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無神論和它的社會責任

 前言

近數十年來,無神論的名聲不佳,科學無神論也屢屢遭到攻擊,而且往往還帶有政治情感的色彩——這不是來自宗教界,而是出自學界甚或政界的某些人物。  抨擊者列舉無神論的罪名大致有三條,一是「文革」「極左」的遺緒;二是破壞社會的和諧;三是反對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這些罪名都可以在政治上置人於死地,可本文並不想從辯誣的角度去做回應——因為提出這類罪名背後隱含的是相關知識的缺失,以及對不同意見慣於使用政治帽子的習慣性思維;在學術討論中,這兩條都是消極的、敗壞風氣的因素,應該避免。至於某些號稱也要研究馬克思主義宗教觀的學者,竟然與無神論不共戴天,那就更值得探討了。

1無神論是勞動和人性自覺的產物,是人類文明和思考的成果  首先要弄清什麼是無神論。顧名思義,無神論就是實事求是,認為世界上沒有神、鬼和天堂、地獄以及其他任何超自然的力量實際存在;人的命運掌握在人自身的手裡。這是事實,也是真理,不應該講或不可以講么?  有學者說,無神論沒有學問;只有沒有學問的人才講無神論。這話有一定的道理。因為無神論道出的就是這樣一個非常簡單的事實。相反,有神論必須是「有學問」的,因為它要把本來沒有的東西說成是有的,而且還要說成普通大眾都應該歸命的神聖,沒有「學問」確實不成。譬如論證上帝的存在(本體論、宇宙論、目的論之類),寫過多少文章,出版過多少圖書? 描述神的性能(真善美、愛及全知全能之類)的又有多少論著? 進一步說明神與人的關係(三位一體、原罪與救贖,以及信神者上天堂、不信者下地獄之類),特別是神與社會,包括政治、科學、倫理以至價值觀的出版物又有多少? 從西方到中國,從古至今,恐怕幾個圖書館也裝不下。然而大家也都清楚:這種學問叫做「神學」,為了避免大眾對神的嫌棄,現在又美其名曰「宗教學」或稱之為「學術神學」,而且據稱已經成為當代中國「學界」中的「顯學」了。  為什麼講,說無神論者沒有學問也有道理? 現在好多學者爭著說,宗教的誕生幾乎與人類的文明同源,以此說明有神論的源遠流長,是個寶,動不得。那無神論呢? 勞動創造人;人之所以脫離動物而成為人,始於能夠製造和使用工具的勞動。據此,一旦勞動成為人類生存和發展的保障和動力,同時就意味對神造人和神造物的否定,也就意味著無神論的產生;生產勞動就成了無神論得以成立的第一個證明。至於男女相戀,交媾生子,人類由之得以延續,則成了無神論出自人的本性的另一個證明。「食色性也」,人性自身把無神論牢牢地系在生命的深處,任何人都無法擺脫。世界三大宗教都有禁欲主義的教義,因為正是「食色性也」製造了宗教信仰的原始障礙,而其結果,沒有一種宗教實行得徹底。最近天主教教皇遇上大麻煩,他因為隱瞞和包庇神職人員孌童的醜聞,鬧到英國的無神論者要以「反人類罪」公開起訴他,而孌童就是禁欲主義教義違反人性的惡果之一,這種情況讀讀《十日談》這一名著,看看《巴黎聖母院》的電影,就會增加些形象化的印象。更直觀一些,嬰兒一出生,他(她)的小嘴就要找媽媽的奶吃,而不是去尋求神賜,這是日常最能感知的現象了。這樣,不需要理論的論證,也不需要什麼學問,只要神經正常,沒有人會等著天上掉餡餅,也沒有哪位處女不受精即能懷孕或求助觀世音即能送子入懷。就此而言,大家都是無神論者,我們稱這種無神論為自發的或本能的無神論——它存在於世俗的一切生活領域,而且貫穿於人的一生。  如此看來,宗教並不是人類的本然需求,有神論是被強加給人類頭上的一種負擔,一付枷鎖。問題是,它的依據是否真實,它的存在是否合理,這種沒有客觀依據而又不合理的東西是怎樣產生的,以及如何強加給人們而人們又自願或不得不接受?這類問題需要回答,於是就有了自覺的無神論——即針對有神論、與有神論對立的無神論產生了。自覺的無神論擔負的使命,是揭露和批判有神論的荒誕,駁斥神學的謬誤,說明宗教鬼神論的根源以及戰勝有神論的途徑。可以說,它從宗教的誕生那天起就產生了。自覺的無神論的歷史與宗教形成和發展的歷史是同步的。從這個意義上說,無神論又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它要駁倒一切鬼神論,並揭示其諸多組織形態的歷史與功能,與此同時,還要闡明無神論的科學與哲學以及人類實踐的依據,甚至要表明無神論和非宗教的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的特徵,因此論及的範圍遠比神學廣泛,而思想更有深度。《大不列顛百科辭書》對「無神論」的解釋是:無神論是人類「文明和思考的成果」,——這應該是在大量科學研究的基礎上作出的準確判斷,是客觀公正的:在無神論那裡,體現著人類從野蠻到文明,由盲目到思考,從不完全的知向完全的知之無限發展的主要過程,以及人之作為人的基本精神,要把它的所有「成果」表達出來,沒有足夠的知識是不可能的。  就此而言,有神論和無神論涉及的僅是事實的真相問題,是孰更接近真理與孰更趨向謬誤的問題,而與人的道德資質和政治趨向沒有必然的聯繫。現在有些學者高調宣揚宗教的道德屬性,認為信教都是行善的,以至提倡用宗教維護社會治安,協調人際關係,不符合歷史也不符合現實的事實,邏輯上不通;同樣,說無神論就是邪惡,無法無天,或一定表現為政治進步,同樣不符合事實,邏輯不通——因為政治、道德與有無鬼神信仰是完全不同的領域。但是,一旦有神論被組織化,包括思想體系的構建和教會組織的確立,情況就有了根本性變化,它被進一步賦予了意識形態的意義,具有了社會的性能。單純的有神論屬於宗教觀念,只限於精神層面;作為組織化了的宗教,具有了社會教化的功能,形成社會團體,精神力量轉化成了物質力量。  