡幾間東倒西歪的破房勉強度日。一個哥哥為了省錢娶了自己的表妹為妻，夫妻倆在家裡侍弄租來的農田。年底除了交租所剩無幾。福爹去鄰縣給人燒磚，人才中年已經累彎了腰，拚死累活一年掙得幾壺酸醋。福媽在家燒火做飯，養了幾隻懶雞，還有一頭瘦豬！福山長大了不能吃閑飯，去給地主養馬看圈。地主兒子和福山同年，兩人玩得順便，那地主兒子在村裡私塾學堂念書，福山也就從他那裡學得了一些書本的東西。日久天長，反倒比地主兒子出息的多！天有不測！那年秋天，鄰縣磚窯傳來消息：那磚窯年久失修，福爹在出窯時磚窯坍塌！整個人砸在窯內，等大家把人扒出熾熱土堆，早已慘死！連砸帶烤！皮肉都已熟爛！福媽瘋了一樣連滾帶爬趕到磚窯，看到如此慘象立時哭倒在地，氣堵昏厥！福哥兄弟也已哭傻！又要顧媽，還要找窯主交涉。試問，那時一個磚窯能有幾許？一個農村莽漢又能會如何說話？無奈，窯主只答應買棺收殮，運家安葬。外帶安撫了兩斗玉米！一個大活人不到五十年紀，就這樣扔下一家大小，屈慘而死！一家人回來以後，慘淡度日！福媽整日哭哭啼啼，悲悲切切，想念自己勞累而屈死的丈夫，念叨自己婦道人家，福山還未娶妻，將來如何過活？兒子兒媳看媽這樣也只能以淚洗面，唉聲嘆氣，無言相勸。日久天長，看看福媽精神不對，竟成瘋癲！不梳不洗，不茶不飯！每日念念叨叨，說到傷心之處便是哭哭咧咧！丫丫啊啊！福山這邊看看瘋媽無錢診治，那邊看看哥嫂憨實庄漢。家裡豬死雞散！本想與地主借貸，又恐高利！一咬牙，辭去養馬外出自謀！只想掙得些須錢財為媽治病。農村孩子，兩眼抹黑！自己走到香河，哪裡有甚活計！兩天來，身上無錢，吃喝不能，肚內空空，清晨，餓軟在拐角街邊。恰巧，飯館廚子外出挑水回來，福山心內一抖！趕忙爬起替廚子開門，順手幫他倒入水缸，又翻身拿起扁擔幫他挑水。廚子爭奪，福山早已快速出門，向井邊跑去！廚子後面追出沖福山大喊：「這哪來的孩子！幹什麼！」挑水回來，剛剛倒進缸內，福山兩腿一軟攤倒地上，廚子大吃一驚！喊叫驚動了老闆，出來仔細一看，這孩子已是滿頭大汗，閉眼喘氣！再看穿戴，知道是餓得虛脫髮昏，趕快叫廚子後面端來一碗爛面，偎起慢慢吃下。一碗熱面救了一條性命！福山趴下給老闆磕頭，長跪不起！乞求老闆賞他一碗淡飯。老闆看這孩子老實厚道，清秀無邪，簡單問了情況便留下後廚幫工。香河小縣，只此一家飯館。每天雖然客人不多，也還說得過去。福山刷碗，擇菜，掃地，抹桌，勤快無比！忙裡偷閒，看著廚子炒菜便也記下一二，日久天長日常的吃食便都看會，牢記心中！一天，廚子的家人跑來說家中老娘生病，廚子大急！告假回家，飯館老闆抓耳撓腮，著急生意無人應灶！福山看老闆上火，憷憷探探自告奮勇。老闆心疑，那裡信服。但又無法，逐叫福山去做一碗菜來我嘗！福山不急不慌，等到老闆嘗到此菜，放筷大驚道：「著！」自此，福山在香河飯館做了後廚。等原來的廚子回來，兩人你幫我學，飯館的生意逐漸紅火！每到半年結賬，福山送錢回家為娘治病，只是娘的病早已根深蒂固，花了錢去，舊病還來！家裡哥嫂勞累非常，又新添一幼侄，生活照舊貧困。我的姥爺常去香河飯館洽談生意，與老闆已熟。看福山人品好，做菜又香，正好我家缺人，逐打聽了福山的身世，極是同情！就和老闆挖人。老闆起初不肯，但看在我的姥爺面上也就遷就。當晚與福山結了賬，福山高高興興回家，瘋媽託付哥嫂，留下工錢，依依不捨的拜別兄嫂，第二天，便和我的姥爺來到我家。一晃，時間飛快，幾年過去了。家中哥嫂為了兄弟的親事著急！