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西湖話舊

首先要談開蓮花梗新河。此河即今橫跨五亭橋的一段，一直延伸到平山堂腳下，由巡鹽御史高恆主持挑浚。這不僅開了一條新河，而且使被曹寅稱為「丈八溝」、袁枚形容為「闊不過二丈許」的保障湖頓時開闊起來，湖水盈盈，碧波蕩漾，氣象迥異於以往。從此，遊船可自御碼頭直達平山堂。

於蓮花梗新河上造蓮花橋，即今天所說的五亭橋，亦由高恆主建。當時的五亭和今天所見的五亭不大相同，乃是圓形不相連接的五座亭子。整座橋造型優美，穩重大方，是我國橋樑史上極具創造性的獨特之作。著名橋樑專家茅以升曾有評價：中國最古老的橋是趙州橋，最壯美的橋是盧溝橋，最秀氣、最具有藝術代表性的橋就是揚州五亭橋。因系建在蓮花梗新河上，故名蓮花橋，這和亭子的造型並無關係。

於湖邊淺池堆積成「梅嶺春深」，即今天所說的小金山。此系鹽商程志銓所構，費工二十萬，三年未能堆成，後來編成木排，在木排上堆土，方成丘嶺。嶺上遍植梅花，高下分布亭館，故取此名。其後加以擴展，點綴更多，益增其盛。

以上建造，加上以前已經存在的紅橋西岸的冶春園、蓮性寺以東的東園、「梅嶺春深」後早先建築的卞氏園和員氏園、平山堂一段水道西岸的筱園，相互映帶，已略具湖山之勝。

從乾隆二十七年（1762）、三十年（1765）第三、第四次南巡時，乾隆皇帝在揚州的遊蹤來看，保障湖上園林景點大備，達到了它的極盛時期。

這時保障湖已經形成了二十四景：卷石洞天、西園曲水、紅橋攬勝、冶春詩社、長堤春柳、荷浦熏風、碧玉交流、四橋煙雨、春台明月、白塔晴雲、三過留蹤、蜀岡晚照、萬松疊翠、花嶼雙泉、雙峰雲棧、山亭野眺、碧水紅霞、綠稻香來、竹樓小市、平岡艷雪、綠楊城郭、香海慈雲、梅嶺春深、水雲勝概。此時的紅橋亦在乾隆初改築的石橋上加蓋橋亭，稱作「虹橋」。「兩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樓台直到山」，組成了綿延不斷的湖上風景線。

以上諸景，有的一園為一景，有的若干園為一景，情況不一。現就乾隆巡幸過的園林作些介紹。

紅橋修褉（舊址在今揚州大學瘦西湖校區東隅）為鹽商洪征治建，俗稱大洪園。園傍西城濠，三面臨河，南向，北面即「紅橋修褉」。有「領芳軒」，軒前牡丹最盛。西南為「餞春館」，遍植芍藥，湖山環繞。向南，有台宏敞，堂後東偏有樓，修竹叢桂，曲廊洞房，佔一園之勝。此部分即王士禛修褉活動處。園內另一部分為「柳湖春泛」。乾隆二十七年游此園，賜名「倚虹園」，並御書匾額，又賜「柳拖弱縷學垂手，梅展芳姿初試嚬」聯及御書王維「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詩聯。乾隆三十年又過倚虹園，賜御書「致佳樓」匾額並「花木正佳二月景，人家疑近五陵溪」聯，又賜御臨黃庭堅書《寒山子龐居士詩卷》一軸。乾隆四十五年（1780）再至，題七言律詩一首，賜御臨懷素草書《千字文》一卷。

荷浦熏風（舊址在虹橋東岸）位於保障湖最寬處，鹽商江春重加修浚。遍植荷花，蓮葉田田，一望無際。花開時節，奇葩異色，香傳四野。有樓台亭閣隨地勢委宛，歷落其間。乾隆二十七年（1762）游此，御書賜「凈香園」額。乾隆三十年再至，賜御書「怡性台」額。乾隆四十五年復來游。與「凈香園」相接，有「青琅纖館」，為江春別業。

四橋煙雨（舊址在今「四橋煙雨樓」東南一帶）為鹽商黃履暹別業。因保障湖上虹橋、春波橋在其南，長春橋在其北，蓮花橋在其西，故名「四橋煙雨」。有「漣漪閣」「錦鏡閣」諸勝。乾隆二十七年（1762）乾隆皇帝來游，御書賜名「趣園」。乾隆四十五年又至。

石壁流淙（舊址在今瘦西湖北區東岸）為鹽商徐士業家園。園前面河，後依石壁，水面有沙嶼可通者曰「小方壺」，並石而起者為「花潭竹嶼」「蒔玉居」「靜香書屋」「清妍室」「閬風台」，最後為「曲室」。乾隆三十年（1765）來游，賜名「水竹居」，居後有軒，賜名「靜照軒」，皆御書匾額。

以上只是就少數園林談其大略，遠不能窺其全貌。保障湖上的園林倒不在其數量之多，而在其設計構造之精。無怪乎乾隆看了鹽商的這些園林後，深有感觸地說：「揚州鹽商，擁有厚資，其居室園囿，無不華麗崇煥。」

被乾隆稱賞為「廣陵繁華今勝昔」的景況引起了一些文人的感慨，當時有杭州詩人汪沆（1704-1784），寫有《紅橋修褉詞同閔連峰、王載揚、齊次風作》三首，其一云：

垂楊不斷接殘蕪，

雁齒虹橋儼畫圖。

也是銷金一鍋子，

故應喚作瘦西湖。

作者是杭州人，又曾參與分修《浙江總志》和《西湖志》，對杭州是非常清楚的，這裡將眼前的揚州保障湖與杭州西湖作了對比。儘管兩處景色不同，一是汪洋明快（胖），一是曲折深幽（瘦），但作為「日糜千金，靡有紀極」（用錢沒有底）的「銷金鍋兒」（熔化金銀的坩堝），卻驚人地相似。所以詩人寫出了「也是銷金一鍋子，故應喚作瘦西湖」的詩句。其實瘦西湖之名最早出現在清初詩人吳綺的《揚州鼓吹詞序》：「城北一水通平山堂，名瘦西湖，本名保障湖。」

詩人寫詩，只是打比喻，並非要給保障湖更名。但漸漸地，人們把「瘦」當「秀」字來理解，認為它道出了保障湖最惹人的特色。到晚清時候，便約定俗成地成了正式名稱，保障湖反不為人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