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古今幽默詩詞故事賞析·第31期

【三十一】

【接上期】

名隨位尊

清朝末年，四川出了位被人稱作滑稽士的江陽生。他好寫打油詩，自稱：

一身以外無長物，半世唯余蹩腳詩。

其實，江陽生是用詩歌作武器，與黑暗的社會進行抗爭，對腐敗現象予以嘲諷。如他曾以詩概括當時的官場：

濁世何來乾淨土？渾渾水養渾渾魚。

一針見血地指出封建官場一片渾濁，多有渾水摸魚的貪官污吏。

當時，有一顯宦即「渾渾魚」。此人書法不佳，卻有揮毫之癖，只因其位尊顯貴，求其墨者甚多。江陽生亦有意索得意條幅，懸諸壁間。許多趨炎附勢者為得不到顯宦的「墨寶」而遺憾，聞知江陽生處有，爭相前來觀看，交口稱譽。誰知條幅左側貼一紙，上書小詩一首，眾人趨前細看，句為：

書法未登門，名隨官位尊。

緣何懸壁上，馬屁笑成精。

懼內即景

《千家詩》是南宋時編寫的一本啟蒙讀物，分時令、百花、天文、音樂等十四門，共22卷，開篇第一首是宋代哲學家、教育家程顥寫的《春日偶成》，句為：

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

時人不識余心樂，將謂偷閑學少年。

到了清代，有人仿擬這首眾所周知的七絕，之改動了六個字，便戲作成一首新的《懼內即景》。

舊時妻子有內子之稱，因此，對怕老婆的人雅稱為「懼內」。《懼內即景》說白了就是「怕老婆的具體情景」。

改後的這首《懼內即景》為：

雲淡風輕近晚天，傍花隨柳跪床前。

時人不識余心苦，將謂偷閑學拜年。

後兩句的意思是，人們不懂得我跪在床前聽老婆訓斥的苦惱，還以為我在學拜年呢。此詩諷刺懼內者頗為形象，但無甚意義，聊供笑談。

老妻相見

唐代詩人賀知章的《回鄉偶書》語言樸實，感情真摯，極富生活情趣，是流傳千古的佳作，句為：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據《清朝野史大觀》載，清代有人曾改此詩以諷科舉。按清制規定，未考取秀才前不論年紀多大，均稱童生。童生參考除筆試外，還要當堂提復，相當於現在的面試。某人年已過半百還屬童生，擔心當堂提復時通不過，便將鬍子忍痛全部拔掉，假充年紀尚輕，結果仍被淘汰，有人藉此寫詩以嘲之：

老大離鄉少小回，鄉音未改嘴毛衰。

老妻相見不相識，笑問兒從何處來。

此詩讀之令人慨嘆，對這位年高的童生來說，固然此人比較愚笨，功名心也過於強烈，但詩句未免刻薄，但對腐朽的封建科舉制度，嘲諷可謂辛辣。

該打該打

據《清稗類鈔》載，某巡撫、將軍、總督、藩司四人，一日飲宴於一江邊酒家。三杯過後，總督趁著酒興提議即席聯句，自己首先出句曰：

舉酒上危樓，

「危樓」即高樓，「危」極言其高之意。巡撫不甘落後，接著念出自己的聯句：

天高一色秋。

依次輪到藩司，想出這樣一句：

江邊無限景，

最後輪到將軍，他抓耳撓腮，乾瞪眼不知說啥是好。這時，只見窗外兩個漁民正在爭鬥，於是，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喊道：「聽我的，是——

兩個漁翁揪打。

在場的人聽了，都暗暗發笑，因只恐惹惱將軍，不便直說。但藩司實在忍不住了，笑說道：「詩限五言，若刪去『打』字，字數既符，又押韻。」將軍弄不清楚，只好說：「隨你的便！」

回到府衙，將軍將自己今日吟詩之事告知眾人，其中有一善謔者聽後大笑，說：「該打！該打！」將軍急忙辯解：「對，是該打！我原本有個『打』字，可惜被那個文理不通的藩司給刪掉了！」

不過，將軍始終不明白，善謔者說得「該打！」是附庸風雅的自己呢還是那個多嘴多舌的藩司呢？

打不押韻

舊時某人並無多少才學，卻喜歡賣弄炫耀，附庸風雅，自詡為詩人，整日裝腔作勢，走到哪兒都要搖頭晃腦地吟詩誦句，實際是胡謅瞎扯，如這日所作一「詩」，句為：

日出台八腳，風吹衫再漿。

瓦上立三十，檐前走萬章。

三千卧牆下，十八棄路旁。

隔壁二叔嬸，日日夜夜相。

眾人誰也弄不清楚他說得是什麼，他便解釋說：「太陽照著台腳，連上影子是八隻腳；曬著的衣衫風吹落地，只好再重新漿洗；立在瓦上的鴿子按市價合三十文；從檐前走過的那個人叫萬章；有頭值三千文的豬卧在牆下；只值十八文錢的草鞋不知被誰扔在路旁；誰都知道，住在我家隔壁的二叔和二嬸，老兩口經常白天黑夜地吵鬧、打架。你們看，我這首詩里寫了多少事兒？真是字少而意豐，言簡而情深啊！沒點兒真才實學，誰能做得出如此好詩呢？」眾人見他恬不知恥，齊聲說：「該打！」他聽了以為是說最後一句的最後一字「相」應改成「打」字，忙說：「這『打』可不行，『打』字不押韻啊！」

且不說這位「詩人」的大作不合平仄，失律，中間還犯了三個可笑的毛病，其一，沒有主題，漫無邊際，八句寫了八件事物，卻互不相干，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表達什麼意思；其二，故弄玄虛，像猜謎語一樣。如八腳、三十、萬章、三千、十八等，他要不解釋，誰也猜不出他指的是什麼；其三，因字害意，為了押韻，將不該捨去的「打」字刪掉，而「相」字則令人莫名其妙。其實，現在很多網路詩詞也常犯以上一種或多種毛病。當然，誰的詩詞也不完美，但可笑的是，你給他指出了毛病，他還不高興。這種人其實比這位冒牌「詩人」更可笑。

乞丐詩人

據《清稗類鈔》載，舊時餘杭有一乞丐，破衣爛履，卻神氣清逸，嘗攜紙筆，沿街賣詩。人給錢數枚，命題作詩，揮筆立就。

如，有人以鳳凰橋為題，請他作詩，只見此丐立成一絕云：

也不飛來也不啼，讓他野鶩與山雞。

自從五色成文後，要待才人彩筆題。

出口成章，比喻貼切。在市十數日，人爭買詩。有好事者從之行，記其所作。

另有一詩丐生時即作絕命詩，以防不測。句為：

野性從來似白鷗，又攜竹杖過通州。

飯囊傍晚盛殘月，歌板臨風唱早秋。

兩足踢翻塵世界，一肩挑盡古今愁。

而今拒咽嗟來食，黃犬何須吠不休？

此詩充滿豪氣，無一絲可憐語，且對仗工整，用典恰切，惜哉，詩丐！

註：第四句中的「早秋」原文為「晚秋」，因「晚」字與第三句中的「晚」字犯重，故改為「早秋」；第七句原文為「不食嗟來食」，因「不」字與末句中的「吠不休」之「不」字犯重；本句中也有兩個「食」字，也犯重，故從律改之，但大意不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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