說過幾家姑娘，但是姑娘知道男家有一瘋媽便搖頭不允！又說過幾家，又嫌男家貧困死活不依！一來二去耽擱至今。眼看年歲一天天大了起來，始終親事無果！我家老祖太太也曾替福山托媒，可是女家又說男家是鄉下人不肯下嫁。張媽挑了河北三河縣的姑娘，可那姑娘知道寶坻縣貧困，拚死要男家來三河入贅，福山知道「小子無能，更名改姓！」進門女婿有受不完的窩囊氣！干不完的牛馬活！也至死不肯入贅！咳！這也是月老一時瞎眼，連不上個好姻緣！臨近北京解放，福山在我家作廚多年，老實本分，二十八九歲的年紀。一直獨身一人！家裡情況不見好轉，瘋媽還是瘋癲照常，時好時壞！嘴裡仍舊念叨著福爹的大名，只是眼睛也快哭瞎了！解放軍圍住了北京城！時局變化異常，我家也在動蕩之中！一天，福山找到爺爺奶奶，說要辭工回家！爺爺聽了一愣！又好象察覺了什麼，問：「你想到哪裡去？」福山開始支吾，後來乾脆張口直說：「我去投奔八路軍！」爺爺沉默了好一會兒，嘆口氣說：「去吧！你去吧！」福山紅著臉說：「我昨天偷偷到朝陽門外報了名，這麼多年，家裡老老小小對我沒有錯待，我給您二老磕頭！給老祖宗磕頭！明天，我就走了！再請您二老給我哥嫂送個信，就說我將來會回來！」爺爺拉起福山，奶奶的眼裡有些淚花，福山挺起身子往外走，奶奶叫住給了一些錢，福山沒有推辭，接過了錢昂首闊步地回屋了！第二天，天還沒亮，沒有驚動任何人，福山出發了！爺爺奶奶目送他走出了大門。他健步走得那麼精神！走得那麼神秘！又走得那麼理直氣壯！沒有人送他，是他自己向著東方太陽升起的地方大步走去的！（註：朝陽門在北京城的東邊）（後記）：這一走，天各一方，音信皆無！文革以後，聽我的舅舅說，福山參了軍，解放過海南島，跨過鴨綠江，入了黨，後來在軍隊和一個南方姑娘結了婚，生了個兒子。從沒回家，只給彎了腰的哥嫂去過幾封信。寄了幾次錢。瘋媽早死了！文革時，福山受了「衝擊」。九十年代初，福山去世了！幾十年沒和哥嫂見上一面。只有獨生兒子把他的骨灰帶回了老家，埋在了瘋媽的墳旁。福山那快八十歲的哥哥抱著初次見面的侄子大哭不止！老天都感動得下了大雨！（11）老北京的人和事--女傭張媽

=====勤快潑辣的張媽=====我不知道張媽叫什麼名字。只知道她就叫「張媽」，大家都叫她張媽，因為她就是張媽！封建社會，無論城市還是農村，女人決不能拋頭露面！如果家裡沒有男人或家中男人懦弱不濟，女人也只好出門做掙，來城裡擔當一些低三下四，女人可做的雜工。比如：奶媽，傭人，廚下，雜洗``````。老北京，但凡女傭大多來自河北省三河縣。以至於民間流傳：「三河縣的小老媽兒！」（這裡的「老媽兒」是兒化音，是北京話對女佣人輕蔑的貶義詞）老北京，女傭分為三，六，九等。這要看女傭的年歲，相貌以及做活的機靈眼見。我家人口不算太多，不要太講奢華，只要一廚一佣也就足夠。張媽一人屋裡屋外，上房下院，粗細活計全部擔當，張媽就來自三河縣，在我家已做多年。三十五六年紀，膽大潑辣，乾淨利索，心靈手巧，為人熱情又尊敬主人！微胖的身子，一身藍布褲褂，個子不高，臉圓額平，整天笑眯眯的一雙小而長的「縫」眼，從眼皮里往外放著亮光！嘴角翹著笑，顴骨上鼓起了兩堆圓紅的肉丘！一頭厚而粗的黑髮在腦後綰了個緊緊的發鬏，顯得精神幹練，健康有力！一雙大腳！走起路來生風帶塵可又穩健踏實。我的奶奶就喜歡張媽的勤快利索，看著她做活放心舒暢，不用費話！