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的乾女兒
她一個人站在山樑上,露出怯怯的目光,偶爾還在吮手指頭。她才10歲,在鄉村小學讀三年級,馬上要放寒假了,她在等我去看她。
大霧中,一個女孩撲入我懷抱,含著淚叫我一聲:「乾爹!」我把她一把摟入懷中。她是我的乾女兒,她叫小菊,普通的名字,好比這路邊的山花。一旁,是她60多歲的奶奶,老人不住地搓著手,拍打著衣衫上的塵灰。老人告訴我,兒子兒媳都沒回來,在那邊廠里加班,是平時的雙倍工資呢。
一年前的秋天,我和來自河南的商人老王一同認領了小菊。那次活動,一個腿有些跛的男人,特地從打工的城市,坐著火車回家。
幾天後,那個男人扛著一袋米,還有核桃、山藥、雞蛋,他不坐電梯,一瘸一拐爬到20樓,早已是氣喘吁吁,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大哥,我是小菊他爸。」我給他倒了一杯水,他一口就喝乾了,鬍子上沾滿了水。他局促地坐在沙發上,像在相館裡照身份證相。我留他吃了飯再走,準備和他好好談一談小菊的事。我聽學校老師說,小菊學習不錯,就是性格太內向了,走路總是埋著頭,望人的目光像一隻受過驚嚇的小兔。
他走出了門,突然迴轉身,嘴唇囁嚅著。他點燃一根煙,開口了:「李老師,你是有文化的人,我沒文化,初中還沒讀到畢業就出門打工,你做小菊的乾爹吧,不要嫌棄啊!」他眼睜睜地望著我,等我回答。
我幾乎是沒加猶豫地就點了點頭。他竟激動得哭了,那天他主動要求和我到外面去喝酒。他的興緻那麼高,嘮嘮叨叨說起他在外面打工的事情。
最後,我們說到了小菊。才知道,小菊的母親,是原來的丈夫車禍死了後改嫁給他的。那一年,他已經28歲。小菊就是我的命,這個男人咬著嘴唇說。
周末的一天,小菊來城裡,我要正式收她為乾女兒。那天,小菊紅撲撲的臉蛋,小辮子上還扎著一朵花。他爸推著小菊說:「小菊,叫啊,叫乾爹!」
小菊埋著頭,鞋在地上擦著。他爸爸生氣了,推搡著她,要她叫我乾爹。但那天,她始終沒叫。我說,慢慢來吧。
小菊的爸爸又出門打工去了,臨行前,他對我千恩萬謝。
後來,我相繼去了幾趟小菊的家。我看見小菊在灶台上一筆一划做作業;我看見她做完作業以後,就幫奶奶做飯、餵豬,來了客人,就搭上樓梯,踮起腳去取臘肉。我在小菊家住了一晚。天還是漆黑,我陪小菊打著葵花桿火把去10里外的學校上學。那天在學校門口,小菊叫出了聲:「乾爹!」回過頭,霧靄中,我落淚了。
今年寒假考試前,我給小菊打電話:「女兒啊,好好考試,乾爹春節來陪你過年。」小菊就一個字:「嗯!」
今年春節,我帶著全家人,來山裡陪小菊過年,只要她快樂,只要她開心,我們全家人也就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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