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可慧| 愛你的方式(14.10.9)

◎ 謝可慧

我幾乎是看著她從一個二十多歲小姑娘變成四十多歲的女人，現在，她依然不是老女人，因為還是那麼漂亮。在別人看來，她這輩子，做得最愚蠢的事情是死守在現在的生病的老公身邊，憑她的勤勞漂亮，完全可以去找個更好的人家過下半輩子。

她二十多歲的時候，嫁到了小樓里，那時的她扎著兩條大大的麻花辮，烏溜溜的眼睛，嬌羞的臉，藏在紅蓋頭下，剛一掀起，有人就叫：真漂亮啊。他的公婆笑得合不攏嘴：委屈她了。

她嫁的也算是戶破落人家。公公是個殘疾人，婆婆中風了，病好些後只會勉強站著說話，拿著低保戶的錢，30多平米的房子擠著三個人，連他們的新婚房間都簡陋得不像話。可她偏偏就喜歡了她的丈夫。這是所有人到現在都得不到解釋的事，是什麼讓她有勇氣嫁給這樣一個男人。忘了說，她們家在農村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她父母至死不同意這門婚事，好幾次都哭著讓她回去。她說，就是喜歡，所以選擇。

貧寒不可怕，倒是丈夫不爭氣，讓她有些寒心。她的丈夫喜歡圍棋，可是並不精通。有時，愛好和水平就是那麼不對等。因為沉溺圍棋，他辭去了原來的工作，整天去棋社下棋。每天回來都深更半夜了，然後睡到大清早，又問她要錢去下圍棋了。公婆看在眼裡，也是無奈，好幾次勸兒子：好好乾活吧，別整天下棋了。只是還好，這樣的日子過著，她也從不埋怨，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後洗衣做飯、照顧公婆。她們家的燈總要到很晚才熄，他回家了，才暗下來。

大約十年前，她的公公婆婆相繼去世，她的丈夫也得病了。公公去世前，這個兒子拿著父親的買葯錢離家出走，找到他時，就見他睡在棋社的角落，此時已輸光了所有的錢，還不肯回家，寫著欠條，等著天亮再與人下戰書。一個人過分沉迷於一件事情，總不是好事，醫生說，他得了精神抑鬱症。

公公婆婆去世之後，她成了丈夫唯一的依靠。有人說：你還年輕，三十多歲，嫁個二婚的，也比跟著這個精神病強些。她父母來幫她理行李，說趕緊走吧，人不能太好心，要多為自己考慮。獨獨她不同意，她說，她不願意看到丈夫一個人流落在外，因為她愛他。

當起了爹，當起了媽，當起了妻子，她一個人扮演了三種角色，累得不可開交。但世界上最講不清的，便是女人的愛情。她白天出去賺錢，一有空帶他去看病，節假日帶他出去玩，有時自己去垃圾堆里撿點別人扔掉的可樂瓶換點錢，她還從地攤里淘來大量的心理輔導書給他進行心理治療。她丈夫呢，成天昏睡，除了她回來之後，一塊出去散步，很少出門。鄰居說，真像一個年輕的母親帶著一個大兒子，苦是苦，但寵得不得了。

還好，丈夫也得到了感化，五年前，病漸漸好了起來，雖然不能停葯，但精神狀態好了很多。她和丈夫商量了很久，給報了個駕校學車。考了駕照，過了幾年，做起了計程車生意。她怕丈夫有了錢，再迷戀下棋，於是和他約法三章：按時回家，代為保管一部分錢，給他充足的零花錢。她丈夫也同意了，這些年，都這麼過著。

昨天，這個女人敲了我家的門，來分她的蛋糕，這是她這麼多年第一次高高興興地過生日。她說，是她丈夫給她買的。母親接過蛋糕，沉默了良久，吐出一句話，終於是，愛情也會感動天，好心也會有好報。可她的腳步輕快，沒聽到讚美，早一溜煙地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