張媽，年歲不算太大的女人，不識字，沒有見識，撇下自己的孩子，丈夫，婆婆，離開了賴以生存的貧困農村，來到北京城給人幫工！這一切，沒有分外的魄力和膽識是不可能的！張媽的婆家祖上是個不大不小的財主。張媽的公公自小是「癆病」，長到十八九歲就像退去毛的干雞，黃瘦不堪！每到春秋便咳喘吐血！花去大把錢財不見好轉，老年爹媽看看不像事，便求媒說親想來「沖喜」，媒婆說來鄰村二十多歲的窮家姑娘孫氏，大妻小夫就此成親。那「癆鬼」輕身弱體，諸事不會，成親生兒倒是天生一把好手！轉年，孫氏便產下一子，誰知「癆鬼」又色上加緊，不到一年，上邊吐紅！下邊滴白！趕快去地府閻王那裡報到！年老爹媽痛失獨子，不久也跟隨兒子前去！丟下孫氏年輕守寡，獨看幼子，一人撐家，過日子苦撐苦熬，對兒子胡疼溺愛！家道逐漸衰退！兒子長到十四五歲，仍舊是個「肉嫩骨軟！」的囊貨！自小到大，晴天怕太陽曬化！颳風怕陣風吹跑！下雨怕濕氣泡軟！冬天怕皮肉凍干！百般呵護！那孫氏即要在家顧看兒子，又要出外侍弄田地，再無一人幫助！一人不能兩分身！這才想起自己的老路----給兒子娶個有力氣會做活的大媳婦，先來家中幫忙做活分擔自己的勞累，慢慢等兒子長大再來「圓房」。想到此處孫氏便托媒看人。一來二去，看好遠村張家姑娘。張姑娘家裡地少人多，生活不富。爹媽貪圖彩禮便點頭應允婚事！張姑娘雖心內不願，怎奈爹媽無比嚴厲！硬推上驢背，吹吹打打馱到婆家。自此，不到四十歲的婆婆孫氏與那二十一二歲的兒媳張氏共同守著那稚嫩小「猢猻」，三人一同過活。光陰如箭！張氏在婆家打里打外，苦苦度日！與那小「猢猻」圓房以後產下一子，婆婆孫寡婦大念阿彌陀佛！說道：「雖然幾世單傳，總歸有後。」。家中婆媳二人持家，歲月艱難！一日，孫寡婦對兒媳說道：「家中花費不夠！不如我去北京給人幫工，一年掙得幾個錢財，也好貼補」兒媳張氏一聽，說：「你年歲已老，到了人家能做什麼？況且你笨嘴拙腮不懂說話！不如你在家裡看家，我去倒好！即便在北京遇到什麼不良事情，我才不怕他天高地厚！打罵他個球逼養的，以免受欺！」婆婆見兒媳厲害，點頭應允。就這樣，張氏別過婆婆，丈夫，孩子，托鄉求鄰來到我家做佣。初來我家，任事不懂！但張氏心內聰靈，眼中有活，不惜力氣！對主人尊老愛小，博得全家誇讚！故此，全家叫她做「張媽」。幾年後，張媽在北京增加了經驗閱歷，而且，膽大心細，外粗內剛，潑辣無比，遇事不慌！就連街上潑皮無賴，強橫男人只要遇到張媽也要怕她三分！一年，我的大妹出生，張媽好心，一定要回三河老家去拿新鮮雞蛋小米來給我媽補身。說好早上走，第三天下午便可回來，順便看看自己的孩子。那時，從北京到三河縣路雖不遠，但騎毛驢，坐馬車，路過朝陽門還要經把守城門的國民黨兵和黑狗子警察的盤查，天黑了要關城門。第三天下午，還不見張媽回來！怎麼回事？天到傍晚，電話突然響起！爺爺拿起一聽，是朝陽門的「巡警閣子」打來的！問家裡是不是有個姓張的「老媽兒」？爺爺答是！對方說趕快去人接回！爺爺不敢怠慢，帶了三叔和廚子福山趕到朝陽門。到了巡警閣子，爺爺推門進去，只見張媽披頭散髮，氣氣哼哼，二目圓睜，滿臉的橫豎眼淚！懷裡抱了柳條籃子盤腿坐在地上，見了爺爺，她一下爬起，口裡大叫：「這是我東家！你們還要怎麼著！還要怎麼著！」爺爺看那些警察也是滿臉的無奈！問他們到底怎麼回事，巡警和張媽爭先恐後一一對峙！原來，下午張媽趕到朝陽門，巡警見她手跨柳籃沉甸甸，就要檢查！張媽翻著白眼說：「你慢點！都是雞蛋，碰壞了你賠！」警察看她一個農村女人不由分說搶過就翻！