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科學是迷信,健康也是一種病


小編按

經常聽見一些人(通常都不是科學界的人士)反覆的說:「不要唯科學主義」,「不要迷信科學」,「科學也是一種迷信」,「今天的科學以後也會被推翻,所以科學也是迷信。」說句不客氣的話,一個成年人如果說出「科學是迷信」的話,幾乎等同於腦殘。本來,任何學歷在小學高年級以上的正常人都知道科學與迷信是截然相反的東西,本無詳細分析的必要,但一個謊言如果被反覆傳銷一千遍,儘管成為不了真理,但會在對科學和迷信的概念了解處於模糊地帶的朋友之中產生洗腦效應。下面,我們仔細說說為什麼科學不是迷信,為什麼說「迷信科學」的人是一種腦殘。

(如果科學是迷信,健康也是一種病)科學不是原教旨主義

著名的無神論學者道金斯曾經被宗教界批評是「一個原教旨無神論者」,一些所謂的業餘哲學家,會有一種極其無聊的說法:一個科學家對於證據的信念本身就是一種原教旨主義的信仰。作為一位有理性的科學家的道金斯,真的是原教旨主義者嗎?

原教旨主義者永遠認為自己是對的,比如他們信仰的聖經中的真理是公理,而不是推理過程的產物。如果有證據似乎與發生衝突,那麼。該拋棄的毫不猶豫就是證據而不是這本書。

相反,作為科學家,所相信的則是與信仰完全不同的東西。比如,所有的生物學家都信關於就進化的書,不是因為它們是聖經,而是因為這些書提供了太多彼此相關的證據。原則上,任何讀者都可以去檢驗這些證據。一旦一本科學書上有錯,這個錯誤遲早會被人發現並在以後的書中加以糾正。而對於一本聖經來說,則是無法想像的事情。

我們相信進化論,是因為有證據支持它。如果新證據出現否認了進化論,我們就會在一夜之間放棄進化論。但不會有一個原教旨主義者敢於說過類似的話。原教旨主義者面對任何強大的證據,通常做的就是視而不見,拒絕正視。科學家對進化論的信賴絕對不是原教旨主義式的,它不是信仰。科學本身就不是信仰,信仰是宗教範疇。科學也不追求真理,而是老老實實告訴你如何獲得知識的最可靠的方法。

牛津大學動物學系一位教授多年來宣稱高爾基體不是真實的,是一個幻象。某個星期一,一位美國細胞學家來做講座,他提供了令人信服的證據,表明高爾基體是存在的。在講座結束的時候,牛津大學這位令人尊敬的元老教授大步走上前台,以手舞足蹈的方式大聲叫嚷,激情澎湃:「我親愛的朋友,希望能感謝你。15年來我一直是錯的。」聽講座的人把手掌都拍紅了。

但絕對沒有一個原教旨主義者敢於這樣說話。

舉個反面例子,美國有位地質學研究者叫庫爾特.懷斯,堅持「聖經似的思考」。由於宗教灌輸給他一個理念:地球的理念小於1萬年——與他受到的科學教育格格不入,使得他的內心日益不安。他說:我不得不在進化論和聖經之間做出選擇,......我接受了上帝之道。多年來我就與所在學院的教授們共同認為,如果宇宙中所有的證據都反對創世論,我也許會認同這些結論,但我依然還是一個創世論者,因為那是基於上帝之道所帶給我的。我必須堅持這一觀點。

所謂「科學主義」的真相揭秘

科學主義(scientism)被學術界認為是臆造出來的概念,實際上在科學界不曾有過「科學主義」這種東西。現代社會經常提「科學主義」的人一般被認為是不具有基本科學素養的所謂「人文主義者」。

提出「科學主義」概念的人想當然的以為:科學需要人文的指導,而人文也可以是唯心,所以科學應該脫離自然研究的範疇。

有學者一針見血的指出:「科學主義」是一頂用謊言編織的帽子。

臆造」唯科學主義「概念的人虛構出「科學主義者,把科學當作檢驗所有事物的唯一標準;科學為解決世界一切問題的萬能力量。」

然而,科學名家、科普大神,有文體愛好的不在少數,還有許多是公開呼籲重視人文、反對戰爭獨裁的,大力提倡科學的知名的「五四」先驅,他們有的是文藝家、有的是革命家,都沒有一個人把科學當成是無所不能、包打一切的。無論是主張「科學主義」的哲學家,還是廣大的科技工作者,沒有人認為「科學能夠解決一切問題」。

