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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的三條敘事線索

《風語紅樓》(精編版)84

風之子原創

我們讀《紅樓夢》,都會為小說渾厚深邃的藝術境界所折服,感覺到這是一部藏有龍蛇的奇書,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在我看來,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整部小說其實是有或顯或隱的三條線索展開敘事的,正是這三條線索的交相輝映造就了《紅樓夢》的恢宏敘事。

我們知道,一部小說通常就是一條敘事線索,兩條線索就已經很了不得。這對寫作者的敘事能力有很高的要求,弄不好就會畫虎類犬或者畫蛇添足。而《紅樓夢》的敘事線索卻是三條,不僅如此,還安排得相當得天衣無縫渾然天成,令人感覺到不可思議。

只要了解鋼琴常識的人都知道,最難彈奏鋼琴曲的並不是貝多芬,也不是莫扎特,更不是肖邦,而是巴赫的曲子。為什麼?巴赫的曲子常常有三條旋律線,也就是「復調」,難度相當高。在我看來,《紅樓夢》三條線索的宏大敘事,就是小說藝術中偉大和高端的「復調敘事」。

要了解《紅樓夢》的三條敘事線索,就必須認識小說的三個(組)重要人物,他們是這三條線索的推動者。更加有趣的是,這三個(組)人物均在小說第一回出現,也就是說三條線索在第一回同步展開。

第一組人物是一僧一道,第二個人是甄士隱,第三個人是賈雨村。

首先,來看一僧一道引出的神話性敘事線索。

小說第一回,即寫女媧補天,單剩了一塊石頭未用,這塊石頭得天地靈氣,已有人性,經一僧一道提攜,化作一塊美玉,到那繁華富貴溫柔鄉體驗一番。其後,又有空空道人把石頭遊歷的經歷抄錄傳世,化為情僧,實乃一僧一道之幻象。由此奠定了小說的神話性敘事線索。

其次,是甄士隱引出的「真事虛寫」線索。

就在用神話方式交待了小說由來之後,小說筆鋒一轉,說到了姑蘇城的一個鄉宦甄士隱。所謂甄士隱,諧音也,寓「真事隱」。而且,這甄,還與第二回的金陵甄家呼應,從而引出一個與賈府並無二致,也有一個和賈寶玉一模一樣、脾氣稟賦相同的甄寶玉的大家族,甄士隱其實就是晚年甄家被抄後隱姓埋名的甄寶玉。這個家族,才是《紅樓夢》故事的真正「本家」。而這條線索是「虛寫」的,也就是我所謂的「真事虛寫」。

第三,是賈雨村引出的「假事實寫」線索。

曹雪芹以甄士隱資助賈雨村上京趕考的方式,用「真事」引出了「假事」。而這假事,就是由賈雨村連帶出來的京城的賈家。毫無疑問,這是小說的主線,也是實線,但寫的卻是「假事」,所謂「賈化」(假話)、「賈雨村」(假語存)和「賈家」(假家)。

這三條線索,雖然詳略不一,卻都非常清晰。

第一條神話線索:

從第一回一僧一道、空空道人(情僧)出場,到甄士隱聽到一僧一道所謂木石前盟神話和還淚神話以及到太虛幻境神話,直至跛足道人度化甄士隱,到第五回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第十二回的賈瑞所照的風月寶鑒,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前託夢,第二十五回賴頭和尚與跛足道人與通靈寶玉的對話,再到第六十六回尤三姐自刎託夢給柳湘蓮及其柳的出家,第六十九回尤二姐自殺前夢見尤三姐,第七十七回晴雯死後託夢以及借小丫頭之口的化為芙蓉花神,都相當完整的呈現出所謂緣定三生的神話性敘事線索,表現出一種極為耀眼的浪漫主義情懷。

第二條「真事虛寫」線索:

從第一回甄士隱資助賈雨村,到第二回帶出的金陵甄家,到第十六回寫江南甄家繁華及四次接駕,第五十六回甄家到京入宮祝賀,拜訪賈府,引出一模一樣的甄寶玉來,再到第七十四回查抄大觀園賈探春所說已經抄了家的甄家,以及第七十五回提及的甄府被抄,也表現出非常清晰的虛寫脈絡。這條線索,在我看來,才是小說故事的「本家」,江南甄家,就是「真家」。

第三條「假事實寫」線索:

這是小說的主線,寫的卻是虛構的事情,是所謂的假話、假語存、假家。但卻運用小說主要筆墨,採用批判現實主義的手法,對人物、心理和環境極盡描摹之能事,甚至於一道菜的做法,一味葯的製作,一間房子的陳設,一個人的長相穿著,一次宴飲的場景,一場詩社的活動等等等等,可謂事無巨細,鋪陳排比,華麗炫目。而最精妙的是,寫的卻是不存在的事情。

曹雪芹這樣的敘事設計,可謂匠心獨運,正應了那句「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的自況,沒有罕見的藝術功力,根本不可能達不到這樣的化境。而正是這三條線索,造就了《紅樓夢》神話與現實呼應、虛寫與實寫兼具、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共融的獨特、豐富而渾厚的敘事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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