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觀世界-法界佛教總會1978年亞洲弘法記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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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觀世界-法界佛教總會1978年亞洲弘法記實馬來西亞之行
七月二十七日至二十九日 三藩市─吉隆坡
度脫群生無有數,十方一切國土中,擊大法鼓悟群生,為法施主最無主。
──《華嚴經十行品》
這次中美佛教總會法界大學亞洲區訪問團,早在一年多前,便應馬來西亞佛教歡迎籌委會的邀請,來馬弘法訪問,但經屢次延期,直至今年七月底才正式啟程。
宣化上人是訪問團團長。上人是中美佛教總會主席、金山寺住持、國際譯經學院院長,及法界大學校長。其他九位團員,計有恆實及恆朝兩位法師,他們倆發了弘願,從加州洛杉磯省金輪寺,三步一拜至三藩市以北的萬佛城,全程共八百哩,到目前已拜了十五個月。這次上人特地把他們從海岸旁公路接回來,參加這次訪問團。兩位法師皆擁有碩士學位;恆實是副團長,但沿途中除說法外,他是止語的。恆朝是他的護法,這次任訪問團的總務部長。
此外還有恆賢法師:這位梵文博士,現任法界大學副校長兼教授,除了精通法、德、西班牙、葡萄牙文之外,還能操一口流利的華語,日常與萬佛城的數十位僧尼,共同翻譯經典。恆賢法師是團中的財務部長,團中最年輕的沙彌果童,年僅十三,充當維那。
同行還有四位居士,第一位是於果空博士,於教授在阿拉巴馬大學機械工程系任教十七年,對佛學及科學有獨特的見解;這次他特地從美國南部抽空來參加,委為團中的公共關係主任。此外還有果勒(Powers),他是哲學及心理學博士;近年來他採用佛教道理來教育問題青年,得到極良好的效果。團中的果歸(Nicholson),他遠在十年前已皈依上人,是一位雕刻家,在萬佛城負責藝術雕塑的工作。最後一位是果齋(Schmitz),美國西海岸人,游跡遍及全美,曾在美國阿拉斯加州的冰天雪地下工作;果齋為人克苦耐勞,和藹可親,自會晤上人,便立志學佛,目前長居萬佛城。
* * *
七月二十七日晚上,我們一行十人,在金山寺及萬佛城的四眾弟子歡送下,前往飛機場去。旅程一開始,菩薩便賜來一個考驗。飛機本來是晚上十一時起飛,結果延遲了三小時,到凌晨二時才離開三藩市;或者可以說,美國的護法諸天,不願意我們離開美國吧!
第一個站是夏威夷,在這兒加油又停了兩個小時。再經過七個鐘頭的飛行,抵達馬尼拉。按照原定的計劃,預定馬尼拉機場轉機,前往吉隆坡。怎料飛機一到達,只見航空公司班次大亂,工作人員匆匆交頭接耳,一看就知道這回非等不可。我們在旅途中已飛過了國際線,增加了一天。現在已是七月二十九日。
既然要候機,各人只好結雙跏趺,凝神靜慮。有幾位團員,初次嘗到亞洲的氣候,在既潮濕又炎熱的候機室里,大家都要忍受,心不旁騖,心平氣和的等待。我們不能離開候機室,結果在裡面等了差不多十個小時。幸虧,大家的「火候」還不錯,沒有人發脾氣,全體安靜地熬過了。只有我們最年輕的小沙彌果童(還未滿十四歲),有時耐不住,便蹦蹦跳跳,難怪上人給他一個「猴子」的綽號。
正當大家似睡非睡之際,工作人員宣布我們的班機快要起飛了。大家抱著輕鬆的心情,踏上飛機。最後的一段旅程,終於順利地完成。
有人說,旅行一開始便障礙重重,豈不是很不吉祥的預兆嗎?我們老早便知道此是天龍八部賜來的考驗:
一切是考驗,看爾怎麼辦?覿面若不識,須再從頭煉。
跟隨上人學道,如果連一點苦也不吃,不如不學好了。
飛機到達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是當地晚上十一時半。我們沿途總共耽擱了十五個小時,讓這兒的信眾白等了一天。大家以為機場一定是冷清清的,但出乎意料之外,一下機便見到歡迎籌委會的幾位團員:黃逢保、謝其華、葉清澤等等,親自來到飛機旁迎接。海關入境手續,也順利通過。出了會客堂,幾百個人帶笑的面孔,熱烈的掌聲,照相機一閃一閃的閃光燈,一陣子把我們包圍住了!
歡迎籌委會及佛教會主席金明法師,籌委會顧問廣余法師,從新加坡特地飛來的慧僧法師,還有伯圓法師、轉通法師、文建法師、錫蘭佛寺住持達摩難陀法師,及十餘位法師,都前來接機。芙蓉妙應寺住持寂晃法師也等了整天,後來因飛機誤時,因事趕回芙蓉去了。
「幸好你們真的來了,大家等了一整天,急得我哭了幾趟!」黃逢保夫人笑嘻嘻地對我們說。
一片無限關懷,令大家皆大歡喜。
很快地上了汽車,駛向市區中心,返回鶴鳴寺──這是訪問團在吉隆坡的住址,也是歡籌委會的總聯絡處。在車上謝其准居士對著我們說:「鶴鳴寺是個小地方,比不上其他富麗堂皇的廟宇,但廟上是至誠懇切地歡迎你們光臨的。」
車到了門外,只聽鳴鐘打鼓,廟上還有數百信眾,恭謹靜待。看到一片的興高彩烈,我們便坐下來,簡單地介紹各團員,讓大家認識。立刻,幾位團員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個地方是我們從前來過的。真奇妙!恆實、恆賢和都有同感。我們是否多劫以來的六親眷屬,今天又聚會在一起呢?
休息時,已經凌晨一點多。大家本來餘興未盡,可是看見團員已經度過三十小時的旅程,便先道別,讓我們休息。這是吉隆坡前所未有的佛教大聚會。
七月三十日 吉隆坡
早上五點醒來時,天已露魚肚白。街上的小販悉悉率率,忙碌地在準備一天操作。離我們不遠的回教廟,用擴音機播出每天早晨例行的早禱。吉隆坡是全馬首都,馬來人、印度人、華人(廣東及福建居多)濟濟雲集;具有數十年歷史的鶴鳴寺,剛好座落於市區繁忙的一隅。廟外,有數百小販攤位,琳琅滿目,販賣飯食、水果、日用品,應有盡有。從朝至夕,行人熙來攘往,大排檔的炊煙四起,夾著銅鑼子不時霹靂爆裂的聲音,加上小販偶爾引吭呼嘯-笑聲、叫聲、車聲、交織成別有風味的樂章。
廟雖沒有什麼裝潢,但純樸整潔,予人親切的感覺。廟裡的石階、牆壁,都洋溢著融和的氣氛;最奇怪的,我們對每一個角落,似乎早已熟悉透了。
* * *
上人一早便會見歡迎籌委會會員,先由總秘書黃逢保居士介紹每位會員給上人認識。跟著諸山長老陸續來訪:佛教總會主席金明法師,檳城妙香林廣余法師,伯圓法師,慧僧法師,文建法師,及其他十位法師,與我們交談,一見如故。到十一時用齋,十幾道齋菜,源源而來,非常可口。飯後,上人作了如下的開示:
「我們所學習的佛教,是宇宙性的佛教,並不局限於國家、民族、言語、社會階層。佛法是盡虛空、遍法界、無所不容的。盡法界的眾生,都包含在佛教之內。除非你不把自己算作一個眾生,否則你已被包含在佛教的範圍內。現在是太空時代,新的時代,我們再不應該閉門造車,自立門戶。我們應把心量擴大,容納法界內微塵的世界,這才是真正的弘揚佛法!」
台下掌聲如雷,在座新聞記者,也都不住地點頭微笑。飯後很多記者留下來訪問其他團員。三步一拜的兩位法師,不愧真心修行,在烈日當空之下,仍舊在廟外的庭院三步一拜。這引起眾人的好奇心及敬仰心,記者們莫不嘖嘖稱奇。
「他們每天這樣拜,難道不累嗎?」
「當然有時不免很疲倦,但是他們發了菩薩弘願,要把自己的身心性命獻給人類,忘記了疲倦。」
「他們三步一拜的宗旨是什麼?兩個人天天拜,真的可以影響整個世界嗎?」
「他們願意平息戰爭。三步一拜願意把所有的功德,迴向給世界受苦的人群。目前社會道德淪亡,人性敗壞,烽煙四起,姦殺盜淫,無所不聞;眾生的惡業日漸增加,到了極點,便會發生天災人禍的爆炸。我們相信,如果要幫助世界平息災難,必先由自己的內心做起也就是『勤修戒定慧,息滅貪瞋痴』。你造了染污的業,地球便染污了一點,造了清凈的業,世界便清凈一點。這就是一切唯心造。」
記者們聽後若有所思,在寺里徘徊很久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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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假中華會館舉行盛大的「地藏法會」。第一晚的群眾差不多有兩千人,氣氛熱烈而莊嚴。開始時,先由金明法師及衛生部長丹斯里張漢源致歡迎詞。上人登上雕刻精美的法座,恰好端坐在一尊熠熠生光的地藏菩薩聖像下。上人那金黃及殷紅的法袍,在燈光下閃燦輝耀,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跟著,由南傳達摩難陀法師致歡迎詞。法師表示在他腦海里最深刻的印象,是上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他要走在所有佛弟子的後面,絕對不爭第一。這種謙遜的態度,令他很欽佩。
最後,由上人說了簡短的幾句話:「我比喻自己為一匹馬。為什麼呢?今年是馬年,我這一匹馬帶著訪問團,來到馬來西亞,本著龍馬精神來弘法。我一向相信,『只有狀元徒弟,沒有狀元師父』;我願意走在所有佛教徒的後面。我是一條道路,願所有的眾生走在我身上,從凡夫地,直達佛地。我是一隻小螞蟻,甘願走在一切佛教徒的腳底下;既然是螞蟻這麼小,當然不會爭第一啦!」
全場肅然起敬,情緒高漲,掌聲雷動。散會時已十點多,整個講堂瀰漫著真誠的信仰氣氛。在數千善男信女歡送之下,我們回到鶴鳴寺去。
回程中,居士們興高采烈地說道:「好啊!你們這次一來,使整個吉隆坡轟動了,可算是打破全馬的弘法紀錄!一個回教國,對一個外來的佛教訪問團,竟有如此熱烈的反應,這莫非十方諸佛菩薩,齊來讚歎隨喜嗎?」
七月三十一日 吉隆坡
清早聽到雞鳴,我們起來做早課。全程中,我們每天例行做早晚課規儀。雖然出外旅行,但早晚功課卻不可忽略,絕不惰懶偷安。
稍後,前往Brickfields,參觀錫蘭佛寺。住持達摩難陀法師是位飽學之士,談笑風生,句句包含佛法道理。觀察他的一舉一動,猜想他對戒律清規很研究。該廟佔地二、三畝,在青草原上,矗立一座萬佛殿,清凈莊嚴、陽光溫煦、和風徐來,寺前的垂柳隨風搖曳,百多餘信眾,沐浴在明媚的風光里,懇切地祈求上人祝福。
達摩難陀法師請教上人,對於佛教分出南、北二乘,有何看法?上人不加思索地回答:「佛教的道理中,根本不分派別,只是後人失去真理後,南、北二乘才各立門戶,互相排斥。我們為什麼要骨肉相殘?大乘說小乘太小,小乘也不尊敬大乘法師。其實,誰在佛教中挑撥離間,就不是一個佛教徒。不要說大乘小乘,連一乘也沒有!因為我們自私自利,損人利己,只懂贊己謗他,這就是戰爭的起因。」
居士們聽了這段話,不禁頻頻點頭附和,覺得很有道理。過去雙方不擴大心量,釀成你爭我奪的僵局。如果能依照上人的理想去實踐,是非又從何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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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應伯圓法師之請,前往湖濱精舍用齋。此時,三百多位信眾已聚集。我們一邊用飯,果儀便源源送來。這是美國團員未曾目睹的現象,每個團員都收到七八十個紅包。在美國發展新佛教,不流行供果儀的風俗。上人從來不願仿效這種作風,多數出家人還持銀錢戒──連錢也不摸,何況接受私人供養?在亞洲,在家人流行供養三寶,藉此廣種福田,但一般人貪求福報,卻把佛教真理遺忘,釀成目前亞洲佛教沉溺於迷信色彩的癱瘓狀態。腳踏實地,專心修行者比較少。很多人初一、十五吃素,到廟上燒一把香,在佛前叩幾個響頭,求佛賜多福多壽、多子多孫,就把自己算為道地的佛教徒。真正的佛法,沒有多少人去研究。
吃飯時,精美的齋菜一碟一碟不斷地上來,菜太多太好吃了──麵筋、春卷、咖哩、名貴的冬菇,銀耳等,色香味俱全,大部份還用油炸,我們這班沒有福報的人,恐怕受不了。人來人往,熱鬧哄哄之時,上人清脆俐落的聲音,如串珠落地,在我們的耳際縈迴:「接受供養時,要達到人空法空的境界!」
飯後,舉行一個簡單的皈依儀式,有三百多人皈依。上人不著形式,但斬釘截鐵,老老實實地對他的新皈依弟子說:「所有皈依我的人,等於皈依整個三寶,也就是全馬來西亞的大德高僧。我絕對不許你們生分別心,分辨這個法師有道行,我供養他多一點;那個法師沒有道行,我便不供養他。你們應該親近、供養、恭敬一切善知識,如果還到處毀謗三寶,搬弄是非,就不是我的弟子。」
「今天是你們新生命的開始,從今後要改過自新,去掉從前的習氣毛病,不要再抽煙喝酒吃麻醉藥,應該以身作則,躬行實踐,才是一個真正的佛教徒。如果只想糊混渡過一生,就不要做佛教徒。做真的佛教徒就不能隨隨便便,一定要依教奉行,為全世界人類作榜樣。我是一個愚痴的人,曾發了一個很愚痴的誓願:凡是皈依我的弟子,我要等待他們完全成佛,自己才成佛,因此,你們也不應該耽擱時候,累得師父久等,懂了嗎?」
全場同聲答應了。這皈依儀式雖然簡單,但意義深長,若能領悟其意,便會受用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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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又去了卡瑪迦如密宗中心。上人對當地信眾宣講〈楞嚴咒〉及〈大悲咒〉的靈驗。大概說來,〈楞嚴咒〉有:(一)成就法,(二)增益法,(三)鉤召法,(四)降伏法,(五)息災法,(六)吉祥法等種種能力。如果詳細地說,其不可思議的利益,不勝枚舉。至於《楞嚴經》的真實,上人說:「有些拾垃圾的學者,生出邪知邪見,硬說這部經是偽造,非佛所說。我可以發願,如果《楞嚴經》是偽造的,我願意生生世世留在無間地獄受苦。如果這部經是佛真身,我願意生生世世推行擁護它。從這誠懇的心愿,你們應該明白《楞嚴經》是佛教的法寶。有楞嚴經在世,即是有正法存在;楞嚴經一旦滅亡,天魔外道便橫行於世,為所欲為,無疑就是末法時代了。」
之後,我們在吉隆坡以後一連數天,早課時必有三、四十位居士來鶴鳴寺,把〈楞嚴咒〉及〈大悲咒〉錄音下來。大清早居然有數十人參加早課,也算是發心的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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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地藏法會,比昨晚更加莊嚴可觀,有萬人空巷,座無虛席之勢。上人用國語開示,加上粵語及英語的翻譯,長達三小時多,但信眾都聚精會神地聆聽,時光眨眼又溜走了。每晚講經完畢,上人都利用十五分鐘的時間,答覆信眾的問題。這是法會中最有趣的一部份。上人聲音洪亮,句句扼要,對答快如流水,如電光、如箭鏇,往往令發問者張口結舌,不然也心悅誠服。例如:
問:試管嬰兒象徵什麼?
答:象徵人類快要滅亡!(全場哄堂大笑)。
上人早已宣布,凡是虔誠懇切求地藏菩薩者,必獲得殊妙的感應。夢寐時或見地藏菩薩前來摩頂授記,或見佛菩薩現無量莊嚴色身等等。今晚在場的信眾,已有十人左右,承認獲得如此祥瑞感應。例如黃逢保居士的兒子,年約七歲,見到上人每晚為法會加持,指頭冒出白煙,霞光燦爛,遍滿講堂。鄰埠有位老居士,夢到自己在念《地藏經》時,上人朝他走來,兩手伸開接引。居士剛要站起,便驀地醒來。上人的解釋:「這象徵地藏菩薩來接引你,叫你發大菩提心。」
很多居士在這個訪問團未來大馬時,早已夢到上人。故雖然初次會面,親切之情,從心底湧出,難以形容,盡在「不可說,不可說」之際。就說黃逢保伉儷吧,在訪問團到達吉隆坡的第一個晚上,他們倆接了機,回到家裡,便不約而同地雙雙抱頭痛哭,乍悲乍喜,如是者哭了三個晚上,也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他們只可以說,一見到上人,彷彿重睹久別的親人,到時百感交集,只懂得盡情放聲嚎哭了。任何外界宣傳,大概也不會泛起此種殊勝的效果。
八月一日 吉隆坡
黎明時分,鶴鳴寺來了一大堆信眾,候見上人。這裡的寺廟是鄰里集合地。每逢初一、十五,蓮友齊來拜佛、吃素、燒香。但法師說法者不多,居士們便成立佛學班,鑽研佛學,拜懺誦經。一般人對佛法的精神食糧,倒是:
如渴思冷水,如飢念美食,如病憶良藥,如蜂貪好蜜,我等亦如是,願聞甘露法。
──《華嚴經十地品》
清早來的信眾,有些是祈求上人為他們降伏蠱毒的邪術。亞洲這一帶「杠頭」、「扶乩」等,甚為普遍。很多人中了蠱毒,一生痛苦非常。若遇不到善知識,為他們破除邪咒,就必須畢生忍受精神及肉體的煎熬。中蠱病症不同,輕重有別,最普遍的是眩暈、體力消瘦、身形枯槁、精神崩潰、六根失靈,嚴重甚至有心理變態,發瘋或自殺的。
來了幾天,上人已接見數十位中杠頭的病人,他本著慈悲心,特意為他們加被。這是費力的工作,邪魔厲害時,要花一番功夫,才把它們攆跑。例如,一位女居士中蠱一年多,終日陷於驚惶失措、精神散漫的狀態,屢次企圖自殺。聽經時老打瞌睡,怎樣也睜不開眼睛來,這都是由於魔力作怪障礙她的道業。上人也不厭其煩,多次為她加持。
晚上,中華會館聽眾的反應,一天比一天熱烈,場所擠得水泄不通。很多信友站到走廊上,甚至擠到街外,仍然目不轉睛地聽法。地藏菩薩不是曾經發了弘願:「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嗎?我們自無始劫以來,便輪迴六道,時出時沒,累得地藏菩薩在地獄裡忙個不停──救出這個眾生,那個又跌進火坑裡去。度來度去,也不知何時為止?