「主義」是指「對客觀世界、社會生活以及學術問題等所持有的系統的理論和主張。」「唯科學主義」是一個說法,其理論並不「系統」,甚至「唯科學主義」的內容,往往是那些批判「唯科學主義」特別是批判五四運動、為迷信招魂的文人提出的。

「唯科學主義」是一個稻草人,也是一個靶子,大多由一幫厭惡科學、反感科學的文化人所樹立、所批判的。

「科學主義」一語經常被反科學者當作貶稱來用。批評者拿它當攻擊的棍子,指責對手主張只有科學觀點才是唯一有意義的觀點。這樣的主張本身就構成了悖論:它顯然不是科學觀點,所以要麼不成立,要麼沒有意義。

在美國攻擊「科學主義」的主要是兩種人:一種是原教旨基督徒,堅信包括人類在內的生物都由上帝創造,因此把進化論罵做科學主義,把進化論者罵做科學主義者,比如已故天文學家和科普作家卡爾·薩根(Carl Sagan)就被就被神創論者稱為「科學主義的先知」。另一種人,則是宣揚特異現象的偽科學者,在別人向其要科學證據時,就以「反對科學主義」為遁詞。

至於國內某些人動輒說人是科學主義,則可能還屬於第三種情形,即對科學了解甚少甚至極度無知,由無知而產生恐懼,因此一見有人普及科學,就給扣頂科學主義的帽子。

「他們指責不加懷疑地信仰科學、誇大科學的作用,反而帶來很大的危害,容易造成『偽科學』的泛濫。」這是相當奇怪的指責,就好比社會上出現了偽冒產品,不去打假,卻反過來指責正宗名牌把產品做得太好,導致消費者相信名牌,刺激了偽冒一樣荒唐。

科學主義的英文(scientism)在十九世紀七十年代出現。德國哲學家狄爾泰(Wilhelm Dilthey)在十九世紀末主張人文學的研究方法與科學方法不同,人文學應該「主觀」,與科學的「客觀」相對,並批評那種試圖將科學方法應用於人文學(指法律、藝術、歷史和宗教)研究的思想為科學主義。

反科學在宗教勢力強盛的西方蔚然成風,神學家、哲學家反科學也反得堂堂正正。中國有中國的國情,公開站出來宣揚反科學多有不便,要發表反科學言論還需要羞羞答答遮遮掩掩,「反對科學主義」就成了反科學的一頂隱身帽,文化人自以為戴上這頂帽子就可以隱瞞其反科學真面目,可以破帽遮顏過鬧市了。

反科學「文化人」在學術上無所建樹,拿不出過硬的證據來支持自己的主張,只能靠扣帽子、打棍子的非學術方法來對付批評者。所謂「科學主義」就是反科學勢力用來對付批評者的一頂大帽子。遇到與他們觀點不同的人,不需要任何符合學術規範的論證,只需給對方扣上「科學主義」的大帽子,就可以得勝回朝了,實在是方便得很。只可惜這樣一來,「文化人」所標榜的「學術」也就所剩無幾了,畢竟學術不是這樣搞法的。

科學精神最重要的有兩條,一條是合乎邏輯,一條是要經得起實際驗證。

用更通俗的話講,就是擺事實,講道理。只要是反科學的主張,必然是反對科學精神的,否則就要被納入科學體系之中了。所以反科學只有兩手,或者靠邏輯混亂,或者靠撒謊造謠。邏輯混亂的缺點是太容易被識破或駁倒,因而製造謊言更為反科學者所多用。關於「科學主義」的種種說法,大抵是謊言的集合。科學與神學、哲學的一個重要區別,就在於其非形而上學性,是脫意識形態的(哲學也有拒斥形而上學的流派,難以徹底。)。

