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明史類讀書筆記（連載）2——海瑞，一個人在戰鬥的清官

06-10

　前陣子都在看書，都是有關明朝歷史的，看的很投入也很累，因為一直在思考。

　　我很同意著名美籍華人史學家黃仁宇先生在《萬曆十五年》一書中，將海瑞列為古怪的模範官僚。

　　作為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清官之一的海瑞，儘管有著「海青天」美譽之稱，他一生的清正廉潔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在當時的明朝，甚至是現在，這位海大人可算的上是一位頗具影響的公眾人物。時代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將他無情地推向風口浪尖。

　　縱觀海瑞的一生，充滿著驚人的坎坷和不幸：早年喪父，家境貧寒，由母親含辛茹苦撫養成人。與眾不同的是，這位出生於海南一黎族家庭的硬漢，與生俱來有著非凡的堅毅性格。誠然，這與他的成長環境密不可分。當時的海南是尚屬未開發的荒蠻之地，並沒有我們現在想像中的「天涯海角」那般的詩情畫意，自然條件極為惡劣。即便如此，海瑞的母親仍極為重視傳統倫理道德教育，受此影響，海瑞以倫理道德規範為核心的思想價值觀從小就根深蒂固，他將來的為人處世均以此為準則並始終如一。

　　和所有的中國知識分子一樣，為了出人頭地，自小開始，海瑞整天以書本為伴，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希望通過刻苦學習有朝一日能金榜題名，因此，沒有玩伴的少年海瑞是艱苦而又孤僻的。我們說，刻苦學習並沒有錯，錯的是「死讀書」。長期的看書生活，使得海瑞受到封建傳統思想的長期毒害，慢慢的，無法避免的走向一個極端——「固執」。在海瑞的字典里，只有黑與白，只有善與惡，任何妥協讓步都是虛偽和自私的。在我認為，這也造成了海瑞的性格悲劇。

　　也許是智商實在有限，青年海瑞屢試不中，直到36歲才光榮中舉，從而有機會進入政治圈。41歲時方才委以福建南平縣教諭一職（相當於教育局長），按照當時官員級別，教諭連九品都輪不上。但這沒有多大的關係，受人尊敬的中年海瑞還是相當有戰鬥力的，在不起眼的工作崗位上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由於業績突出，在45歲時海瑞升任浙江淳安知縣（七品），這位模範官員才得以在政治圈嶄露頭角。民間傳說有海瑞巧治總督胡宗憲之子的故事，那招搖過境的胡公子被白打一頓不說，順便將胡公子非法所得的幾千兩銀子悉數充公。這種「以下犯上」的做法，雖然充分體現了海瑞的個人智慧，但也暴露出海瑞在處理官場關係時手法過於強硬，一些著名的高層貪官們也大都不願意和這位死腦筋的冤大頭結仇，比如欽差大臣鄢懋卿，在視察期間敲詐勒索，本想路過淳安幹上一票，可海瑞書信一封，大誇鄢懋卿廉潔奉公，考慮到胡公子剛吃過虧，鄢懋卿乾脆就繞道而行。自此，海瑞一直受人打擊排擠。

