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聊齋志異》看蒲松齡的精神世界
摘要:《聊齋志異》是中國古典小說的珍品,是一部具有獨特思想風貌和藝術風貌的文言短篇小說集。它成功地塑造了眾多的藝術典型,人物形象鮮明生動,故事情節曲折離奇,結構布局嚴謹巧妙,描寫細膩,堪稱中國古典短篇小說的高峰。從《聊齋志異》中分析了蒲松齡的愛情觀、生活觀和對當時社會的期盼與憂慮,深入探究了其中反應出的蒲松齡的精神世界。 中國論文網 http://www.xzbu.com/1/view-342188.htm 關鍵詞:聊齋志異;蒲松齡:精神世界 中圖分類號:I207.4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49X(2008)-07-0005-03 在中國文言小說的發展史上,《聊齋志異》應當是繼唐傳奇之後的又一座文學巔峰。因其用傳奇手法表現志怪的寫作筆法,將生動美麗的愛情故事移接於鬼狐與人之戀;也「因為她在曲折離奇的浪漫中卻具有某種傷感意味」的生活體驗中巧妙的折射出了包括蒲松齡在內的一大部仕人的文化追求和人生價值取向。從而把中國文言小說創作推向了一個高潮。我們能夠從其中窺探到蒲松齡一生精神世界的全部內涵,也能夠了解到一個聊齋故事背後真實而又自我的蒲松齡。 一、為率真質樸,至情至性的愛情唱響的讚歌 蒲松齡曾坦言《聊齋志異》「乃孤憤之書但孤憤究其質又出乎情」。蒲氏作為一個情感細膩想像力豐富的作家,花仙狐妖承載了蒲松齡對時代、社會的孤憤的同時也呈現出了同樣源於情又有別於孤憤的另一類情感――愛情。蒲松齡在他的聊齋作品中直接的表達出了他對人類理想愛情的看法和主張。率真質樸,至情至性是他崇尚和嚮往的人類的愛情生活。 在中國封建文化的大背景下,門第等級、倫理道德、禮教觀念等文化因素使中國古代男女的愛情更多的是尷尬。所謂愛情的實質已經僵化成了禮儀化的認同,也蒼白成了一種隨時可更換的遊戲。一切偉大的作家都是時代的浪漫主義者。當社會讓愛情成為一種司空見慣悲劇時,作家們就自然而然站出來為純真愛情高唱讚歌。 根植於封建文化土壤中的蒲松齡儘管難以脫俗的把才子佳人、俊男美女作為他歌唱愛情的載體,但他超於先人、高於時人大膽提出了靈與肉統一的平等愛情觀並熱烈的讚美率真質樸、至情至性愛情及其產生的偉大力量,正是他對理想愛情昂揚高歌的最響亮的音符。在《連城》中,連城得喬生詩作後大為欣賞進而大膽主動表達愛慕之情,連城死後喬生一慟而絕。在他們身上蒲松齡寄託的正是他的靈肉統一的平等愛情觀,他打破的是男尊女卑的倫理思想對愛情的束縛。也正是連城與喬生的共同捍衛,他們的愛情得以經歷死去活來的磨難而愈加堅貞。而在《香玉》篇中黃生之所以贏得牡丹仙子香玉的芳心,靠的不是財富和地位,而是自己的儒雅和痴情。當牡丹花被人挖走日就萎悴時,黃生的痴情則感動花神讓牡丹重生;當黃生死後靈魂又化作了花芽護衛在牡丹花下,花芽被砍,牡丹也就憔悴而死。「情之至者,鬼神可通」,這不正是蒲松齡至死不渝的愛情觀以及為愛生死不息的執著之心的旁白嗎?《嬰寧》篇中王子服在燈會上初識不曉人間禮數,憨純無比的美麗少女嬰寧,當王子服向嬰寧求寢時,嬰寧竟以不慣與生人睡相答並且將此事告訴了鬼母。