張媽一奪！差一點整個籃子掉到地上！張媽護住，甩出了一個雞蛋！摔在地上稀黃一片！這女人大怒！氣從心中來：「咳！你要幹嘛！叫你慢點，你搶什麼？我告訴你是雞蛋，你還搶！你長這麼大沒見過雞蛋么！」巡警也來勁：「你怎麼說話哪！進出城門都得檢查，就你特殊？摔一個破雞蛋，我還抓人哪！」這張媽：「什麼？摔一個破雞蛋？雞蛋是我家自己的，不偷不搶，你陪我一個來！」巡警：「滾！胡鬧什麼！這是公務！」張媽：「呸！我的雞蛋，你憑什麼摔了！公務就摔雞蛋么？陪我一個！」巡警不理她，張媽不依不饒：「我走了幾十里路，挎回這點雞蛋，平白無故叫你摔得么！你陪來！你陪來！」張媽理直氣壯，站在城門邊大喊大叫！惹了無數的行人圍圈觀看！巡警乾急，一邊轟走行人圍觀，一邊嘴裡罵罵咧咧：「他媽的！一個破雞蛋招了這麼多的事，臭老娘們兒！」張媽一聽立時火冒三丈：「呸！難道你沒有媽？我是老娘們兒，老娘們兒怎麼啦！你媽不是老娘們兒？沒有老娘們兒你從哪裡來！」滿街的人哄然大笑！這笑聲好像是給張媽鼓了勁，更是堅持賠她的雞蛋。來一個巡警，像是頭頭過來轟張媽走人，張媽就是不走，一定要賠雞蛋！看看天氣不早，索性鑽到巡警閣子里去，不賠不走！鬧得警察也不知對這女人應該如何對付。天慢慢黑了！警察看這女人太潑，逐問她那裡住家，家裡什麼人？張媽哭天抹淚邊念叨：「你個欠揍的玩意兒！摔我的雞蛋不賠！你給我家東家打電話！」警察一聽，知道這女人是個傭人，所以，問了張媽電話號碼，趕快給家裡打了電話。爺爺明白了緣由，板起臉又不失溫和地對警察說：「她一個婦道人家回家拿點雞蛋，能有什麼犯忌的！大不了放她進城也就是了，值得這樣大驚小怪！」，巡警頭頭原本想對爺爺發火！爺爺看出又說：「我把人帶回，有什麼事明天找我說話！」順手給了巡警一張名片。巡警接過名片看，又抬頭看看爺爺的臉，黑狗子換了笑容，對一旁的張媽也變得溫和了：「趕快跟東家回家吧！」張媽還是不依：「我的雞蛋！」爺爺打岔：「一個雞蛋算啦！給老總鞠躬！」張媽反而梗起了脖子揚起臉「哼！」的一聲大步出門去了！往家走的路上，福山埋怨張媽：「一個雞蛋也值得這樣大吵大鬧！天都黑了！」張媽瞪了他一眼：「你年紀輕懂什麼！我就看不慣這些警察欺負人！今天碰到我就讓他嘗嘗厲害！」爺爺也說：「以後少惹這些人！」張媽一扭頭挎著籃子大步流星的回家走去！三叔在後邊手捂著嘴嗤嗤的笑！爺爺幾個坐了車到家，張媽卻早已站在奶奶面前眉飛色舞的敘說，老祖太太也在一旁指點著張媽大笑！北京就快解放了，時局不穩！我的家也慢慢衰敗。福山參加解放軍走了！張媽知道在我家呆不成了，況且，三河縣也不太平！婆婆一人持家又要照顧兒孫兩人，終日勞累，家中缺人。故張媽與奶奶辭工回家繼續去做那鄉女村婦去了。（後記：時局變遷！文革時期，我家受到衝擊！一日，突然一位五十多歲的農村老婦神出鬼沒，大汗淋淋來到我家。大家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多年不見的張媽不知怎樣打探千方百計的趕來！看到我家無人傷亡才稍稍放心。知道老祖太太過世還掉了眼淚！說到她家，知道她的婆婆尚安，丈夫參加生產隊的勞動，張媽也有了孫子，四世同堂，一切還好！只是她那兒子倒去參加了什麼「造反隊」回到家裡要和自己的娘老子，奶奶劃清界限！張媽同自己的兒媳在家伺候年老婆婆，丈夫和孫子，孫子指著他的爸爸----張媽的兒子說：「你滾！我要和你劃清界限！」張嗎聽了放心，晚年有靠了！）（12）老北京的人和事--我的師爺

