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菊一樣活著

有人問，如果有來生，你希望變成什麼？多數回答者都選擇了做一棵樹、做一朵花等等。活成一種植物，是每個人心底最樸素的願望。植物，安守內心，比人更自由。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做一株緘默的菊，守著晨晨昏昏，與陽光流云為伴，一輩子安於一隅，只在風起的時候頷首微笑。像菊一樣活著，並不是一種消極的逃避。相反，菊的境界是一種超脫，是喧囂浮華之上的一種來自心靈的取捨。原野、草原、山谷、溪邊、路旁，默默地開放，鋪天蓋地，風兒吹過，猶如一條涌動的金河，自然地舒展著生命的本來面目。為了這個季節，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秋天的女兒，在寒風中昂頭歌唱，在寒霜中孤傲嬌艷。 晚秋時，斜陽下，矮籬畔，不難看到那一叢叢、一片片傲然開放的菊花，它們層層疊疊，相依相偎，不畏寒風，不畏嚴霜，淡泊清華，悠然自得，渾樸自然。 正如五柳先生陶淵明在《飲酒》里所寫「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清人王韜在《招陳生賞菊》文中，說花有三品，為神品、逸品、艷品，惟菊兼而有之。神在「高尚其志，淡然不厭；」逸在「傲霜有勁心，近竹無俗態；」艷在「如處女幽人，抱貞含素。」我想他們所詠贊的菊花，定是郊野的野菊花，人工種植的雖有色但無味，只有野菊花才淡雅高潔，韻味十足，它悠悠閑閑地開，從從容容地開，燦燦爛爛地開，熱烈但不張揚，婀娜不失野趣。深秋的荒野是屬於它們的，金燦燦迎風擺，明顏顏傲秋霜。 也許那只是人們想要達到的一種生活境界，可以做到的是少之又少的人，誰能夠像陶淵明一樣，去採菊東籬下，過雲淡風輕的日子。人活成一株菊，生命便會是一場輕鬆愉快的旅行，無所牽絆，浮名小利、得失成敗全都化作一縷秋風。 塵世中更多的人，一輩子都在奔跑中。奔跑在慾望的賽場上，片刻不能喘息。在鬧市，有時候在七樓的陽台上，看樓下洶湧的人潮和不息的車流。喧囂中，會讓人突然感到一種虛無。忙忙碌碌的人群，都在竭盡全力奔跑，永遠是疲於奔命的狀態。我們身心負累的，太多了。 什麼是我們真正需要的？自然所賜予我們的一切：藍天白雲、叢林飛鳥、陽光雨露，還有心靈的安寧。我們依靠智慧贏得豐富的物質財富後，要學會不貪婪，不深陷，適時抽身而出，活出菊的境界。 人一輩子用小瀋陽的話說，或許一閉眼，不睜眼，一輩子就過去了。沒有誰可以猜出結局，所以要做自己喜歡的事和應該做的事。物質的追逐，永遠沒有止境；所謂的事業，也會耗盡生活的溫情。他毅然放棄了有可能會讓他頭破血流的打拚，選擇去圓他少年時代的作家夢。是啊，人生太短暫，短暫得我們無法預知明天，所以要為今天而活，要順應自己內心的願望。要活出自己的境界，活成一株菊，一株嚮往自己內心的菊。 英國詩人蘭德的詩，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還有對生命的淡然。人淡如菊，就是一種豐富的精神安靜。具有這種品格的人，能夠浸潤在風晨雨夕，面對著階柳庭花，聽得到自然的呼吸，感受得到自然的脈搏。這時，斗室便是八極，內心頓成宇宙；這時，精神就會富有，心胸就會博大；這時，便擁有了一份澄明清澈，一份從容淡定，人生就從此不寂寞了。 活成一株菊，便活出了真正的自己。不經意間有種坐看雲起雲舒，自心境如水的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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