愛哭愛花的嬰寧,對愛情、親情堅貞篤深,她的天真無邪純樸憨實正是蒲松齡歌唱質樸愛情的最好註腳。 世間的愛情可以生死相依。可以填平所有世俗的溝壑;世間的愛情也可感動所有的靈怪孤仙。平等自由,純樸率真。蒲松齡以自己對至情至性,至心至真愛情生活的熱烈嚮往,淋漓盡致的唱出了一曲純真愛情的讚歌,讓人們看到了世界真、善、美的存在,感受到了愛情的偉大力量。 二、躁動社會思潮過後對社會和人生冷靜務實的思考 晚明以來外向而躁動的浪漫思潮,被清代經世致用的思潮所取代,狂熱的情慾和個性浪潮寧靜後,人們開始從各個角度考慮什麼樣的生活內容和生活方式才是最實際的選擇。 蒲松齡認為:那些不切實際的空想和幻想對生活有害而無益,應當堅決制止。他所主張的是:安分守己、務實本分、自食其力的生產和生活的方式。在《嶗山道士》中,蒲松齡用一個企盼意外成功的幻想者求仙學道失敗的故事,警示人們務實自立才是正確的生活出路;《黃英》中則通過馬子才和陶氏姐弟的生活信念分歧,對那些自命清高,不注重實際的人們給了善意的規勸。文中的馬子才以菊花的清高自命,菲薄陶氏姐弟以販菊花為業的行為,但陶氏姐弟的觀點卻與馬子才截然相反「自食其力不為貪,販花為業不為俗。人固不可苛求富,然以不必務求平也」,故事以馬子才認輸,並對陶氏姐弟的觀點和行為做出了正面評價而告終。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蒲松齡的那種注重實際,平實求真的生活態度。 同樣,蒲松齡也用一種冷靜務實的眼光審視了影響並給他人帶來人生坎坷的科舉考試製度。他認為科舉取仕的八股考試的最大弊端就是不注重實效,考不出考生的真實水平。所以他在《聊齋志異》中以強烈的筆觸,抨擊了這各考試方式的害人之處。也正是他祈求社會生活中能夠儘可能的出現真實、透明人生機遇的心理表白。蒲松齡這種求真務實的人生心態在政治方面的表現,就是追求一種有公理,講公道的公開政治。他一生長期生活在社會的中下層,對官府殘害百姓的現象,多有目睹並深惡痛絕。《成仙》篇中說「強梁世界,原無皂白,況今官宰半強寇不操矛狐者也」。《促織》篇中反映平民一命不抵皇帝一物的殘酷現實。這種巨大的反差正是作者對社會不公平的控訴。正是對社會公平正義的強烈吶喊,而這一切恰恰也是蒲松齡人生追求的一個側面反映。 總之,這種生活上追求務實本分,政治上求公道正義,科舉考試臆想公平競爭,實事求是的思想願往正就是蒲松齡冷靜務實的思考他所處的社會生活的一種理想化人生追求的坦露與體現。 三、坎坷凄愴中超越痛苦的精神追求 《聊齋志異》中談鬼說孤,卻最貼近社會人生。在眾多篇章里,與花狐鬼仙發生交往是文人、書生,發生的故事與文人書生的生活境遇休戚相關,即便是沒有直接關係的,也沒有超越出他們心靈目光所關注的社會領域。蒲松齡以既寬廣而又集中的獨特視角,用他言志抒情的鬼狐篇章抒發著他一生的境遇。可以說蒲松齡筆下的鬼狐故事大部分是由他個人生活感受發出來的。筆下談鬼說狐凝聚著他大半生的苦樂憂喜,表現了他對社會人生的憧憬嚮往,這也正是一生布滿凄愴的他在感傷情懷中超越生活痛苦並在精神世界裡不懈追求的真實寫照。 蒲松齡十七歲進學,文名漸起卻屢試不中,遂斷絕了他的功名之路。一次次名落孫山讓他飽受考試之苦的折磨。他對人生的憤懣沮喪不僅傾注於他的詩詞,也憑藉鬼狐花仙發泄了出來。《葉生》中的葉生「文章詞賦,冠絕當時,而所如不偶,困於名場」這正是他自己境況的真實反映。葉生懷才不遇,抑鬱而死,死不瞑目、幻形於世,將自己生前擬就的制藝之文傳授給另一青年。同樣的文章產生的是不同的效果,那個青年連試皆中,步入仕途。在這個故事中蒲松齡以激烈的語言,抒發了他科場的失意,把批判的