====北京四小名醫的神奇醫術=====很早，祖國的中醫已經被列為「國粹」。但，到現在這國粹是發揚了？還是萎縮了？如果說是發揚了，可是，很多的醫術，醫方，醫藥已經失傳！沒有人再去發掘，更沒有人再去探究！現在的中醫和西醫結合，搞得不倫不類，這不像是在發揚！如果說是萎縮了，又不是，現在眾多的中醫院裡，大型的科學儀器，藥理分析，一應俱全！中醫師和西醫師同等待遇。這似乎又不像是在萎縮。還成立了不少中醫研究機構，(可又沒見研究出什麼新的創舉！)短短的幾十年！那些身懷絕技的「大夫」去了！帶走了無數的寶貴醫術和經驗！沒有人感到痛心！現在的中醫師好像每月拿上工資就萬事大吉，病人的病沒有醫好只能怪你自己病入膏肓了！老北京城裡，除了有「四大名醫」以外，還有「四小名醫」。其實，四大也好四小也罷，都是在名氣上的大小而言。那些不太出名的「大夫」所掌握的醫道醫術更是藏龍卧虎，高人不露真相！只要出山，必定手到病除！我的老祖爺爺五十多歲正值盛年，死於氣喘吐血！我的爺爺立下壯心,叫我的大伯去了美國人開辦的「協和醫學院」學了西醫外科；叫我的爸爸投拜了北京的牛澤華先生學習中醫針灸。以此來救世，來安慰謝罪於在天之靈的我的老祖爺爺，可見，我的爺爺在當時也算是一位開明人士。牛澤華先生當時是有名的北京「四小名醫」之一，先生為人謙和，溫文爾雅，醫術精湛，神來之術！平時話語不多，一旦說起話來也是輕聲慢語，一句兩句交待而過。先生看病不開藥方，只是依靠銀針灸罐，就這樣簡單的醫療器械確能「去病如龍王趕海，來醫像菩薩轉世！」先生從來不收學生，只收了我父親一人學醫，可是我的父親又由於戰亂學醫中斷！先生的神術也就此如煙雲飄沒！在我長大到十幾歲時，一天閑來無事，老祖太太就像說書一樣對我說起了我的「師爺」牛澤華老先生救我一命的神奇故事`````````我在我家是二房長孫。出生時爺爺奶奶大喜大樂！大辦了滿月酒，老祖太太親手給我掛了「長命鎖」（這鎖現在還保留著，只是有些癟破！）北京的習慣，孩子過了滿月要「挪臊窩」（離開自己的家，到姥姥家去住一段時間），我的大舅早幾天就來我家，吃過了滿月酒，第二天一早，大舅便套了馬車接我媽和我去香河縣的姥姥家，收拾完上了馬車。臨出門祖太太和奶奶一再叮囑看好孩子，別著涼！一路上走坡過河，晚上到了姥姥家。當時我的姥爺和二舅在天津，姥姥家裡只有姥姥，大舅，大舅媽，二舅媽。還聚了不少近親。我媽抱著我走進了燈火通明的屋子，所有人全都上來接住。姥姥自然是愛疼不夠！一晚上大家說說笑笑，逗逗樂樂！親戚散去之後，媽坐了一天的馬車已經睏乏，去姥姥的房裡睡下，姥姥把我安放在身邊也收拾睡下。半夜，老人家被一種異樣的聲音驚醒，馬上點了油燈看我，這一看不打緊，只一眼，就把姥姥嚇個半死！只見我：雙目圓睜眼上翻，小口大張粗氣喘，脖頸強硬朝後挺，雙手抽搐握緊拳！姥姥趕快叫醒我媽，二人一同觀看。媽一見我的樣子立時大哭！姥姥也慌了神，不知我犯了何等病症！趕快去到東房叫來了大舅，大舅媽看我的病勢大喊道：「快去請先生！」大舅一聽忙跑出了院子，一會兒，帶領一位白須的老村醫趕來，老先生上前來看，皺了眉搖頭說：「鄉村土店，我乃醫貧技窮，實屬無能為力，貴外甥的病不可耽誤！姑奶奶還是快回北京去找高人吧！」姥姥一聽，嚇得腿軟！刻不容緩吩咐大舅快去套車回北京！不然，萬一差錯怎與親家交待！