這次法會氣氛特別莊嚴。每晚講經前,全體高聲誦念「南無大願地藏菩薩……」,音聲嘹亮激昂,如海潮迴流,一浪緊接一浪,震撼講堂。此時上人端坐寶座,儀容威嚴,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宣揚正法。
* * *
今晚上人討論大乘佛教里一個「認假作真」的現象。出家人為什麼要搭袈裟:「目前的南傳法師,仍舊時刻搭衣,因此受到人家尊敬。為什麼北傳的出家人,卻捨棄搭衣的威儀?」本來佛教初傳入中國的時候,僧人都搭袈裟。中國氣候與印度不同,冬天特別寒冷,出家人便要在袈裟內,穿上幾層棉衣禦寒。衣搭在外面,常常滑下來,很容易便遺失了。這是個問題,出家人不可常常做新的袈裟呀!於是唐代的出家人便聯合開了一個會議,會中有個祖師提議。我們在袈裟的一邊縫上一個環,另一邊縫上一個鉤,把鉤扣在環子里,袈裟就不會掉下來,你們看這方法如何?大家都同意了,於是一致採用。
後來,出家人勞作時,總覺得搭衣很不方便,雖然應該搭上五衣,慢慢也省事,只待上殿過堂時才搭衣。而後,變得愈來愈馬虎;從宋、元、明、清演變下來,乾脆不搭衣了。現在一般出家人,只穿上大袖袍子(海青),以為這就表示自己是出家人。其實大袖袍子是唐代的古老衣服,在家人一樣穿。這種衣服傳到日本,至今日本的人民還穿著。這絕不是出家人的標誌,唯有袈裟才是出家人必備的裝束,方能現比丘相。所謂「善哉解脫服!無上福田衣;我今頂戴受,世世常得披。」既然世世常得披,為什麼不時時刻刻披戴?
「習焉不察便成風」,出家人這麼久不搭衣,傳到現在,反而認假作真,認為搭衣不對了──你說這種道理合乎邏輯學嗎?
「總之現代人認為搭衣不對,我們搭衣的被視為『怪物』;更有人說,末法時代,根本不能修行。難道末法時代的出家人,只配享福嗎?其實這些話,我很久都沒有說,保留的還多著呢。今晚太高興了,才直言不諱。世上不合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八月二日 吉隆坡
昨晚上人曾應承信眾,與他們結結法緣。我們離開美國前,從萬佛城的果樹上,采了五百多粒李子,小小的圓圓的,顏色鮮紅奪目,味道甘甜可口。這是「萬佛的種子」。萬佛城的果樹,今年結果時特別茂盛,一串一串的桃子、李子、杏子,在陽光下閃爍如寶石,重得把樹枝也壓下來。今晚幾位居士,在講經前半個小時,分發萬佛種子,先到先得,因為數量有限,每人只能分發一粒。那知僧多果少,大部份信眾沒有得到,深覺抱歉。
晚上法筵,莊重威嚴,禮堂壅塞;信眾夾道禮拜,爭瞻上人神采,一片欣喜踴躍。
八月三日 吉隆坡
今日黃逢保、楊大省、謝其華、溫以敬等居士鶴鳴寺供齋,氣氛歡暢熱鬧。我們與馬來西亞的朋友打成一片,仿如一家人,也難以解釋。總而言之,一聚首就感到無拘無束,格外親切。
今晚在中華會館講經,是最後一晚。法會的氣氛,日益濃郁,聽眾信心日趨堅固。幾天以來,每當上人講經時,恆實、恆朝法師照例在台上三步一拜,毫不間斷。本來他們在午間也拜,但馬來西亞的氣候炎熱,所以上人建議,在烈日高懸的幾個小時,可以暫時做其他工作,如打坐或寫日記等,待傍晚較為涼爽,再彌補那段時間。他倆自三步一拜開始,十六個月以來不單沒有絲毫鬆弛,反而更加虔誠嚴謹。他們不貪圖享樂,獻出身心性命,無論任何艱鉅的考驗臨頭,仍保存「百折不撓金剛志,萬魔難退菩提心」的精神。十幾個月來,在加州海岸旁公路經過,日晒雨淋,露宿風餐的磨鍊,他們的氣質及體形,與別人不同。尤其恆實,自從出發之日,即保持止語,專心一意地實踐三步一拜的願行。兩人日中一食,隨發心者供養,大多數是麵包乾糧,偶然有白飯青菜,都是極其清淡簡單;但倆人總是紅光滿面,而性格更顯莊重脫俗。並且他們每日的功課安排得井井有條,除了每天在公路上跪拜七、八小時,其餘時間都用在參禪打坐、翻譯《華嚴經》,及早晚課誦。每天工作十餘小時,分秒珍惜。這種自我犧牲的精神,不知感動了多少人發菩提心。
來到馬來西亞,他們的生活方式,起了劇烈的變動。十六個月來在郊外跪拜,已達到心慮精凝的無我境界。然而來到人山人海的場面,在他們寧靜心境中,免不了翻起不少漩渦。就拿吃的東西,足以給他們一個很大的考驗。平常他們吃得很簡單,有時採摘路旁的野菜煮沸,連油鹽糖也不放,牛奶也不喝;而今每天大排素席,色香味濃,難免吃後感到頭暈,沉沉欲睡,腦里打的妄想也逐漸增加。修道就是這麼微妙,分毫不爽。差之毫厘,則謬之千里。
連日來團員都要求清菜淡飯,甚至吃不經煮熟的生菜、白飯、麵包、豆腐等即可。但信眾們一片熱情,還以為我們在講客氣話哩。他們不了解這班修道的人沒有福報,不敢受太好的供養!
八月四日 吉隆坡.巴生
晚間,開車到巴生,離開吉隆坡約一小時的海港,人口僅有幾千。巴生的海濱佛學會是個古廟,香火很盛,佛友以福建居多,約有八百餘人在露天廣場聆聽上人開示。
踏進廟裡,迎面便送來滾滾香煙,五六個煙爐上,燃上百餘支香,整個大殿籠罩在煙霧裡。擦擦眼睛,只見數十位老婦人正在占卜問卦,把竹筒子搖得悉悉作響。殿旁堆滿了紙紮的飛機、樓房、遊船、花轎,五顏六色,令人看了眼花撩亂。美國團員從未見過這種民間風俗,都大開眼界。
今晚,上人大震法雷,驚醒迷夢。他一針見血、開門見山地揭發佛教里迷信色彩的漏習:「一般佛教徒除了在佛前叩幾個頭,燃一大把香,不是求升官發財、延年益壽,就是多子多孫。總不外一個『貪』字,燒香燒這麼一大把,把佛身也薰黑了,是否功不補過?至於燒冥錢,有些人真聰明,先把錢存到陰間去,為自己的將來預算好了。為什麼你不想想,自己可能往生極樂世界?耗費這麼多金錢,也不知燒了的飛機、輪船、高樓大廈,是否真有價值?你怎知鬼魂能夠享用?鬼只不過是一股陰氣,沒有身軀,不需要金錢及其他物質享受;鬼不像我們人類,時刻要照顧這個臭皮囊。」
「你們不要被鬼迷了。我常說:『西方有窮鬼,東方無富神』,怎樣解釋?西方人沒有燒冥錢的習慣,他們死後,不都變成窮鬼了嗎?東方人只給鬼燒錢,卻不燒錢供神,這邊的神也窮了,故說東方無富神。」
說到這兒,觀眾中已呈現出強烈的反應。前排多半是學生、年青人,無不鼓掌喝采。後面有幾十位老太婆,聽了很不順耳,良久便沉著面孔一同離去。上人的開示,言詞鋒銳,句句擊中要害。陽氣充足的青年,無不聽得出神。「僧革」也具足幽默,人生猶如舞台般,遞嬗演變。
譬如夢中見,種種諸異相;世間亦如是,與夢無差別。
──《華嚴經十忍品》
八月五日 吉隆坡.錫蘭佛寺、馬來亞大學
上人大震法雷的消息,如電訊般傳到吉隆坡的每一個角落,以及其他城市裡。大家為之興奮,這是刺激佛教經絡,促進康復的好象徵。
中午在錫蘭佛寺用餐,由馬來亞大學佛學團體供齋,這班青年人都是資 質敏銳、善根深厚的佛教徒。大學裡的華裔學生不多,他們的成績要特別優異,方可錄取。
用過一頓豐富的午餐後,前往馬來亞大學。那兒已有六百餘位學生在等待。一般青年人,無論小孩或大學生,對上人的反應,最熱烈和誠懇。這股親切,從天真的自性流出,超越心思言語。
上人的開示摘要如下:「你們都是有為的青年,有很好的前途,應該為國家、社會、世界做些有意義的事情,不要令我失去對你們極深厚的期望。記著,我要跟你們簽一個合約:無論如何,你們要追隨真理。昨晚我們在巴生佛學會,研究迷信的弊病。信仰之中有迷信,也有信迷。『迷信』者尚有希望;這些人目前只懂燒香問卦,但對佛教仍然有點信心,如果把迷信思想糾正過來,便會牽引他們走上正路。『信迷』,即是專信邪知邪見,隨著不正確的思想旋轉。」
「人為什麼都是糊裡糊塗的?因為他們一點也不曉得自己從那裡來,會到那裡去。每天在鏡子里所照的形象,不是真正的你呀!假使想知道自己的本來面目,必須迴光返照,反求諸己。世人都被五欲迷住了,每天被財、色、名、食、睡的鎖煉縛得透不過氣來,還心甘情願做它的奴隸。在你們之中,哪一個不喜歡錢的?哪一個不是這樣打算:我畢業後,可以賺多少錢,可以買很好的房子、汽車、或者討一個漂亮的太太。對嗎?」
「只有最愚笨的人,如木頭頑石,才不懂得要錢。但世上還有一種人不想錢。他們已超出塵世貪慾的誘惑,所以才被稱為『聖賢』。為什麼聖人不貪錢?因為他們已經富有,內心有無限的財寶,因此不貪外財。世上有些人為什麼總是謀小利、貪便宜?就是因為他們窮,總感到自己不夠,貪得無饜,愈多愈好。這些人其實很可憐,沒有一刻安寧,都是捨本逐末,捨近求遠的一群。」
「我要和你們簽一個條約:你們不要醉生夢死,應該快點找出自己本來面目。第一步要做一個好人:做兒女的要孝順父母,做丈夫或妻子的要通情達理,在社會上做事的要尊重仁義道德,切記不可剝削他人。修學佛法,就是『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如果佛教徒把佛教視為己任,那佛教就不怕不能發揚光大。」
上人說畢,全場掌聲如雷,青年學生頻向我們說:「海外法師來說法,下午居然有六百多人來聽,簡直是打破紀錄。」
* * *
晚上,前往首都佛教大廈。這座大廈是嶄新落成的建築,莊嚴雄偉。大廈有三層樓,地下是停車場,二樓是大講堂,三樓是休息及會議室,四周有廣闊的走廊圍繞,從此可以俯瞰吉隆坡全景。
大約三十餘位吉隆坡的高僧大德都出席了,信眾近一千五百人。全場鋪上紅色地毯,特地為了歡迎訪問團。台上矗立著金碧輝煌的釋迦牟尼佛像,後面還有幻燈片放映生動的彩雲布景。
佛教大廈的主席鏡盦法師因身體不適,所以在儀式一開始,由一位十三歲的小妹妹,用清脆明朗的聲音,致中英文歡迎詞。很巧妙地,在這位小妹妹說完之後,上人便叫果童上台講幾句話。果童雖然沒有預先準備,但用流利的華語及英語,解釋菩薩的四弘誓願,說得十分得體。果童剛好也是十三歲,配合得美妙絕倫。
今晚,上人又大敲法鼓,每逢他提出自獨特的意見之前,一定先怪自己不是。但他是言出由衷,語重心長:「我是一個愚痴的人,最不會說話,說出來的話,不是得罪人,便是沒有人喜歡聽。但是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我對各位善知識所說的話,都是至誠懇切的。」
輕鬆又意味深長的開場白,吸引住台下的觀眾。然後,上人用著若無其事的口吻,一語道破當代僧侶自私自利,腐敗貪污的弊病:「真正的佛教,不局限於國家、宗派或民族。現在是太空時代,佛法要推行到每一個星球去。如果你緊守古老的關門主義,只懂利益自己,一定經不起時代的考驗。出家人為什麼要貯蓄私人財產呢?為什麼要到處攀緣,向在家人送禮,拉攏關係?佛教里最大的毛病就是貪心、攀緣心、及自私心,出家人早應看破一切:視錢財如糞土,如水中月,如鏡中花。我們應該時刻反省:是否己斷煩惱?是否助人成佛?
元朝宰相耶律楚才是個卓爾不群的賢士,他曾經說:『西天三步遠,東海一杯深』,極樂世界不一定要在『離此千百億佛土之外』,心凈即佛土凈;東海雖寬但比起無邊的自性佛海,只不過一杯深。而今我冒昧地把古人所說的話改為:『西天半步遠,東海一滴深』。」
在座的善知識不禁點頭讚許,露出會心的微笑。我們的主人早已離座,可能是身體不適的關係。
八月六日 吉隆坡──馬六甲
今天我們暫別吉隆坡,繼續全馬半島訪問的旅程。早上九點在鶴鳴寺舉行皈依儀式。大清早在七時左右,信眾便陸續不絕地來,不久,整個寺廟擁擠不堪。本來有六百多信眾預先報名皈依,臨時又來了二百多人。鶴鳴寺面積不大,突然來了一千多位蓮友,幾乎要擠到街上去了。
皈依儀式簡單而隆重。上人說:「我很早便發了願:無論我到哪裡,只准許有正法,不準末法存在。新皈依我的人,今天是你們新生的一日,從此要除掉以往的習氣毛病,不要再吸煙喝酒,不要再發脾氣,毀謗三寶。我在等著你們成佛哩!不要讓我久等!」大家都法喜充滿。
下午開車前往馬六甲,三個小時後到達全馬聞名的青雲亭。住持金星法師、佛教總會主席金明法師,連同幾百信眾在門前,鼓掌歡迎。青雲亭是全馬歷史最悠久的古剎,為明朝四百多年前的一所建築。金星法師帶領著訪問團,在古色古香的畫棟雕梁下,娓娓陳述該寺的歷史:早期一般馬六甲的居民,如有生死或糾紛之事,都到此亭來報案或投訴,由亭內執事者代為辦理手續及調解。踏上院中被歲月磨得光滑的石階,來到香煙裊裊的殿前。大殿中供奉的觀音菩薩像,也有一段故事:據說那觀音聖像是從海上飄來。聖像全身黑古銅色,當地印度居民則認為是由他們國土飄來的印度神像。起初,經過多人搬移都不能動彈,後由華人識者請示於菩薩,方知應該在該處興建道場。於是聖像方能被遷移到那人家裡暫時供養,而居民隨即開始建築此亭。青雲亭由此而興建,而大殿即命名「觀音亭」。
所謂滄海變桑田,四百年前乃是海洋的邊緣,而今卻變成鬧市中心,四面八方街道縱橫。海洋線一直往後移,至今亭後尚有兩條街道及很多的建築物,然後才達海邊。
我們有些團員,早已嚮往此名剎的聲譽,尤其是美國團員,首次參訪如此清凈莊嚴的古剎,讚賞不已。寺廟純粹依照傳統方式建築,紅牆綠瓦,美崙美奐,台閣相望,花木掩映,有一番龍翔鳳舞,脫俗瀟洒的的風韻。
對面街的女界宿舍,是一幢蠻可愛的樓房,清雅脫俗。牆壁塗上淡淡的翠綠,油漆有點剝落,四周擺著紅木桌椅,書櫃裝滿華嚴線裝本,別有一番韻味。下午日影緩移,線線斜光,反照到書篋的玻璃上;院外傳來詩-詩蟬吟,門外串串風鈴,叮噹作響-亭園花木柳影,鶯啼燕語,正所謂「溪花與禪意,相對亦忘言」的一片逸興。沐浴在這個幽清的環境里,頓覺得悠然神往,恍如踏進世外桃源。
傍晚,法筵開始之前,蔡桐雄、陳瑞治居士等,各自雙手擎一炷香,到樓上向上人頂禮請法。這是古代禮儀,歷代諸祖傳下的法規。在美國金山寺、萬佛城等道場,每天一律依照這「古規」向主講師請法。此時,大殿已擁擠不堪,數百個興高彩烈的臉孔,既好奇又充滿期望地等待著。
上人開示時,精闢而莊重地提倡改革佛教里迷信的色彩。聞法者有蒼蒼白髮、滿臉皺紋的老人;有硃唇皓齒、天真爛漫的孩童,也有血氣方剛、接受西方教育的青年;男女老幼,各有感觸。在馬來西亞歷史最古老的一隅,竟與一個來自新大陸的佛教訪問團,打成一片,東西文化,融洽無間──正所謂「三世古今,始終不離當念;十方剎海,自他何隔毫端。」地球是縮得愈來愈小,人的心量則要擴得愈來愈大。
法會完畢,信眾一窩蜂似的把訪問團員包圍起來,大家吵著喊著,好不熱鬧。青年人各持著紀念冊,要我們簽名、照相,一直到了很晚,才讓我們回去休息。
八月七日 馬六甲
青雲亭是訪問團到過的寺廟,每天照例舉行早晚規儀的道場。這真是罕見,因此大家很高興地隨喜功德。早上四點半,鳴鐘打鼓,大約數十人來參加早課;五點,鄰近的回教堂,也播出早禱的鐘聲通徹十方。馬來西亞,是一個多彩多姿,由種種民族宗教組成的國家。
午間在青雲亭用齋,金星與金明兩位法師,與上人暢談甚歡,有如多年不見的同參。兩位法師博學明理,見解高超,大家便無拘無束地討論如何重振佛教頹萎之風。
傍晚,駛車到離此地三十公里的野新市。汽車在山路上滑行,夕陽西下,把叢林樹梢照得一片殷紅。彩霞在晚空中徘徊變化,群鳥喳喳地在樹椏間穿梭飛翔,農夫們荷著鋤頭,推著牛車,徐徐向炊煙裊裊的茅廬走去。四周一片原始的靜,坦蕩廓然的靜,撫慰心坎。我們一行人,只感到沉醉在無比輕鬆愉快的黃昏美境里。
到達野新這個小村落,市政廳居然有七百多人齊集。講堂四周懸掛著「個個都有佛性,人人都能成佛」的標語。
今晚上人開示,略略談及人生的八苦:人除了生苦、老苦、病苦、死苦外,還有求不得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五陰熾盛苦。「人生是非常短暫的,但一般人還欺騙自己,以為手上有大把時間。各位,莫待老大徒傷悲啊!你們不應等到老來才學道。到那時候身體衰弱,眼也花、頭也昏、手腳發抖,哪裡有精力來辦道呢,所以說:『莫待老來方學道,孤墳多是少年人』。大家要快點醒悟,不要再染苦為樂,流連忘返了。」
法會完畢,一群信眾緊圍上人,尤其小學生們,簡直不願上人離開,這個要他摩摩頂,那個要他拉拉手。上人滿臉的和藹微笑,和一班天真爛漫的小孩子,打成一片。
