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的鐘擺：在「文藝情懷」和「政治價值」間震蕩

「林肯很忙「，今年有數部林肯題材上映。奧斯卡看中的只有用紀實色彩闡述美國式民主的《林肯》。本報首席記者 王磊《逃離德黑蘭》獲本屆奧斯卡最佳影片，引發了伊朗不滿。伊朗認為《逃離德黑蘭》不過是美國情報部門的廣告，直指美國第一夫人連線宣布《逃》片獲獎的所謂創新，是一場「政治秀」，同時宣布將投拍反映歷史真相的《總參謀部》。而一年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得主《一次別離》同樣來自伊朗。正是有了奧斯卡的光環，《一次別離》被世界影迷當做「文藝情懷」的範本。「政治價值」和「文藝情懷」，這兩個看似矛盾的選項，奧斯卡小金人如何能夠左擁右抱？有評論認為，近年的奧斯卡最佳影片日漸顯露「美國式主旋律」的傾向，而遺珠之作往往因為「文藝范兒」，更得觀眾和影評人的褒獎。兩者孰輕孰重，也成了奧斯卡無法繞過的爭議話題：●奧斯卡本身就是美式價值的代言人，奧斯卡評委眼中的最佳，往往是社會環境、輿論導向的綜合產物，對世界電影的發展，往往無法充當「藝術執導」的角色。●觀影的個體感受、審美習慣，乃至民族差異，是奧斯卡所謂「全球影響力」無法左右的。不少影迷心中真正的經典，始終和奧斯卡這個「電影權威」絕緣。——編者「根據歷史事件改編」，成了吃香的「政治標榜」《阿凡達》輸給《拆彈部隊》，《社交網路》輸給《國王的演講》，《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輸給《逃離德黑蘭》……近幾屆奧斯卡最佳影片的爭奪中，話題和技術「新銳」，往往被四平八穩的影片挑下馬來。最佳影片選的不是電影水平，而是電影價值觀，或者是「政治標榜」。有評論說，奧斯卡存在「鐘擺定律」，在商業片中找「文藝情懷」，或在政治片中找「准商業片」，兩者來回切換。不過奧斯卡自己從未給入圍作品下過嚴格的定義，只有影評人的經驗之談。一位影評人告訴記者，奧斯卡給予肯定的一定不可能是《變形金剛》、《阿凡達》這樣投資票房雙雙過億美元的超級製作。票房太火太流行的電影，實在「招搖」，根本不可能進入平均年齡超過60歲的奧斯卡評委的視線，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已經淡齣電影產業超過10年。所謂商業片的「藝術情懷」，並非小資情調，而是對社會問題的個性化闡述，比如簡單翻拍自香港電影《無間道》的《無間行者》，講述了警察腐敗的社會問題，並以牛仔式的懲惡揚善，修改了原著壞人沒被抓住但他本身想改好的矛盾結尾。又比如以幾段彼此略有聯繫的小故事，講述宗族問題、貧富差距的《撞車》。而准商業「政治影片」則始終是奧斯卡的最愛。「根據歷史事件改編」的片頭提示，是它們的集體標記。奧斯卡拒絕《黑鷹墜落》這樣的群星薈萃或槍林彈雨的政治片，喜歡的是有明確價值取向的政治片，典型之一就是匯聚美國數十年歷史的奧斯卡最佳《阿甘正傳》，它既有票房又幾乎是美國外交內政的「宣傳片」。同時，這類影片必須「說的要比拍的多」，典型之一是問鼎最佳影片的《拆彈部隊》，片尾美國大兵對自己孩子的喃喃幾句對戰爭的反思：「到了我這個年紀，對很多東西都沒了興趣，所以……」他回到前線，看到戰場竟然得意地笑了。另外一類就是名人傳記，講述溥儀的《末代皇帝》，講甘地的《聖雄甘地》，他們的故事本身就是精彩的劇本。既有政治色彩，又要會講故事，這樣的影片入圍幾率最大。本屆奧斯卡提名電影中，《逃離德黑蘭》用驚悚片的敘事模式，講述了「國際間政府合作」的典範；《林肯》用紀實色彩，闡述了美國式民主精神的本質；《獵殺本·拉登》風格同樣紀實，反映了美國的英雄主義和正義觀；《被解放的迪亞戈》以西部片的樣貌，反思種族歧視問題。有影評人說，片頭清一色「根據歷史事件改編」，不僅透露了奧斯卡的喜好，更為奧斯卡的價值取向畫上走向：這的確是寓教於樂的美式政治文化秀。捧得回「小金人」，拿不下全球大票房好萊塢的營銷影響力，加上小金人在商業片中選擇「文藝片」和「政治片」的前提，讓奧斯卡最終演化為所謂「全球權威」的電影排行榜。不過，即便是頂著奧斯卡最佳光環，《國王的演講》或者《藝術家》等「政治」和「文藝」影片，也並非都能成為世界電影的標杆，有的甚至輸得很慘。美國《商業周刊》稱，對觀眾來而言，「奧斯卡」這塊招牌顯然是電影靠譜的標誌之一。經濟學家分析，奧斯卡提名影片的公映時間會是普通電影的2倍左右，並能為每部影片增加690萬美元的票房收入。