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李嘉誠】「超人」已不再是超人？

他是本年度熱詞中的兩個人物之一。在當前香港經濟不振、內地市場改革轉型的背景下，他成了絕佳的風向標。每個符號，都能引發特別的聯想。

從2015年1月長江實業宣布與和記黃埔「世紀大重組」，到9月份醞釀長江基建吃進電能實業，在2015年，李嘉誠差點兒實現了長和系旗下所有實業公司的註冊地外遷。「撤資香港」和「看衰中國經濟」的猜疑，也便不絕於耳。

目前，李氏長和繫於香港上市的10家公司中，註冊地為香港的僅剩電能實業一家實體企業，以及鴻富產業信託（0808.HK）、匯賢產業信託（87001.HK）兩間資產管理公司。這還是因為11月24日的股東大會上，電能實業的小股東們否決了與長江基建的合併。反對的原因是，他們覺得長江基建給出的收購價格偏低，和後者的註冊地在百慕大沒有任何關係。

87歲的李嘉誠，因此再度推遲退休計劃。

作為改革開放後首批投資內地的香港商人之一，長期佔據亞洲首富位置的李嘉誠身上被賦予了多種符號。在當前香港經濟不振，內地市場改革轉型的背景下，他成了絕佳的風向標。每個符號，都能引發特別的聯想。

其實公司的註冊地本來不是個大問題。從地產界的碧桂園、世茂地產，到運動品牌李寧、安踏，再到阿里巴巴、百度等互聯網巨頭，許多國人耳熟能詳的公司，都是開曼群島的註冊企業。那裡是有名的避稅天堂，而且沒有外匯管制，審批寬鬆。李氏註冊地外遷「不是對香港沒信心，是為了做生意方便」的說法，商業上完全說得過去。

問題是，這兩年來李氏家族也在大幅出售香港和內地資產，兩件事聯繫到一起，「看衰說」就不再是捕風捉影。從2013年出售百佳開始，批評李氏撤資的輿論便充斥著整個大中華地區。即便就當前經濟形勢的變化，出售利潤已經下降的內地地產，購入海外科技企業的做法非常合乎商業邏輯。

商業決策被上升為道德議題，似乎不只是涉及對未來經濟形勢的「看好」或「看衰」。從香港到內地，對李嘉誠的批評，著眼點都在「過去」，而不是未來。畢竟他是香港商業繁榮時代的最佳代言。

2015年9月12日，新華社旗下智庫機構「瞭望智庫」發布了一篇題為《別讓李嘉誠跑了》的文章，批評長和系撤走中國資產，是「失守道義」的行為。3天後《人民日報》海外版網站海外網也發文對李嘉誠的資產變化進行關注，加上19日阿里巴巴在美上市，首富易主引人遐想，都讓李嘉誠的關注度達到新高。僅在今日頭條，當周關於李嘉誠的閱讀數就超過1800萬。

（南方周末資料圖/圖）

或許是因為前述兩家媒體的官方背景，各種猜測迅速發酵。李嘉誠的關注度也在這一周達到了頂峰。直到官方背景更強的《人民日報》和《證券日報》分別發表評論後，各種議論才慢慢消停。

這兩篇評論的題目分別是《對李嘉誠，與其挽留不如目送》和《讓李嘉誠大大方方走，天塌不下來》，在今日頭條的單篇閱讀量達到了182萬和149萬多，是全年關於李嘉誠的文章中最多的。文章澄清了「官方對李氏不滿」的猜疑，但也沒否認其重組資產、在世界範圍內重新布局的事實。

《別讓李嘉誠跑了》的基本出發點，是對李嘉誠過去20年在中國獲取財富的性質的認定——不僅是商業，「沒有權力，是無法做地產生意的。由此，地產的財富，並非完全來自徹底的市場經濟，那就不能想走就走。」所以道義上必須反哺，兼顧民生，經營社會事業。

一位多次採訪過李的中文媒體記者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這幾年見李先生，感覺他確實有些意興闌珊，「畢竟他年紀大了，而且這些年內地經濟的發展，已經不像改革開放剛開始時那麼依賴他們這些港商。

而在香港，關於李氏的批評也離不開讓他成功的那個時代。雖然很多人沒有將李嘉誠的成功都歸於他和權力的關係，但也在感嘆當今社會階層之間流動性的不足。貧富差距的擴大，讓整個香港社會對豪門的負面情緒日漲，從「崇商」逐漸變為「仇商」。除了擔心撤資影響本地經濟，更多是一種對「奸商」的無名火。

一名香港英文媒體的掌門人曾感嘆，「二十多年前，當你來到香港，也許人人都會期冀經過自己的努力，有一天會變成李嘉誠，這也是香港社會的核心精神所在；然而當下，沒有人認為自己有機會能成為李嘉誠。」

對於內地人民來說，這樣的心情自然很難體會。畢竟這裡市場太大，李嘉誠的產業再多，也不會讓普通人產生被包圍的感覺，何況新的商業偶像也已誕生。

2015年與「李嘉誠」同時出現的關鍵詞相關閱讀量中，排在第一的是「首富」，7800萬，其次是「馬雲」，4600萬；李嘉誠的兒子「李澤楷」以3800多萬的相關閱讀數排到第三，比「王健林」的近3300萬高得不多。

正是在這一年，阿里巴巴在美國上市，讓馬雲在首富榜上一度超過了李嘉誠。萬達股價飆升期間，王健林同樣做過華人首富。

相比起官方媒體上那幾篇神仙打架式的評論，普通用戶似乎更關心李嘉誠這位地產大亨對內地不同資產的處置。想從中看清風頭，用作自身的參考。

從興趣關鍵詞來看，關注李嘉誠的，同時最關注美國，其次是房地產，第三是馬雲。相關的背景是，2014年以來，李氏家族出售了北京、上海、南京等地的多處寫字樓和商場等，並且3年沒再從內地買地。

讓人們比較心安的或許在於，李氏賣的都是商業地產，至於普通人更關心的住宅項目，基本都沒轉手。如果將來市場擔心房價下跌，李嘉誠至少可以自證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