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蕉風:略談梁羽生、金庸、古龍的武俠改編影視及劇本———愛思想:學習型社會領航者

黃蕉風:略談梁羽生、金庸、古龍的武俠改編影視及劇本 ——讀《筆花六照》甲輯偶有所感      沁園春.白髮魔女    梁羽生      一劍西來,千岩拱列,魔影縱橫;問明鏡非台,菩提非樹,境由心起,可得分明?是魔非魔?非魔是魔?要待江湖後世評!且收拾,話英雄兒女,先敘閑情。   風雷意氣崢嶸。輕拂了寒霜嫵媚生。嘆佳人絕代,白頭未老;百年一諾,不負心盟。短鋤栽花,長詩佐酒,詩劍年年總憶卿。天山上,看龍蛇筆走,墨潑南溟。      梁羽生不像金庸,時時談起自己的武俠改編作品,並且有「一塊錢拍賣」版權的公案出現。至於直接談到武俠影視劇的,《筆花六照》算是一處。近來讀梁羽生先生散文集《筆花六照》,聯想到目前大陸武俠影視改編的困局,不禁有所感慨。因而在武俠小說的題外,筆者有了一些想法。      一、梁、金、古三家武俠改編略述      在所有的中國近當代武俠名家中,被改編最多當屬金庸、古龍、梁羽生。而這三位,恰恰是對武俠小說發展推動最力、影響最巨的。金庸作品的改編最為徹底,「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幾乎所有的重要作品都已經被搬上銀幕。梁羽生影響最大的作品如《龍虎鬥京華》、《七劍下天山》、《白髮魔女傳》、《萍蹤俠影錄》、《俠骨丹心》等亦都有不下幾個版本的改編。改編難度最大當屬已經謝世的古龍,由於其武俠小說行文構設的特點,導致編劇很難將小說原文的空靈意境或肅殺氛圍表現出來,不具備金、梁二者的作品中能夠符合改編劇本要求的嚴絲合縫的招式、動作、對話以及劇情推進。所以古龍的武俠小說改編要麼是編劇全部重新推翻原文而自己創造故事邏輯,如焦恩俊、蕭薔、俞飛鴻、賈靜雯主演的電視劇《小李飛刀》(改編自古龍小說---小李飛刀系列的《多情劍客無情劍》,增加了虛擬人物驚鴻仙子,並且把原文重要人物金錢幫幫主上官金虹的角色設置為幫助雲王篡奪大明王位的鷹犬。而李尋歡由一代豪俠變成了福爾摩斯式的辦案偵探。然而這部篡改得極其厲害的電視劇竟然是在在兩岸三地影響最為廣泛、最深入人心的古龍小說影視劇作改編,不能不說是導演和改編劇作組的功勞。並且明星效應以及商業推廣也是不能忽略的因素);要麼就是借用古龍小說的外殼或者人物,保留支線而自行生髮另一個故事,(如何中華、俞飛鴻主演的古龍小說同名影視劇《三少爺的劍》,就無中生有的添加了劍神謝曉峰為保護建文點的骨肉不被燕王朱棣殺害而被迫忍辱負重背負罵名的主要情結。)   梁羽生的作品中為主的是以漢族為中心的書寫的正統的歷史觀。正邪雙方陣營分立明顯,正面人物就正義凜然,反面人物則邪典到底。並且梁羽生的武俠小說始終沒有離開可以尋找到史料依據的正史,雖然屬於民間書寫,截取的稗官野史和民間方誌亦是為貼近和還原正史背景之下的時空環境。因此梁羽生作品的改編是相對容易的,一則不會像古龍小說那般行文跳脫,遊離於時代背景;二則人物形象不如金庸筆下的複雜,按照常規影視劇本改編的三分法即可完成。因此梁羽生的武俠小說其從文本轉化為影像的過程是很少衰減的,相對古龍和金庸也更容易一些。這主要得益於其武俠形象和中國歷史隔不開的潛移默化的聯繫。目前個人認為最成功的武俠改編,之於金庸的是賈靜雯版的電視劇《倚天屠龍記》;之於梁羽生的是張國榮、林青霞版的電影《白髮魔女傳》。   古龍小說的改編則極特別。目前幾乎看不到一部完全忠實於其原著的改編影視作品。反而古龍小說的原味,即空靈、禪意、氣氛打鬥、空間渲染能夠在一些與小說題材本身無關的影像作品能看出來。其中一個例子就是香港本土導演、以黑幫片起家的杜琪峰。在其影視作品中,無論是槍戰片、偵探片或者黑幫片,其意境的渲染、氛圍的刻畫、人物的塑造、以及對「俠」「義」的解讀,是最貼近古龍的。