而獲得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影片，可以額外獲得平均約1800萬美元的票房收入。今年9部獲奧斯卡最佳影片，幾乎都借著提名又火了一把，哪怕是知名度最低，投資數百萬美元的《南方野獸》，也在去年年中公映之後，在今年1月頂著獲奧斯卡提名的光環再次公映。而像《國王的演講》、《藝術家》等「最佳影片」，也都在捧得小金人後，重返各大院線二次放映。同樣，因為導演畢格羅《拆彈部隊》的最佳影片光環，她執導的《獵殺本·拉登》預估票房直接鎖定過億美元，入圍最佳影片之後，更是在全美超過2000家影院加映。不過，奧斯卡小金人的票房動員能力似乎只局限於美國本土市場。而政治和文藝的搖擺取捨，也讓奧斯卡的「最佳」很難成為全球通吃的熱映影片。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等5項大獎的影片《藝術家》在我國上映時，就沒有片方想像中那麼受歡迎。《藝術家》一天的票房往往不到百萬元，佔全國當日票房的2%左右。另一部最佳影片《國王的演講》，引進後全國票房達到500萬人民幣之後，發行方就坦言達到預期值。《藝術家》、《王國的演講》在中國的冷遇，並不能完全歸咎於中國觀眾的審美習慣。《藝術家》在全球50餘個國家和地區上映時，只有美國、英國和法國的票房超過了千萬美元，其餘票房統計中，竟有半數票房只有數萬美元。默片時代的好萊塢傳奇，對於當代年輕觀眾而言，實在格格不入。有評論分析，哪怕是法國，《藝術家》的走紅，也只是因為其沒有法國觀眾不太喜歡的「英語對白」，並加上了一個法國男主演。此外，好萊塢的一些運作手段，也讓「小金人」的號召力有價無市。國內一位發行人告訴記者，以《國王的演講》為例，該片沒有入圍奧斯卡時開價是30萬美元，入圍之後立即漲到了50萬，得獎之後又翻了幾倍。一旦引進國內，購買版權之後不僅要承擔宣傳發行的風險，票房到底如何也很難預計。「目前奧斯卡最佳影片中，在全球都比較受歡迎的，只有《指環王》和《貧民窟的百萬富翁》。不過，這兩部影片，在很多觀眾眼中卻是奧斯卡的非主流。」有些經典作品，不需要獲得「奧斯卡」的證明因為奧斯卡的「鐘擺模式」，許多影片抱憾未能捧得小金人。不過，它們中的不少佳作反而在日後成了經典。《肖申克的救贖》、《低俗小說》、《斷背山》等影片，雖然都輸在了衝刺階段，但是它們的名聲都不在當年的最佳之下，有的還成了「里程碑」。敘事模式、人文情懷是電影不斷探索改變現實社會的最重要的文學方法，不過，如果當年奧斯卡一片「主流價值」至上，就很容易讓「文藝范兒」和「探索敘事」出局。這些出局影片，有的反而能超越「最佳影片」，因為其不僅要編出一個好故事，還得把虛構的故事說好。贏了不一定人人叫好，輸了卻獲得更多肯定，最經典的案例，莫過號稱無死角的《阿甘正傳》，在1994年擊敗了《低俗小說》和《肖申克的救贖》。《阿甘正傳》用一個虛構的有點兒獃頭獃腦的小人物阿甘，串起了包括越戰、肯尼迪遇刺、水門事件在內的美國大歷史。不過，對比原著小說，就能看出「阿甘」並非駑鈍，片中的「美國式主旋律」唱得雖然巧妙卻也頗有心機。影片省略了原著中阿甘流浪街頭的結局，其女友珍妮也沒有因艾滋病死去。影片還增加了阿甘跑遍全美國的勵志故事。有報道稱，堅持不懈、組織能力、美好結局，是「阿甘」得到奧斯卡認可的原因，不過《阿甘正傳》原作者溫斯頓·葛魯姆，卻因為這些改動降低了文學性和真實感，對電影改編並不是非常滿意。相反，《低俗小說》卻因以電影語言革新者的面貌，為所有人津津樂道，其經典程度，不輸給任何奧斯卡獎得主。《肖申克的救贖》則讓此前一直從事電影特技的編劇導演弗蘭克·達拉邦特一夜成名。同樣的例子還有《聖雄甘地》擊敗《E.T.》，拿下1982年奧斯卡最佳影片。30年之後，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的《E.T.》，依舊是好萊塢式童話，技術派科幻的代表之一，《聖雄甘地》卻被很多影評人形容為，虔誠有餘、略顯平淡的「偉人紀錄片」。片長188分鐘，人物多達數百人，群眾場面人數超過十萬之眾……除了「大」之外，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大概只有導演的場面調度水準之高。受制於歷史和人物的限制，《聖雄甘地》用今天的眼光來看，似乎缺乏觀點，過於平實。