矛頭直接指向了影響他大半生的科舉考試。表達的是像他一樣懷才不遇的封建士人對社會、人生的無奈和憤懣。 《聊齋志異》里花妖狐鬼與書生交往的故事,是蒲松齡落寞人生的幻化表露。這恰恰也正是對現實世界的一種精神超越。蒲松齡的這種超越正就表現在《聊齋志異》的那些坎坷凄愴故事之中。這種幻化了的花仙狐妖正是他對苦難人生的精神超越。《聊齋志異》塑造的眾多美麗性感的異類女以美艷絕倫、人問難尋為共性,她們在愛情的追求上大膽熱烈、主動迎合、推扉笑入。這些絕色女子不僅能滿足男主人公的原始慾望,還可以助其揚眉吐氣,科場中升官發財。作者不以人間真實的女性形象卻以非現實的美麗而艷冶的花妖狐鬼做為故事的載體。正是蒲松齡藉助他豐富活躍的文學創作來宣洩、抒發或轉移現實世界給包括他在內的廣大士人、市民的那種受壓抑的感傷和無奈的意緒。蒲松齡正就用這些虛妄的故事來表達他失意人生的缺陷和痛苦。作者這種現實的失落,也只能在虛幻世界中去尋找他精神行船停泊的港灣了。 掩卷而思,我們可以清晰的看到蒲松齡人生失意,理想空幻的感傷情懷,富貴如雲,人生如夢,絲絲酸楚,縷縷悲傷,切膚悲涼在作者重重的奇思異想中陣陣湧來。也正是獨特的社會生活和個人的際遇,才讓蒲松齡寄情於花仙狐鬼以求得精神上的超越。 四、感傷人生中對真善美缺失的真情呼喚 蒲松齡一生經歷的是坎坷。充滿的是感傷,更多的是失意和無奈,但他坎坷而不乏精神世界的追求,感傷而並不消極低沉,失意和落寞也並沒有讓他頹廢萎靡。他忘卻了個人的坎坷境遇,拋棄了他的失意落寞。用他最真切的體驗和感受向理想精神世界發出最真情的呼喚。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官貪吏虐,為富不仁,壓榨百姓,欺凌弱者是那個時代的普遍現象。然而位賤家貧的蒲松齡,卻有一副關心世道、關懷民苦的古熱心腸。他秉性耿直,敢於仗義執言而抒發公憤,刺貪戲謔,用一部《聊齋志異》向著他的理想社會生活發出了真摯的吶喊。 《席方平》借陽司而寫盡人問的貪贓枉法,施虐無辜。二郎神對城隍郡司的判詞,就是聲討罪惡渾濁世界的檄文。《續黃梁》中沿用唐傳奇《枕中記》的故事框架,主旨則由一般的生活啟示轉向對權貴擅威做富的有力鞭笞。《公孫復》中寫公孫復勸說太學生冥賄。圖陰官的荒誕故事,將現實中的骯髒交易做了諷刺性的揭露。《促織》前半部分寫因帝王的喜好而造成的民間悲劇;後半部分則以幻化之筆,令人啼笑不止的寫了皇帝因促織龍顏大悅,撫臣受到無限恩寵,縣令也因此政績卓越,就連喪失愛子、獻蟲的平民成名也得到了厚愛,這個讓人心酸,催人落淚的故事表現了一個嚴肅的主題。「天子一跬步,皆關民命,不可忽也,即有時邀寵媚上者傷民殘民」的諷刺。作者冷語刺骨地說「天將心酬長厚者(指不幸的主人公成名)遂使撫臣,令蔭並受促織恩蔭。聞之,一人飛升,仙及雞犬」。