有神論之被精神和物質的雙重組織化,促使無神論應對的內涵也複雜起來,大大超出了是誰道出了事實,是誰擁有真理的範圍,而進一步涉及到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體系以及道德、政治和社會、法律等幾乎現實生活中所有領域。這種無神論,西方從文藝復興起始,經啟蒙運動而至青年黑格爾派,隨著新興資產階級反對封建主義的神權政治和近代科學的大發展,達到了高潮。由於這個時期的無神論具有鮮明的反封建主義和批判神學的性質,人們一般稱之為「戰鬥無神論」;又由於它充分採用了當時的科學成果,以科學的精神和科學方法為武器,對科學發展起著推動作用,所以又被稱作「科學無神論」。2無神論的種類和馬克思主義無神論的特點  「無神論」這個概念是從西方輸入的,特別是針對基督教有神論而言的。從傳統上說,基督教只承認一個神,否定其他宗教所信奉的任何神祇,致使西方的無神論也具有了反一神論的特別性質。基督教獨佔西方思想文化領域的統治地位至少一千數百年,至今餘緒未止,近20多年在美國的大力扶植下,又有重新發威的模樣。因此,針對基督教的無神論思潮也歷史延綿,彼伏此起,形式多樣,內容豐富,諸如自然神論、泛神論、懷疑論、不可知論,甚至作為神學一支的唯名論,都成了無神論的變種。當前西方的無神論,一方面在捍衛科學,例如反對智能設計論,加強對宗教神秘主義經驗的科學研究等;一方面是捍衛民主,堅持政教分離的憲法原則,既反對宗教走入學校,更反對將宗教用於戰爭動員或暴力借口。但最強勢的力量,是社會的世俗化進程對人性理性化的召喚,有了所謂世俗人文主義和新無神論運動的興起。我們也稱這些無神論為「科學無神論」;他們的口號不是與宗教戰鬥,而是提倡非宗教的生活。他們認為非宗教的生活是依靠人自身的聰明才智去謀取人自身幸福生活,比依靠神等外力更突顯人性,也更適應人的獨立與自由的發展。  寬泛些說,馬克思主義無神論也屬於科學無神論範疇,但更徹底,更科學,是科學無神論的高級形式。就馬克思本人言,他徹底擺脫家庭和學校的基督教統治,是在參加青年黑格爾左派運動,與黑格爾唯心主義哲學決裂的時期。恩格斯回憶當年的情況有這樣一段話:「由於對現存宗教進行鬥爭的實際必要性,大批最堅定的青年黑格爾分子返回到英國和法國的唯物主義……這時,費爾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質》出版了……這部書的解放作用,只有親身體驗過的人才能想像得到。那時大家都很興奮:我們一時都成了費爾巴哈派了。馬克思曾經怎樣熱烈地歡迎這種新觀點,而這種新觀點又是如何強烈地影響了他(儘管還有批判性的保留意見),這可以從《神聖家族》中看出來」——這種新觀點,就是人本主義的無神論——它把神造人的妄說顛倒過來,說明神是人造的;隨著是整個世界觀被翻了一個個兒。這是法國啟蒙運動的最高成果,也是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接下去大家也都知道,馬克思從對費爾巴哈抽象人本學的批判轉向對人作為社會關係的總和之研究,特別是對唯物史觀和剩餘價值的發現,促使他從對宗教的批判和對無神論的闡述轉向了對科學社會主義運動的創建與領導,從思想家而成為偉大的革命家。就此而言,馬克思主義的宗教批判也從主要對封建主義批判轉向主要對維護資本主義制度和資產階級利益的基督教的批判,它的無神論融含在它的整個理論體系和科學社會主義實踐中。因此,我們可以說,沒有離開馬克思主義整體之外的什麼馬克思主義宗教觀和無神論,誰若離開馬克思主義整體侈談之外的馬克思主義宗教觀和無神論,誰就在割裂馬克思主義;同樣,把馬克思主義研究抽象化,有意地繞開馬克思主義對宗教的批判,尤其是在馬克思主義宗教觀的闡述和研究中,驅除它的無神論世界觀,那就是卑下地閹割馬克思主義宗教觀——我個人不認為馬克思主義宗教觀的實質是無神論,而是它的全部宗教觀的基石和出發點,因為無神論只是它的宗教觀的一個組成部分,或者一般屬性,不是它獨有的特質;正像階級鬥爭學說是科學社會主義的組成部分,誰企圖從階級社會中割裂出去,誰就是修正主義,但它不是馬克思主義的特質,也不是馬克思主義的發現一樣。  馬克思主義無神論的特點是什麼? 首先,是從唯物史觀出發,必須用歷史說明宗教,不能用宗教說明歷史,由此指明宗教產生的社會基礎,挖了有神論的根柢,同時與片面誇大宗教的作用,將宗教泛文化化——即用「文化」說明宗教和用宗教說明「文化」的文化主義劃清了界限。其次,是剩餘價值論對資本主義的分析,發現了社會主義運動的真正主體和動力,乃是代表先進生產力的無產階級,由此把無神論納入了科學社會主義運動,構成它的有機部分。第三,繼承與發展人類在無神論思考方面的優秀成果,特別是科學不斷作出的貢獻,促使無神論不斷豐富、充實和有說服力,同時為科學的持續發展掃除宗教神學的障礙。這樣,馬克思主義無神論就具有了三個最鮮明的特點:唯物史觀的理論與科學社會主義運動的實踐以及貫徹始終的科學精神。  列寧繼承了馬克思主義無神論,並做了重要發展。在實踐上,這種無神論是對俄羅斯神權政治進行武器批判的思想武器,也是防範和肅清宗教對工人政黨侵蝕的首要舉措。在理論上,列寧特別從哲學基礎上,即從唯物主義和辯證法認識論上對宗教的謬誤進行了思維方法上的分析和批判,尤其是被基督教神學奉為哲學依據的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和被近現代神學廣泛利用的新康德主義,成為揭示宗教藉以產生的認識論根源的首創,從而也發展了唯物辯證法的認識論。由於種種原因,列寧在這些方面的貢獻幾乎被完全排斥在「馬克思主義宗教觀」的視野之外,由此帶來的損失使我們的研究顯得貧困,缺乏更積極的建設性。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我這裡引一段列寧的話請大家思量:

