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小資筆下的寵物版《甄嬛傳》

南宋小資筆下的寵物版《甄嬛傳》

文/趙炎

飼養寵物，不是今人的專利，把寵物推向官場、情場、職場，乃至戰場的，今人遠不如古人。別看《甄嬛傳》如今火爆熒屏，它再火爆，也是一部著古裝的現代版寵物劇，一個男人養了一幫寵物、然後利用寵物之間的暗戰坐收「漁利」而已，除了幾個人名（如雍正等）跟歷史沾邊外，其他純屬對歷史的意淫。真實的寵物版《甄嬛傳》發生在南宋，不信？那就跟我一起去瞧瞧。

南宋小資們一般都有領袖情結，不能領袖群倫，就去領袖寵物。無論美與不美，亦不論有才無才，只要某某願意做寵物，他們照單全收，能過把癮就行。我在前幾日寫過《南宋人的貓趣》一文，貓這種寵物，還是比較美麗加可愛的，少許勝「甄嬛們」幾籌，別生氣，就這麼一比，沒其他意思。貓也還罷了，南宋小資喜歡的寵物可不止只有貓，還有搖尾巴的狗、自詡吉祥的綠毛龜、胸大無腦的金魚，甚至連長舌烏鴉、滑不溜秋的泥鰍，他們都喜歡。

寵物版《甄嬛傳》之官場學問篇

南宋寧宗朝江西德安有個叫陳昉（非「端平八士」之一的陳昉--筆者注）的讀書人，「家十三世同居。長幼七百口，不畜仆妾，上下親睦，人無間言。有犬百餘，共食一槽，一犬不至，群犬不食」（宋史）。陳昉訓練寵物，深諳官場法則：領導不動筷子，下屬是絕對不敢動的。就好比雍正皇帝舉辦宮廷家宴，甄嬛們都來參加，雍正若是正襟危坐，寵物們哪個敢放肆？

龔明之在《中吳紀聞 》中提到一位名叫孫緯的詩人，也是寵物版《甄嬛傳》的編劇之一，他不但有詩才，還頗具縱橫官場的識見。

某年，丞相秦檜過生日，孫緯獻壽詩：「面臉丹如朱頂鶴，髭髯長似綠毛龜。欲知相府生辰日，此是人間祭灶時。」詩中把秦檜家飼養的兩個寵物都跟領導掛鉤，既神話了秦檜（祭灶），又大大拍了「甄嬛們」的馬屁，大吹法螺，錦上添花，皆大歡喜，升官發財，指日可待，牛逼之極，無恥之尤。

寵物版《甄嬛傳》之情場暗戰篇

南宋詩人葉茵有《琉璃砲燈中魚》一詩，在趙炎看來，堪稱寵物版《甄嬛傳》之情場總綱，其曰：「頭角未崢嶸，潛宮號水晶。游時雖逼窄，樂處在圓明。有火疑燒尾，無波可動情。一朝開混沌，變化趁雷轟。」說的是金魚，實指「甄嬛們」。

她們一入宮門深似海，未顯達時只能憋屈以「潛」；雖然生活空間有限，但阿Q精神還是有的，「圓明」一詞莫非是說圓明園？南宋小資也知道這個，奇蹟也！宮裡一有風吹草動，她們無不膽戰心驚，但只要風平浪靜，她們又會逍遙自在、無事生非起來，百般鑽營，爭風吃醋，為的是早一日能讓主子對自己專情；最後一句最關鍵，醍醐灌頂了：痴情的丫頭們，你們只是主子的寵物而已，快醒醒吧，擁有一顆平常心，你會笑看電閃雷鳴。

寵物版《甄嬛傳》之情場實錄，一曰獻媚，主子給點顏色就開染坊。洪邁在《夷堅志》中記載：「呂徳卿家畜一綠毛龜於盆池中，久而甚馴。每至日午以小竹杖擊水面，必應聲而出。即就杖頭插生豬肉數小臠飼之，食盡復入。」多麼溫婉乖巧的一隻寵物呀，可愛可愛；二曰明爭，視同類皆為眼中釘肉中刺，置之死地而後快。周去非《嶺外代答》記載：「蠻犬，如獵狗，警而猘。諸蠻以馬互市於橫山，皆作茅舍野次，謂之茅寮，率攜一犬以自防，余莫敢近。」三曰暗鬥，耍個手腕、設個局，等著你入轂。朱熹的學生鄭會寫過一首很形象的詩，叫《齋中獨坐》：「香殺柑花麝不如，晚窗重理讀殘書。飢烏只道無人在，偷覷盆池一個魚。」魚兒跟主子合謀，甘願做誘餌，誘騙飢鳥出手。對飢鳥來說，這顯然是個危險的陷阱，出手必被捉。