姥姥和媽偎著我，大舅趕車快馬飛奔連夜趕回了北京！上午到了我家，姥姥已經急得說不出話，我媽還是大哭不止！爺爺奶奶也是一時不知所措！還是老祖太太鎮定的大聲說：「著急沒用！快去請牛先生！」爺爺奶奶大夢初醒！趕快叫了我的爸爸一同換衣坐了洋車趕到前門外三眼井衚衕恭請牛先生。不到中午，爺爺奶奶陪同牛先生進房，先生顧不上休息，不說一句話，徑直走到炕邊，鎮定的看了一會兒說：「拿酒來！」爸爸回身拿了酒，只見牛先生用白酒洗了手，從針包里取出一隻縫被子的大鋼針！沾了白酒，掐住我的「人中穴」狠狠扎了下去！媽看了不由大哭！被奶奶止住。定針時刻，全屋子的人都憋住呼吸不出一點聲音！所有的眼睛都盯在我的身上。沉寂片刻，只見我的眼睛慢慢回位！須庚，我突然「哇」的大哭起來！正是：氳氤晦氣出窗去，凈瓶青露附身來。先生直起了腰，舒了臉色啟出了鋼針，用棉花擦凈了針眼流出的污血! 然後，又從身上拿出一個紙包，打開大家看原來是先生自配的一小包葯散。先生用指甲把葯彈到我的嘴裡，奶奶馬上跟了一羹匙的水，看我咽了下去。先生用手帕擦了額頭，說：「沒事了！」去到一邊坐下，老祖太太陪著先生詢問我的病症。先生恭敬的說：「小公子這是受了夜寒，內熱外寒，小兒驚風！年幼體弱，禁不住折騰！吃了葯現在不要緊了。」大家都舒了一口氣！奶奶和姥姥已經嚇得渾身沒有了力氣，突然的釋放反倒使她們癱軟坐在炕邊！媽也住了哭聲，看我睡穩為我上下掖好小被。吃飯時，老祖太太請牛先生上首座，先生謙讓死活不肯，一定請祖太太上首，最後與爺爺對面打橫，福山特意為牛先生做了酒席，爸爸在一旁為牛先生布菜。先生對祖太太說：「小公子這病來勢兇猛，如診治不利，必定險惡！目前病勢已去。大難已過，必有後福！老祖宗放心！」祖太太為先生敬酒：「什麼小公子，小猢猻罷了！托老神仙的福！先生大貴之人！」先生打趣：「老祖宗才是天佑神佛，晚輩不如！恭敬不如從命！」豪爽的一飲而盡！飯後，大家喝茶。老祖太太走到炕邊看我，已經一切正常酣睡如初：面嫩唇紅哪吒樣，藕臂發黑渾圓胖，宛然一個稚童子，牛公助我睡安詳。奶奶命我爸媽快給牛先生磕頭！牛先生為人之師，受徒之拜理所當然，便坐正欣然接受了！``````````老祖太太說完了故事！便扳過我的頭指給我「人中穴」的位置，說：「幼時皮薄肉嫩，自那次牛師爺給你扎針後，「人中」便留下了針眼，你對了鏡子自己看！如果不是牛先生有手段，你小猢猻那裡能有今天！」 ，我拿過鏡子一看，果不其然，嘴唇上邊正中間果然有一針鼻大小的「針眼」。這針眼從小到大，由大到老一直跟我到了今天！已經成了我的特殊「印記」！後來，有智者說「人中穴」萬不得已可救人命！看來果真如此！還說「人中穴」也叫「聰靈穴」！可以開愚鈍之腦，呆傻之態！是否靈驗，那是醫者之道，平凡不得而知！但我的師爺的確救我一命！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一個銀針治癒中風=====說起中國的中醫功效，許多神奇之處是現代的科學解釋不通的，這可不是魯迅先生文章里說的病人得了「水臌病」而醫生卻要到處去尋「破鼓皮」做葯的的那位庸醫。更有一些在「西醫」需要開刀的疑難病只要中醫的簡單手法就能手到病除！可惜！大部分的中醫治療已經失傳！現在的中醫已經逐步變成了全部醫療的「附屬」或是為西醫的「補充」，更有一些別有用心之人故意把中醫加以「神乎其神」，以至於頭腦不清者上當受騙！