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饋愛 別等待

顧越/文

我的老爸是個傳統且有點古板的人，對於孝道，他信奉的是「父母在，不遠遊」。除去「文革」期間不得已離開我爺爺奶奶的那幾年，他只去過杭州和黃山以及我的姥姥家南通，除此之外的時間，他這個大兒子，一直守在二老身邊。我上初三那年，爺爺奶奶回北京生活，因為老爸要上班才沒能跟去。等我上大一的時候，老爸退休，他終於可以「拋棄」我媽和我，去北京照顧我爺爺奶奶。後來爺爺去世，老爸又把奶奶接回了老家和我們一起生活，一直到奶奶離世。老爸快60歲的時候，才開始和老媽到處走走。可由於老爸終究不再年輕，身體也沒有之前那麼硬朗了，即使他覺得自己步伐穩健，也抵不過肌體的衰老，很多地方他這輩子都沒法踏足，比如西藏，比如南極。可老爸沒後悔過。他真是刻板地把孝順做到了很多人都不及的程度。

我在這方面完全沒有繼承老爸的思想，我不僅沒做到不遠遊，還跑到了地球另一端的澳洲。大學後我出國留學，之前24年的人生，都是在父母身邊度過，那是我第一次獨自離家，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自己租房，特別自由的兩年半，我從不知道想家是什麼滋味。在國外我很少往家打電話，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即使他們生病了，我也沒法回來幫忙！留學的最後半年，老爸動了個大手術，當時我完全不知道。後來聽老媽說，她簽了生死狀，老爸手術前跟醫院請了假，去首飾店給老媽買了個戒指。他是怕自己下不了手術台，這輩子連個婚戒都沒給我媽買。老媽自己在醫院附近租了地下室，有天晚上有個男的在外面砸門，把她嚇壞了。這件事之後，我想都沒想，畢業就回國了。去你的澳洲綠卡，去你的畢業實習，如果爸媽有難，我卻還要辦簽證，還要買機票，還要算時差，不能馬上趕到他們身邊，那些外國福利有什麼用！那年我爸67歲了，他動過大手術，我媽有糖尿病，他倆需要我照顧，我做不到完全放棄夢想回到老家，但我至少可以和他們距離近一些，在他們有難的時候，我不用只能打越洋電話。

之前，我總覺得，孝順就是管好自己，不能給父母爭光，也至少不給他們添麻煩，但我愛人做得明顯比我好。愛人一家都是東北人，以前沒怎麼離開過家鄉，現在公公婆婆和我們一起住在北京。剛來的時候，愛人總給我公婆買北京的名吃，什麼全聚德烤鴨、護國寺小吃、簋街的小龍蝦……婆婆每次都捨不得吃，留給我們，我公公牙口不好，而且嘗遍了這些，他還是覺得只有家鄉的豆皮好吃，涮火鍋也只涮大白菜！但愛人還是樂此不疲地讓他試試，直到有一次我們買回了都一處的燒賣，我公公只吃了口皮就不吃了，愛人嘆了口氣。我以為這次他總該放棄了，沒想到之後他還是繼續買買買。我火了，覺得他浪費錢，但他說：「老人吃了，可以說不好吃，但我不能讓他以後回想起來，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吃過，我現在有能力，就是想多讓他們吃到我吃過的好吃的。」他這種以「吃」盡孝的方式，我也慢慢懂了，也學著做起來。

老媽年輕時特愛捯飭，是個愛美的人。而現在她連衣服都捨不得買，總是把我不穿的舊衣服拿去穿。她說，這些衣服足夠多，穿到死也穿不完，所以不要再買新衣服給她。這話我聽了心裡在流淚，誰不喜歡穿亮麗時髦的新衣服呢。所以我一有錢就給她買，買了她就會穿，心裡就會甜，買不了高檔的，就買經濟實惠的，她老了，沒有負擔了，也該享受了。

以前我覺得，長大就是扛得住壓力，賺得了錢，吃得了苦，懂得犧牲……但我忘了，長大，還要學會去回饋愛，這與父母的年齡無關，即使父母還身強力壯，即使他們依舊可以為你的人生加足馬力，為你導航。回饋愛可以隨時隨地，不要讓你在乎的人，和在乎你的人，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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