所謂「科學主義」,如果存在的話,也只是哲學史(而不是科學史)上的一個流派,是某些哲學家對科學的看法而已,與科學本身並無關係,與科學家也沒有關係。

如果有誰真的要反對「科學主義」的話,應該到哲學家中去尋找科學主義者,而不應把矛頭對準科技界。把「科學主義」說成是科技人員乃至熱愛科學的公眾的「預設配置」,視廣大科技人員如「敵占區」,向公眾散布妖魔化科學的言論,當然不是反對什麼「科學主義」,而是地地道道的反科學。

科學把權威看得一錢不值

我們知道,所有的科學家都承認科學不是萬能,有其局限性,不能包打一切。

那麼,對科學的「盲目信賴」會不會存在呢?比如說,看見「科學界」某些人說某個事物是對的,就一致拍手稱好。

其實,這種「信賴」與科學無關。科學的本質是只認證據和事實,把權威看的一錢不值。任你是名校長、大科學家、名牌教授、諾貝爾獎獲得者、美國總統,如果拿不出確鑿證據,一概保持懷疑。而迷信不要證據,服從權威。

我們舉個例子:有「真偽專家」打著科學的旗號兜售所謂的「高科技保健品」,民眾由於缺乏科學認知,一看是「專家」推薦的,似乎「很科學」,便選擇了盲從。其實,民眾迷信的本質是「缺乏判斷力——迷信偽裝成代表科學的權威」。不管這些「專家」是不是真的,拿不出確鑿的證據證明其推薦的保健品確有療效,我們就不認他,不管這個專家是教授還是部長,這個就是不迷信「權威」。部分民眾由於科學素養不高,錯誤的迷信了「權威」,這種行為恰恰不是迷信科學,而是脫離了科學。而科學精神就是保持對「權威」的質疑,是「動態開放的方法」,科學恰恰是最不迷信權威的,把權威看得一錢不值。再說,偽保健品本身與科學無涉,就是迷,也不會是迷信科學,而是迷信偽科學。

所以,「迷信科學」是一個偽命題,任何一個稍有邏輯判斷力的人都不會相信這種幼稚、荒唐的鬼話。

那麼,科學本身是不是最值得「信賴」呢?

首先要明白:科學是方法體系,不代表知識主體。科學不代表任何一種科學理論,科學理論在科學體系中不佔主體地位,好比,地球上有幾百萬種動物,老虎是動物的代表性物種,如果你說動物等於老虎,那就錯誤了。打個不恰當的比方,科學就相當於數學(當然,科學不是數學),某一個數學公理被證明具有局限性,被「否認」(其實,是修正)了,然而,你可以否認數學本身嗎?

科學講究實事求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只告訴我們能解決哪些問題,以及怎樣解決它,即「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們獲得知識的可靠方法」。而且科學還告訴我們什麼是不可能的,例如能量守恆定律告訴我們發明永動機是不可能的。科學的「擺事實,講道理」的原則,在科學領域之外當然也有應用的可能,在非科學領域應用各種科學方法有很多成功的先例,即使有暫時不成功的例子,繼續朝這個方向努力仍然是值得的。

科學既不求終極真理,只是不斷接近真理。「真理」本來是一個宗教概念。科學也不是信仰,信仰代表非理性的那一方面。

科學解決的是「應該做什麼」和「應該怎樣做」的問題,「是什麼」只是從屬於這兩個問題的「幾乎微不足道」的問題。科學能夠用於決策就證明了這一點。科學不以真理為目標,科學是迄今為止人類獲取知識的最有效也最可靠的方法,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科學最講究的是數學自洽、形式邏輯和實驗證據,而玄學、哲學、神學都無法勝任。

我們還可以提出一個反證證明「科學方法最可靠」,比如,你可以任意拿出一個科學方法以外的新方法,證明比科學方法更可靠,自然推翻了前面的論點。然而,至今沒有一個實例可以做到。

科學可以被推翻嗎?