寵物版《甄嬛傳》之職場篇

陶宗儀在《南村輟耕錄》記載他在南宋故都杭州看到的「甄嬛們」的職場神奇表演：「余在杭州日，嘗見一弄百禽者，蓄龜七枚，大小凡七等。置龜几上，擊鼓以使之。則第一等大者先至幾心伏定，第二等者從而登其背，直至第七等小者，登第六等之背，乃豎身直伸其尾向上，宛如小塔狀，謂之烏龜疊塔。」為了升職加薪，小業務員狂踩業務經理，業務經理狂踩項目經理，項目經理狂踩副總監，副總監則狂踩總監，形成了一個畸形的職場升遷金字塔之奇觀。如此內耗嚴重的職場，除了引人笑柄、給主子賺取一定噱頭利潤之外，大概就剩下等待破產了。

南宋遺老艾性夫還親自編劇一個寵物職場的「懷才不遇」情節，笑死人了。他在《貓犬嘆》里為狗鳴不平：「飯貓奉魚肉，憐惜同寢處。飼犬雜糠籺，呵斥出庭戶。犬行常低循，貓坐輒箕踞。愛憎了不同，拘肆固其所。虛堂夜搜攪，忽報犬得鼠。問貓爾何之，翻瓮竊醢脯。犬雖出位終愛主，貓兮素餐烏用汝。」意思是說，貓憑什麼就能吃好的、住好的？還不幹活；狗雖然吃得不好、待遇不佳，卻很忠誠、盡職。「甄嬛們」混職場，若碰到此類忠奸不分、是非不明的董事長，那就不妙了。

幸虧蘇東坡生活在北宋，否則我這篇文字沒法寫。蘇東坡筆下的寵物版《甄嬛傳》之職場，居然是一幅和平共處、積極進取的景象，又是一奇蹟：「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在蘇董事長的率領下，獵狗與蒼鷹精誠團結、攜手合作，空中地上，布下了天羅地網，什麼樣的硬仗打不贏？

寵物版《甄嬛傳》之戰場解氣篇

現代版的《甄嬛傳》，讓人看了不生氣，精神按摩嘛，而且美女多多，趴在沙發上回眸一笑：甄嬛，你小模樣好好看哦！哎，趙炎真替劇中的雍正可惜，一幫丫頭小姐那麼富有謀略、那麼能戰鬥，為嘛不派她們上戰場？同時也替主創人士可惜，既然該劇已然融官場、情場、職場等賣座元素於一爐，為何單單忘了最賣座的戰場？可惜可惜！

人家南宋小資飼養、訓練寵物，編劇《甄嬛傳》，就顯得很全面，但凡賣座的「場」，一個沒落下，最後安排「甄嬛們」集體去戰場「抗日」殺敵。這才是電視劇的最高境界，觀眾看了才會提氣、解氣。這一條，請時下編劇們切記切記，拜託了。

上戰場之前，得訓練寵物的紀律性，沒有紀律的隊伍是要吃敗仗的。周密在《癸辛雜識》「故都戲事」中回憶兒時到南宋都城臨安觀看「甄嬛們」表演隊列的情景：「呈水嬉者，以髹漆大斛滿貯水，以小銅鑼為節，凡龜、鱉、鰍魚皆以名呼之，即浮水面，戴戲具而舞，舞罷皆沉，別復呼其他，次第呈伎焉。」訓練者先以小銅鑼作為口令下達，然後依次點名，再然後受訓者開始走隊列，非常的遵守紀律。

新兵訓練完畢，就該開赴「抗日」前線了。南宋趙萬年在《襄陽守城錄》中記載：「各家所養之犬，在城外百十為群，有數千隻，每遇夜出兵攻劫虜人營寨，則群犬爭吠。」數千個「甄嬛」在咆哮，河東獅吼，天搖地動，小鬼子聞之，個個魂飛喪膽、屁滾尿流。觀眾看了這個鏡頭，安能不提氣又解氣？若此，則劇熱播，錢大賺。

南宋寵物版《甄嬛傳》VS現代演繹版《甄嬛傳》，純屬戲說，僅作談資耳，無他意。（趙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