過去，只要三五塊錢的醫資就可以萬事大吉，現在，確需十幾，幾十萬元的血汗骨髓，家徒四壁，還不見得就能醫到病除！我的「師爺」牛澤華先生從不張揚自己的高明醫術，病家不分窮富等同看待，醫德高尚！我小時，一年初秋的晚上，天氣還存留有夏天的餘溫。全家坐在北房的廊下喝茶說話。爺爺躺在藤椅上閉眼打盹！天慢慢晚了，一陣秋風吹過！家人散去。奶奶叫醒了爺爺回屋去睡覺。早上，剛起床，奶奶的大叫聲引來了所有的人。只見爺爺癱坐地上，瞪眼喘氣！嘴已歪斜，口內流涎！大家趕忙上前攙起，服侍穿好衣裳重新躺下，爺爺的手腳早已僵直，口內混沌說話！奶奶不知所措，老祖太太看見兒子這相急得大哭！大伯奔到跟前用聽診器聽胸，奶奶一旁問大伯什麼病症，大伯說是心臟沒問題，可能是急性中風，也可能是昨晚受了秋寒，大腦出現了問題！奶奶急切的又問怎麼治？快想辦法！大伯也開始著急了！支支吾吾地說趕快送到「協和醫院」！奶奶拿不定主意，又擔心出現別的事情，對大伯說：「你學了四年的醫，難道這病不能治？」。我的爸爸這時走到奶奶面前：「您別為難我大哥了，俗話說『醫家能醫不自醫』，我看，不如接來我的師傅，中醫也許有辦法！」奶奶是知道牛先生的高明，此時，顧不得其它，馬上換衣，我的爸爸陪同前往牛先生醫所恭請。牛先生來了！初秋時分，先生一襲煙色杭紡長袍，方頭大面，氣色飽滿，表情軒昂！稀疏的背頭，額上卻是盈盈微汗！奶奶在前引路，爸爸替先生夾了針包陪伴一旁。進屋以後，先生給老祖太太請安，安慰大家不要驚慌，然後走到炕邊看爺爺的病勢。小聲勸慰不要著急。爸爸搬了方凳，先生觀看了病象，然後坐在凳子上閉眼挽袖拿起爺爺的手診脈。沉了半晌，小聲對老祖太太和奶奶說：「賢弟這病勢來得特急了一些！陽盛陰衰，內外不調。舌乃心之苗，觀舌而知心火大盛！舌紅面赤，脈象火攻！近日一定是吃了大熱之物！加之無度煙酒，感受秋涼，實乃心火攻天所致！」奶奶趕忙說：「前幾天家裡做了『桂圓雞』！」先生聽了說：「桂圓乃屬大熱之物，賢弟本來陰虛火旺，好比乾柴遇見烈火！」（這一番中醫理論看似艱澀，正是從根本上論證了心腦血管疾病的病因及病象）老祖太太擦了眼淚問先生：「先生有何妙法？」先生說：「要瀉心火，通經醒腦！」又看了一眼奶奶說：「我就要施診！請老祖宗安心，回屋歇息去吧！」奶奶聽出是先生擔心老祖太太看了狠針心疼兒子，故吩咐伯母和媽攙扶老人家回了房間安置。剩下的人都遠遠的站立，不聲不響呆看。爸爸把先生的針包打開問要用何等針支，先生按住爸爸的手自己取針。只見先生慢慢取出一隻針來，大家一看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這針，長約半尺有餘，宛若髮絲粗細，銀光爍爍寒閃，鏟妖除魔病去！先生站起身來，左手指甲在爺爺的頭頂探穴，正中間停住，右手拿針慢慢刺入！爺爺咧了一下嘴！先生的右手微微捻針，那針慢慢的進入了爺爺的頭顱！進進停停！奶奶用手帕堵住了自己的嘴，兩個姑姑護住奶奶不敢出聲！屋子裡鴉雀無聲！半尺多長的銀針已經扎進了多半！牛先生邊進針邊觀看爺爺的表情。但見爺爺從一開始大睜著的眼睛慢慢閉上！那針已經不動了，先生也像是定住了一般。一會兒，爺爺卻張開了嘴，發出了輕微的鼾聲！牛先生直起了腰，長出了一口氣！大家才看見先生頭上已經大汗！先生掏出了手帕擦去汗珠，脫去外面的長衫奶奶接住。這時牛先生對爸爸輕聲說：「你紮腳心的兩針！我為你把針！」爸爸迅速走到前邊，拿起了一根銀針，先生趕忙說：「三寸針！」