人的認識不是直線(也不是沿著直線進行的),而是無限地近似於一串圓圈,近似於螺旋的曲線。這一曲線的任何一個片段、碎片、小段都能被變成(被片面地變成)獨立的完整的直線,而這條直線能把人們(如果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話)引到泥坑裡去,引到僧侶主義那裡去(在那裡統治階級的階級利益就會把它鞏固起來)。直線性和片面性,死板和僵化,主觀主義和主觀盲目性,就是唯心主義的認識論根源。而僧侶主義(=哲學唯心主義)當然有認識論的根源,它不是沒有根基的,它無疑地是一朵不結果實的花,然而卻是生長在活生生的、結果實的、真實的、強大的、全能的、客觀的、絕對的人類認識這棵活生生的樹上的一朵不結果實的花。

  探究人如何正確思維而不犯或少犯錯誤,也是中國黨最優秀的傳統之一,它在保證我們正確認識中國歷史和判斷社會性質以及當前形勢方面,曾起過巨大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宗教神學的謬誤,對於研究人的認識之所以會犯錯誤,以及如何糾正這些錯誤以趨向正確的認識,提供了豐富的資料,列寧在同宗教迷霧的鬥爭中提出了這一任務,理應是馬克思主義無神論研究中的當然課題。  中國歷史上沒有無神論這個名稱,因為中國傳統上是一個多神主義與無神論並存的國家。「以人為本」和「民為貴」是貫徹3000年歷史的傳統觀念,造神與廢神並行才是中國的宗教特色。將自覺的無神論提到哲學層面的,當從「氣」與「道」兩個概念的產生開始,它們完全排除了「天」以及「人天」觀的神秘性一面;以至到了春秋戰國,百家爭鳴,沒有宗教的獨立地位。自漢魏以來有了土產的道教和外來的佛教,與儒家並列為三,鼎立而合流,形成鴉片戰爭之前相對穩定的文化結構。其中道教把「神仙」看作是「人」修鍊的最高成就;佛教把「天神」列在世間眾生行列,沒有任何特權,即使最高果位的佛也是人人可及的「覺者」,而不是造物主;因此,我國從來不存在創世造人的神,不承認世界和人是什麼神的創造物。傳說中有開天闢地的盤古,有造人補天的女媧,但他們都是關於華夏祖先的神話,絕對不是信仰對象;遠古也發過大洪水,治水救民的是大禹,不是上帝給予諾亞的方舟;火是燧人氏鑽木的發明,不是普羅米修斯從天上宙斯那裡偷下來的火種。重視的是人性,有人性善惡的長期爭論,但絕不承認人先天有罪,也不會尋求救世主的救贖。正因如此,也就沒有西方那樣的神學和駁難神學的無神論。最古老的宗教行為是窺測天命或天運的占卜,推而廣之是看骨相、面相、算八字,觀天象、看風水之類的近乎巫覡而今被批判為愚昧迷信的部分,古代的反對者名之為「疾虛妄」;而真正具有理論意義的是佛教所倡「神不滅論」,以及批判者的「神滅論」——此「神」僅指靈魂;鬼魅魍魎之類的觀念很普遍,統稱「有鬼論」,反對者即是「無鬼論」;其他非法的偶像崇拜稱為「淫祀」,非法的宗教類組織名為「邪教」,如此等等,都不屬於西方無神論的概念。中國無神論概念的出現,與基督教的傳入直接有關,首先使用者,當是章太炎的《無神論》,它的鋒芒直指基督教等一神教;而後為陳獨秀、胡適等「五四」人物所用,進一步將中國當時的「靈學」(相當今天的「特異功能」)以及其他愚昧迷信也列入了有神論範圍,用「無神論」一詞連同一神教的「神」一起全部否定之。我們通常指謂的無神論,主要是沿襲「五四」的這一傳統。3宗教的信仰內核及其意識形態和社會性質 人們在使用名詞概念上往往比較模糊,有意或無意地用於解讀和作文,差別可以很大,「宗教」這個辭彙是其中之一。據說,國內外關於宗教的定義就多到不可勝數,最近李申同志還考察了它的詞源,我這裡只講人們當下的三種理解。第一,是指宗教觀念,包括鬼(靈魂)神(上帝)、彼岸世界(天堂地獄)以及超自然力量(風水八字、相面占卦、特異功能)等,這也是「有神論」涵蓋的範圍。