迷信與科學的主要區別之一在於,迷信只是一種主觀臆測,而科學則建立在對現實世界的客觀觀察之上。

在現實、網路中卻有不少人,發表了一些諸如:「科學不是真理」、「科學推翻了迷信,又成了新的迷信」、「現在的科學會被以後的科學推翻,所以科學也是迷信」之類的皇皇言論。

對於這種人,我無法不惡意的推測:他們曾經在科學、邏輯方面被證明十分愚昧,深深的傷害了他們的自尊,所以高舉「科學只是新型迷信,現在的科學家在以後會被證明其實也是蠢蛋而已,而『我』以後會被證明是正確的。」這樣一種把意淫與科學相提並論、極其反智的世界觀。

上述這些觀點,很明顯的把「意淫」和「科學」歸為了一類。 雖然任何一個對科學有基本認識的人,都知道「科學不是真理」(也從來沒有自稱真理);甚至謹慎的說,目前的科學理論並非能夠完全的描述現實,連有些極端唯物主義者認為的無限貼近現實都算不上。不過很可惜的是,普通意義上的「科學被推翻」,依然不會成立——科學理論,可以被更新、補充擴展,但不會被完全推翻。 讓我們先來看一下兩列片語:

1風、雨、雷,日、月、星,鬼火——2風神、雨神、雷神,太陽神、天狗食月、觀星術,磷火……

它們的特點就是——對應,而且其中一組完全被證偽。而這樣的片語我們其實可以列出更多,不過已經沒有必要了。我想我們已經可以得出兩個常識:一,眼睛是誠實可靠的器官(雖然精度不足、有誤差);二,人腦是喜歡意淫的器官。

或許用這樣一句話來總結更準確一點:對現象的解釋才會被證偽,而現象不會。而這就是為什麼科學不會被推翻的原因。

只有玄學、神學這些理論,才是以對現象的意淫解釋為結果的。科學與它們有本質的不同:科學通過預測現象、重複現象來證明自己,它使人製造無數預知的、可控的、重複的現象——而這些現象,或者說應用與產品,它們會一直存在不變。因此,所有經過驗證的舊有科學理論,我們都無法完全推翻、拋棄,而是只能包容入新的理論內。正如經典力學在微觀、高速領域不適用,但在普通宏觀領域依然永遠像以前一樣正確。 因此那些所謂的一個科學理論會被徹底推翻、拋棄,然後「地球只有6000年」、「中醫會被以後的科學證實」......這些東西將成為新的科學,永遠只是妄想。 整個人類的知識積累,不過是實踐證偽了意淫,而意淫從來無法證偽實驗驗證。科學雖然不是真理,但是它永遠靠譜,而違背科學的只能是永遠不靠譜。

「唯科學」僅僅存在於知識領域

很多所謂的「公知」,如許小年、田松之流,經常說「不要唯科學」,他們忽視了一點:社會行為有千千萬萬,需要運用「唯科學」的只是在知識領域。獲取知識只是社會行為中的一種,沒有任何人說過科學可以指導一切人類社會活動,何來「唯科學」?在知識領域必須唯科學。科學本身就得獲得知識的最可靠方法體系,在這方面,如果不唯科學,莫非要唯玄學?玄學、神學、哲學都不足以勝任,因為它們不是獲得知識的可靠方法。民眾盲目的信任「專家」的行為並不是獲取知識,所以不存在「唯科學」。

舉個例子,清明節祭祖是中國人的傳統習俗,雖然絕大多數人都知道鬼是不存在的,輪迴也是虛構,但是我沒有看見哪個人依據「科學」就不去的。因為這個是習俗,主要是寄託對親人的哀思,在古代,祭祖還有強化血緣紐帶關係的作用。在傳統習俗裡面,我沒有看見哪個人「唯科學」了。許小年之流信口開河——他們到底是邏輯毛病還是確實無知呢?

在於中藥粉辯論的時候,有人說判斷中醫的價值不必、也不能——唯科學。莫非恰恰反證了中醫不是科學?