八月八日 馬六甲
今天一位南傳比丘,曾在泰國受具戒,來訪上人,要求前來萬佛城法界大學深造,專修經典翻譯的工作。這位比丘在鄰近釋迦院佛學班任教。上人一口答應他的請求。萬佛城的宗旨,不分派別,誰能真正為佛教出力,都一律歡迎來參加弘揚佛法的工作。
晚上到釋迦院,大約有六百多位學生來聽法。這些青年人,一面在學校接受科學思想的熏陶,一面目睹自己的父母沉溺於佛教里種種迷信,如燒香拜神焚紙錢,很多人早已對佛教產生種種疑問。這次上人與美國青年佛教徒來訪,正應當地學生的機緣。他們有很多積壓在心裡良久的問題,例如佛教與科學有沒有抵觸?難道佛教只獃滯在燒香燒冥紙的風俗里等等疑問,都迎刃而解。
各團員都有機會說出西方社會的生活情形。發現正法寶藏,有如黑暗中重睹光明。上人精闢通達地為這些青年人指出,正法的方針,是迴光返照,不求外緣,亦不獃滯於各種表法,而是勤修戒、定、慧,息滅貪、瞋、痴。美國是全球資源最富裕的國家,一切物質享受應有盡有。但科學昌明,不能徹底解決人類生死的根本問題。尤其是美國年青的知識份子,如大學生、教授、專門人材等,心靈上倍感空虛。物慾享受不能救治他們心靈上的痛苦。因此很多人遇上東來的正法,儼如在茫茫大海遇上度人舟。如恆朝法師說:「整個世界最前進的科學發明,歸納起來,也不及《華嚴經》中一句偈頌來得真實不虛,諸佛所教,『絕無戲論』。」
換一個角度來看,科學與佛學也互不抵觸。真正有見地者,終會領悟到科學與佛學是事理無礙,融和貫通的。整個世界無論哪一門學術──科學、哲學、心理學、藝術等等,都不超越佛法的領域。所謂「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任由孫悟空翻多少個十萬八千里的筋斗,始終沒有脫離如來藏性五指之間。又云:「一本散為萬殊,萬殊還歸一本」,佛法與世間法,交融無間,吻合為一。
這個訪問團予人一個清新的印象。我們團中有三位博士,三位碩士,對西方的科學、物理、哲學、心理學等等,都有研究。用西方學術語言,契合佛教真理,洞徹幽微,正迎合當地知識份子的需求。
八月九日 馬六甲
今天是在青雲亭最後的一天。中飯時又來了滿桌子的佳饌;正如萬事萬物都在說法,每天吃的飯菜也在向我們說法。沿途一直受到各界信友慇勤厚待,每天飯桌上,都擺滿了名貴的冬菇、銀耳、燕窩等。修道的人,實在沒有福報來享受這種供養。難怪老子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發心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愈恣縱六根,心神愈不安寧。世人汲汲追求享樂,道德也日益敗壞。故修行人只求腹飽,而不求珍饈美味。
恆實法師一向個子高瘦,這幾個月來因用功得力,不注重飲食,每天日中一食只吃半缽,變成如假包換的「皮包骨」。上人勸他凡事要行中道,太過猶不及。今天他現身說法:「修道最重要的是,要常常生出歡喜心;這是菩薩慈悲喜舍四無量心之一。如果愈修愈沮喪,愈修愈板起面孔,深鎖眉頭,就違背中道。我現在瘦得像個「餓鬼」,是因為不懂得調劑身心。我以為修道要少欲知足,吃得少,自然沒有這麼多慾念,因此刻意節制自己,怎知道反而與中道背道而馳了。」目前吃飯,恆實與恆朝的胃口是最好的。
其他團員,雖然沒有他們那麼敏感,也深深領會到修道與享受不能並肩齊進。所謂「富貴學道難」,此是千真萬確。佛法美國剛剛崛起,如果出家人貪供養,揀衣擇食,還有什麼正法可言。
下午三點,在青雲亭舉行皈依儀式,有三百多人皈依。在這所古色斑爛,宏偉瑰麗的道場,上人說了一番革新的話:「有些佛教徒不只皈依一兩次,居然皈依三、四十次。這是什麼意思?這無形中引起法師之間的明爭暗鬥,大家為了爭取法緣,弄成水火不容的冤家局面。某些人皈依還要偷偷摸摸,怕被師父發現了不高興,在三寶中鬼鬼祟祟,成何體統?這完全不合法的。求法不能貪心,佛教如此衰敗,就因為每個佛教徒沒有盡自己的責任。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佛教興亡,佛徒有責。」
對他的新皈依弟子,上人諄諄訓誨道:「在觀音亭,你們皈依三寶,十方三世諸佛菩薩也齊來印證。你們以後不要糊糊塗塗的把光陰空過,否則便變成『對面不認識觀世音』了!」
八月十日 麻坡
早晨,下了一場大雨,把悶人的熱氣,洗滌得清徹無比。院子外,落花滿地,送來一陣一陣撲鼻的苿莉及雞蛋花香。微風吹來,周身涼爽,此時添上「池上碧苔三兩點,葉衣黃鸝四五聲」的雅興,令人心曠神怡。
七時半,向金星與金明法師及青雲亭的信眾道別,他們都熱忱歡送,臨別時不勝依依。跟著,數十人浩浩蕩蕩地駛向麻坡市。一小時後,便到達凈業寺。住持定光法師,帶領著一班青年佛學會同學,在寺門奏起三寶歌來迎接訪問團。凈業寺是近年建設的伽藍,設計新穎,廟裡面積寬廣通達,陽光充足,二樓四周有露天走廊環繞,從這兒俯瞰麻坡全景,令人胸襟開闊,悠情快意。
用齋後,駛車到附近的正信會。數十位居士正焦急地等待著,很多身患惡疾的,要求上人加被。其中有一位六十餘歲的老居士,說他多年來自從中了「杠頭」後,未有舒服過。上人便特意為他加持,破除邪術。
據在場的信眾報告,老居士立刻在前的石階上,吐出一大堆白沫及小蟲子,之後覺得如釋重負,連年痛疾,霍然而愈。正法的力量,是何等不可思議!
到目前為止,訪問團已到過數十間梵剎,很遺憾的,發覺並不多道場如法修行。在三寶中清凈身心,嚴持戒律,都攝六根者更少。
今晚開示,上人照例要徒弟先講話。一位弟子與大家討論如下的問題:「在佛教里有很多矛盾的現象。是什麼呢?譬如佛教徒一方面做善事,一方面又犯罪業。好像你一邊求神拜佛,祈求消災延壽,榮華富貴;但一方面又在佛教里講是講非,挑撥離間,毀謗三寶。這樣子功不補過,修來不及丟去,豈不是太可惜嗎?今晚我們在凈業寺,顧名思義,在廟上就應該清凈無垢,攝持三業六根。如果我們在廟上已經不守規矩,在自己家裡更不用設想了。種下不清凈的因,將來會受不清凈的果報,我們在這方面不要疏忽呀!」
我們每到一個道場,總發覺很多人抽香煙,甚至在佛殿中,也煙霧瀰漫。這真費解!即是佛門聖地,而五戒中禁酒戒己包括禁煙及麻醉品,為何信眾還能若無其事地在廟上抽煙?
今天晚上有一件奇特的事情發生:法筵剛要展開之前,全廟的總電開關失靈,滿院漆黑。我們也不管,在熒熒燭光下,一千多人濟濟一堂地聆聽上人開示。有人問上人如何教化美國人,上人靈感一動,不覺娓娓說出他在香港不準玉皇大帝刮颶風,在美國不準三藩市地震的事情:
「十多年前,我在香港一個山邊建立一所道場,叫西樂園。在園子里種些木瓜樹、松樹和竹子。次年春天,木瓜熟了,竹子也長得頂茂盛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場颶風,把我的木瓜、松樹、竹枝都連根拔起,打得七零八落。那時我不夠涵養,便發起脾氣來。對誰發脾氣呢?對上帝,我說:『上帝!如果這颶風與你有關,以後我一日住在香港,再也不准你刮颶風。要不然,我就老實與你不客氣。』果然,十多年來,沒有颶風直接侵襲香港。如果有颶風朝香港吹來,到了離岸十五、二十哩,就自動轉移方向,吹到別處去。就是這麼奇怪。一九六○年,我去了澳州洲一年,離港不到一個月,居然有場大颶風,把街上的招牌吹得滿天飛,損失很大。後來,一九六二年,我去了美國。當年夏天就來了一個破紀錄的大風暴,沙田山泥也傾瀉下來,死傷一百五十多人。至於你們信不信這件事由你,但我所說的是千真萬確的。」
此時場里靜寂無聲,大眾聚精會神,上人輕鬆地繼續說下去:「關於地震的事情:三藩市一帶,一向有很多地質學家、哲學家、預言家等,預言在一九六八年四月間,必會發生大地震,而整個三藩市也會沉到太平洋里去。當時嚇壞了當地很多有錢人,他們都趕快搬到別地去了。一九六八年農曆元旦,大約三十多位美國朋友來向我拜年,那時我便對他們說:『有我一天在此地,便不準三藩市地震。不是它不會震,而是我不准它震。』當年四月,果然平安無事。以後,每年都有人預言這個地區會有地震──六九年、七○、七一、七二、七三、七四也是如此,但每年也安然無恙。這些美國弟子才漸漸對我生出信仰心。」
一千多信徒,聽到這些奇怪又不可思議的事情,都目不轉睛,興趣盎然,有如小孩子吃糖似的。已經三個小時,台下仍是鴉雀無聲。上人剛要步下講壇,電燈忽然亮了,照遍四方,燦爛光明。時間配合得太巧了!上人說:「你們看到了嗎?黑暗就象徵無明。人埋沒了智慧,做出種種愚痴的事,心裡更變成黑漆漆。聽法後就有如重睹光明。佛法就是返迷歸覺的真理。我們應該把慧炬的火焰,播散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去。」
八月十一日 東甲.芙蓉
一早便和定光法師道別,啟程到東甲去。東甲是個小鎮,本來不在我們的旅程表中,但經當地教友,如李玉圓居士等懇切請求,上人也慈悲地應允。我們一路上都有篤信虔誠的教友護法,如楊大省夫婦、籌委歡迎會秘書黃逢保伉儷、宣傳理事謝其華等,都百忙中抽出時間,儘力親近善知識、聽經聞法。此外,各地的信眾,也不惜犧牲時間精神,擁護法會。因此我們每到一個道場,總有數十位居士左右跟隨。
到達東甲市政講堂,已有三百餘人齊集。上人首先開示三苦:「三苦是苦苦、壞苦、行苦。人生根本是苦多樂少,來到娑婆世間就是要還債,但一般眾生執迷不悟,看不破,放不下,終日沉醉於酒色財氣,被五欲的鎖煉緊縛,毫無自由,這才是真苦啊!」
未幾,上人忽然問信眾:「你們想不想開智慧?」
大家異口同聲回答:「想!」
上人說:「那我可以傳授一個專門開大智慧的法門。這是〈楞嚴咒〉中的兩句密語,是玄中之玄,妙中之妙的法門。你們時刻誦念,心誠則靈,會很快地開大智慧。做學生的,如果考不到第一,也會考第二無疑。但這是秘密法,我傳授給在場的人,但你們卻不能擅自傳授給任何親友,因為每個密法有它的護咒神,你沒有資格隨便傳法,否則會惹來飛災橫禍。各位要特別注意這一點。」
這是途中上人首次啟開方便法門,信眾感激不已,同沾法益。
在一位居士家裡用齋畢,繼續開車到離此地一個半小時的芙蓉市。芙蓉市也是華人的中心,廣東人居多。駛進妙應寺,就是精采活潑的舞獅,敲鑼鳴鼓的熱烈歡迎。有些美國團員還是第一次見到此種古風,耳目為之一新。
住持寂晃法師前來歡迎,把茉莉花環套到各人的脖子上。寂晃法師披著袈裟,威儀端整,令人肅然起敬。
在簡短的歡迎茶會中,上人說了一席話:「我把自己稱為一匹馬,這匹馬不是載著經書,而是載了一批人。訪問團一行十人,這十人各能千變萬化,自有變無,從無變有,總而言之,變幻無窮。中國有一句很吉祥的話,『十全十美』,可以來形容這個訪問團。今天『十全十美」來到妙應寺,大家若拿出真誠心來,一定會有妙不可言的感應。」上人這番話,把數百善男信女也逗笑了。
妙應寺面積寬廣,大殿後面除了廚房、飯堂之外,還設有診所。寂晃法師還是一位中醫師及針灸專家,每天來此診所求醫者甚眾,滿樓瀰漫艾草的芬芳。寂晃法師每天從清早至傍晚,都是孜孜不倦、濟世救民,精神可嘉。
幾位記者已在等候上人。上人照例對新聞界不發表任何意見,總是由弟子或當地執事人負責接洽。今天卻例外地答覆記者們的問題。他的言詞鋒銳,出語明暢,用深入淺出的道理,剖析佛教真諦,記者們聽後,有皆大歡喜之感。
晚上,與李玉霖居士駛車到市政廳。此時大約有一千五百人聚集。講堂里的椅子統統坐滿了,只見人頭鑽動,一片哄鬧。很多信眾擠到走廊及門外,但他們都非常禮貌,彼此也不交頭接耳,甚至連英語翻譯時,仍是保持著一貫謙遜寧靜的態度,求法之切,可見一斑。
今晚法會上,有數十位僧尼到會,大概時機到了,上人又再次討論出家人應該時刻披上袈裟的問題。出家人搭衣,才現出僧人應具的威儀。單是穿上大袖袍子(海青)或短衫褲,並不足以示現比丘相。海青僅是唐代傳下來的古服,並非出家人獨特的衣著。
上星期在吉隆坡中華會館已討論過這個問題,隨後多數的出家人都搭衣出席。有人說佛經里沒有教人搭衣,其實經典律儀里,處處都教出家人搭衣。最普遍者,是〈毗尼五十三小咒〉里披袍搭衣的偈頌及咒語,經律上說得明明白白,佛敕弟子衣不離體,如鳥護翅,怎可以說佛經沒有教人搭衣呢?
法會畢,信眾都現出興奮的微笑,在大家歡送下,我們駛車回妙應寺。
八月十二日 芙蓉
午間又是一頓豐富的齋菜,可惜有兩位團員病倒了,不能與我們一同進食。果童瀉肚,恆朝覺得混身無力,疲乏不堪,兩人同在馬六甲病倒。上人說他們都在打女孩子的妄想,被境界轉了,就暫時失去了護法天神的衛護;「修道有如百尺竿,下來容易上去難;若能竿頭更進步,十方法界任往還。」
修道是「差之毫厘,謬之千里」,絲毫不能馬虎。若打一絲毫的妄想,律儀不修,道學不整,可能立刻招來嚴厲的果報及懲罰。就算上人不管,天龍護法也不准許我們放逸。
* * *
晚上的法會,仍是人山人海,講場壅塞。上人開示之後,利用十五分鐘來解答問題,以下是幾則精華:
問:什麼是「乘」,大乘與小乘有什麼分別?
答:乘,就是一輛車子,可以載人。大乘可以載多一些人,小乘載少些人。眾生根性各別,趣向不同,所以有偏向大乘或小乘之分。其實大小都是一乘,不要在此生分別心。
問:對於難調難伏的眾生,應該怎樣去教化他們?真的有世界末日嗎?
答:應該用極度的忍耐心去教化他,直到他死的一天。至於世界末日問題,他死的那一天,就是他的世界末日。每一個人死的那一天,就是每人的世界末日。
問:世界上真有鬼嗎?是鬼怕人,還是人怕鬼?
答:你既然問到這問題,已經知道有沒有鬼的存在,何須再問?告訴你,如果人心裡有鬼,就是人怕鬼;如果人心裡沒有鬼,就是鬼怕人!(全場高聲喝彩,掌聲雷動……)
上人對答如流,妙語如珠,信眾無不廣沾法益,皆大歡喜。
八月十三日 芙蓉
由昨晚開始,妙應寺的教友為了預備今天的午膳,忙個不休,整個廚房的食物堆積如山。當然這是信眾的一番好意,但團員們目睹如此的花費,心裡實在過意不去。午間有數十位僧尼前來應供,每人都搭著袈裟,一片莊嚴。
晚間,上人結束在此地的法會,臨走時與當地教友說了這番話:「這個訪問團,到處受到諸位的厚待,尤其是每天吃這麼名貴的菜,大家都感到很難過。所以訪問團已經決定:如果諸位還是燒這麼多的好菜款待,我們整個團體就要罷工,實行打餓七了。修行的人一旦吃得太好,便不容易修行,我們吃不求飽,住無求安,不會要求什麼好菜,每天只要有白飯、麵包、幾味青菜就足夠了。修道的人,不應該在飲食色香味上用功夫。我從小生長在貧苦家庭,看見滿桌好菜,又吃不下去,心裡覺得怪難受。所謂『富家一席酒,窮人半年糧。』在我還未出家,在母親墳邊守孝時,我已開始每天只吃一餐。當時日本人侵略中國,同胞被迫去做苦工的很多,吃也吃不飽,穿也穿不暖。當時我便發了誓願,每天只吃一餐,把省下的,布施給沒有得吃的人。從那天開始,無論冬天秋天我只穿三層布的衣服,把自己不穿的衣服,也布施他人。很奇怪,自從發了這個誓願之後,我也不餓,也不冷了。東北的冬天,氣溫往往降到零下三、四十度,我赤著腳在雪地上逕自行走,也不覺得冷。當時就有很多人對我生出信心,要皈依我。」
* * *
今晚問答摘要:
問:有一位法師,認為經典上的「如是我聞」,應該改為「如是我譯」,不知哪一句對?
答:說老實話,兩者都不對。阿難尊者結集經典時,把「如是我聞」加到經典的開端,證明這是他親聞佛陀所說。這句話並非佛陀本身說的。如果用「如是我譯」,簡直連字意也認錯了。阿難只不過結集經典,他並沒有翻譯。提倡這一句話的人,只懂得標新立異,用別開生面的說法來吸引人,其實一點也不合法。
問:有些人說信佛不需要皈依三寶,這對嗎?
答:就拿讀書說吧,如果你想得到小學文憑,就要完成小學的課程;如要獲得中學文憑,也得念完中學課程,假如你想在大學裡,得到學士、碩士、或博士的學位,自然要完成那幾個階段必修的課程,經過考試合格才能得到學位。皈依三寶,道理亦復如是。
問:人究竟從那兒來的?