第二,宗教行為,指宗教觀念所表現的行為,諸如祭祀、祈禱、膜拜、儀式、節日以及與之有關的群體性行為,它們往往具有地方的和民族的特點,有些還轉化成民俗。這兩類「宗教」體現的是「信仰」自身,屬純粹的信仰範疇,或有文化意義,但不具意識形態和社會屬性。就此而言,說宗教具有「群眾性」、「民族性」或「長期性」,到共產主義社會也不會消失,我不會反對,因為它們的產生,在很大程度上受制於心理、生理甚至病理的狀況以及傳統的風俗習慣影響。第三,宗教觀念和宗教行為被意識形態化和作為社會團體組織起來,即具有了社會性能的完備意義上的「宗教」,它受制於社會基礎,服從社會發展的歷史規律,有神論也就被賦予了其信仰之外的社會功能。總此大眾語境下的三種宗教形態,均以有神論為共性,有神論是所有宗教的內核;像費爾巴哈的「愛」的宗教,現今的「道德」宗教,愛因斯坦驅逐了人格神和勸令牧師改作教師的宗教,以及中國章太炎的以「唯識哲學」建立的宗教,都抽掉了有神論內核,而屬無神論範疇,完全改變了宗教的本意——將無神論納入宗教概念,是圓形的方、白色的黑,邏輯矛盾,本文不取。有人把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的工人政黨也稱之為「宗教」,那是一種政治動作,不值得討論。  就上述具有社會性的宗教組織和難以數盡的教派而言,宗教不具有長期性,只有「歷史性」:不具民族性,只有「多變性」。這在歷史和現實中都有大量的例證。古代影響最大的「宗教」當屬瑣羅亞斯德教(祆教),它大約產生在公元前7-6世紀,是基督教的思想來源之一,對佛教也可能發生過影響;它的產地是波斯(伊朗),盛行於中亞,南北朝時傳入中國。它的教主瑣羅亞斯德,中譯「蘇魯支」,西方通稱「查拉斯圖拉」,故尼采所著《蘇魯支語錄》亦譯作《查拉斯圖拉如是說》。影響如此巨大的一種宗教結局如何? 公元7世紀之後,基本上從波斯和中亞地帶滅亡,中國自宋朝之後也銷聲匿跡,據說今天在印度等地還有極少數或零星的信仰者。由此可見,它的信仰並不限于波斯民族,信仰過它的波斯民族早已將其丟棄;中國人可以接受,同樣可以放棄。又,說宗教有自己獨立的產生和發展規律,不可以用行政手段扶植或消滅,也不一定。佛教的故土是印度,11世紀以後,基本上被驅出境外;19—20世紀之際,中外佛教界學者曾期望它在印度重生,但至今依然不成氣候;它似乎始終沒有成為印度的民族宗教,但卻在漢藏語系和巴利文語系持續地生存與繁榮。中亞地帶曾是佛教最發達的地區,從公元前3—2世紀到公元7—8世紀,那裡基本上是佛教的勢力範圍,但後來卻成了伊斯蘭的一統天下,佛教基本上是用行政的甚至暴力的手段給消滅的((英)渥德爾:《印度佛教史》,王世安譯,商務印書館1987年版。);在阿富汗還留有些微遺迹的石佛,也在最近被人為地爆除了。到了今天,宗教團體的生滅速度明顯加快,作為「新宗教運動」的宗教,幾乎都有這種生滅無常的屬性。至於基督宗教遍及全球,而且在努力把它變成有關國家的國教或相關民族的族教——不是么,從鴉片戰爭就想把中國基督教化,至上個世紀初實施「中華歸主」工程以至今天「神學」進入我國高等院校和國家研究機構,表明基督教絕不甘心停止在西方國家,做西方宗教,而是期望他國和他民族改變非基督教的傳統,奉基督教為國教或族教。與此相反,歐洲基督宗教日趨沒落,已成共識;一條孌童醜聞,就使教皇的聖光掃地,教會破產;亨廷頓著書哀嘆,作為盎格魯-撤克遜新教信仰的美國人在問:「我們是誰?」其整體前景可知。如此等等,證明宗教確實沒有自身的本質,也沒有自身的歷史,它的本質和歷史全在於它的社會性;它的規律,就是受社會歷史發展的規律所支配。對宗教的認識,必須深入到它的社會基礎中去。宗教觀念和宗教行為是如何被意識形態化從而體現它的社會性的? 