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場雪覆蓋我們的屋頂（序與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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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報 2016年07月12日 星期二
往期回顧人民網檢索數字報用戶中心返回目錄人民日報圖文資料庫（1946-2016）總有一場雪覆蓋我們的屋頂（序與跋）——讀喬欣《草原的記憶》王明韻《 人民日報 》（ 2016年07月12日 24 版）
不同於「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那樣的粗獷寫意，喬欣的草原詩歌更多地抒發情意：柔軟的情愫在流淌，深沉而細膩。喬欣的詩因此顯得鬆軟、潮濕、接地氣，散發草原的味道，又有著長笛的低沉與悠長。他的詩歌因此和遼闊蒼茫的草原構成了某種反差。比如這首《在草原》：「誰的銀碗高高舉起/長長的聲調拖長了再長/是長調入你的心脾/十二分溫順/十二分靈動/十二分情意/十二分目光/我懂了/在草原為什麼/非得醉一回/是迷人的巴爾虎草原牧場/還是美麗的蒙古族姑娘。」就寫得非常細膩。詩人道出了他對於草原生活的無限情意。草原的東邊是蒼茫的興安嶺，詩人「傾聽森林鳴響」，感受著「風從樺林吹過」，筆下的描寫也非常到位：「秋天的大東北，把樺樹葉/一葉一葉找回到地面/那些金黃色的葉片/旋舞著，飄飄的/把西照的殘陽分成多少斷面/成熟的自然，最後進行著/自我的裂變/我在驚訝中感動，想像著/落葉的重量，竟然/千萬張樺樹葉落時產生了/天籟般的聲響，向下向下飄落……」（《白樺樹葉下落時刻》）。大自然在詩人的筆下，總是那樣美好而生動，正如這首《白樺樹》：「喜桂圖旗，長輩們曾這樣/叫過白樺樹的故鄉/在雪瑩瑩的三月/白樺樹擺動著/僅有的幾面小旗/猛然，一陣輕風捲來的歡笑/把旁邊樟子松羞得/急忙抓一方綠圍巾來遮擋。」草原的味道是一種什麼味道？乾草垛的味道？濕濕的燃燒著的馬糞的味道？都是，又都不全是。是這些氣息的混合，混合後的生活的味道，蒸發出的人間氣味。那裡有「煮奶茶的母親」，有「打草者」。奶茶與乾草泛出的兩種不同的清香，應該說是草原生活的鮮明意象，像長調一樣悠遠而憂傷。如今「煮熟的奶茶和寬鬆了的日子」糾合著，讓喬欣無限感慨。而「草垛就是故鄉/在草垛的每一泊位裡邊/都有母親心裡起起伏伏的/憂傷/算計著日子長長短短的/思量/把儲存了足夠的溫暖/交給了歲月/交給了遠離家園/與己無關的一種新思想」（《乾草垛》）。點擊喬欣詩歌的關鍵詞，至少有鷹、羊、雪、草、白雲、河流，等等。它們都是草原上常見的物象，或者說它們組成了草原美麗的風光。我們可以注意到，喬欣不止一次地寫下了關於鷹的詩，他有一首長詩就叫《鷹之歌》。這表達了詩人內心的一種渴望，一種對於精神的呼喚。詩人又是悲憫的。在《一隻草鹿》中，他說：「……那一天/草鹿的一隻耳朵跌落/是在獵槍的一聲巨響之後/森林已經慌張……」幾首關於羊的詩，如在《博克賽》中，他寫道，「比異族他鄉更可怕的是/羊販子的酒壺裡的交易/那閃亮的尖刀/已經開始回憶每隻羊耳朵/被割下的形狀」；在《歌聲過後》他寫下：「屋裡的歌聲響起來了/幾隻母羊沒有咀嚼去年的乾草/臉對臉噙著還沒有滾落的淚滴。」原因在於招待客人，卻宰殺了一隻羔羊：「……一個剛從/冬天裡歡快地跳躍出欄的/羊羔，還不滿周歲的它/就當成朋友交換的情誼……」而《給一隻凍傷的羔》則寫得很溫暖，詩人要「用力將暖暖的太陽/扯到你戰慄的面前」。在草原，生活與歷史兩相浸潤，春夏秋冬從容流轉。於是我們可以看到草原上的景緻與生活，它的過往與現在，無論是金戈鐵馬的風雲往事，還是二戰時期的激烈硝煙，或牧民生活的巨大變遷，在喬欣的筆下都得到盡情的抒寫。這抒情是真摯的，這調子是舒緩的。於是，諾門罕的冬雪、莫爾格勒河綿延不絕的情節、敖魯古雅人的生活、達斡爾族與尼爾基大堤的今與夕，以及民族的驕傲與自豪，被詩人一一彈唱。「在走遍天涯之後/終悟草原是一種精神」（《呼倫貝爾草原》），正是這種體悟，支撐起喬欣的詩歌寫作，支撐起他這些看起來既詩情洋溢又有所壓抑而顯得波瀾不驚的全部作品。在《還想見的人》中，詩人所寫的「還想見的人」，也許是在他過去生活中曾經駐留過的某個人，給他帶來無限溫馨。然而在這裡，我們卻更願意去理解為遼闊草原的某種觸發與記憶，從一人，到一切人。一個民族的溫情緩緩地蔓延開來，傾倒給了喬欣，激起滿屋子的奶茶香氣——他也許已經是一個離家多年的遊子了。在這個意義上，喬欣的草原之詩是值得寶貴的。「總有一場厚厚的雪/已無聲地覆蓋我們的屋頂」（《母親的老屋》），這場雪厚厚地覆蓋在蒼茫一片的呼倫貝爾大草原，覆蓋在千家萬戶的屋頂，我們的呼吸因此能溫暖而平和。然而，真正體悟到這一切，卻未必容易，尤其是在物慾急速膨脹、人心日益疏離的當下。《草原的記憶》：喬欣著；合肥工業大學出版社出版。（此文為該書序言，刊發時有刪節。）返回目錄 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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