有人說,中醫不是科學,但有效,所以我們不能用科學的標準去衡量中醫。

你想,中醫是有效,但為什麼中醫的效果遠遠不如現代醫學呢?是哪裡出了錯呢?是不是醫理如陰陽五行錯誤了呢?還是經絡穴位根本不存在呢?如果經絡存在,醫生開刀動手術為什麼從來也不需要不考慮密密麻麻的經絡穴位呢?為什麼大量實驗證明針灸只有安慰劑作用呢?如何檢驗中藥有沒有毒副作用呢?如何提高中醫的治癒率呢?不證明其醫理正確,如何懂的中醫治病的原理呢?如果不運用科學實驗上的雙盲法,如何確定中藥就真有效果呢?這個效果是如何誕生的呢?是什麼樣的化學反應作用於人體的呢?

你看,分析中醫是不是需要運用科學的思維?如果我們不運用科學的思維,如何知道中醫治病的原理呢?既然不知道原理,如何判斷中醫就是有效而不是其他原因呢?是不是盲人摸象偶然碰上的呢?能不能讓中醫的療效再上一個台階呢?

所以,中醫也在科學研究的範疇。既然是科學研究的範疇,判斷中醫的藥理、醫理,就必須運用科學的標準。

當然,中醫也有一些看起來與科學無關的因素,比如人文因素。慈眉善目的老中醫關懷的給病人把脈,溫柔細心的安慰病人,一貧如洗的卧病之人看著葯爐上的裊裊細煙、聞著苦藥味,他們心裡也獲得了安慰。

我們的主流醫院太繁忙了,忽略了給病人安慰也是醫治體系的一個主要部分。這個看起來「不是科學」,然而歸根到底,它還是「心理學」。心理學不是科學嗎?

科學不看重經典著作

科學是理性的產物,迷信是放棄理性,迷而信之。不少新迷信的信徒就是模糊了科學與迷信的界線,而上當的。科學,是幫助人類從「不成熟」走向「成熟」的一種「動態」的方法,是研究宇宙萬物內部規律的一套最有效的方式。與科學截然相反,宗教是靜態的。宗教不允許批判經典著作,認為自己是宇宙最高真理,如《古蘭經》,一個字不能動。科學允許對本身一切理論的質疑和推翻,更不會說「最高真理」、「永遠正確」。

科學對待經典著作毫無熱衷,現代生物學論文基本不會引用《物種起源》這樣的經典作為證據,而是直接用DNA的實驗數據。一個有良心的科學家,僅僅用一分鐘就推翻自己幾十年所堅守的知識,霍金在世界第七次萬有引力大會上就否認了自己以前提出的黑洞信息丟失理論。宗教徒根本做不到這點,也不敢去嘗試,如果做到,那宗教就變成科學了。

我們假設,如果上帝真的出現了,雖然與過往的經驗常識相違背,科學家也會勇敢承認,這種行為,本身就是科學的態度。而迷信者,沒有勇氣承認自己的信仰是荒誕的,即使證明上帝不存在,宗教徒要麼不敢面對現實以種種借口拒絕承認,要麼精神崩潰。

科學真的傲慢嗎?

科學取代迷信——是用一種信仰來代替另一種信仰,還是同樣是專橫獨斷的信仰?

都不是。

科學之所以有效,部分原因是因為內在改正錯誤的機制。在科學上沒有被禁止討論的問題,無論是過於敏感的問題,還是需要深入研究的問題。

在科學中,沒有神聖的。不可冒犯的真理。對新思想的開放與對所有思想進行的嚴格的懷疑主義的驗證相結合,才使得麥子能夠從乾草中篩選出來。在科學面前,無論你多麼聰明敏捷、多麼令人敬畏、多麼受人尊重,都與他人一樣,無高低貴賤之分。

你的成果必須經受嚴格的專家的評審才能得到證實。不同的意見和爭論都具有重要的意義,所有的觀點都應當受到鼓勵,應鼓勵不同的觀點在廣度和深度上進行爭論。

卡爾薩根寫道:

「你坐在一個各種觀點爭論不休的科學會議上。你發現在大學的討論會上,發言者在他們的聽眾的各種難以回答的問題和評論提出後不到30秒鐘就開始發表看法。這些裁決者的工作就是發問這樣的問題:作者是否做過蠢事?文章的內容是否足夠引起讀者的興趣,有否出版的價值?這篇文章的缺點是什麼?論文的主要結論是否別人已經得出?在作者實際上已經公開論證了自己的研究結果後,其觀點的表述是否充分?其論文是否應該重新呈交?這一切都是在幕後進行的:作者對評論者一無所知。這就是科學團體每天期望知道的東西。

我們為什麼要忍受這種現象?我們喜歡被批評嗎?不,沒有一個科學家喜歡被批評,每一個科學家都覺得他或她對自己的思想和發現擁有所有權。然而,批評對你毫無害處。把它擱在那兒,不去理睬它。應該用一種慣常做法替代上述做法,雖然這種做法施行時困難,但是卻是公正的,即,如果一個思想在實行中是行不通的,就應該將其放棄。別在無效的東西上花費太多的腦筋。

有些人認為科學傲慢自大——尤其是當它據稱與長期存在的信念相互矛盾,或當它提出一種似乎與常識完全不同的稀奇古怪的概念時。就像在我們所站立的地面上發生地震,科學震撼著我們的信念,向我們所熟悉的信仰發起挑戰,使我們長期以來所信仰的說教產生了根本的動搖。

然而,我依舊認為科學的主要部分是謙遜的。

科學家們沒有將他們的需要和索求強加給大自然,相反,他們謙卑地詢問著自然,並且用非常認真的態度看待他們的發現。我們意識到那些深受尊敬的科學家們錯了,我們認識到了人類的不完美。我們堅持研究的獨立性,盡最大可能地對所提出的觀點進行定量核實。我們不停地前進,發出挑戰,尋找自相矛盾的觀點,尋找出那些微小的、但不斷出現的其他錯誤、作出其他解釋、鼓勵各種言論的自由發表。我們高度讚賞那些用雄辯的觀點反駁已有的學說的行為。

在此,我們可以舉出許多這類例子其中的一個:與牛頓的名字聯繫在一起的運動定律及引力與平方成反比的定律被認為是人類的最傑出的成就之一。300年後,我們用牛頓力學來預測日食。宇宙飛船從發射開始的數年後,能在距離地球數十億公里開外,準確地進入宇宙選定的區域中軌道上的預先確定的點,好像世界在向我們款款漫步而來,其精確性令人瞠目結舌,牛頓顯然知道他當時所做的事情所具有的意義。

但是,科學家們並不滿足於自我探索,並對自己的成績孤芳自賞,他們堅持不懈地尋找牛頓觀點中的缺陷。在高速及強引力方面,牛頓的物理學體系崩潰了。這就是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的偉大發現之一:狹義和廣義相對論,這也是他的理論長期受到尊敬的原因之一。牛頓力學適用於許多領域,包括日常生活,但在某些對人類來說極不尋常的條件下——畢竟我們沒有以近光速旅行的習慣——難以作出正確的回答。

牛頓力學與人們對自然的觀察不相一致。廣義和狹義相對論在其有效性領域與牛頓力學沒什麼區別,但卻在其他方面(高速、強引力)作出了不同的預測,這些預測與觀察完全相吻合。牛頓力學被證明接近真理,適用於我們日常所熟悉的情形,但不適合其他情形。這是一個人類智力所取得的輝煌的。值得慶賀的成就,但卻有其局限性。

但是,與我們對人類易犯錯誤的本性的了解相一致,我們已經注意到這樣的看法,即,我們可以無限接近真理,卻永遠不能完全獲得真理。

科學家們如今正在研究廣義相對論中站不住腳的地方。比如,廣義相對論預言存在著一種被稱為引力波的令人感到驚異的現象。人們從來也沒有直接檢測出這些引力波。但是,如果它們不存在,那麼廣義相對論從根本上就是錯誤的。脈衝星是迅速旋轉的中子星,現在人們測量到它們的閃爍速度達到小數點後15位。人們預測在軌道上相互環繞的兩顆密度很大的脈衝星會放射大量的引力波,這種引力波遲早會輕微地改變這兩顆星的運行軌道和旋轉周期。普林斯頓大學的約瑟夫·泰勒和拉瑟爾·赫爾斯使用了這種檢驗方法,從另一個全新的角度檢驗廣義相對論所作的預測。就目前所知,他們得出的結果與廣義相對論不一致,其結果可能會推翻現代物理學中的一個主要支柱。這件事情說明不僅他們自己願意對廣義相對論發起挑戰,而且他們也受到多方鼓勵。