這需要許多實證科學的支持,本文只能作一簡略地描繪。現存的世界諸大宗教可以區分為一神教和多神教;這裡的一神教即以基督教為例,多神教可以佛教為例。  基督教信仰的核心無疑是上帝,被尊為唯一的神,這也是它的有神論指謂的唯一不存在爭論的對象;與之相應的宗教行為當是祈禱、祭祀(對神的祭祀後來異化為對教會的奉獻)以及其他與神直接關聯的語言舉止。這一切都存在於基督教被組織起來之前。我們把《聖經》視為基督教組織化的完成,它流傳了近兩千年,迄今仍為信徒奉為唯一的權威讀本。介紹和鑒賞它的作品很多,由此產生的神學無數,現在仍然滋生繁衍;近10多年來,我們國內還興起了所謂「教外神學」,與所謂「宗教學」研究一起,在「宗教文化領域」相當走紅。但這都不能作為認識基督教的根據,追本溯源,都得從《聖經》談起。  《聖經》的特色是把以「神」為核心的信仰擴展成了以神話傳說形式表達出來的教義體系,承載著基督教全部複雜的意識形態,並成為歷代神學據以發展基督教各類思想的原本,這就給單純對上帝的信仰,附加或增添了無數與信仰無甚干係的東西——在這裡,僅以其中與我們現實生活關係特別密切的部分略作考察。  《聖經·舊約》的開篇是《創世紀》,主要是記上帝創世造人的——注意:世界和人都是神的創造物,是一神教的共同點,均可以稱作「造物主」,差別僅在於神的名稱不同;基督教的神的漢譯名字是「上帝」或曰「天主」,本名「耶和華」。他所造的自然界,據說是為了安頓人的生存和讓人給以管理的;至於造人的目的就不清楚了。有說,神之創世造人只在於顯示「神的生命和權柄」,「使地上成為神的國度」。不論怎樣,這樣就確定了神與人之間的基礎關係:神是父,人是神的子女,所以教徒之間即以兄弟姊妹相稱;神是主,人是神之仆,所以信徒口不離「主」,自居謙卑;神是牧者,人即是被牧的羔羊,教會牧師就是代神牧人的專職人員;羔羊需要永遠依賴牧者;神是施恩者,人是受恩者,人要永遠感激神的恩惠,具體化就是向教會神職人員懺悔、作奉獻。如此等等,形成基督教的第一重教義。  大家都知道,上帝所造人的始祖是亞當和夏娃,生活在天上的伊甸園。始祖沒有遵從上帝的囑咐,偷吃了「分別善惡的樹」上的果實,具有了「智慧」,「眼睛明亮了」,知道了赤身露體的羞恥,從而觸怒了上帝,立即將他們趕到了地上,不但「詛咒」作為女性的夏娃,而且連帶整個人類都負上了「原罪」。從此上帝即視人類為罪犯,人類與上帝結為仇敵——有一次上帝發怒,決心將他的創造物全部毀滅,所以發特大洪水淹沒了世上的一切,到了最後一刻突發慈悲,保留了諾亞一家,讓他們乘方舟得救。上帝對人類的仇恨是如此之深重,促使基督教信仰把人的「救贖」當成人生的唯一要務。教徒謙卑中的通常語「我有罪」,就是來源於此;而用奉獻贖罪,出售贖罪券,則成了教會和神牧人員的直接財源。這樣,「原罪」論和「救贖」論,就成了基督教第二重基本教義。當前力促把中國基督教化的學者中有一派是全盤否定中國傳統文化的,主要理由就是中國人自古以來不知道自己有罪而盲目自大。  這兩條根本教義說明了一個道理:人是上帝的創造物,神絕對不能忍容人具有智慧,特別是辨別善惡、是非和美醜的能力;人的本性即是罪惡,人生只可以匍匐於地,「像狗一樣的順從,像天使一樣忍耐」(海涅語),而不能直起腰、昂起頭來自尊自立的生活,這從我們中國俗人來看,上帝就是用來愚民的;只有不「思考」或缺「思考」才能保證信仰的虔誠。  很明顯,這類教義已經超出有神論的範圍和信仰的本義,是給有神論信仰對象增添的一種獨特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體系,反映著特定的社會關係和世俗利益,也給基督宗教的社會屬性提供了更多適應的空間。  《出埃及記》中載有著名的「摩西十誡」,其中有這樣的話:  