答:你看到米缸里的蟲子嗎?本來什麼也沒有,忽然卻生出蟲子,也不知道打那兒來的。人從真空而生,也是同樣的道理。
八月十四日 金馬侖˙三寶萬佛寺
早晨,我們向寂晃法師暫時道別,啟程回到吉隆坡,在此稍息,然後繼續全馬旅程的第二段。依照籌委歡迎會的安排,我們是游遍全馬半島一周,在九月六日才回到吉隆坡,舉行盛大全國性的地藏法會。
今天在鶴鳴寺用的午膳,果然有點不同,幾味素菜,一盂清湯,加上白飯、麵包、水果,正合我們的口味,吃起來簡單實惠,省了他們很多麻煩。
飯後便開車前往金馬侖三寶萬佛寺。
金馬侖位於吉隆坡西北,離此約五小時的高原上,這是聞名的避暑勝地。我們漸漸駛進原始森林,空氣頓然清新起來。路愈登愈高,愈爬愈險,恰似一條大灰蛇,環繞著峻峭的山道盤旋。一路只見蒼松翠柏,參天古木,還有龐大的芭蕉、橡膠樹,種種不知名的熱帶藤蔓,伸出長長的手指,舒展到路旁。高原海拔四千五百尺,山鳴谷應,峰巒起伏,車行到白霧雲霄之際,頓有高處不勝寒之感。
行駛了五小時,到達三寶萬佛寺,在白雲深處,廟宇峨然聳立於五千多尺的巔峰。三寶寺於兩年前舉行盛大開光,是我們全程所見到面積最宏偉的梵剎。建設按照傳統方式,一進門便有威勇的韋馱天將,及四護法天王聖像;繼而進入大雄寶殿。鍍金的釋迦尼聖像在殿中莊嚴端坐,兩旁供奉文殊普賢。文殊菩薩手持如意,高駕青紺色狻猊;普賢菩薩赫赫端坐金牙白象上,儀容萬千,神態如生。大殿兩旁還有地藏菩薩殿、准提菩薩殿、千手千眼觀音菩薩殿等,無不殊勝美好。廟共三層,地下設有廚房及齋堂,上面兩層是會議室,書齋及客房,大概可容納千餘人。
本廟方丈本道老法師正閉關,已經一年。隨著遠音尼師及轉通法師陪同下,我們一行人到頂樓探關。本道老法師從關房拉開一線小小的窗口,與上人會面。老法師今年已八十高齡,見到上人,異常高興,持具頂禮,我們也都在外面向老法師頂禮。
「大師的美譽,早已在國內聞名,此次幸得一會。啊!還帶來這麼多的美國弟子!」本道老法師對上人說。
「是,我已決定把萬佛城送給全世界的佛教徒,法師閉關完了,要不要到那兒與我們一同工作?」上人回答。
「唉!我老了,這次閉關,是為了消除業障!」
「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應須還宿債。我們也不要打擾老法師,希望您老人家好好地閉關,開大智慧。」
當晚上人開示,十分嚴肅地說:「有人問我,怎樣去學佛?我回答他,要學佛,先要學做人,不要學做狗。若學做狗的行為,慳吝自私,將來一定變成狗。若學做人,現在是人,學好了做人,將來便可成佛。所謂『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做人先要掌握著基本,道就自然地生出來。道就是修行的方法。又云:『孝悌也者,其為人之本歟。』所謂『孝』者,就是敦品立德。如果不把自己的品德人格修養圓滿,連一個人也做不成,怎樣去成佛?所謂『人道盡,佛道成。』做人先要打好鞏固的基礎,譬如建高樓大廈之前,先要打好地基。如果用一棟小房子去比喻個人,高樓大廈就比喻佛。我們把小房子拆了,繼而建築高樓大廈,裡面有幾百層,包羅萬象。佛法就是這樣,無窮無盡,包含太虛。
做人應該『言必忠信,行必篤敬』,在言詞上要有信用,在行為上要尊重自己,你不尊重自己,旁人又怎能尊重你?一切不要隨隨便便,躲懶偷安,或者做些不能見光的事情。人道圓滿,佛道自成,佛就是一個最圓滿的人。為什麼我們現在還未成佛?因為我們看不破放不下,被財、色、名、食、睡,地獄五條根纏得沒有出期,好像膠水黏著,動彈不得了。如果真想解脫,便應該念茲在茲,行菩薩道,自利利他。」
* * *
問:跳童,扶乩等事,是否佛法的一部份?
答:一切法皆是佛法,皆不可得;也可以說,一切法皆不是佛法。總之,學佛要放下任何執著,掃一切法,離一切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皆不可得。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學佛的人最忌有所執著,未學佛之前,還沒有這麼多執著,學佛之後,執著反而更多。其實萬事萬物都在說法。你若明白了,便恍然貫通;若不明白,便愈執愈深,愈執愈迷了。
黯然沉悶的氣氛,在正法的火焰下溶散不少,殿中重睹光明。居士們本來愁戚戚的面上,呈現出笑容和無限希望,大家都紛紛向上人謝法。
八月十五日 怡保
一早,便下山前往怡保。怡保離金馬侖約兩小時,是個佛教徒中心。市面雖然不大,但山明水秀,風景宜人。城外好幾個岩窟,巍峨屹立,有幾分酷似昆明風光。有些出家人隱居穴處,跟我們同行的轉通法師,就住在山上的一個小洞里。
我們先到觀音亭用齋,然後前往紫竹林,這幾天將下榻於此。紫竹林寬廣幽雅,是個莊嚴清凈的道場。住持繼舜尼師,還有空慧、法航等尼師及十餘位女居士,前來歡迎問訊。
下午舉行了一個招待茶會,教友及報界記者,紛紛雲集。想不到上人就在此時鳴大法鼓,響大法雷:
「我是個不懂講話的人,一開口,便說人所不願意聽的話,但雖然人人討厭,我卻不可不說。佛教目前患上一個絕症,猶如癌症,正在與死亡掙扎。這是什麼病呢?是自私自利的毛病。在佛教里,無論南傳北傳,都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所以我常對我的弟子說:
真認自己錯,莫論他人非;他非即我非,同體名大悲。
如果我們在佛教里,只懂讚歎自己,毀謗旁人,不承認己過,他人又怎會對我們生出信仰心?人家供養三寶時,已半信半疑,如果再令他們誤會,佛教又怎會興盛?
自從我出家後,我便洞悉佛教不興盛的原因:
第一,佛教里忽略建立良好的教育制度,沒有從事文化交流及宣傳工作。我們要研究:為什麼其他宗教這麼興盛?就是因為他們在教育及文化交流上用了一番功夫,例如天主教或基督教,把《聖經》翻成各國語文,在世界各地創辦水準優良的小學、中學、大學,教譽當然一天一天高起來。
第二,我要提倡,出家人不儲蓄私人財物,應該把財產貢獻給公家,為整個佛教做事。我曾經發了一個誓願,要把三藏十二部經典,翻譯成外國語文。這是一個艱鉅的使命,必要有國家支援,才能圓滿完成。一九六二年,到了美國,隱遁了一個時期。到了一九六八年,與一班西方學者開始研究佛學,佛法便在西方初露曙光。中美佛教總會、國際譯經學院,相繼成立,歷年來從事翻譯經典及弘揚正法的工作,不問有無收穫,只管努力耕耘。因緣成熟時,萬佛城便誕生了,實在不可思議。
這城市是四十年前,美國政府最富裕時,不惜財力物力,動用八千萬元建設的。估計今時如果重新興建,恐怕十五億美元也不夠。這城面積二百四十英畝,有七十多棟上等材料的建築物,可容納大約二萬多人。除了法界大學,我們已創辦了育良小學、東西醫療診所,此外還有安老院、育兒院、中學、職業學校等在積極籌備中。育良小學已成立三年多,宗旨是提倡孝道,培植青年人,改造人心。
我願意把萬佛城貢獻給全人類,以及全世界的佛教徒。各位知音人士,應該儘力支援,每個佛教徒,都有責任把佛教興起來。我們若不腳踏實地,穩固基礎,將來就經不起考驗。
因此這個訪問團,日常是依照美國廟上的規儀,每天作早晚功課,用齋前念供養贊,不是出外便忘了修行。如果馬馬虎虎,與一般在家人無異,出家做什麼呢?若不超脫凡夫的境界,怎堪稱人天師表?
我剛才說佛教患了癌症,便有人憂慮起來;佛法快要死亡了,怎麼辦呢?不要怕,我既然說佛教有病,也有治療的藥方提供出來。我們應該破釜沉舟,洗心革面,破除迷信色彩,消滅自私自利。我們應該出家人重立新憲法,佛教就會有生命。還有:
(一)教徒不要抽煙、喝酒、吃麻醉藥,因為抽煙喝酒等都是只有百害,而無一利。
(二)佛教徒應該勤持五戒十善,不要在三寶內挑撥離間,妒嫉障礙。所謂『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凈其意,是諸佛法。』佛教徒若能改去舊的習氣毛病,佛教一定大放光芒,回複本來的清凈莊嚴。」
這番話有如暮鼓晨鐘,發人深省。也頓時引起報界及佛教團體的騷動,在場的聽眾無不議論紛紛,好不熱鬧。但上人這番話,絕無半點造作,也不是故意製造氣氛。他的每一句話都是苦口婆心,觀機逗教,對症下藥;他並非責備他人,而是常常責怪自己的短處。
* * *
跟著有十餘位佛友發出一連串的問題:
問:如果有人殺雞殺鴨為生,有何方便法門來勸解他們?
答:凡是從前做錯的事,知道錯後,就應該改過。所謂:「過能改,歸於無」,菩薩不見眾生過,戒律是要你本身甘願受持。諸佛菩薩絕不會故意布設陷阱留難你,令你墮到地獄去。以前若犯了五戒,而今不再犯便好了,「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至於食肉,有人解釋「肉」字:「眾生還吃眾生肉,仔細思量人食人」,為什麼一定要靠殺生來維持生活呢?如果是我,寧可自己不生存,也不會宰殺其他眾生。
問:有些人雖然不吃素,卻不吃牛肉,為什麼?
答:孟子說:「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楞嚴經》又說「人死為羊,羊復為人」,不單是羊,豬牛馬亦復如是。凡是畜生,蠕動含靈,皆具有佛性,所以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堪作佛。」不要說人,就算一隻蚊子,雖然歡喜喝人的血,但你伸手要打它時,它就立刻飛了。沒有一個眾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牛既然幫助我們耕田,有些人便不忍吃牛肉,「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但南傳的僧人,托缽乞食,隨施者供養之肉類,若是「不見殺,不聞殺,不為我殺」,可以進食。
這一席歡迎聚會,變成一項轟動的新聞,在佛教里掀起了很大的波瀾。連日來,有人稱我們是佛教的「勝利軍」,或「強心針」,但我們毫不自滿,只本著真心老老實實地履行佛陀教誨。金山寺的宗旨,素有「正命是僧事」的口號,但是不能紙上空說,而是要躬行實踐,行解相應,先把自己的毛病改去,才能以身作則,做他人的榜樣。
* * *
今晚在紫竹林開示,聽眾有一千多人。廟裡座無虛席,很多人都被擠到街上去。
上人的開示:
「各位善朋友,各位惡朋友,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為什麼呢?如果你們已經行善,就應該比以前更精進;要不然現在既然是我的好朋友,就要改過自新,向佛教光明的大路邁進,不要再彷徨了。最基本的,不要再抽煙、喝酒、賭錢、吃麻醉藥。
「如果能遵守規矩,依教奉行,真正的智慧就會現前。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在十六歲時,已經開始講解《六祖壇經》。當時,我覺得有些人把南頓(六祖)及北漸(神秀)兩個宗派分得太明顯了,就寫了一首偈:
頓漸雖殊,成功則一,何分南北?聖凡暫異,根性卻同,莫論東西。
漸是頓中之漸,頓是漸中之頓,其實兩者相依,你若不漸漸的修,也不會有頓悟的一天。聖凡雖異,但每個眾生皆有佛性,皆具足如來的智慧德相,但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如果老實地修行,就可以從凡夫地,一躍而到聖人的領域。
修道最忌執著,不要執於禪而違於禪,執於凈而違於凈,執於律而違於律,執於教觀而違於教觀,執於密而違於密。所以,我十六歲那年又寫了如下的一首偈頌:
萬物因道生,得者自通靈;悟徹個中理,菩提不減增。
我們做人不要被境界轉,應該人來轉境界。一九七二年的冬天,在金山寺打了一個〈六字大明咒〉的誦念七,數十個美國人,一連七日晝夜不停的更替持咒。隆冬的三藩市很冷,尤其是金山寺,沒有暖氣設備,素有『冰窖』之稱。當時我就寫了一首〈宇宙白〉作為紀念:
『冰天雪地,無數條小蟲,凍斃且蟄眠。』小蟲就是妄想,專心念咒把妄想都凍死了。
『靜里觀察,動中審諦。龍爭虎鬥常遊戲;』動靜一如,細心觀察,便有很多不可思議的境界現前。
『鬼哭神嚎幻化奇。真實義絕言,不思議,當進趨。』打坐時有諸多境界現前,變幻無窮,但真正的佛法是空一切相,了一切法,不可以心思,不可以言議。
『大小泯,內外非;微塵遍,法界周,囫圇個圓融。』這時候無大無小,非內非外,真理已遍虛空法界如微塵許的國土,萬物也互相無礙,圓融透徹。
『雙拳打破虛空蓋,一口吞盡剎海源。大慈悲普度,流血汗,不休息。』大丈夫的氣概,浩瀚寬廣,寧願蹈火赴湯,還是悲天憫人,普度群品,菩薩永無厭倦的時刻。(掌聲熱烈)
問:念佛與持咒,應該怎樣去念或持,兩者功德有異嗎?
答:無論念佛或持咒,功德一樣。最要緊是專心至誠,達到一心不亂,便自然有道交感應。
八月十六日 怡保
早上先到東蓮小築,繼而開車到霹靂洞用餐。
這些岩洞是怡保聞名的風景,投機人士把山洞粉飾一番,做起遊客生意來。本來,天然的岩窟,一片自然,興建道場未嘗不可,但一經人工修飾,卻變成俗不可耐。猶如一個美麗的鄉下姑娘,抹上滿面脂粉鉛華,變成妖冶狐媚,失去所有的自然美。
岩洞又深又高,幾十尺的峭壁,都是崢嶸凸凹,奇形怪狀的鐘乳石。洞里設有很多佛菩薩;巍然矗立的四天王,觀音菩薩、地藏菩薩,及「笑臉兒」彌勒菩薩;但裡面卻無絲毫道場的氣氛,僅是個觀光地區而已。在亞洲目睹很多寺廟,都是名符其實地倚佛食飯、賴佛穿衣;這就是佛教將要滅亡的一面鏡子。試想想,一般知識份子,或者未曾接觸佛法的人,來到這些地方,只見人在一邊拜佛,旁邊就有人毫無禁忌地抽煙,污染空氣,什麼殊勝莊嚴,也蕩然無存。人家又怎麼對佛教生出敬仰心?
今晚主講《地藏經》〈利益存亡品第七〉。會中蓮友虔誠諦聽,頂戴歡喜。地藏菩薩施予裟婆眾生的恩惠,太不可思議了。
法會畢,將近十一點了,但信眾仍舊熙來攘往,喧嘩徘徊,直至凌晨方才離去。大家對來自美國的佛教訪問團,懷有特別的好奇心,也寄予特別的期望。
八月十七日 怡保
早晨下了一場大雨,把空氣洗滌一新,窗外傳來淡淡的茉莉花香。萬籟俱寂,純真的天機,冥合自然。靜靜地,四周一片翠綠,在晨曦下滋長。宇宙造化互相創作,輪流更替,蓋天下萬物,無不當機說法,山澤河流,何處不是禪機?
恆賢尼師這幾天精神緊張,因此早上開例行的會議時,上人便諄諄善誘地勸道:「你們誰也不要終日悶悶不樂,愁眉不展。凡事要看得淡泊,如夢如幻,應該輕輕鬆鬆地處之泰然。世上一切皆是虛妄,只要盡自己本分就好了。人生到世上來,就是要還債。」
* * *
一位年青的女信徒問:「我應該出家,還是在家修好呢?」
上人回答:「如果可以放得下,就應該出家。」
「但家母年老,我要照顧她……」
「那就還不能放下!」
* * *
「心忘罪滅兩俱空,是則名為真懺悔。」若能真正忘了自己的罪業,即是過去心,現在心,末來心均不存,對任何境界都纖塵不染,罪業也即時一筆勾消。這才堪稱為真懺悔。
* * *
「萬事萬物說妙法,一沙一塵契真心。」
在二樓,設有一個小佛堂,供奉觀世菩薩聖像。每天早晨六點左右,和晚上臨睡之前,有一個小女孩在壇前禮佛。女孩大約七歲左右,黑白分明的眸子,瀏海下藏著一個小酒窩,高聲的念誦「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普濟眾生……」。念完一遍就頂禮,如是者數十次,早晚一樣。
早上九點前往居士林,很多善男信女,紛紛齊集,虔誠求法,上人的開示:「身為佛教徒,要親近、尊敬、供養善知識,護持三寶,不要頻頻造罪業。我在美國的志願是鑄造佛像,但這不是用金、銀、泥、銅來造的佛像,而是活佛、活菩薩、活羅漢、活祖師。在金山寺和萬佛城,我素來不隨便地出來迎賓待客;如果總是與外人打交道,那裡還有時間修道?」
* * *
午間,應宗鑒法師之請,前往三寶洞用齋。三寶洞與昨天的霹靂洞大同小異,遊客氣氛很濃。用齋畢,宗鑒法師演講中,說他明年有意思組織訪問團來美弘法。上人立刻回答:「好,我們一定歡迎,但事先要聲明,團員來到要守規矩,做早晚課,如法修行;不吃肉,不抽煙,不喝酒,我們才能接受。為什麼呢?過去有些訪問團來到金山寺,老實說,我對他們的表現不大滿意。不但不作早晚功課,更有些出家人,有的戴上假髮,有的穿上西裝,逛到唐人街,吃喝玩樂,大魚大肉吃起來。偏巧給我一些美國在家弟子碰個正著,這些美國人愣住了──你看,羞不羞人,這算什麼的好榜樣?」
「所以,我歡迎你們組織訪問團,但先要約法三章,不是來觀光便忘了修行,你們贊成嗎?」博得滿場熱烈掌聲。
晚上,在紫竹林舉行大規模的皈依儀式,有一千多人皈依。居士們興高采烈地跟我們說:「這規模破了怡保有史以來的紀錄!」
上人告訴他的新弟子:「皈依我之後,必要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佛教徒不依教奉行,就等於沒有皈依三寶一樣。等我走後,一定有很多人罵我毀謗我,你們應該怎樣?是不是用棍子來打這些人?不是;你們應該對他叩幾個頭,說:『你說對了,我的師父是很愚痴的,現在我要向你這位不愚痴的人叩頭。』這樣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明白嗎?」大家都拍掌贊成。
八月十八 實兆遠
一早與紫竹林各位尼師道別,開車前往實兆遠。這是個小村落,人口只有數千,是鶴鳴寺籌委會總秘書黃逢保及圖書館管理員黃良琴的家鄉。經他們熱忱的懇求,上人答應來此地過一宿。
在都市中奔波好多天,而今到了田園村落,覺得另一番風味,精神為之一振。踏上羊腸小徑,一路上芳草青青,雜花遍野,藤羅掩映。走進無數里的樹膠園林,蟋蟀在濃蔭下引吭高歌,白雲在天邊舒展馳騁,只見一望無際的田廬茅舍,農夫正荷著鋤頭,推著稻草車,車輪轆轆地印在赤紅的泥梗上。萬物正活潑地滋長,交織成燦爛的美景。盡山河大地,何處不是本地風光?