正如這樣做的結果所顯示的,通過對兩個脈衝星的觀察,對廣義相對論的預測作出了精確的證實。為此,泰勒和赫爾斯共同獲得1993年諾貝爾物理獎。

其他許多物理學家通過各種不同的方法也在檢驗著廣義相對論,比如試圖通過直接探測的方法捕捉難以捉摸的引力波。他們希望不停留在理論階段,而是找到突破口,發現在愛因斯坦所理解的自然王國中所取得的偉大成就是否到了該開始經受論證的時候。

只要有科學家在,這種努力就不會停止。廣義相對論在量子水平上當然不可能對自然作出充分的描述,但是,即使能夠作出充分的描述,即使廣義相對論放之四海而背准,永遠有效,那麼,除了共同努力去發現其錯誤和局限性以外,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使我們更相信其有效性呢?

這就是為什麼有組織的宗教迷信不能使我對其信任的原因之一。」

科學家做實驗,迷信者只需要「信」

在幾十年前的一次午餐中,有人向物理學家羅伯特·W·伍德祝酒時說:「為物理學和玄學乾杯!」人們要求他對這句祝酒辭作出解釋。那時,人們認為「玄學」是類似哲學似的東西,或者是通過思考就能認識到事情的真相的學問。這種玄學也可能包括偽科學在內。

伍德作了如下回答:如果一個物理學家有了一種思想,那麼,他想得越深刻,就越想更深入地了解這種思想。他查閱科學文獻,他讀得越多,這個思想就變得越清晰。理論準備好後,他就到實驗室,並設計一個實驗來驗證這個思想。實驗是非常辛苦的工作,多種可能性都要驗證。實驗的精確度要求很高,錯誤儘可能減少。他嚴格按照實驗過程進行實驗,他僅為獲得實驗結果而廢寢忘食。在經過嚴格實驗後工作結束時,卻發現這個思想毫無價值。這時,物理學家就將其拋棄一旁,讓自己的頭腦從雜亂的錯誤中解脫出來,轉而去做其他事情。

伍德將酒杯高舉過頭,下結論說:物理學和玄學間的區別並不在於一類實踐者比另一類實踐者更聰明,而在於玄學家沒有實驗室。

現代科學與新迷信的區別

1,科學的主體是知識系統,迷信的主體是信仰系統。

科學與迷信之中都有一些不能直接用經驗檢驗的信念。這種信念在迷信中表現為無根據的信仰,在科學中表現為范型中的形而上學預設。迷信中的信仰是可以言說的、必須言說的,而且同一個迷信體系中相應的其他命題都是為之服務的;科學中的形而上學預設則是難以言說的、在知識體系中不必言說的。是服務於同一個科學范型中相應的形而下命題的。對於同一個論域,可以有互相矛盾的不同迷信體系,其中的信仰也是相互矛盾的;科學范型一旦確立之後,與之競爭的其他形而上學預設也就隨之失去市場了。迷信中的騙人方術和歪理邪說都是用信仰控制信眾的工具;科學論文只論證具體的科學結論,形而上學預設只存在於字裡行間。現代科學論文決不會論證信仰。科學中的形而上學預設是得出科學知識的啟發性構件,迷信中的信仰是控制人的工具。

2,科學理論具有自洽性和相容性,迷信中的歪理常常自相矛盾、盲目排他。

自洽性是指一個理論內部各命題之間的無矛盾性,相容性是指某個理論中的命題與這個理論之外的相關背景理論之間的無矛盾性。科學中一旦出現了悖論,科學家們就會在解決悖論的過程中把科學推向前進。迷信的製造者們常常歪曲、盜用科學、宗教和文化術語、把不同領域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隨意加以拼湊,以掩蓋其大量、明顯的邏輯矛盾。在對待背景理論的態度上,科學與迷信的這種區別尤其明顯。科學上如果已有理論遇到挑戰,必須認真檢查相矛盾的命題;迷信中可以對任何已有的理論命題置之不理,無根據地斷言已有理論失效。