特別是杜琪峰在槍戰、打鬥中常用的慢鏡、升格,都最貼合古龍刀光一閃,人頭落地的決鬥場面。並且公認的最難將古龍文本轉化為影響----古龍小說中的決戰之前的場面鋪墊,杜琪峰往往在現代都市片和槍戰片得到很好的解決。如《槍火》、《放.逐》等。   綜上所述,從改編數量上來說,改編量最大的自然是金庸,其後是梁羽生和古龍;從改編難度上來說,難度最大的是古龍,其後是金庸和梁羽生;從改編質量來說,質量最高的是金庸,其後是梁羽生和古龍。      二、忠實原著的困境——文本到影像的衰減      《天龍八部》中,武功雄冠天下卻隱匿深山的終極大BOSS----少林寺掃地神僧對喬峰的評價已成定論:「唯大英雄能本色」。讀過原著的人亦都很稔熟書中各主要人物的形象和性格特點----如段譽的風流、虛竹的憨傻、阿朱的機靈、慕容復的陰鬱等等。因而但凡《天龍八部》要重拍,都會引起挑剔口味的讀者的苛刻,並且故事主要角色的喬峰的演繹都尤為引人關注。兩岸三地影響最大的《天龍八部》影視劇有兩版,一版為1997年香港TVB拍的(黃日華飾演喬峰),一版為大陸2003年張紀中拍的(胡軍飾演喬峰)。普遍評價是:黃日華版的喬峰更神似原著,大英雄氣概彰顯更烈;胡軍版的喬峰更形似原著,然而雖然劇情更接近文本,卻反而不能將金著傳情達意完整。相比兩版,TVB版的無論是攝影、布景、演員等各個環節都顯得簡陋,甚至出現飾演沙彌的群眾演員頭上帶著頭套都堂而皇之入境的令人啼笑皆非的低級失誤;並且黃日華飾演的喬峰從頭至尾帶著氈帽都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未知是否是為了迎合劇情日後喬峰被揭露身為契丹遼人的方便而如此行事。不過即使有這樣那樣的硬傷,TVB版的《天龍八部》仍然是這部小說改編影視作品中的典範。這不能不值得大陸影人的深思:為什麼在明星雲集、資金雄厚、發行更加便利、宣傳規模更大的大陸市場,反而做不出貼合原著意味的,給人印象深刻的武俠影視改編。   梁羽生作品的改編,其實問題和金庸一樣。徐克版的《七劍》在大陸上映,也曾經席捲票房。不過在電影時長之內,導演自不可能將原著的整個故事囊括在內。關鍵人物之一的楚昭南(甄子丹飾)從頭到尾採取簡單化處理,已經不可能見到原著中那種亦正亦邪的、無奈且矛盾的角色特色。影片推進太快,對重要情結大幅略過,並且似乎是作為獨立的獨一一部作品,即所謂的沒有續集的單作下,將故事縮水為簡單的正邪二元對立,只有天山派和清廷的對立(外部對立),簡化了七劍內部的矛盾(內部對立)。徐克對《七劍》的處理,實際上並不像是按照梁羽生的《七劍下天山》的文本來進行處理,反而像是對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的拼貼和挪用。從某種程度上,徐克可能更適合派《蜀山》而不是《七劍》,其賴以成名的浪漫主義情懷恐怕不適合梁羽生的現實主義觀照。因此,出去市場需求、觀眾口味之外,導演的個人風格對改編亦是很大的影響。   梁羽生的武俠改編作品中,最多的當屬《白髮魔女傳》。飾演白髮魔女練霓裳的,就有諸多一線女星,如羅艷卿、李麗麗、鮑起靜、林青霞、蔡少芬、黃碧人、黃嫊芳、郭淑賢、蔣勤勤等。影響最大的有林青霞版的電影《白髮魔女傳》和蔣勤勤版的電視連續劇《白髮魔女傳奇》。究竟哪一個版本的最符合梁羽生的口味呢?梁羽生自己從來沒有對外宣布過,不過曾談到過心目中的白髮魔女練霓裳應是怎樣的樣式:   「一劍西來,千岩拱列,魔影縱橫。是魔非魔?非魔是魔?要待江湖後世評!」這是我在《白髮魔女傳》中寫的「題詞」。在我的想像之中,白髮魔女是來去如風,在群峰之中出沒的「神奇女俠」,但她並不是「神」,所謂「神奇」,只是由於她在旁人眼中那種「超凡」的本領,只是由於她被某些人所不能理解的特殊強烈的性格。」   以《滄海樓詞》聞名於世的老此人劉伯端給梁羽生《白髮魔女傳》的題詞為梁所激賞。