我是耶和華你的神……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別的神……我耶和華你的神,是忌邪的神。恨我的,我必追討他的罪,自父及子,直到三代四代。愛我守我誡命的,我必向他們發慈愛,直到千代。  另記:  行邪的女人,不可容他存活……祭祀別的神,不單單祭祀耶和華的,那人必要滅絕。

  這類誡命或誡條,給基督教添加的是對外的絕對排他性及擴張性,對內的絕對封閉性及內聚性,這二者都是為了保障思想信仰上的高度統一,維護教會組織上的高度集中,實際表現則是對異教徒持敵對態度,成為發動宗教戰爭的內在依據;對內實施思想的極端專制,是迫害異端,成立宗教裁判所的經典依據。據此,僅以「魔鬼」名義大規模燒殺女巫就流行了二三百年,從15世紀至18世紀是高潮,而英格蘭和蘇格蘭到19世紀才算正式結束。據羅素估計,由於「行邪的女人,不可容他存活」這一誡條而受迫害者達幾百萬人。至於貫徹「祭祀別的神,不單單祭祀耶和華的,那人必要滅絕」,其效用必然好戰成性。所謂「十字軍東征」對穆斯林國家的戰爭前後8次,打了近200年(1095-1291);新近的伊拉克戰爭,在美國總統的「口誤」中也宣布為「第二次十字軍東征」;至於基督教自身的教派之爭,從統一的天主教分裂出東正教,而後宗教改革再次分裂出耶穌新教;這每次分裂不帶有十足的血腥是沒有的。舉例說,17世紀「在克倫威爾時期,英國的新教徒至少屠殺了三萬愛爾蘭人,他們為了掩蓋自己的獸行,就捏造一個神話,說什麼這是為了對愛爾蘭天主教徒殺戮三萬新教徒實行的報復」,這仇恨延續至今,仍有陰影籠罩。在基督教向清朝傳播時,曾發生過所謂禮儀之爭;鴉片戰爭之後,基督教變而成為西方帝國主義侵華的文化工具,製造的「教案」不斷,導致八國聯軍血洗北京;辛亥革命不久,西方基督教又發動了一次基督教「佔領中國」的運動,由此觸發了全國規模的「非基督教運動」。這一切的背後是基督教借殖民主義之力,行其擴張和排他之教義——擴張排他性的實踐的最後形式即是文化侵略與流血戰爭。  它的「封閉性」,在於嚴格控制教徒,從思想洗腦到組織處罰,無所不用其極。「無神論」是最大的罪名,「異端」也逃脫不了死刑,而科學之被奴婢化,也是常識了。當然,現在要動用關乎性命的宗教審判在西方是難以公開存在了,但不等於其他一神教不在繼續沿用。僅就教義上的恐嚇和誘惑所具有的「敬畏」力,在當今開放的世界也不少見,其恐怖的程度能使人人自危。有學者美其名曰民族或國家的「內聚力」,當作今天的中國文化也應當模仿的美德,真不知是何種思維。  《新約》有了一些變化,特別為「新教」所推崇。譬如《舊約》強調復仇:「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是它的名句;《新約》則反其道而行之:「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舊約》說:「當愛你的鄰舍,恨你的仇敵」,《新約》說:「要愛你們的仇敵」——於是「寬容」和「愛」就成了新教傳播「福音」最響亮也最贏取人心的口號。其中「愛人如己」還與儒家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一起被視作道德的黃金律。這除了實踐的檢驗——「聽其言觀其行」之外,不妨也看看原文原義的實際內容是什麼。《馬太福音》是《新約》的第一卷,我們就以此卷為例:  

「耶穌對他說,你要盡心、盡性、盡意,愛主你的上帝,這是誡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仿,就是愛人如己。這兩條誡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總綱。」

  這「第一」的,也是作為前提的,乃是愛上帝;你的這種愛不應該自私,僅限於利己,而應該同時施之於人,與他人同享,所以你愛上帝,也應該讓他人愛上帝;你不愛下地獄,而愛上天堂永生,也應該讓他人懂得這類教義,信仰這種宗教。如此之類,「愛人如己」就等同於傳教,成為傳教的一種情感付出。同樣道理,也可以理解「愛你的仇敵」的真實意義,以及為什麼說這是基督教「一切道理的總綱」。現在有首歌曲——「讓世界充滿愛」,這是我們普通人的一種願望,與基督教「普世的愛」有原則差別。這不是我的武斷,也有經文為證——耶穌說:  

我來,並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動刀兵。因為我來,是叫人與父親生疏,女兒與母親生疏,媳婦與婆婆生疏。人的仇敵就是自己家裡的人。愛父母過於愛我的,不配做我的門徒;愛女兒過於愛我的,不配做我的門徒。不背著他的十字架跟從我的,也不配做我的門徒。得著生命的,將要失喪生命;為我失喪生命的,將要得著生命」。  凡為我的名撇下房屋或是兄弟、姐妹、父親、母親(妻子)、兒女田地的,必將得著百倍,並且承受永生。

  研究宗教倫理學的學者不應該忽視《聖經·新約》的這類內容。假定「人的仇敵就是自己家裡的人」;為了愛上帝,連自己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之間的關係都必須疏離,何談其愛的普世性? 假若兄弟姐妹的關係只能存在於教內,或承認唯一的父是上帝,那種「愛」不是等於宣布對非基督教信仰者都是仇敵么——「人的仇敵就是自己家裡的人」,這一斷語本身就令人毛骨悚然。「愛你的仇敵」的最佳途徑,就是讓你的親朋好友包括你的鄰居全去皈依基督教,信仰上帝。  在《新約》里,排他性和封閉性不僅沒有消失,而且強化了,強化到從仇視家庭、背離親人,唯有全身心地依附基督教才有生路的程度——為了信仰,即使死,也是生,暫時的死,換得永恆的生。與此相應,是更增添了教徒必須傳教佈道的使命。耶穌說:  

天上地下所有的權柄都賜給我了。所以你們要去,使萬民作我的門徒,奉父子聖靈的名,給他們施洗。凡我所吩咐你們的都教訓他們遵守,我就常與你們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

  《馬可福音》也重複了這一教誡:  

你們往普天下去,傳福音給萬民聽。信而受洗的必然得救,不信的必被定罪……主耶穌和他們說完了話,後來被接到天上,坐在上帝的右邊。門徒出去,到處宣傳福音,主和他們同工,用神跡隨著,證實所傳的道。