　　為了推行自己的政治理想，海瑞堅持肅貪反腐，不僅攪黃了上級的財路，還斷了所有政府工作人員的灰色收入，搞得大家都覺得不爽，甚至以消極怠工和非暴力不合作方式對抗海瑞。強悍的海瑞也毫不介意，斷案查案都是他一個人頂著，忙的是不亦樂乎，家裡沒有廚子伙夫，海夫人親自下廚，為了節省，反正是能省的都省了，連最後臨死的家當也買不了一塊棺材板！當地的官員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一時又找不出海瑞有什麼錯誤，於是乎想了辦法，把這位「海閻王」請到別處去。很快，海瑞就轉到江西興國，不升也不降，這下就苦了江西當地的官員們，他們聯合為海瑞跑官，不到兩年，由於「工作政績突出」，海瑞升任戶部主事。這「戶部主事」實則用不著辦事，是個實實在在的閑差，每天喝喝茶水、簽簽公文就行了。可海瑞偏偏就是個沒事找事做的，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海瑞上疏皇帝，同時買了棺材（估計是便宜貨），告別了妻兒老小，以中國古代官員特有的方式——死諫，這封后世稱之為《直言天下第一事疏》，可謂驚天地泣鬼神，批評當時的嘉靖皇帝不理國政、亂搞封建迷信活動，書中有幾句名言，「嘉者，家也，靖者，凈也，嘉靖，家家凈也！」還有什麼「天下人不值陛下久矣！」這話足夠把海瑞活剮幾十遍了，皇帝閱過奏章，大怒：「將此人抓起來，不要讓他跑了！」旁邊的一個宦官如實相告：「這個人向來有傻名。聽說他上奏前，自知冒犯該死，已經備好棺材聽候治罪，這樣的人是不會逃跑的。」皇帝沉默了，反覆讀了海瑞的奏章若有所悟：「這個人可與比干相比，但朕不是商紂王。」於是海瑞被關在天牢，直到皇帝老兒死後才被新君釋放，後被當時的首輔徐階委任為應天巡撫。海瑞上任的消息傳到地方後，江浙一帶無數的豪門大戶紛紛舉家逃跑，權貴們紛紛把自家的紅色門漆改成黑色，有劣跡的官員聽到此消息無需海瑞動手，主動要求離職退休，待到海瑞來時，江浙已經是一片狼藉。貪官壞人怕了，窮苦百姓都樂了，海瑞一上台就興修水利造福百姓，推行一條鞭法雷厲風行，強令貪官污吏退田還民，其中包括徐階。按理說徐階曾對海瑞有恩，但是海瑞就是海瑞，始終按照原則辦事，反而大張旗鼓的表示，你既然是大官，必須作出表率，把所有的土地都給退了！要知道，徐階算是個好官（曾經搞掉大奸臣嚴嵩），好官雖好，但是也要靠田租收入生活的，海瑞的做法是明擺著不讓人活了，徐階忍無可忍，暗中指使言官彈劾海瑞。不久，海瑞因病引退，提前退休。

　　隨後，海瑞在家孤獨的度過了16年。在此期間，時任內閣首輔的張居正對剛正不阿的海瑞並不感興趣，史書記載：「萬曆初，張居正當國，亦不樂瑞（指海瑞）」。同樣在《海瑞傳》里，「而江陵（張居正）亦憚（畏懼）公（海瑞）剛正，不敢召用」。說穿了，政治家張居正對海瑞避而遠之也是有原因的，張居正也是有灰色收入的（數量還不少）。張居正也不是傻子，更不會傻到引火燒身，讓海瑞這根攪屎棍壞了自己的改革大計。

　　古人云，「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一直以來，海瑞都是一個人在戰鬥，縱然自己會很鬱悶，但在消停了一段時間後，張居正死了，他又被推舉為南京右都御史，雖是個二品大官，卻沒有什麼大的權力，因為南京都察院根本就是個清水衙門，平日沒事找抽，彈劾朝廷官員專找麻煩。可是老年海瑞還是一如既往，嚴格規定了考勤制度，嚴厲懲罰遲到早退。很快，連專門從事罵人工作的御史們也受不了海瑞，紛紛出來彈劾他。

　　明萬曆十五年（1587年），冬十月十四日，海瑞在南京任上病逝，享年74歲。據說，當御史王用汲進入了海瑞居所，他看見裡面是葛帳破箱，舊袍幾件，僅留下十幾兩俸銀，連下葬都不夠。史載，當海瑞死訊傳出，「百姓奔走相告，扶服悲號，若喪慈母」。在朝廷派出專員，要送海瑞歸葬於家鄉瓊山時，「喪出江上，白冠素衣而送者夾岸，哭而奠者百里不絕。家家繪像祭之」。

　　徹底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