認為「這首詞可說是我這部小說最好的「詮釋」,小說的故事梗概、人物性格和悲劇的癥結所在他都寫出來了,令我不能不興知己之感」。錄如下:      踏莎行   (題梁羽生說部《白髮魔女傳》,傳中夾敘鐵珊瑚事,尤為哀艷可歌,故並及之。)       家國飄零,江山輕別,英雄兒女真雙絕,玉簫吹到斷腸時,眼中有淚都成血。    郎意難堅,儂情自熱,紅顏未老頭先雪。想君亦是過來人,筆端如燦蓮花舌。      根據梁羽生和劉老對《白髮魔女傳》的定義,則再來考察林青霞版的《白髮魔女傳》獲得成功的原因,就可發現其實在於林青霞成功演繹並活化了練霓裳那種強烈而超凡的個性。須知這個版本中,飾演卓一航的張國榮,是兩岸三地中公認的演繹女性柔美最好的男演員(如其作品《霸王別姬》),而林青霞則是華語影視圈中公認的反串男性角色最好的女演員(如其作品《東方不敗》)《刀劍笑》)。這樣的組合設計感極其富有意味,而事實上原著小說中的練霓裳的爆裂和卓一航的猶豫之對比鮮明,亦可能啟發了導演在選角的時候做如是觀。不要小看了梁羽生隱隱透露的這段話的信息,作為白髮魔女創造者的本人所認可的「超凡」的角色特點在通過文本向影像轉化的過程中要經過多少的工序才能避免偏移、縮水的衰減效應,實在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相比下蔣勤勤版的白髮魔女只能說表現中規中矩,張智霖飾演的卓一航則完全因為角色的千人一面而完全無法達到張國榮和林青霞所互相配合、反串而迸發出來的和原著小說一致的戲劇衝突、人物衝突、個性衝突。      結語:      總所周知的,在上個世紀80年代,隨著武俠小說在中國大陸的解禁,以金庸、古龍、梁羽生為主的武俠小說名家作品改編的電影、電視劇開始大量出現在銀幕。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正好是盜版VCD以及錄影卡帶濫觴的時代,港台武俠電影也因之大量流入民間。以電影和電視、線上和線下的傳播途徑,武俠題材的影視作品在中國大陸十分走俏。到了本世紀初的幾年,以第五代導演張藝謀為導演的、聯合影視巨星周潤發、鞏俐、劉燁、周杰倫,並整合兩岸三地影視資源共同推出的武俠巨制《英雄》則更在全國掀起了武俠影視的浪潮,這其中亦涉及了「原創」和「改編」兩個範疇。在這之後,「武俠」電影似乎成為了中國影視的招牌,飛檐走壁、電光石火、騰雲駕霧、挪山移海的中國俠客從紙質書本轉移到影像平台,縱使在衝擊奧斯卡的戰役上一次又一次折戟沉沙,中國電影人和影視編劇仍然在武俠改編的道路上前赴後繼、死不旋踵。   在中國現行的意識形態文化體制以及電影管理制度之下,武俠題材大行其道是必然的。一則武俠不碰觸中國現實,有效規避了政治、宗教、民族等所謂「紅線」和「禁區」的題材,導演偶爾借古諷今,還能博得網民一片「有良知」「有骨氣」「獨立性格」的喝彩,屬於又安全又掙吆喝的賣賣;二來中國電影市場還不成熟,好的劇本一本難求,製作和發行壟斷而獨大,並且在後期、特效上的差距使得很多創意無法實現。因此武俠影片就成為了既能滿足感官享受,又能整合多數資源(如明星扎堆、高投資、全方位宣傳、微博營銷)的載體。根據中影的公布數據,中國目前正在拍攝最多的就是武俠題材作品。既已造成這個情況,那麼如何將武俠影視做好就成為大家要關注的問題了。   因此,不應該僅僅滿足於改編了多少部武俠小說,或者翻拍了多少部武俠電影,而應該把注意力轉移到如何將改編作品使之符合影像表達習慣和影視敘述手法,和最大限度保持作者原意原味而不使得其完全偏離原著小說框架另開一個故事上來。如何求的一個平衡,需要導演、編劇、作家、觀眾、讀者的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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