下午來了數百人,期望上人為他們加持祝福。我們團員先開示,到晚上上人才登上法座,開示佛理。他用風趣的公案,生動活潑的講解六道輪迴,五戒十善,六波羅密多的教理。數百村民濟濟團坐,無論白髮蒼蒼的老翁,血氣旺盛的中年人,粉臉朱顏的孩童,都拿出純樸天真的誠心來親聽法音。
訪問團到任何地方,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無論是都市的知識份子,或農郊的村民,上人都是悲心切切,循循善誘。其他團員常有機會開示,但未到達「應時說法,因病予葯」的圓滿階段;有時說得過火,有時又不及。真正的無礙辯才,用不著任何雕琢,而是源於自性光明,如來智慧藏。刻意美飾言詞,反而會弄巧反拙。
故古語曰:『聰明乃是陰騭助,陰騭引入聰明路;不行陰騭使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就是這個意思。
法會畢,有數百人皈依。一個平靜的小村落,溶化在佛法的鼓舞和希望中。
八月十九日 太平
一早又出發,前往太平。行車一個小時,便到達當地的佛學院。太平風光優美;綠野平鋪、百花爭妍,群峰緊疊,起伏有序;湖光山色,互相輝映──一切一切,構成柔美和諧的畫面。
太平佛學院,是一棟有百多年歷史,面積寬廣的樓房。佛學院設有佛學班,分小、中、高三班,有百餘學生。主席王振教居士前來歡迎,跟著,便愉快地一同用午餐。
下午,在一班居士邀請之下,我們到市外觀外。平常我們每到一個城市,絕少觀光。第一,根本沒有時間:每天除了旅途上的出入往返,還有很多文章、紀錄、翻譯及公共關係的工作。第二,我們各有各的修行法門,每個團員都有他的崗位,毫不苟且,時間總是排得滿滿的。上人更不用說,素來不觀光、不拜客、不應酬。三步一拜的恆實和恆朝法師,尤其精進,不貪圖玩樂,把功德全部迴向給法界眾生。下午,他們在廟前花園,繞著一棵菩提樹三步一拜,不久,居然有百餘居士前來參加,隨著他們拜了整個下午。男女老少盡心竭意,這種無言的交換,煞是感人。
八月二十日 太平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修行途中,沒有一時刻可以懈怠。修道必要持之有恆,不可間斷,否則縱修恆河沙劫,仍是烹沙求飯,無有是處。我們的程式表,擠得愈來愈緊,也可以說這是天龍護法默默的安排,助我們一臂之力,好讓我們分秒不浪費。
到了太平,晚上已覺得附近有點不大對勁,不是說道場本身有什麼不軌,而是佛學院山背後,傳來一股懾人的寒氣,令人悚然屏息。其實,山妖水怪這回事,絕非空泛之談。但話又說回來,凈治其心,不存邪念,時刻都有天龍護身。牢守心頭,不留空隙,魔障又何從入手?
上人的教誨:「你們遇到什麼境界,應該用妙觀察智來審諦是非,衡量其來龍去脈,不要被境界轉了。人不可貌相,有時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人,反而會做出不可思議的事情。故凡事要小心謹慎,提高警覺,否則魔障便會乘虛而入。」
今天剛巧是星期六,佛學班有二百多位孩子,等候著上人開示。上人對他們說:「你們不要怕鬼。為什麼呢?鬼也是眾生之一。你不做虧心事,他也不會來打擾你。如果你能夠見到佛,也能見到鬼。鬼也可以成佛。如果去修行,將來會轉人,盡人道後,便會成佛。佛是人成的,鬼也是人變的,萬法唯心造。」
在美國及亞洲目睹一個情形,就是青年人對上人的信心,是一片天真誠懇。而上人對老少上下一視同仁,平等愛護。很多老年人,在法水滋潤下,頓時顯得年青起來。人說心老了,這個心是塵境相對的心,非寂照圓明的常住真心。如果能熱愛生命,捨己為人,花甲高齡的人,也會變得青春愉快。
晚上在幾百信眾前,上人傳授了開智慧法門,及大悲陀羅尼四十二手眼的手眼法門。四十二手眼是觀世音菩薩歷劫修持的秘方,圓滿功德後獲得千手千眼,普濟眾生。這是千戴難逢,玄妙絕頂的法門。上人這次大開方便法門,普廣傳授與數千人,是因為此地佛友善根深厚,宿因成熟,馬來西亞的信徒有福了。
八月二十一日 檳城
早上從太平出發,前往檳城。此是大馬半島北部的一個小島,亦是文化及佛教中心。行車兩個小時,再轉搭渡輪,二十分鐘後,便到達著名的「花園城市」。以後幾天我們將住在馬來西亞佛教總會。此會規模宏偉,樓高三層,講堂可容納數千聽眾。
竺摩法師率領數十位法師,前來迎接訪問團,並親致歡迎詞。上人在用餐時,微笑地說了如下的話:「我們這次來到檳城,如果能開一點悟,甚至一微塵許,也很值得。」
我們的旅程又進入另一個階段。沿途一直很順利,但有時候也有逆境。進道過程中,順逆不是攜手並肩的嗎?一切都是相對法,能夠「順逆一如」,就是好消息!所謂:
魔是磨真道,真道則有魔;愈磨愈光亮,光亮更要磨。磨得如秋月,空中照群魔;群魔照退了,現出本來佛。
檳城是個優美的城市,市面不大,但設計另有一番別緻。城中翠丘綿延,綠野一片,青草細嫩如柔氈。房宇一行一行的如圖案陳列,精巧玲瓏。汽車沿著海堤的公路滑行,一路見到挺立的梧桐,舒展雄毅的枝椏;海鷗兩三,正在空中飛翔,碧波蕩漾,如熠熠浮金,在煦陽的反映下,恰似嵌在藍空中的一幅壁畫。
晚上法會在佛教總會舉行。這是馬來西亞佛教青年總會,檳城是全馬佛教中心。除了梵剎遍布,僧伽雲集之外,一般有為的青年人,在這兒實踐宣揚佛教的理想。今晚到會者有二千多人,先由竺摩法師致詞,繼由佛總代表真果法師,南傳佛教代表錫蘭匕瑪丹納法師,佛青總會會長陳穎椿,世界佛教友誼會檳城分會主席邱隆漢,以及檳州首席部長代表許岳金逐一致歡迎詞。好一番風雲際會,莊嚴祥和的氣氛。
上人開示時,積極呼籲佛教徒團結一致,不要再煮豆燃箕、肝膽楚越。要除卻個人的自私心,克己復禮,才可以重振佛教目前的衰頹局面。上人大約二十年前來過檳城,這次舊地重遊,特別高興。
很快地,話題又扯回到出家人不搭袈裟的習俗。本來,搭衣才是現比丘相的威儀,但習焉不察便成風,時到今日,反而有很多人認假作真,拿不是當理講。
有人問上人,如何教化美國人,上人便把他一九六八年在三藩市舉辦暑期班,在美國首次講講演《楞嚴經》的情形,簡略敘述一下,又把他不準三藩市地震的故事,風趣地重述一遍。十一點了,台下聽眾愈聽愈興奮,精神抖擻,情緒熱烈。
八月二十二日 檳城
大清早七點半,竺摩法師便帶我們到各廟參觀,第一站是佛總會隔壁的三慧講堂。跟著去了觀音寺,與真果老法師結緣。本來上人一向的宗旨,是不拜客、不觀光、不應酬的,但當事人已經預先安排今天的節目,我們也隨其自然。
稍後,來到觀音亭,聽說是檳城著名「梵剎」之一。怎知一踏進廟裡,只見供桌上擺滿雞鴨,香火濃郁,把眼淚也逼了出來。門前數間香燭鋪,掛滿紙紮飛機樓房,琳琅滿目,占卦問卜的生意,更是門庭若市,喧鬧不堪。團里的美國人看到這個情景,不禁愕然:佛徒怎可以利用佛教經商謀利?
之後,我們前往極樂寺。此是東南亞一帶著名的伽藍,由妙蓮老和尚在七十多年前興建。該寺位於檳城鶴山上,佔地三十餘畝。四周群峰環抱,凝煙滴翠,玄鳥麋鹿,隱居深處。天然的潤飾,令這個叢林醞釀一股靈秀之氣。該寺殿閣依山麓建築,重樓復閣,疊疊連綿,氣象萬千。從山腰到山門有幾百石階,首先來到觀音菩薩大殿。殿旁有放生池,數百龜鱉魚群,在水中嬉戲。繼而進入四天王殿,殿中供奉笑臉彌勒菩薩。再上一層樓,登上大雄寶殿,殿中端坐三尊威嚴的佛像,旁奉十八羅漢,雕工精美,唯妙唯肖。
殿前的鐘鼓樓台,正在大擊犍椎,歡迎來賓。主持白聖法師不在,但覺斌法師及其他數位法師,帶著我們遊覽一圈。在閱藏樓旁,他們與上人很親切地交談起來。閑談之際,才知道虛雲老和尚曾在此地閉關。
臨別時,瞻仰了萬佛寶塔。這塔有七層高,塔身款式是由中、泰、緬三種色彩混合而成。塔壁滿嵌佛像,頗有一番氣勢。從高台憑欄遠眺,四周山巒連接,流水琤琮,素有「花園城市」之稱的檳城,盡人眼帘。此時,想起東坡逸士的「溪聲儘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凈身」的雅句。身處幽的美境,真有幾分消遙世外之感!
午間,前往妙香林寺用齋,廣余法師興高采烈地帶著我們參觀尚在建築的新廟宇。他老人家近年來傾盡財力物力,大興土木。尚未落成的寺廟,頗有瓊樓玉宇、珠宮貝闕之勢:義大利運來的大理石,嵌金的磚頭,彩色的瓦礫,紛紅駭綠,令人目不暇給。
「我為了這個廟不知費了多少心血!」廣余法師說。
上人淡淡一笑,輕聲說道:「我們暫時不造廟,先造人、造活佛、活菩薩,你看怎麼樣?」
廣余法師笑著點了點頭。
飯畢,再訪祥空法師的法華岩及會航法師的香嚴寺,才回到佛教總會。
檳城是個漂亮的城市,如果喜歡觀光的人,單是參訪廟宇就已經五花八門,包羅萬象。但我們發覺,秋月為執著形相,精神便趨於渙散,不能集中。身為學道的人,對這個危險的陷阱,不可不防。自無始劫以來,我們不是因為聲色深縛,愛染所鉤,久習系纏,難得脫離嗎?
午餐時,上人忽然輕描淡寫地提起:「無論吃什麼,是好吃的不好吃的,對我來說,都是一個味道。不是好吃的東西便多吃一點,不好吃的就擱在一邊不吃,在分別上用功夫。單是證了初果的聖人,就不入色、香、味、觸、法。」
* * *
晚上,到檳城佛教會開示。進入大雄寶殿、釋迦牟尼聖像,莊嚴矗立,兩旁供奉觀音及地藏菩薩。聖像均從義大利運來,下面還有大理石雕刻的寶蓮華台,技工精巧細緻,另有一番懾人的氣魄。
後院的大講堂,已有一千五百人聚集,此地華裔福建籍居多,男女老少,各適其適:身穿長衫馬褂的長者,白袖黑燈籠褲的中年婦人,衣著入時的商賈,花枝招展的時麾太太,天真爛漫的小孩子──大家濟濟一堂。
* * *
上人開示:「十年前,我曾在這兒住宿一夜,這次見到你們有似曾相識的親切。我們從無量劫以來,本很熟稔,但因為執迷不悟,故這一次與多生多世的眷屬親友重逢,還以為素不相識哩。但無可否認,在我們意識中,潛伏著一種密切的感覺,這是往昔種下的善根。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但因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
我們佛教徒所犯的最大錯誤,是不肯研究真理,以盲引盲,讓無明庶蓋了智慧。我們應該開拓自性的智慧礦,取出般若智慧,才能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有些人紛紛在外面說金山寺是修苦行的,這一點我們不同意,為什麼呢?因為大家自願去修,既然甘心情願,又怎麼說是苦行;其實我以為,說『樂行』倒很適合,譬如三步一拜他們愈拜愈輕鬆,愈拜愈舒服,你叫他們一天不拜,那才『苦』了他們哩!
美國金山寺的出家人,有很多日中一食、夜不倒單,或持銀錢戒;但他們都是自願這樣修持。為什麼修行時宜吃得少?所謂「知足常樂,能忍自安」,吃得少、慾念也少,慾念少,就不會做出種種顛倒不合法的事情。
至於晚上不倒單,並不是不睡覺的意思。人人都需要睡覺,但我們不躺著睡而已。我們白天做很多工作,到晚上太疲倦了,不用躺下來,立刻就睡得著。
佛法沒有什麼特別,只要躬行實踐,把自己布施給全人類,為全世界服務便是。有人說:「出家人每天只吃一餐,太胡鬧了。」要知道人吃得愈多,慾念也生得愈多。出家人有時會打女人的妄想,一面修行,一面戴假面具,有什麼功效?如果你每天只吃一餐,連打妄想的精力也減了很多。你們知道美國人民族性格剛強、難調難伏,怎肯接受我的教化?原因就是他們看見我已把五欲看破放下,否則哪會願意跟我出家修道?
說到錢,我生平見過不少,東來西往,我也不貪。至於色,面臨任何美色,也打不動我的心。說到名,我早就說我是一隻螞蟻、一隻蚊子、一匹馬。如果我貪名,我又怎會肯用這一類的名詞來形容自己?名字我有很多。在東北叫『活死人』,後來又叫『安慈』、『度輪』,來到美國又叫『墓中僧』及『宣化』」但沒有一個名字是真的。至於我真的名字,也不會告訴你。在這次賓會的標語上,你們很客氣地稱我『宣化上人』;其實,稱為『下人』較為相宜。我是甘願走在人人之下。論到吃,無論好吃或不好吃,對我都是一個味道。至於睡,我幾天不睡沒有什麼問題,但要我睡幾年也未嘗不可。
因此,我是一隻無名的螞蟻,你們若真的這樣來看我,我會很高興的!」
法會結束時,快十一點,聽眾都是滿面笑容。上人的話,膾灸人口,動人心弦。
八月二十三日 檳城
今早在預定的程式表上,大大地改變了。我們在檳城逗留的幾天,節目原本排得滿滿的,不是去這間廟上參觀,就是去那個庵堂用齋,每天要去八、九個地方,恍如旅行團走馬看花般熱鬧。上人一向對這種風俗不同意,因此昨天已鄭重聲明,不再拜客。老早在訪問團來到馬來西亞之前,上人已來函與當事人說清楚,他一向的宗旨是不拜客、不請客。為什麼呢?「因為我是個出家人。出家之後,就應該收拾身心,不要像在家人一樣,到處交際應酬。如果我還是要這一套,與俗人何異?不管其他法師怎樣,我就是這麼古板的,你們青年人應該革除佛教里不正當的行為,不要只仿效老骨董。出家是為了修清凈行,如果出家後還不出塵,算是什麼樣的出家人呢?」
不求聲色香與味,亦不希求諸妙觸;但為救度諸眾生,當求無上最勝智。
──《華嚴經十迴向品》
到處應酬觀光,是很容易打發時間的,但對我們這個團體來說,卻不相宜。上人坦白地對理事們說:「你們不要以為我們在房裡休息或睡覺,我們的工作太多啦。每個團員都守任固定的崗位,他們也不躲懶偷安,貪圖享受。」
* * *
早上,我們先到竺摩法師主辦的菩提小學及中學,然後到了一個緬甸寺。午間到雙慶寺,與住持如儉法師用齋。
晚上到慧音社講《地藏經》。那裡一千多人恭候法駕,隨後信友愈來愈多,理事居然把廟門鎖上了。我們早不知道,否則會要求他們把大門開放,讓信眾站在外面,也有聞法的機會。
八月二十四日 檳城──北海
這個訪問團到了檳城,可以說掀起了一場風波。佛教團的活動,在這兒根深柢固,想不到從美國吹來的一陣風,輕鬆地把多年的老風俗轉移一番,煥然一新。
午間去北海祥空法師處齋,然後再返檳城,晚上仍舊回到北海,在光華小學禮堂開示。聽眾一千餘,在座有很多年青人。
今天晚上的問題摘要:
問(一個青年人發問):修道為何要斷欲,怎樣去斷?
答(上人瞪了他一眼,聲音宏亮地反問):你問這個問題,究竟是什麼意思?究竟想不想斷?如果只需要問一個問題,就能斷欲,那可太容易了。不要說你,身為一個在家人,不容易斷欲,連不少出家人也不易斷。斷欲,不是問一問就罷休的。人為色慾而生,也為色慾而死。你從父精母血里出來,色慾是臟穢不堪的東西,而人還是想從那條路死去,真正想斷欲,必要迴光返照,下一番苦工。
問:什麼是「轉妙法輪」?用何力量去轉?
答(於教授代答):我先問問你,你能見到這個法輪嗎?如果未見到,又怎知它在轉?所謂法,是諸佛菩薩虛空法界的知識寶藏。法輪不是用手轉,也不是用腳轉,而是用心去轉。(全場鼓掌)
問:成佛之後,又怎樣辦?
答(於教授):我問你,肚子餓時怎樣辦?是不是吃飯去?做人有煩惱時怎樣辦?就要修行去。填飽了肚子之後,就不用再吃,因為滿足了。修道圓滿,成佛之後,亦復如是。
問:上人從香港到美國,教化美國人,是用什麼方法。
答:我從美國來到馬來西亞,是用什麼方法教化馬來西亞的人?(全場大笑,熱烈鼓掌)
八月二十五日 檳城──居林
今天午膳是拿督(太平局紳)劉惠城伉儷供養。白聖老法師剛從泰國過境,也前來應供。此外,還有數十位諸山長老:竺摩法師、真果法師、廣余法師、如儉法師、會航法師等在座,大家暢談甚歡。飯後上人與諸位大德談笑風生地聊起來。不久,話題又扯回到出家人不披衣的風俗上面。上人很幽默地提供他的意見。他的宗旨,絕不是要擾亂他人,而是用自己誠懇的真心,與大家切磋研究。誰批評他的錯處,他都樂意接受。
講到年老將至,教化美國人多麼難,上人便強調:「不要怕難!我這人就是這麼奇怪,愈難的事,我愈要做去。」白老也不禁微笑點頭附和。
我們在馬來西亞,今天算是最多的出家人聚集一堂。當釋子能和諧共處,無拘無束地討論改良佛教的方針,令我們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慰。樹大根深,風行草偃,上人常說:「我是一個才疏學淺的人,不是以道感人,以德化人,但我憑著最真誠的心去待人接物。人家愈對我不好,我愈對他們好;人家愈罵我,我愈對他關懷。」
* * *
今天我們的時間表排得很擠;可是,手上有愈多工作,就愈少機會打妄想。飯後,先去錫蘭寺開示。住持南傳匕瑪丹納法師及數百位青年學生,正在等候,上人的開示如下:
「佛教徒的毛病,是各自為政,互不關心。沒有人肯承認自己的錯處,反而互相排斥,撥弄是非,故我常對徒弟們說:
真認自己錯,莫論他人非;他非即我非,同體名大悲。
每個佛教徒不應該把責任推卸到旁人身上。如果我們骨肉相殘,煮豆燃箕,就變成不孝的佛弟子。例如,目前北傳佛教稱自己是菩薩乘,但出家人連衣也不披,時間久了對自己的錯處,也不醒覺;而南乘又強調:大乘根本不是佛教。南北就這樣同室干戈。佛教本身已有種種問題,對待其他宗教的反應,更不用說了。
我們是否毫無慚愧,對別的宗教只懂得小心小量?在我所提倡的佛教,不管人信不信佛,我也包括他在佛教里。佛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堪作佛。」無論哪一個眾生,信不信佛,也都具有原本的佛性,我們又怎能否認他不是佛教徒呢?《華嚴經》的境界,是盡虛空、遍法界的。沒有人能跑出法界之外。你信不信佛,是時間的問題而已。今天你不信,明天或許你會信;明天不信,可能下個月會信,下個月不信,可能明年會信;今生不信,或許來生會相信;這個大劫不信,可能下個大劫也會信。沒有人能保證,說你永遠不會信佛。你不可簽這類的合同。故我可以等你幾年、幾世,甚至幾個大劫,有一天你總會相信。
再舉一個例子。比喻在桌上有酸、甜、苦、辣、鹹的幾味菜。你今天喜歡吃酸的,明天可能喜歡吃甜的,人的胃口時刻會轉變。這五個味道,好比各大宗教,你今生喜歡這個宗教,來生也許會喜歡另一種。因此我們應該把心量擴大。地球日漸縮小,佛教徒應該團結起來,造福人類。」
* * *
跟著是問答時間,一個青年霍然站起,用粗獷高昂的嗓子,歇斯底里地問了一連串的問題,所問的既無關痛癢,上人回答後,他還不肯罷休。從此人語氣,知道他並非來學佛,而是一個激烈份子,趁機擾亂。上人卻漫不經意,從容不迫地說了一句:「在佛教里,最緊要的是不做土匪。」
其他問答選萃:
問:《阿彌陀經》說眾生能持佛名號者,可以帶業往生極樂世界。但佛教里又強調人要自立,自力更生,才能成佛。這兩個道理不是互相抵觸嗎?