爸爸看了牛先生，又換了三寸長針！爸爸問：「是『湧泉"嗎？」牛先生點頭，並說：「斜刺入踝！」爸爸小心地又把三寸長針由「湧泉」全部刺進了雙腳！看爺爺這時好像睡得很香，扎了腳心一點不知。牛先生吩咐為爺爺蓋好被子，關好門窗。奶奶看到這裡趕忙招呼先生堂屋休息。伯母和媽給先生獻茶！老祖太太放心不下又走出來。先生看大家都已坐好，便開口對祖太太和奶奶說：「賢弟的病只能扎針一次，不可重複！如一次見效也就痊癒；扎過不見好轉也就只能慢慢吃藥調養了」。祖太太又要哭聲，被先生勸住：「老祖宗不可傷急！據我看，賢弟今天不大要緊！扎了『百會穴』立刻睡去便是找到了病處，足下又扎了『湧泉穴』，天地貫通，陰陽互接，開竅醒腦，舒筋活血，且要『停針』一刻時間。」奶奶聽說，稍稍安心。先生又接說：「可去買來『牛黃清心』早晚各服一丸不可間斷！平時戒除煙酒辛辣，切記！」又對奶奶說：「弟妹可買來綠豆裝入腦枕，每晚睡覺必枕，方可提神去火！」奶奶叫爸爸一一記下。不一時，先生看時辰已到，站起走進內屋，大家跟隨。見爺爺還是睡得安穩。牛先生上前輕輕「叩針」慢慢的捻拔，啟出了銀針，又吩咐爸爸把腳心的針也順便啟出。爺爺仍在大睡！等牛先生回到堂屋已經有些微累！奶奶安排福山為先生備席，先生推辭說：「不勞弟妹！賢弟病勢不可煩擾！有一件說明，明早如賢弟口眼歸正，不可外出受風，只在屋內活動！如明早病勢不去，就請弟妹另請高人！告辭了！」（牛先生的醫囑顯然與西醫截然不同！西醫要活動，中醫要靜養）先生返身穿衣，雙手抱拳，退出門外！老祖太太和奶奶那裡過意！千攔萬擋！見先生去意已決，爸爸趕忙拿起先生的針包飛跑出去備了「三輪車」，站立目送牛先生的車漸漸遠去了！時間已過中午，所有的人都沒吃飯，對於爺爺的病大家的心裡還是七上八下！這一天，大家都不敢大聲說話，悄悄的出來進去！院子里安靜極了！只有秋風吹動的樹葉有些沙沙作響！這一天好難熬！誰也不敢到奶奶的房裡走動。只有老祖太太坐在蒲團上，對了菩薩一遍又一遍的念著咒語。秋天，白日慢慢的短了，又是一個漫漫長夜！第二天早晨，正房裡傳出了聲音----「慢點！慢點！別著急！」是祖太太在說話！那聲音欣快又有些顫抖！大家跑到上房，只見爺爺手扶奶奶肩頭一步一步在走路！臉上的病容不見了，雙手也靈活如初，只是雙腿發軟。奶奶臉上也是欣喜無常！老祖太太在一旁大聲說：「牛先生可是神仙手段！若不是牛先生，你的病就大發了！我到菩薩面前為先生求壽！」，爸爸拿過來昨天買好的「牛黃清心丸」，伯母拿來了已經縫好的綠豆小枕。不到十多天，爺爺已經完好康復了！就連做西醫的大伯也是連連讚歎牛先生竟有如此神功妙法！竟敢在顱腦禁區進針治病！而且針到病除，神速之快不可想像！如果沒有高超醫術後果不堪設想！五六十年過去了，牛先生早已仙逝！帶去了仙功！帶去了仙技！帶去了仙法！更帶去了仙心！五六十年！不短也不長！牛先生去了！和牛先生一樣身懷絕技的許多中醫也去了！什麼都沒留下！目前，有哪位中醫師敢用長針刺病？有哪位中醫師敢在身體禁區進針？是什麼原因還有人想廢黜中醫？那位想廢黜中醫的人可能就是得了什麼熱病！需要用長針狠狠地扎他一下！叫他清醒！去干一些他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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