相關鏈接奧斯卡，是「更文藝」還是「更政治」2012年 第84屆《藝術家》導演：米歇爾·哈扎納維希烏斯主演：讓·杜雅爾丹、貝熱尼絲·貝喬1927年，默片明星喬治·瓦倫汀遇上了小配角佩比。在喬治的推薦下佩比逐漸成名。同時，喬治被公司解僱。最終已成為大明星的佩比給了他最大的幫助，二人團聚。2011年 第83屆《國王的演講》導演：湯姆·霍伯主演：科林·費斯、傑弗里·拉什英王喬治六世患有很嚴重的口吃。語言治療師萊昂納爾用一系列離經叛道的方法為國王展開治療。在皇后和治療師的幫助下，喬治六世發表了著名的聖誕講話，鼓舞了當時二戰中的英國軍民。2010年 第82屆《拆彈部隊》導演：凱瑟琳·畢格羅主演：傑瑞米·雷納、安東尼·麥凱講述一組美國拆彈專家被派往巴格達執行任務。影片用紀實拍攝的手法，把觀眾帶到伊拉克戰場，告訴大家：身處戰爭之中，每一個人都是弱者。2009年 第81屆《貧民窟的百萬富翁》導演：丹尼·鮑爾、洛芙琳·坦丹主演：戴夫·帕特爾、芙蕾達·平托18歲的印度街頭少年賈馬勒參加了一檔名為《誰想成為百萬富翁》的電視節目，但當他即將獲取高額獎金時，卻被人揭發有作弊嫌疑。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賈馬勒講述了自己艱苦的生活遭遇。2008年 第80屆《老無所依》導演：伊桑·科恩、喬爾·科恩主演：湯米·李·瓊斯、哈維爾·巴登改編自同名小說，前越戰老兵萊維雷倫·摩斯在打獵中偶然發現了數具死屍和價值產高達200萬美元的海洛因。雷倫將毒品和現金據為己有，引發了一連串兇案。2007年 第79屆《無間行者》導演：馬丁·斯科塞斯主演：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馬特·達蒙改編自香港電影《無間道》，人物情節一模一樣。2006年 第78屆《撞車》導演：保羅·哈吉斯主演：馬特·狄龍、桑迪·牛頓影片開始於一起車禍，通過車禍展現了幾個人物的故事，引發人們對種族和社會問題的思考。2005年 第77屆《百萬寶貝》導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主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希拉里·斯萬克講述了年紀老邁的拳擊教練法蘭基因對拳擊事業的過分執著而與女兒形同陌路。這時，一個竭盡全力想成為傑出女拳手的瑪吉在訓練中使法蘭基再次找到了做父親的感覺。2004年 第76屆《指環王：王者歸來》導演：彼得·傑克遜主演：維果·莫特森、伊利亞·伍德《指環王：王者歸來》是魔戒三部曲的最後一部。2003年 第75屆《芝加哥》導演：羅伯·馬歇爾主演：凱瑟琳·澤塔-瓊斯、芮妮·齊薇格根據同名音樂劇改編而成，充斥著陰謀、愛情與背叛，諷刺了上世紀20年代以芝加哥為代表的浮躁心態。奧斯卡，也有「遺珠之憾」？《公民凱恩》在1942年第14屆奧斯卡上輸給了《青山翠谷》導演：奧遜·威爾斯主演：約瑟夫·科頓、多蘿西·康明戈爾被認為是世界電影史上重要實驗和創新之作。雖然影片在當時的電影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但是奧斯卡似乎對它並不青睞，《公民凱恩》在最佳影片的角逐上輸給了西部片《青山翠谷》，並且只收穫了最佳原創劇本一個獎項。《肖申克的救贖》在1994年第67屆奧斯卡上輸給了《阿甘正傳》導演：弗蘭克·達拉邦特主演：摩根·弗里曼，蒂姆·羅賓斯講述被冤的銀行家安迪，從肖申克監獄成功越獄的故事。被譽為關於自由、希望與友誼的影片，將電影的商業性和藝術性「完美結合」，高居勵志電影排行榜首位。卻因正面遭遇《阿甘正傳》，在奧斯卡上顆粒無收。《現代啟示錄》在1980年第52屆奧斯卡上輸給了《克萊默夫婦》導演：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主演：馬丁·辛、馬龍·白蘭度被評為影史上最深刻也最有代表性的越戰電影，表面上是批判越南戰場爭的殘酷，實質上表達了對人性異化的反思。影片以其誇張華美的表現主義風格在戰爭片中獨樹一幟。但是也許是由於題材過於黑暗，這樣一部神作沒能在奧斯卡上敵過由達斯汀·霍夫曼、梅麗爾·斯特里普兩大巨星主演、反映美國家庭問題的影片《克萊默夫婦》。陳小小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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