答:當你念佛念到一心不亂時,我問你:是佛在念,抑或人在念?我相信還是靠你個人下的苦功。念佛不是一邊念一邊打妄想,而是念到心與佛契,根境雙泯,與道合一,才能往生凈 土。不是說不用半黏功夫便能成佛,成佛還是要靠自己。
問?真有命運這回事嗎?人有沒有能力操縱命運?
答:「君子有造命之學,命由我立,福自己求,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君子可以創造及改移自己的命運。一般俗人不懂,硬以為凡事皆由天定。但你若有信心毅力,可以從凡夫地一念躍至佛地。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未學佛之前大可以先佔占卦,看看自己有沒有成佛的機會啦。故命中的善與惡,沒有鐵定。如果你是大善人,或大惡人,你所做的已超出普通人的範圍,你的命運也與普通人的不一樣。
* * *
跟著去赴下一個約會,上人在檳城馬來西亞理科大學佛青會開示。在場已有六百多個學生,精神抖擻地雲集。好幾個團員先作了簡短的開示。這班大學生與我們年齡相近,彼此很自然地覺得有一種心領神會的親切感。與這班充滿朝氣,頭腦靈活的青年交談之後,發覺他們很願意接受新的佛教。真正的佛理無他,也是科學,也是哲學,也是心理學,也是邏輯學。佛法是無所不包,無所不容的。
上人的開示如下:「今天見到這麼多青年朋友共聚一堂,我心裡高興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反過來說,或許可以講得特別多一點。
其實萬事萬物都在說法,桌子在說桌子的法,椅子在說椅子的法。昨晚有人問什麼是『轉妙法輪』?萬事萬物都在轉法輪,人在轉人的法輪,狗在轉狗的法輪,貓在轉貓的法輪。你若明白了,就聽到明白的法;你若不明白,就聽到愚痴的法。
我的話雖然很簡單,但你若能真用它,就一生受用不盡。真的明白了,便不會被名利沖昏了頭,到死時仍然兩手空空。故曰:『莫待老來方學道,孤墳多是少年人。』好好利用你們青年人的智慧,不要盲從古老的方法。單談談這件大袖袍(海青):有人說這是漢代遺下來的古服,非保存這個傳統不可。現在正是需要節省物質的時代,用這麼多布料來做兩個大袖子,而世上很多人連衣服都沒有得穿,這太不公平了。因此我提倡把大袖子廢掉;佛教里要改革,要求實際。
還有,關於請齋的風俗,也要改一改:出家人的責任是弘法而不是應酬。對著滿桌子的美味佳饌,於心終感不安。我自小生長在窮苦家庭,一向喜歡節省,不願意浪費。在芙蓉,承蒙當地信眾款待,燒的菜太多太好吃。我們團員商議後,決定如果飯菜不清淡下來,寧可不吃了。因為我們目的在於修行,不是藉著旅遊便恣情放縱。」
青年人都有敏銳的分辨力,聽了上人這番話,非常高興,「我們都願意振作起來,使佛法趕上時代,發展到全世界去!」臨別他們都充滿希望地說。
* * *
晚上乘渡輪,前往隔岸的居林(Kulim)市。凝神細聽,微波在船舷擊拍,夕陽殘照,海上孤帆幾片;隔江華燈初上,熒光點點,與蒼翠的暮色,已融成一團。
我們因為身在異地作客,每一舉一動都格外留神。尤其在飲食方面,特別小心,未進飯食之前,必先默念〈楞嚴咒〉。此咒靈驗非常,能破任何天魔外道的邪術。
過了一個多小時的行程,到達居林,先開車到佛教總會休息十分鐘。當時有人端出淡淡的銀耳糖水,各團員照例默誦咒語,然後才喝下飲料。小息後便前往中學講堂,此地已有一千多聽眾齊集。
這幾晚所到的道場,都覺得有一股暗昧之氣。陰氣象徵障礙,陽氣代表智慧光明。每到一個場地,對當地氣勢也能一目了然;不是用眼睛去觀察,而是默默迴光返照。雖不能洞悉細節,大概情形也能了解十之八九。
待法會完畢,果歸才快快地告訴我們,自從喝了那杯糖水,便覺得混身不適,喉嚨周圍有團烏影,彷彿幾個指頭掐著脖子,令他幾乎要窒息。再問他喝前有否念咒,原來今晚他疏忽了,忘了持咒。唉!差之毫厘,謬之千里。一是不修道,修道則遇魔。但時刻檢點也能履險如夷,幸虧上人慈悲為他加持,過了兩天便完全痊癒。但果歸也親身嘗過「中蠱」的滋味,以後再不敢大意了。
「覿面若不識,須再從頭煉。」
八月二十六日 檳城──大山腳
今早在佛教總會與佛青總會的理事委員,進行簡短的討論會。他們即時拍了一套紀錄片,預備分發到全國分會。到會有佛青會長陳穎椿,全國總秘梁國興,以及其他的總幹事等。
上人對青年人的開示:
「很多年前我到過緬甸,當地信眾要求我簽紀念冊,我便為他們寫上:『眼光看全世界,心智要包法界性,推行古有具體的佛教,使人人做佛,眾生得度。』你們都是青年人,應該保持著天真活潑的誠懇,做佛教的使者及護法,要時刻緊握降魔寶杵,這個寶杵是沒有形象的,是你心中的堅固、忍耐和智慧。
最要緊的,切勿與人爭論是非:『爭是勝負心,與道相違背,便生四相心,由何得三昧?』不要用壓力強逼他人,要用慈悲喜舍來攝受眾生。世界上為什麼這麼多戰爭?就是因為人類太貪心,太自私。我不抗議戰爭,我願意平息戰爭。青年人以為抗議戰爭可以解決戰爭,其實一個戰爭不息了,另一個又崛起來。若真要平息戰爭,先由心裡做起,即是把自己心裡的貪瞋痴洗乾淨。人究竟是為了吃飯而活著,還是為了活著才吃飯?如果是為了活著才吃飯,就應該做些有意義的事情,有利於民,有利於國家天下,發菩薩心向前努力。」
* * *
午餐仍然是拿督劉惠城供齋,傍晚乘搭渡輪,到隔江的大山腳去。
滾紅如火的太陽,正像紅透熟透的大柿子,徐徐沉到海平線下,漫天堆著一團一團絳紅深紫的彩霞。站在甲板上,倚欄悄然聽濤聲,海鷗歸巢,涼風蕭蕭,我們的精神溶化在如詩的海韻里。
過了岸,再駛車約一個小時,到達大山腳。這是個小村落,居然也有七百多位村民前來聞法。此地大部分居民在橡膠園工作,生活清貧、日出而作、日落而歸,要流一大把汗才換到兩餐來糊口。他們沒有市區的那股浮侈靡華,是一片純真。我們在簡陋的茅棚里說法,面對數百個喜氣洋溢的面孔,覺得有一種樸素真摯的溫馨。
* * *
上人的開示:
「各位善知識,今天我們在此地研究佛法,首先要問問你:什麼是佛法?什麼不是佛法?一切法皆是佛法,沒有什麼不是佛法。人在世間,無論吃飯、睡覺、穿衣,都是佛法的表現。可惜我們不知道,在日常生活中體會佛法,還要到外面找去。」
什麼是外道?無非心外求法。能識自本心,見自本性,這就是真正的佛法。不須要好高騖遠,在你眼前的一舉一動即是。《地藏經》云:「娑婆眾生,舉心動念,無非是業,無非是罪。」在每一舉一動中不作業,這就是功德。經典又云:『南閻浮提眾生,志性無定,習惡者多;縱發善心,須臾即退,若遇惡緣,念念增長。』我們累得地藏菩薩,晝夜不停地工作,救出這個眾生,那個又掉進火坑裡去,頭出頭沒,無有止期。所謂:
魚在水裡躍,人在市上鬧;不知為善德,虧心把業造。金銀堆成山,閉眼全都撂;空手見閻君,悔心把淚掉。
當你哭喪著臉去見閻羅王,他會問你:『為什麼犯了這麼多罪孽?』,你只能答覆:『唉,我知錯了,我想改過。』那時太遲了。
因此我們在日常生活,一言一行的細節上,應警惕自己:
不生煩惱莫疑心,總要管己少管人;多認不是少爭理,安然清凈智慧生。明心沒有礙難事,見性那有憂愁煩;佛光不是不普照,憂思恨怨心攪昏。
釋迦牟尼佛在因地上,曾捨身千萬次來救度眾生。如果往實際來說,盡虛空遍法界每一粒微塵里,都是過去、現在、將來諸佛捨身之地。佛能捨身喂虎,割肉飼鷹,我們不僅不能捨身,連一兩肉也不肯舍哩。學佛的朋友,要快點懺悔自己的罪過,時刻清凈,時刻才能覺悟。」
八月二十七日 亞羅士打
早晨啟程到吉打州的首府亞羅士打(Alor Setar),駛過綿延蒼翠的田野,一路廬亭農舍,灰瓦的茅舍,襯托著青嫩的秧苗,田園風味,別成一格。從檳城駛車兩個半小時,到達吉打佛學院。在兩畝青草地上,建有新設的華人佛學院及兩棟泰國廟。佛學院總理張吉昌居士前來歡迎,繼後用齋。
下午舉行皈依儀式,有三百人皈依。晚上在佛學講堂開示,上人輕鬆地對一千多佛友說:「你們知道我是個什麼嗎?告訴你,我是一隻螞蟻。我也是佛教里的罪人,為什麼?因為我沒有盡到我的責任,沒有成功地打破南北傳的隔閡。南北傳彼此排斥,各豎旗幟,僅在表面上用功夫,佛教怎能團結?曹植被曹丕逼迫時,曾七步成詩,他嗟嘆道:『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本是兄弟,為何要骨肉相殘?
因此我甘願做佛教徒的道路,躺在你們的腳底下,讓你們在我身上走過。」
跟著是問答時間:
問:對於那些不依教奉行的出家人,我們可以勸他們還俗嗎?
答:你自己出家不是更好嗎?你自己作一個模範的出家人以身作則,豈不是更有效嗎?
問:有些人說〈楞嚴咒〉只宜齋期誦念,這對不對?
答:〈楞嚴咒〉時刻都可以誦念,不要在時間上生出分別心。譬如馬來西亞的早晨,在美國是晚間,怎樣劃分一個絕對的界限呢?學佛要破除執著,掃一切法,離一切相,不要愈學愈迷,那是弄巧成拙。
問:有些家庭,世世代代都遺傳某種病症,這可以用因果來解釋嗎?
答:當然可以,遺傳就是因果,如果不是往昔種下的因,又怎麼會代代傳下同樣的果報。
* * *
晚上,繁星滿天,涼風侵衣,上人仍舊孜孜不倦地化度團員:「我是個沒有妄想的人,連一個妄想也不打。任何境界來臨,就隨機應變,如一面鏡子,物來則現,物去則隱。莫論其他,就算是萬佛城、法界大學的妄想我也不打,只顧耕耘,不問收穫。」
至於慈悲,又是怎麼一回事?「慈悲源於自性,無需半點矯揉造作。不是故意去討好人,這就落於虛偽。人一天一天長成,慢慢會懂得其理,心裡自然會生出慈悲。不用故意採取什麼行動:故意慈悲,流於諂媚;故意不慈悲,又變成冷淡。太過猶如不及,凡事要行中道,即是無心無念。」
八月二十八日 吉打州˙雙溪大年
一早起程去雙溪大年(Sungai Petani),沿途芳草萋萋,平鋪綠野,花嬌柳媚,點綴別緻。行車一小時便回到吉打佛學院。
* * *
這幾天於果空教授的智慧花,開得特別絢燦,不論在任何場合都能雄辯滔滔,語驚四座,他在大學任教十七年,素來不慕名利,傲骨高風。學佛以來更收拾身心,每天清茶淡飯、心意怡然,更顯出一輪清風霽月的襟懷。偶爾從他口裡知道他少年生活艱辛,從山東跑到台灣,浪跡天涯,飽受坎坷,多年後才能完成在美攻讀機械工程的願望。因此他深懂人情世故,通情達理,在此次訪問團中盡了很大的力量。
於教授把科學及佛學,尤其禪宗要旨,講得明明白白,行解相應,吸引不少青年知識份子。佛法在西方初露曙光,正要與現代社會並肩邁進才不脫節。最嶄新的科學發明,沒有超越佛法性海。一切文明的結晶,一切學術的精華,不出於心頭方寸。佛教徒應該走在時代的前鋒,不是落後到尾端;應該以身作則,予人真實不虛的印象,博得世人景仰,而不是受人輕蔑的一群。
單在這個團體,就看出團結一致的重要性。除了上人,我們其他九位成員們的一言一行,切切相關。訪問團的成或敗,在乎我們能否放下自我,回小向大。彼此扶助,才能發揮每人的才華,各展千秋;一旦有半點妒忌瞋恚,便障礙重重,一敗塗地。
* * *
晚上,在雙溪大年的一所印度廟旁的講堂開示,到會者有一千三百人左右。到目前這個中美佛教訪問團己名聲大噪,報界每天報導各地信眾激烈的反應,什麼「佛教的勝利軍」,「末法時期的強心針」等。在信眾激昂高張的情緒中,含有「遠來的和尚會念經」的好奇心和盼望心。總之,今晚的聽眾是異常的歡喜雀躍,數百個孩子更是高興得手舞足蹈。
上人開門見山,劈頭便道:
「所謂『到無求處便無憂,知事少時煩惱少。』修道要精進。精進就是不懶惰,日夜精進,身心精進,不要得到小境界,就誤以為獲得神通了。不要說神通,連鬼通也沒有。無論任何境界來臨,總是抱著『有若無,實若虛』的態度,切勿得少為足,認假作真。
不要像蘇東坡有一次坐禪得到個小境界,以為太高太妙了,便興高采烈地寫了一首偈頌: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
然後他便遣侍者從把偈頌送到揚子江對岸的佛印禪師那裡,要求他印證。蘇東坡自己洋洋得意,覺得這回真的解脫,連八風──稱、譏、苦、樂、利、衰、毀、譽,也吹他不動了。
侍者過了江,佛印禪師只對那首偈頌瞥了一目,隨便用毛筆在紙上寫了四個字,把紙捲起來,遣侍者送回去。
侍者也不識字,想這必是讚歎之詞,便拿著卷子趕回去。蘇東坡打開一看,當場從紫金蓮上摔了下來,氣得發抖。你猜那紙上寫的是什麼?原來是『放屁放屁』四個字。
這回蘇東坡什麼也不顧,一股惱氣得跑過江,去找佛印禪師算帳。到了那兒便大發無明火。佛印禪師只淡淡地掃他一眼:『噢,你這個八風吹不動的人,居然被我兩個屁打過江來!』
修道要人轉境界,不是境轉人,不要像蘇東坡,被四個字轉得頭昏腦漲,過後才知道上了當,但已經太遲。學佛的人最緊要不能發脾氣。」
已經快十點,我們結束法會,踏上汽車。此時有幾百個小孩子,一窩蜂地湧上來,包圍著上人所坐的車子,口裡親切地嚷著「師父,師父……不要走!」一個拉著他的袖子,一個拉著他的手指,依依不捨。一片真情流露,煞是感人。四周的居士,有些也感動得流淚。上人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跟小孩子握手道別。車開了,他輕輕地嘆息:「這都是往昔受我教化的人,這次重逢便很自然地流露出信心來了。」
八月二十九日 檳城──吉蘭丹
一早收拾好行裝,在三慧講堂與竺摩法師及他的弟子用過早膳(坐飛機時不便吃午餐),九點前往機場。一路上信眾歡送,莫不對上人呈現切心的關懷和感激。
我們開始旅程最後一站,東海岸的三個州。第一站是吉蘭丹州(Kelantan)首府「哥打巴魯(Kota Bahru)」,預定在此地的佛教會住兩晚,然後南下到登嘉樓州(Terengganu)的登嘉樓佛教會。在太平的王振教居士,及吉隆坡的楊大省居士夫婦陪同下,我們十多人坐了一小時的飛機,到達哥打巴魯。黃逢保居士及佛教會數十位信眾已在機場等候。此時正逢中午,紅日滿天,炎熱如火。奇怪得很,訪問團一步下飛機,在我們頭上便出現一朵大白雲,如陽傘蓋,蔭被得涼快極了。歡迎團獻花及拍照之後,一團人上了車,那朵雲彩彈指間消失了,天空又回復原狀。
吉蘭丹佛學會落成不久,最近才舉行開光儀式。上人在簡短的歡迎茶會中說了一段話:「學佛不用好高騖遠,只須在日常生活中體會,平常心是道,直心是道場。求遠必自近,求高必自低,就在日常一舉一動中,能鍛煉自己與一般人不同,就是個好的佛教徒。」
下午天邊開始陰霾密布,成團的烏雲在天空徘徊著約半小時後,突然幾響雷鳴,電光閃耀,如銀箭一颼橫掠空際,彌天豪雨,乘風而至。急雨傾斜,打在屋瓦上劈拍跳躍,飛濺如噴泉。此時漫天慘白,不久群山、樹影、屋檐都隱沒在一片白茫茫中。倚欄獨聽雨聲,潺潺不絕的音波,交織成雄壯的樂章。
* * *
傍晚,七百多位信眾在大殿聚集,聆聽上人開示──
談到佛法,先要問問自己:有沒有堅固的信心,懇切的行為,久遠的恆心?所謂發勇猛之心容易,持永久之心難。學佛的人先要學吃虧,不佔他人便宜,任何事物都要舍離,因為能舍才能得。」
人的性格是自私的,明知某些事情不對,倘若對自己有利,還是照樣做去。所謂:
勸君為善曰無錢,有也無;禍到臨頭擁萬千,無也妊;若要與君談善事,去也忙;一朝命盡喪黃泉,忙也去。
佛教徒也要注意因果,凡事要小心謹慎,不能隨便毀謗他人。在這裡我要告訴諸位一個故事,也許很多人都不會相信,但這故事是千真萬確的。
在香港有個老居士,名叫劉果娟,自皈依我之後便吃長素。每逢我在西樂園講經,她必定到,否則會覺得混身不舒服。但奇怪得很,她是個聾子,一句話也聽不進去。西樂園建築在山上,上山要爬三百多個崎嶇的石階子,很不好走,她一大把年紀仍然每次親自上山,可算很誠心。
有一天,廟上正在誦《阿彌陀經》,驀地她聽到一句:「南無蓮池海會佛菩薩」,彈指間便回復聽覺,再也不聾了。從此她更誠心信佛。
但是「要成佛,則受魔;要學好,冤孽找。」果娟前生曾遇到一件事情,是她不肯相信的,因此今生要償還疑惑的果報。有一次,幾個餓鬼跑到她肚子里去了。晚上她夢見三個胖胖的孩子,鑽到她肚子里,從此之後每天要吃七八餐,每隔一小時便要吃一大頓飯,總覺得不能飽。找遍了中醫西醫,也診斷不出是個什麼病,如是者過了一年多。
有一天她來對我說:「師父,我肚子里有個東西,跟我講話。」
我問:「他說什麼?」
「我今早弄燒餅,忽然肚子一個聲音嘰咕起來,說道:『我不喜歡這個!』我回答他:『管你喜歡不喜歡,吃飽了便是。』」
於是我說:「就算懷了孕,胎兒還不會在肚子里說話。想必是個妖怪。你今晚臨睡前,在床頭燃上一支香,看看有什麼境界出現。」
當晚,她便依照我的方法,在床邊點了一支香,正要入睡時,忽見韋馱菩薩手拿一碗面,放到她床前。立刻那三個小胖子便從她肚裡鑽出來,搶吃麵條。韋馱菩薩揪著他們的耳朵,把他們提走了。從那天起,果娟感到自己的肚子如釋重負,真的空了,再不用每天吃七八餐。
究竟她肚子里是三個什麼怪物?告訴你們,是兩隻大壁虎,一隻大青蛙。為什麼她會得到這種怪病?原來在她前生,曾遇著一個人,患了同樣的病。後來有位法師把那人治好了,並向她解釋,病人肚子里三個怪物是兩隻壁虎,一隻青蛙。那時果娟絕不相信,她說:「這太迷信了!」就是說錯了這句話,今生便要受親歷其境的果報。你們想想因果是多麼厲害!