  我們現在的一些熱衷於宣傳基督教為「普世宗教」的學者,大約就來自這類教誡——作為教徒,不論你願意還是不願意,必須同時作著傳教士的事業。這樣,全體信徒及其學者們若真的履行起來,那思想的禁制真成了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不凝固、不死亡,那才叫怪呢。人們之所以稱中世紀為黑暗時代,我看很有道理,儘管現在有學者把中世紀的「光明」說得天花亂墜,替它平反。  西方自文藝復興以來興起的無神論,針對的主要是基督教,力求從基督教的神權奴役和中世紀神學束縛中解放出來,其成果是科學與民主的發達,封建主義的滅亡,資產階級公民社會的確立。但新的社會類型,依舊建立在階級對立的基礎上,基督教經過脫胎換骨的改革,變化的是階級屬性(「階級」這個字眼不是我妄加的,中國的一些神學家鼓吹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就是這樣說的),教義沒有變化,《聖經》依舊還是那部《聖經》,只是奴役和服務的對象變了——人們從「神權」的奴役改受「資本」的奴役,神學從為神權服務,也就改作為資本服務,於是為了與這類社會性質的宗教作鬥爭,有了馬克思主義的產生。  我把佛教作為多神信仰的宗教,在於它沒有唯一的聖典,就其經律論三藏而言,巴利文和梵文、漢文和藏文,多得不可勝數。它的寺院可能遍天下,但卻互不隸屬,各行其是。它所信仰的神祇以及經書、塔廟、法師(活佛)等其他崇拜對象,也是千差萬別。這說明,它雖然被列為世界性宗教,但在思想上、信仰上和組織上都是不統一的。唯一的共性,是堅持業報輪迴,自作自受,不承認甚至反對能夠創世造人的唯一神;在理論上則唱「緣起說」,反對「一因論」。它的一大特色是流行到哪裡就融入到哪裡,包括收容種種神祇和鬼怪進入他的信仰體系,所以它內祛邪見,外反外道,總體上教義是溫和的,發展形式是和平的,但絕不能否認它同時也具宗教固有的排他性和封閉性,它的社會性同樣能夠導致宗教歧視和宗教衝突。來華最早的佛經《四十二章經》定人身為「苦具」,家庭為「牢籠」,以棄妻子出家為「高尚」,其悲觀厭世如此;著名的《大般涅槃經》視「一闡提」為仇敵,《菩薩戒本》認定誅殺誹謗和反對大乘者無罪,雖是極端的例子,可能反映了歷史上佛教與外教的鬥爭也是十分殘酷。不過佛教進入中國內地,教義和戒律都有了根本性變化,倫理上要適應儒家觀念,「一闡提」亦具佛性、亦可成佛的主張成了主流,而戒律則自行制定,大乘戒和小乘律都被改造了。佛教在日本又與中國不同,它曾擁有武裝,發生過教派戰爭。藏傳佛教曾作為漢藏蒙滿等諸多民族連結的重要紐帶,但長期的政教合一體制,使它變成歷史的反動,民主改革解放了百萬農奴,也使藏傳佛教得到新生;然而要肅清舊的影響,徹底實現政教分離的民主原則,迄今仍有敵對勢力的干擾。這些,都屬於宗教的社會性使然,是在信仰之外被附加進去的東西。 4科學無神論的歷史作用和當前任務  從西方看,科學無神論作為一種思維方式的存在,集中反映在科學理性已經佔據現代人類思維領域的支配地位,宗教自身則被放置在科學理性的視線和評判之下;作為生活方式的存在,則是社會世俗化的程度和速度,將宗教生活擠壓到必須徹底改變以至難以為繼的地位。宗教感情、宗教倫理、宗教道德,正在被人際感情、人間倫理和社會道德、甚至法律條文所替代。宗教曾經包容一切學科、統帥全部生活方式的時代,早在200年前就開始瓦解了,如今給它剩餘的地盤了了可數,科學、教育和哲學突飛猛進的發展,越顯得宗教神學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一些遺迹已經進入博物館或作為文物被保存起來,一些宗教舉止和宗教節日,越來越作為傳統習俗而流傳:神的地位和作用基本上已被人的地位和作用所取代。近數十年來,在不同地區宗教確有不同程度的復歸模樣,但稍作分析可見,這主要不是它的有神論在起作用,而是它的社會性能在被人為地抬高和加強——它的有神論在被某些國家和某些集團當作謀取政治勢力和經濟利益的手段,呈現出一種文明的倒退,歷史的反動。  這類情況,急需做全面的評估和探討,而且必須與國際關係的整體形勢和相關國家的社會變化緊密聯繫起來——諸如國際恐怖主義、宗教極端主義、民族分裂主義為什麼會成為全球性問題? 已經發生和正在進行中的局部戰爭與社會動亂為什麼總有宗教的參與而且頻發不已? 如此之類,我們沒有能力做出全面的估量和分析,但在考察宗教的社會性能方面,卻是絕對不容忽略的背景。即以我國當前的宗教和有神論的活動狀況,也頗能說明一些問題。  改革開放使我們國家取得長足的全面發展,生產力和國力的增強空前,民生的改善空前,文化的繁榮空前,公民的自由度空前。與此同時,沉滓浮起,海外滲透,也猖狂起來。像「法X功」這類邪教的滋生,「藏du」、「疆du」這類分裂勢力的湧現,以及海外基督教向文化教育領域及邊遠地區的擴展,都是前所少有的動態。在這種咄咄逼人的形勢下,有相當一批黨員知識分子和黨政幹部,把宗教當成維護社會穩定、防止犯罪的精神因素,將形形色色的有神論當作不可觸動的禁區,而無神論則罪不容赦,「宗教」一詞變得真的神聖不可冒犯起來。這有些令人不知今日身在何時、何處,天下域中是誰主沉浮。  