3,科學命題具有可檢驗性,迷信中的命題則盡量逃避檢驗。

科學中的命題有兩類,一類是特殊的命題,可以直接與經驗比較;另一類是普遍性的命題,不能直接與經驗比較,但是可以導出特殊的命題(檢驗蘊涵)接受經驗的檢驗。迷信辦不到這一點,它們往往藉助同義反覆兜圈子、模稜兩可生歧義等手段逃避與經驗的比較。對於癌症,現代醫學已經形成了一套嚴格的檢驗辦法和指標系統。一些新迷信的製造者謊稱他們所謂的「功法」可以治療癌症,條件是練功者不得去醫院檢查療效。他們設定的類似條件,是為了掩蓋其歪理邪說與已有理論的不相容性,也是為了逃避檢驗。

4,科學研究的結果一般要求有可重複性,迷信命題則沒有這樣的性質。

50年代,韋伯曾經宣稱探測到了引力波的存在,但是,這一結果不能重複,所以至今沒有得到科學界的承認。今天的一些所謂「功法」,一會兒是這樣的結果,一會兒是那樣的結果,難以重複。

5,科學強調主體間性,迷信強調個體體驗。

科學命題既可以意會,又可以言傳。科學上的結論,不僅其原創者可以得出,而且任何具備一定知識的人都能夠得出。觀察實驗結果,不僅其完成者,而且原則上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重複。科學概念、科學定律、科學理論,原則上人人都能夠論證。迷信宣稱可以意會,不可言傳,故作高深、放弄玄虛。科學面前人人平等,迷信卻因人而異。

6,科學的過程和手段是公開的,迷信的過程和手段有不少是秘而不宣的。

科學命題的可檢驗性、可重複性、主體間性實現的重要條件是過程和手段的公開。世界上不存在所有人都不懂的科學成果。科學事業是為了探索和理解自然之謎,變未知為已知;迷信則是變有知為無知,變知之甚多為知之甚少。迷信要造神,要把自然現象說成是受超自然力控制的,就會矇騙信徒,編造的神功奇能當然不能公開。迷信講「顯靈」,把非神秘現象變成神秘現象;科學講批判,化不理解現象為可理解現象。

7,科學知識只有經受了批判性檢驗之後才能被科學共同體接受,迷信靠「誠則信、信則靈」的信條獲得受眾。

科學追求理論與實在的一致。現代科學的原創性成果一般須刊登在嚴肅的學術刊物上,以接受共同體的批判;新迷信就是打著科學的旗號,也要繞開正規發表途徑,藉助錦旗、患者來信、專家意見、與首長合影之類的輔助手段,以及未來災難、「來世」報應之類的恫嚇,強化信徒的「誠」,讓人失去理智的判斷力。恩格斯針對著名科學家克魯克斯等人用科學儀器研究「降神術」的現象,指出科學上最重要的儀器是「懷疑的批判的頭腦」。

8,科學有嚴格的適用範圍,迷信沒有這樣的範圍。

任何科學的命題、規律、理論,都講條件;迷信大都妄稱無所不能,能夠呼風喚雨。真理只要越過其適用範圍一步,就會變成謬誤。

9,科學承認自己犯錯誤,迷信從不承認自己犯錯誤;科學的力量在於它有一套自我糾錯機制,而迷信造成的惡果只有靠迷信之外的東西來彌補和糾正。

科學知識是可變的,迷信則是相對穩定的。

10,科學成果的意義一般靠成果創造者之外的人的事後評價;迷信創造者往往在宣傳其具體內容之前就對神奇「效果」大肆吹噓。

自我標榜完成某場「科學革命」者,往往是在製造和宣揚迷信。科學理論靠論證取勝,論證越嚴密越令人信服;迷信靠唬人稱雄,牛皮吹得越大越能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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