所謂「菩薩畏因不畏果,凡夫畏果不畏因。」菩薩在因地上非常小心,絲毫不謬,到受果報時便不害怕。可是凡夫愚痴,平常不怕因,殺盜淫妄、飲酒賭錢、吃麻醉藥、敢做敢為,到受果報時卻叫苦連天。所謂殺人父者,人亦殺其父;殺人兄者,人亦殺其兄。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今生孝順父母,將來你的兒女也孝順你。因此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惡之家必有餘殃。」
又有另一個公案:百丈禪師講經時,常有一個白鬍子的老翁來聽經。有一天,其他的人都走了,單留下那位老人。百丈禪師便問他:「老伯,您貴姓?」那老翁道:「我姓狐,是山後一頭狐狸。從前也是個出家人,有一次有人問我:『大修行人,落因果否?』那時我答道:『大修行人,不落因果。』因為說錯一句話,便失去人身,五百世受狐報,現請大師指我迷津。」
野狐遂問:「大修行人,落因果否?」
師曰:「不昧因果。」
言下老人恍然大悟,隨即作禮道別:「我今既明白,便可以往生去。明日請法師到山後,處理亡僧事。」
次日,百丈禪師領眾至山後,果然在石岩下,發現一頭死狐狸,遂用亡僧儀式把它火葬了。
從這個公案,就知道凡一言一行都要謹慎小心。故我常說:「行住坐卧不離這個,離開這個便是錯過。」
跟著一連串的問題,摘要如下:
問:什麼是「來明去白」?
答:你真想知道,就要拿出一段時間來修行。我現在舊話重提拿讀書來說罷,先要讀小學數年,才能考入中學;再讀中學幾年,才可考進大學。在大學也要攻讀幾年,才能得到學士、碩士或博士的銜頭。求出世法是同樣的道理,也須要拿出一段時間去修行,才能領悟過來。
徹底明白後,生命由我立,不須依賴任何造化主宰,獲得生死自由了。到時,你願意生存的話,可以活很多年,不願意活下去,就隨時隨地站著或坐著,都可以往生去──多麼的解脫!所謂「來明」,就是知道自己前生是怎麼一回事。例如這裡有些人知道自己前生是出家人,或是居士。「去白」,就是知道死後做什麼?是進牛腹、入馬胎,抑或往生極樂世界?了生脫死的人,一切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再不糊塗了。如果你真想知道,就要拿出充份的時間來修行。
八月三十日 吉蘭丹
在訪問期間,無時不在時間的樞紐上旋轉。每天面對著幾百幾千的信眾,在萬聲嘈雜,熱鬧烘烘的環境下,我們唯有更加守著本位,心不外馳。所謂內心清凈外境清涼,才能夠在忙亂中不忙亂,掙扎中不掙扎。
今晚上人開示時說:「修行,要老老實實地修,就是守規矩。修哪一個法門都不能懶惰,不要找偏門或走捷徑。修行重於深入、深信,不是將信將疑。也不用看這山低那山高,或者朝三暮四。念三天佛,學三天教,持三天戒,修三天密,參三天禪。這樣修縱使多少劫也一事無成」。所謂「專一則靈,分歧則弊」,不是那一個法門不靈驗,而是你自己沒有掌握那關鍵。八萬四千法門中,每個都是第一,沒有第二的,只是看哪一個法門能否對你的機。不要貪多,多了嚼不爛,吞下肚子也不消化。
說到坐禪,「禪那」是梵語,譯作「思惟修」或「靜慮」。參禪,是用腦子去思惟,但不是好像一般人打著源源不絕的妄想,而是「參話頭」。「話頭」者,一切妄念之頭,非話尾。話頭很多,最普遍的是「念佛是誰?」你知道念佛是誰嗎?你回答:「當然是我」;「你」,又是個什麼?當這個身軀死了,被焚化後,「你」又跑到那裡去?
時刻參這個話頭,其他雜念便會逐步減少。此時應該繼續參下去,綿綿密密,窮追不捨。功夫既到自然會起了疑團,瑩瑩徹徹其他一念也無,只剩下一個「念佛是誰」;待你追究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剎那便可打破漆桶,見自本性,找出自己的原來面目。
坐禪就是去一分假、現一分真。久而久之,參到極處就會達到初禪境界,這又叫做「離生喜樂地」;你已經離開一切眾生相,得禪悅為食。此時體外呼吸停止,體內的呼吸卻活動起來。
二禪是「定生喜樂地」,這境界超過初禪的快樂,每個毛孔都歡喜得笑起來。此時六脈也停止了。
三禪是「離喜妙樂地」;此刻妄念清凈了,寂照澄徹,妙樂的境界又勝過二禪。
四禪是「舍念清凈地」;此時連念也不存,達到「一念不生全體現」的地步,更加洒脫。
凡證到這些境界,都須要叫明眼善知識來證明,並非由自己猜測決定。到達四禪才是功夫的第一步,並非證果,不要以為有什麼了不起。修道的人最怕犯了「口頭禪」的毛病,不單四禪不懂,還創出個五禪、六禪來哩!
真正的祖師,是「縱遇鋒刀常坦坦,假饒毒藥也閑閑」。初祖菩提達摩,被人下毒六次,但至今尚未死,還是逍遙自在。這才是真正能把握生死的人,不要以為懂了一兩個公案,便摩拳拍案,橫眉瞪眼以為自己了不起,或者開了悟!
八月三十一日 吉蘭丹──登嘉樓
一早起來,繼續南下到東海岸的第二州「登嘉樓(Terengganu)」。車子在公路賓士,左面是耀眼生花的銀海,空中群鷗嬉戲,右面是整排整排的椰樹,濃蔭迎風裊裊。全身赤裸的小孩子,皮膚曬得黝黑而結實,在光滑滑的白沙上嘻戲。海上幾隻原始的獨木舟,揚起彩帆,輕輕蕩漾。天光水影,燦然四射;碧波粼粼,往返千里。兩個鐘頭後到達當地佛教會,男女老幼聚集一堂。佛教在東岸發展不久,大家見到訪問團,覺得分外興奮。
昨晚上人已略講解禪宗法門,今晚進而研究其他四大宗:教、密、律、凈。
上人開示──
一般人在法上生出執著,參禪的執於禪;學教的執於教;學律的執於律;學密的執於密;修凈土的執於凈土──不但沒有一門深入,反而頭上安頭,病中生病。
至於凈土,是最簡單的法門,既便宜又有效,誰都可以修持。念佛也有幾種:觀想念佛(例如觀想阿彌陀佛身金色,相好光明無等倫);觀像(在佛像前念佛名號);持名(如六字洪名,或念其他佛菩薩名號)。念到風吹不透、雨打不漏,一心不亂時,便與諸佛契合。
其實,念佛就是以毒攻毒、以妄止妄的法門。此外,還有實相念佛,即是參禪,參「念佛是誰?」過去很多祖師,都是先參禪後念佛。參明白了,體會禪宗與凈土,原是一體不是兩個。故曰:「有禪有凈土,猶如帶角虎;現世為人師,來生作佛祖。」
修行切忌執著,「斷除煩惱重生病,趣向真如亦是邪」,修道要明理,否則經千萬劫,仍是煮沙不能成飯。
九月一日 登嘉樓
今天是地藏王菩薩聖誕,一早起,六十個蓮友便開始念地藏聖號,懇誠精進。
恆實、恆朝,都患上感冒,傷風流涕。在一般人眼裡,這沒有什麼稀奇;天氣炎熱,水土不服,很容易傷風的。但修行人知道病源於心,用功愈得力,愈要調身調心。絲毫不小心,乃至一厘妄念或邪見,立刻招來果報。心如照妖鏡,任何鬼魅黑影也乍現其中。故上人解釋「人怕鬼」及「鬼怕人」的道理,真是一針見血:人若心裡有鬼就是人怕鬼,人心裡沒有鬼就是鬼怕人。「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功德,總在心源。」──十法界不離一念心。
今天其中一位團員果勒先告辭了,他還要到尼泊爾去。
傍晚上人開示:
「有人問我世上有沒有鬼,我可以告訴你,鬼不是沒有,但不容易見。鬼是一股靈氣,屬陰;神是屬陽的。神與鬼僅是一線之差,聰明就是神,愚痴就是鬼。一般人不明理,奸商利徒便把握著凡夫迷信的心理,經營投機生意,壟斷操縱。有賣往生錢的,胡扯〈往生咒〉燒得愈多愈好,亡者必定蒙益。其實盡你怎樣燒,剩下的只是一堆灰而已,還犯了毀像焚經的彌天大罪。這是落地獄的因,大家不能不注意。
更有一些人,還活著便把錢存到陰府里,以為可以買通閻羅王。閻羅王不是世間的貪官污吏,隨意受賄的。他見到你這個貪心鬼,反而快點打你入十八層地獄。
人在世上輪迴生死,就是被貪瞋痴三毒支配得糊糊塗塗,不能自主。所謂『君子上達,小人下達』,又說『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每天愁眉苦臉,就與鬼為伍;每天活潑歡喜,就與神為伴。『自古神仙無別法,只生歡喜不生愁。』你常常生氣,常動肝火,就變成青面鬼;常發無明火,就是紅面鬼;常怨責他人,就是黃面鬼;常擾亂他人,就是白面鬼;常煩惱他人,就是黑面鬼。五鬼鬧宅,不用到外面找去,鬼就在心裡呀!如果心裡沒有鬼,鬼又從何處來?
做人要老老實實地修行:『光風霽月,草木欣欣;怒雨狂風,禽鳥凄凄;故天地不可一日無和氣,人心不可一日無喜神。』佛教徒切要孝順父母,仁愛兄弟,尊敬佛、法、僧三寶。」
在座蓮友無不心領神會,頷首響應,更有很多人霍然清醒,頓覺幻翳清除。
九月二日 關丹
早上,前往東海岸最後一站,彭亨州(Pahang)的首府關丹(Kuantan),在此地預備停留三天,即返回吉隆坡(Kuala Lumpur)。汽車沿著數百里的橡樹園和原始森林,靠著河邊的三角州疾馳。只見一片蔚藍無底的海水,浮光耀金、青天皓日、萬里無雲,令人胸襟廓然,豪情快意。東海岸的中國人口不多,只佔全州百分之一。
駛到彭亨佛教會,已有一百多信眾在等候。飯後,上人作了如下簡短的開示:
「學佛法並無什麼奧妙之處,只需要在日常生活中體會。最重要懂得用,不懂受用,就與法不相應。知道一點就行一點。做錯了什麼,便快點把它改了;做對了更應該勉勵向前。切忌明知故犯。
也不要被境界轉,要順逆一如,方得解脫。學佛就是要忍人所不能忍,吃人所不能吃,讓人所不能讓,做人所不能做的。換句話說,即是肯吃虧,不佔人便宜。」
* * *
晚上,來了幾百聽眾,在這偏僻的小城,算是踴躍的法會。
上人首先開示普賢菩薩十大願王:「一者禮敬諸佛;二者稱讚如來;三者廣修供養;四者懺悔業障;五者隨喜功德;六者請轉法輪;七者請佛住世;八者常隨佛學;九者恆順眾生;十者普皆迴向。
我們如果仿效普賢菩薩的行願,也應該禮敬諸佛。一般宗教認為禮拜諸佛是陷於迷信,崇拜偶像。其實禮佛是為了平息我慢心,拜佛也是最好的運動,頂禮時能夠活絡筋脈,血氣流通,甚至能除一切風濕病痛。禮佛時應一心默念如下偈頌:
能禮所禮性空寂,感應道交難思議; 我此道場如帝珠,]阿彌陀佛影現中;我身影現彌陀前,頭面接足皈命禮。
](或其他佛菩薩名號)
這首偈有攝心作用,拜佛時要不慌不忙,誠心誠意地拜。」
上人繼而開示念佛哲理:「有些人天天念南無阿彌陀佛,也不懂其意。『南無』是梵語,意思是皈命敬投。『阿彌陀』也是梵語,翻譯過來有『無量壽』、『無量光』兩個意思。持佛名號的人,在娑婆世界臨命終前,心不顛倒,安穩泰然地往生極樂世界。」
* * *
今晚,從吉隆坡來的黃逢保、謝其華、楊大省三位居士,還有太平的王振教居士,都現身說法。王居士略述他戒煙也不成功,這回訪問團來馬,上人一路積極勸導佛徒戒煙:在佛教里抽煙不但不依教奉行,還觸怒護法天龍,令他們不敢親近。王居士毅然破釜沉舟,一夕之間,居然把幾十年的煙癮戒除。幾個星期內,煙不沾唇,大家立刻察覺他變得和顏悅色,容光煥發;這種堅固的信心,一時傳為佳話。
吉隆坡幾位信友,如黃逢保、溫以敬、謝其華、楊大省居士,在百忙之中,攜眷擁護法會,在公共關係聯絡方面,安排得非常妥善。此次訪問團在馬有此良好結果,皆由多位熱心教友,不惜精神物質時間傾力支援,真是功德無量。
九月三日 關丹
今早,舉行簡單的皈依儀式,上人對他的新皈依徒說:
「在佛教里有一個不正確的風俗,流行參師。本身已皈依某某法師,現在又要皈依另外一個,以為愈多師父愈好。你的上人若是大方的話,還不要緊,因為他明白皈依三寶,就是把一切出家人看齊作師父。你的上人若是小器的話,便惹出很多麻煩,他心裡想:『啊,你把我的弟子搶走了!』這會釀成很多法師水火不容的局面。因此我有一個規矩:如要皈依我,必先得到你師父的同意,要不然拜一個師父就失去另一個師父,太沒有意思。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無論你師父有多大智慧,你也不能沾他的光,依仗他來替你修行。佛在世時,他的堂弟阿難尊者賴著佛的憐愛,只顧修多聞,忽略修定,以為世尊會默默賜他定力,後來遇上摩登伽女之難,才痛改前非,知道修行全靠自己。『各人吃飯各人飽,各人生死各人了。』
所以,未曾皈依佛教的人,我是歡迎的,但你若皈依佛教了,就不需要老在這圈子裡打轉轉。有人問,《華嚴經》里善財童子五十三參,為什麼我不能拜五六十個師父?這不同。善財童子是奉師命而參師,而不是自己偷偷摸摸,拜一個違一個。
當然我也不介意:我一向感到自己連一個皈依弟子也沒有收過,他們皈依我,等如皈依十方常住三寶。」
早上從九時開始,便全體念地藏菩薩聖號,這幾天剛逢馬來亞國慶日,佛友更是八方雲集,車水馬龍。
* * *
晚上開示之前,我們先唱了「我很幸運」的歌:這是數年前,上人口授的英文歌。上人雖然ABC也不懂得幾個,居然為我們口授多首英文歌,歌詞精簡,活潑幽默,寓深於淺,實是警世良言。團員每次引吭高歌,就不知從那兒來了一股力量,暖烘烘地蕩漾在心頭,倍增士氣:
I"m really lucky to study Buddhism.Because last life I planted good seeds,Now in this life I"ve met good friends,And a good knowing one to teach me deep wisdom.I think that I will go to Buddhahood real soon.I hope so. My Dharma friends and I together will go,To perfect enlightenment,To perfect enlightenment.
我很幸運,能學佛法;因為在前生,種下好種子。所以今生,遇見好朋友,和善知識,教我甚深的智慧。相信很快要成佛!那是我的希望,我與我的法友,皆共成正覺!那是我的希望,我與我的法友,皆共成正覺!