其實,中共中央要求加強無神論的研究和宣傳教育的精神,始終是明確的、不動搖的。為了清除思想障礙,近來還特彆強調,無神論研究和宣傳教育是一項長期任務,這與貫徹黨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並不矛盾。我想首先從這裡談起。  什麼是「宗教信仰自由」? 這一觀念也是西方的。它本是西方資產階級革命反對封建主義神權政治統治,要求從宗教枷鎖中解放出來的口號,而後成了它們建國立憲的一條重要原則,馬克思主義把它視為人類文明發展的優秀成果之一,工人階級政黨將它作為處理宗教問題的基本政策,而今則成為我國《憲法》規定的公民權利。它的本意,是保證宗教信仰成為完全由個人自主選擇的事情,免受任何個人或組織的干涉和政治經濟等外在力量的左右。因此,宗教信仰自由本身就含有不信仰任何宗教和持有無神論的自由,從而與《憲法》規定公民享有各種自由——尤其是思想言論自由的權利統一起來,而不是矛盾和衝突。自從美國公布《國際宗教法案》,專門用來推動美國以外各個國家非政府組織的宗教勢力的發展,在某些中國人那裡,宗教自由就變成了「第一自由」,無神論也就成了「宗教」第一位的敵人。但是,《國際宗教自由法案》只是美國給「國際」的立法,美國自身是不在其列的;因為美國與歐洲一樣,不但把宗教從教育領域中驅趕出去,限制了它的自由,也同樣存在日益強大的非宗教組織和無神論思潮。  中國歷史上從來不存在宗教問題。在信仰領域,信仰哪個神或不信仰哪個神,甚至要造個什麼神,丟棄哪個神,沒有什麼力量橫加干涉;激烈的反神者和虔誠的信神者可以和平的並存共生,極少發生宗教歧視,沒有宗教迫害,更沒有宗教戰爭。大家知道,梁武帝是以佞佛著名的皇帝,他的臣屬范縝則是著《神滅論》反佛的健將;他曾以范縝「違經叛道」的罪名發動王公大臣高僧大德60餘人撰文圍剿,結果除了給中國思想文化史上留下這樣一筆值得稱道的記錄之外,范縝的身心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的官照做,似乎還得到重用。最為佛教反感的所謂「三武一宗」事件,固然涉及到釋、道之爭,但在中國史學那裡,這只是佛教的膨脹已經嚴重地威脅到了國家的穩定而造成的反彈,是政治措施,不是宗教動機。就是說,中國歷史上不存在宗教信仰不自由的現實,因而也就沒有呼喊宗教信仰自由的必需。  儘管如此,國家對宗教的管理始終是嚴格的。至少有三條界限,宗教是不可以逾越的:第一,不能損害百姓的身家性命,包括人的生命健康和財物。第二,不能危害社會秩序和公共利益,包括妖言惑眾,聚眾鬧事,斂財盜色。第三,不能威脅國家安全,特別是勾結官吏,參政干政,謀逆造反。凡觸及這三條,大都以行政手段包括鎮壓在內的方式解決。正因為如此,政教分離,宗教與教育分離,是我們國家的歷史常態。宗教作為一個嚴重的問題突出來,是隨著鴉片戰爭基督教在中國的傳播開始的:從來沒有發生的宗教衝突發生了,這就是延續不斷的「教案」,直到義和團運動與八國聯軍血洗北京。進入近代史的中國宗教,一開始就帶有強烈的政治涵義,成為中國人民民族民主革命的動因之一,「五四運動」之所以有「科學」與「民主」做主導,接著全國性的「非基督教運動」和「非宗教運動」,都與這樣的歷史大背景有關。因此,在中國語境下的「宗教信仰自由」特彆強調嚴格限制宗教干預政治和進入國民教育領域的含義。  中國共產黨繼承馬克思主義的宗教觀,對待宗教信仰問題有更新的視角:第一,是否信仰宗教屬於公民的權利,不允許任何勢力干涉。第二,有神論不符合實際,作為對人民負責任的政黨,有義務道出事情的真相,進行無神論的宣傳教育。這種法權上對公民的尊重和保護,與為人民服務和對人民負責的宗旨統一起來,特別體現了宗教信仰自由與宣傳和研究無神論的一致性。第三,從毛澤東的《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開始,就把宗教問題納入中國革命和建設的總體任務和方針路線之內,毫不含糊地打擊假宗教之名從事反動政治活動的各種勢力,而對人民大眾的信仰則採取由衷的尊重態度,因為他相信群眾在革命和建設實踐過程中通過教育和自我教育,會自行解決,反對越俎代庖。「引而不發,躍如也」。  有神論是主觀精神世界問題,從唯物史觀看,必須從滋生它的社會根源上尋找原因和解決的出路。因此,馬克思主義無神論必須建立在相信和依靠人民大眾的基礎上,在實際地改善人民群眾的物質與文化的條件和提高科學精神與認識水平上,發揮作用。就此而言,無神論不是消極的,不限於反對種種有神論:更重要的是積極的,是為了建立一種正確的思維方式與生活態度的,是為了建設一種與宗教生活不同的生活方式的——用人自己的頭腦和雙手,採取科學與教育的方法,創造一種健康美好、幸福和諧、自由發展的,同時也是充滿著人性關懷、體現著人情溫馨的生活方式。這樣,科學無神論必然成為科學社會主義運動的有機成分,與未來的共產主義理想銜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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