這一巧妙的惡罵,既有對官僚深深的怨怒,也有對無辜蒼生的關注。而這些對社會生活的一系列關注,不正是一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對那些道德淪喪,真誠缺乏,善良不存,美好稀少的社會生活的觀察和思考嗎?不也正是作者厭惡假惡丑的同時對真善美的深情眷戀嗎? 以塾師為業的蒲松齡當然也很關注家庭的倫理。《聊齋志異》中不難找出作者立意勸誡、宣揚美德楷模的作品。蒲松齡在這類作品中少用幻化之筆,多以其見聞感受,表達他那時刻呼喚真誠、善良與美好德行的心聲。如《張誠》《曾有於》主人公的委曲求全,逆來順受調和家庭矛盾的美德。儘管失之迂闊,但也表現了強烈要求社會生活中淳風厚俗的強烈願望。《邵文》《珊珊》篇中,蒲松齡塑造的一系列現實婦女的典型。如珊珊被休而不嫁,受盡虐待而無怨;邵文甘為人妾,受辱致死。這些形象的塑造儘管受到作者生活時代局限性的限制有失完美,但我們更為關注的是作者的人生感受已經突破了傳統的道德觀念。而從另一個側面對人生問題的獨特思索:一個人是否在傳統道德面前就要?守自己的精神諾言而忍辱負重捨棄抗爭以至於喪失自己的生命呢。這也正是蒲松齡對真善美的凝重思考和覺醒吧! 五、曲折的心路歷程流露出時代的憂鬱 時代生活在蒲松齡創作中的濃重投影反映的是他對一個時代和民族不無憂鬱的思考。作者生活在明末清初的七、八十年間,社會黑暗動蕩不安;吏治腐敗,民怨鼎沸,思想文化領域則更加強了中央集權專制統治措施,暗探密布、大興文字獄,強化對讀書人和普通民眾的奴化教育。這一切都對蒲松齡思想的發展燙烙上了一種對時代的焦慮和憂傷的烙印。 明清之際,資本主義萌芽也隨之滋生髮展。在晚清個性解放思潮中,李摯童心說和陸王心學的形成導致了明末浪漫社會思潮的興起並帶來了浪漫主義文學運動。然而。隨著明朝的滅亡和清軍入關,清初政治專制,人民的痛苦和無奈幾乎就成了時代主流意識。在這種社會思潮轉型之際而成書的《聊齋志異》自然的流露出了蒲松齡對整個時代的憂鬱。 在蒲松齡的《聊齋志異》中所描繪的一系列花仙鬼狐寄寓了他對生活最美好情感的宿願同時也正是他對中國數千年來傳統道德的對人性桎梏達到了極點的一翻哀傷嘆息:他的作品中反映的是一些如民生艱難的題材,既是他對黑暗現實中普通民眾生活狀況的關注,也是他對這個時代無序狀態的無奈和惋惜;《聊齋志異》中蒲松齡所涉及到的有關社會倫理題材的作品則是作家對人際道德原則拷問之後無法做出重新選擇的黯然傷神。如《田七郎》中,田七受富家公子的救助之恩,後又為了報恩而拼上性命。蒲松齡演繹的這個故事正是他以凝重的思考對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缺陷做出的大膽質疑,從而讓他對所生活的時代,甚至是整個民族前景產生不安焦慮。 責任編輯:劉雨凡
轉載請註明來源。原文地址:http://www.xzbu.com/1/view-342188.htm
推薦閱讀:
※推薦書單:探索精神世界從讀書開始
※如何使自己的精神充實?
※你曾遇到什麼事讓你有深深的無力感?
※阿斯伯格AS 女性?
※梁啟超精神世界的基本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