一曲高歌既畢,台下掌聲如雷,大家都添了幾分喜悅。
恆朝和果童先講話,然後上人婉轉動聽地開示:
所謂「罪不重,不生娑婆;業不空,不生凈土。」覺者是佛,迷者是眾生。覺者具大智慧,迷者具大愚痴。眾生顛倒,然諸佛卻不厭其煩,使盡方法來助眾生醒悟。眾生的迷濛,是因為時刻有個「我」放在面前,障礙了自性的智慧光明。執著這個我,終日「我的,我的」,到臨命終時,仍然要把「我」放下。
你既然執著這個「我」,不妨詳細研究一下,什麼是「我」?身體的每一部份,各有其名。頭有頭名,目有目名,手指有手指名,腳趾有腳趾名,乃至四肢百骸,連最小的細胞,也有其專有名詞;但在哪兒找到一個「我」?既然找不得,為何要執得這麼緊,不是怕我寒,便是怕我飢,這也怕、那也怕,怕到無常鬼來時,仍要跟著他去。故古人有幾句很聰明的話:
人生七十古來稀,先除少年後除老;中間光景不多時,又有一半睡著了。
人生七十古來稀,除去少年及老年各十五載,只剩下四十年的光景,其中一半又睡覺去了。餘下的二十年,還未計算吃飯、穿衣、大小便、出入往返等瑣事,起碼花去五年。剩下來的十五年,也不知怎樣的糊糊塗塗混過去了。
請大家仔細想想:有什麼真的放不下?一切皆虛妄,如夢幻泡影。能看得破、放得下就得到自在。否則永遠不能作主人翁。為了這個「我」,還造了不少罪業哩。
又在佛教里,有人說「人死如燈滅」。如果真是這樣,就不必學佛了。人死如燈滅,即是無因果循報可言,那麼殺人放火都可以隨便。我們勸人今生行善,就是因為來生不會受苦報。一般人不明白因果循環,以為人生只受命運支配,其實「君子有造命之學」,命運並非鐵定,而是隨你的業力伸縮蛻變。命運就掌握在你手中,由不好的可以改到好,由好的又可以變成不好,一切唯心造。切忌明知故犯,那是罪上加罪,將來一定受報。
一般中國人迷信「風水」,無論搬到那兒都先請風水先生算算,是否能升官發財,延年益壽。你曾經見過多少風水先生本身升官發財的?眾人迷信,以為「風水」在乎地形地氣,不知風水在乎個人道德。所謂「是人皆言穴在山,豈知穴在方寸間」。你有德行的話,再壞的風水也能轉好;若沒有德行,再好的風水也不能享用,那塊地也很可能從好變壞。所以說「德者本也,財者末也。」德行是根本,財富是末稍。一般人爭名奪利,你為何不爭著去充實自己?德行就是做利益他人的事,不單是利益一個兩個,而是饒益整體。所謂「道高龍虎伏,德重鬼神欽。」外立功,內修德,這樣如法修行,便很快圓滿菩提果位。
眾生多半不認自己錯,只懂得怨天尤人,因此一天比一天沉迷不覺。有些人學佛學了三、五年,開始怨佛了。「為什麼我還未開智慧?」好像佛欠了他,很不公平似的。為什麼你不好好地回光反照,問問自己:我有沒有減輕三毒?有沒有自度度他?
又有人問:「我吃長素了,生活為什麼沒有好轉?」或者,「我向佛叩頭已叩到頭上起泡,諸佛為何不加被我?」我最近為你們傳授觀音菩薩〈四十二手眼〉法門,居然有人來問我:「我修了三天,為什麼手中還沒有眼睛?」如果這麼容易,不是比抽鴉片煙還過癮?
眾生必須有忍耐心,你看三步一拜的兩個人,從去年五月七日始於洛杉磯金輪寺,拜到目前已有十六個月,大概要到明年秋天才能完成這段八百多里的路程。天氣酷熱,炎陽之下,他們手腳遍身腫痛,仍舊堅持地拜下去。這種誠心感動了天龍八部前來護法,因此他們在路上有不可思議的感應常常發生。
有兩次在途中,遇到流氓和喝醉酒徒,用石頭及啤酒瓶來打他們,可是石頭和酒瓶丟到他們身邊幾尺以外,自然掉在地上,每次如是,好像有一個隱形的網在保護著。他們的老爺車也很妙。平常開駛得很順利,但是他們一旦起了妄想,那車子便會開不動。有一次金山寺幾位信徒,從三藩市開車來找他們。恆實、恆朝本來要駛車到別處洗衣服。但那車子偏偏不動,他們只好站在那兒等著。正在此際,金山寺的師兄到臨了,他們才明白車子不動的原因。
《佛說四十二章經》里有雲,供養一百個惡人,不如供養一個善人;供養一千個善人,不如供養一個受五戒的人;供養一萬個受五戒的優婆塞或優婆夷,不如供養一個初果阿羅漢;供養一萬個初果阿羅漢,不如供養一個二果阿羅漢:如是者,乃至供養無量無邊諸佛聖賢,也不如供養一個無修無證的無心道人。
三步一拜的兩個出家人,可以說是無心道人,因為他們每天打的妄想很少。這次他們來到馬來西亞接受此地信眾的供養,你們是功德無量。這不是說我特別偏袒馬來西亞的人。因為這次會面絕非偶然,乃是宿世深厚的因緣。就是因為我們太熟稔了,才有一見如故、不分彼此的真情。你不相信嗎?在你作夢時就會知道。
有人說,作夢又不是真的,怎值得相信?不錯,我沒有說是真的。究竟什麼是真的,大家說說看!
一位居士答道:「修道是真的!」
上人立刻反問:那你為什麼不修?(大眾哄堂大笑)
上人繼續說:若要在世界上找真的,會找不著。修道是真的,但也看不見。你所見到的,都是形式上的修持,但真理卻是無聲無臭、無形無色的。可是我們要在假里尋真,不要離假去覓真。
幾年前,我們第一次去看萬佛城,果真(恆實)也隨著一道去。他見到那地方便讚嘆不已,說:「這地方真好!」我便問他:「什麼是真好?找遍整個世界,你能找到一個真好嗎?」那時就助他種下三步一拜的種子。雖然只是一句話,卻激發他的決心,要找個「真好」來看看。
跟著是問答時間:
問:怎樣是假中尋真?
上人不假思索地回答:就像在糞土中,埋有金子或鑽石一樣。
問:有些人說,佛教里沒有「靈魂」的觀念,對不對?
答:或許有人這樣說,但不能代表整個佛教說話。我從未聽過如此的道理,而我也是佛教的一份子。
問:用我們的心,可以明白三世──過去、現在、未來嗎?
答:為什麼不可以?三世就等於昨天、今天、明天罷了。我所說的時間短暫一點,讓你們容易記得,不會這麼快便遺忘。三世等於去年、今年、明年;乃至前生、今生、來生,都是同個道理。
九月四日 關丹
今天是訪問團在東海岸最後的一天,明天便要回到吉隆坡去。
上人在下午傳授五戒,佛友繼續念「地藏菩薩」聖號。
傍晚,上人開示如下:「本團到處受到各界人士厚待歡迎,令本人感到十分慚愧。宣化道不足以感人,德不足以化人,卻受到你們這麼愛護,還贈送這麼多名貴紀念品,本團卻沒有送出半點禮物。為什麼呢?依我看來,佛教里無須送禮酬答。對於你們的贈禮,我是受之有愧,卻之不恭,只好收了下來,而我們僅能從心中送出一點佛法來答謝各位。」
九月五日 關丹──吉隆坡
早上與關丹的佛友暫別,數十人浩浩蕩蕩地回到吉隆坡(Kuala Lumpur)去。
明天將會舉行盛大的全國性「地藏法會」,今天廟上熱鬧異常,大家趕著準備,忙個不停。
* * *
晚上,上人開示──
「這個訪問團在馬來西亞遊了整整一圈,目前是『次第食已,還至本處』。回顧這段旅程,自己沒有什麼貢獻,覺得慚愧,但畢竟也流了很多汗,到目前為止,體重已減輕十多磅。
這次受到天龍八部的擁戴,全程非常順利,沒有意外或魔障。雖然也遇到了魔,但他們卻頗為和善,終被我們感化過來,變成朋友。
來到此地,人情很熟,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罵我。到我走後就不知道了,罵我的人是我的善知識,他們說我不圓滿,是希望我更圓滿一點。還有一些人毀謗我,是怕自己沒有飯吃。如果人能毀謗我而得到飯吃,這便是我間接的布施,何樂而不為?所謂愈罵愈好,為什麼要被境界轉?有人讚歎便高興,有人咒罵便懊喪,是什麼道理?真是莫名其『妙』!
明天要舉行法會,凡是法會,要依照次序,有條不紊,誠心禮佛誦經,自然有道交感應。不要沉溺迷信,如數百人搶著燒香,那就太沒有意思了。
上香最重要是點上心香,上通天、下及地,做佛教徒要保存正知正見。在吉隆坡,目前已有幾位年青的法師,披上袈裟,為所有的出家人作榜樣。這是可喜的行為,既然出了家,就要如法修行,像個出家人的模樣。」
* * *
晚上,數十蓮友仍舊勤奮不倦地打掃收拾,鶴鳴寺燈火輝煌,直至凌晨才靜下來。
九月六日 吉隆坡˙地藏法會
今天是全國性盛大的地藏法會,大清早信眾便如流水一般,紛紛而至。鶴鳴寺大殿里,無數往生及延生牌位林立,油燭遍滿,燈火燦然;供桌堆滿了末香、燒香、水果、糕餅,堆積如山,五顏六色,鮮艷奪目。
廣余法師親自從檳城坐飛機來主持儀式,他老人家在此次訪問途中,傾力支援擁護法會,熱忱誠懇的精神,令人萬分欽佩。
九點,八百多信眾齊集,法會正式開始。先由上人用楊枝凈水,遍灑道場,結清凈界,然後便誦念《地藏經》上卷。近千人的虔誠聲浪,震蕩壇場。跟著,在牌位前迴向與一切孤魂有情。供齋時已十二點多,飯後小息至二時半,繼續誦經念佛,一眨眼已到晚上七時。廟裡仍是萬頭鑽動,熙來攘往,熱鬧場面打破從前一切紀錄。
傍晚放蒙山,繼而近千人宛如游龍地繞著庭院念佛。最後便焚燒牌位,在烘烘火光下,信眾一個多月來的心血功德,盡迴向一切先靈孤魂有情,願同生西方。
美國來的團員,覺得此是揉合信仰、家庭傳統、民間風俗的儀式。八萬四千法門,莫不一一對治眾生根性。最要緊還是在法會中保存正知正見,有條不紊,才有感應。
本來今晚沒有計劃請上人開示,但經信眾熱心請求,他仍然說了幾句話。先由在座的大德高僧及諸善知識開示:廣余法師、文建法師、厚結尼師,還有黃逢保伉儷、黃良琴、謝其華、溫以敬、陳福發居士等說話。此外還由各州代表,從馬六甲、芙蓉、登嘉樓、關丹等地而至的佛友與大家結緣。馬六甲念佛團團長陳瑞治情緒激昂,熱淚直流,請陳福發居士一曲高歌她所作的「娑婆的救星」,博得眾人如雷掌聲。
上人的開示很簡單──
吃飯時要吃得飽,聽法時也要聽得飽。剛才諸位善知識演說甚深微妙法,而宣化卻不知從何說起。我的話如白水煮白菜,不加油鹽,淡而無味,但可以解渴。聽了法後,貪瞋痴也會減少一點。所謂「心安茅屋穩,性定菜根香」,學佛的人最大的毛病是喜新好異,以為遠來的和尚會念經。這沒有一定,這個訪問團來馬,很多人抱著好奇心來聽聽:外國的弘法團是什麼味道呢?有沒有料呢?所謂聞名不如見面。很多人見了這個法師之後,見他還似個人形,沒有什麼特別的模樣。唯一我與一般人不同之處,就是沒有你們這麼多煩惱。
譬如,有人叫我老魔王,我就是老魔王。這個名稱也有一段故事:我從大陸來到香港,一向不大與佛教界來往,就算收了些皈依弟子,也不願意與他們談得太多。有一個皈依徒弟常常來找我聊天,於是我便介紹他認識從大陸來的一位老法師。他們倆會晤多了,便無所不談。有次我這個皈依徒弟向某老法師說:「我的師父,到現在我還不了解他。有時我患了病,睡覺便夢見他,次日起來就痊癒。有時光天白日又見他從我的門走進來,轉眼間又不見人,你說奇怪不奇怪?」
此時老法師喊道:「啊喲,這要不得,他一定是老魔王。末法時代是不許人有神通的,比丘有神通者必是魔王無疑!」
這回我的皈依弟子著了急,趕快跑來問我:「師父師父,有人說你是老魔王,怎麼辦?」
我笑起來:「那我就是老魔王啰!」這下子把我皈依弟子也弄糊塗了。
也有人說我是香港五大怪之一,其他四怪是誰,我卻不知道。大概我不會攀緣,不拉攏護法,與旁人不同,因此堪稱「怪物」。這也是出了名,對不對?無論好名、壞名,都沒有關係,為什麼要在這上面用功夫?
末法時代,世上沒有真,只有假的,你若行真一點,別人見了便不順眼;你若跟他同流合污,他卻高興,讚歎你與他「同事」-這不是菩薩四攝法之一嗎?至於四攝法,可以略為討論一下:
(一) 布施──布施不是叫人布施給自己,而是自己布施與人。財施就有外財內財:外財是國城妻子。例如我現在把萬佛城布施給全世界的佛教徒;不僅是我弟子,我沒有弟子,他們都是三寶的弟子。我在馬來西亞收了幾千個皈依徒弟,著實一個也沒有收。你們不應執著誰是你的師父,應該把所有大德高僧統統視為師父。
萬佛城面積宏大,我個人每天只吃一餐,睡不過八尺地方,不送出來留著它幹什麼?我也不能單獨交給美國或中國人管理,所以讓出來與全世界的佛教徒分享。
至於妻子,這是一般人最難捨的。一個居士真正要修菩薩道,應能把妻子都布施出來。你們做太太的不用生氣,你不想丈夫把你布施,自己可以先出家!
最後,連子女也要捨得布施,才是充分的優婆塞、優婆夷。做得到嗎?如果辦不到,那還未明白真理呢。
內財是頭目腦髓,這是身體的內分。如果連外財也不能布施,更談不上內財了。釋迦牟尼佛在因地修行時,凡是眾生向他要求什麼他都能舍。盡虛空、遍法界,每粒微塵里沒有一個地方不是三世諸佛捨身之地。而且舍後還不後悔哩!
(二) 愛語──就是用溫柔的語氣,如哄小孩子似的,來調伏感化頑強的眾生,例如佛陀空拳度子的法門。愛語絕非諂媚或拍人馬屁,它唯一的目的是引導眾生反迷歸覺。
(三) 利行──即是做利益他人的事,不存自私自利心。
(四) 同事──若要度人,先要跟那一類眾生現出差不多的樣子,與他們做了朋友,博取他們信心,然後以身作則來化度他們。
還有,做佛教徒就是要「忍人所不能忍,讓人所不能讓,行人所不能行」,連一根頭髮的虛偽也不要。為什麼有些人修了很久還沒有成功?就是因為善惡夾雜。「善欲人知,不是真善;惡恐人知,便是大惡。」佛教徒不能半真半假,要忘了自己,連自己身體也不存,何況名利?
最後,希望你們都來萬佛城,共同修行。我們在那邊不怕苦,大家願意同甘共苦:有飯吃飯,有粥吃粥,否則涼水過堂,心靈上仍然是快樂的。」(台下熱烈鼓掌,法喜充滿。)
九月七日 吉隆坡
今天是駐吉隆坡最後一天,明日便前往新加坡(Singapore)。下午,歡迎籌委會與中美佛教總會訪問團,連同各州齊集的法師和代表,舉行一個關門座談會議,討論這次全國訪問的得失,及發展世界佛教的計劃。
佛教總會主席金明法師、籌委會顧問廣余法師、芙蓉妙應寺寂晃法師、吉隆坡錫蘭寺達摩難陀法師;以及黃逢保、王振教,及數十位居士均在座。
上人首先致詞:「這次本國訪問馬來西亞,一舉一動都是雜亂無章,但全程四十二天,總算把《四十二章經》念完。我們的方針是取長補短,向諸位學習,也希望在美國切實發展萬佛城,使它成為世界佛教基地。美國是世界的領袖,佛教若在那兒紮下基礎,有良好的成績,其他國家也會效法附和。
南北乘也應該團結起來,不能再互立旗幟,耳目成仇,否則佛教一定被時代淘汰,佛弟子也會受外界譏諷。」
達摩難陀法師很同意上人的主張,他認為若把佛教「兩派」的觀念忘了,便自然地團結起來。在這個訪問團未到馬來西亞之前,他曾聽過對我們不利的謠言。但從他本人觀察各團員的一言一行,發覺那些謠言不能存在,因此最初的印象,完全消滅了。
金明法師提出互相比較的需要。例如,在馬西亞的佛教,長處在那兒?短處在那兒?我們應該擴充其長,彌補其短。
寂晃法師以為,若要佛教重新振作,首先要組織團結機構,建立佛教中心;其次廣泛推行佛教教育,培植新血輪。目前佛教里人材缺乏得可憐,連任教小學、中學,不用談大學的人員也寥寥無幾。缺乏健全的教育傳播系統,是佛教處處不能大展鴻圖的原因。
寂晃法師提倡設立國際性的佛教團體,以便聯繫各國、各州、各省,保持密切往來,慢慢抵消佛門弟子各自為政,各爭名利的弊病。第二個步驟,更要積極從事教育,灌輸正知正見,培養青年俊秀,以完成續佛慧燈的使命。
其他居士都踴躍發表意見,但對於以上兩點,一律贊同,決定齊心合力發展萬佛城及法界大學,不限國籍,不分彼此,唯一目標是為世界佛教的發揚光大而努力。
接著大家再徵求上人的意見,他說:「在馬來西亞每到一個寺廟,都看見設備圓滿,能容納數千人的講堂。這是我們應該仿效的。此外,我們應該更深一步研究佛教里繼承的問題。在家居士無論多麼虔誠或者多麼精明能幹,也不能代替三寶。佛門一定要培植有雄才大略、器宇不凡的出家人,用其慈悲願力,來挽救狂瀾之將倒。
我是一個拆廟的人,我的口號是『造人不造廟』。我們把小廟拆了,一起搬到大道場去修行,把精神放在教育上,培養新血輪,革新佛教內敗壞的風氣。僧人應該與時代配合,在教務方面勝任愉快,才受到世人的尊敬,啟發他人對佛法的信心。」
座談會因為時間限制而結束,所得的總結論,還是要大家團結合作,大公無私地重振佛教慧命。雖然是短短几個鐘頭的檢討,對我們卻裨益不少。
* * *
傍晚應信眾要求,又舉行一個皈依儀式,有一千多人皈依。之後上人便傳授開智慧法門及〈大悲陀羅尼四十二手眼〉密法。
今晚是歡送會;一瞥台下濟濟一堂的信眾,彷彿昨天才與他們會面,明天又要來一個小別。時間過得太快了,四十二天不知不覺中溜走。而這些面孔已變得很熟,恍如自己的家眷親友,一旦分離,真令人感慨萬千!
法筵開始,先由金明法師,廣余法師致詞,然後上人簡短地說了一席話:「這個訪問團一行十人,來到溫暖的國家,幸會諸多有為的法師及信友,異常高興。我們此舉是拋磚引玉,明年萬佛城舉行盛大開光典禮,希望諸位可來參加。同時,也會舉辦一個國際佛教大會,重新檢討出家的憲法,並選舉佛教的教主,把佛教有系統地重新組織起來。大家若有能力的,請前來隨喜功德。我相信明年萬佛城的萬佛駕臨,必定驚天動地,大放光明,普照寰宇。」此時台下歡聲洋溢,眾人心理皆充滿喜悅。
已經十點多了,但信眾仍舊依依不捨,一直歡聚到午夜十二點多了,廟上方靜下來。
法界佛教總會/DRBA.BTTS.DR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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