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我才重新認識「王陽明」
雖然人到中年,讀書也博,但是退回幾年前,我尚不知王陽明為何人。及至偶然讀到一本王陽明先生的傳記,才知道他竟然就是以前中學時歷史教科書上提到過的「王守仁」。不過因當時課本中對其僅是簡略提及,語焉不詳,腦子裡對「王守仁」這個名字也只是依稀有些印象而已,僅知其為明代哲學家,所主張的還是唯心主義思想。這在自小接受唯物主義教育、以唯物主義為正統、正道的頭腦里,不但是對其無甚關注和研究的興趣,甚至於心底就懷著鄙薄和不屑的成見了。
但沒想到的是,近幾年來,從那本傳記開始,我對王陽明的興趣卻是愈發濃厚,有關他的書一本連著一本,欲罷不能。如渴飲鹹水,愈學愈感不足,愈學愈覺受用,愈學愈恨識之也晚。
陽明之學,名為心學,著力於心上功夫,但它不是教人冥思苦想地悟道,不是空談心得體會,而是有很強的實踐性。這從其核心思想的三句話即可顯見——一是「致良知」之「致」,二是「知行合一」之「行」,三是「事上煉」之「煉」,都須履於實踐,見於行動,證於日常。如陽明先生自己,堪稱「震霆啟寐,烈耀破迷」的「龍場悟道」,就是得之於百死千難、居夷處困的考驗和磨鍊。「知行合一」之所謂「一」者,乃一體、統一、不二之謂也,也就是行上功夫與心上功夫須並進力行,不可脫節分離。《中庸》中說:「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知與行,即是如此,二者渾然一體,統合無間。
不過,對於「知行合一」,古來許多人從理解上與陽明先生本意有所悖違,以為「知」乃是知識、理論的意思,進而以為「知行合一」即是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其實不然。以陽明先生所言「知行合一」,其知者,乃是良知也,而良知,是人們那顆未受私心、俗欲遮蔽、染污的清凈、純正之心。「致良知」之「致」,就是克制省察、去除染污,從私心、慾望中超拔出來,恢復人人生來本有的那顆明晃晃的純凈之心、灑落落的坦蕩之心、活潑潑的靈動之心。而「知行合一」的「行」字,即是在「事上磨」中去「致良知」,同時也是在行中去踐行良知,去證得良知。恰如陽明先生所言,「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行,行之明覺精察處即是知,無有二也」。
平常讀書,我們大家都知道要多讀些聖賢經典。而讀經典,不是為了多學知識,更不是為了尋章摘句,而是從經典中領悟思想,學習聖賢對歷史規律、自然規律的精準把握和進德修業、升華人生的精妙法門,在面對和處理人生、事業的具體問題時獲得智慧和力量。心上的功夫難做,非大丈夫不能為。玄奘取經途中一路就是靠它才得以降伏心魔,克難攻艱,而成正果。陽明先生之學說稱為「心學」,也是注重於心靈的建設。他在致朋友的信中說:「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還記得曾讀過一本記錄星雲大師對話的書,叫《修好這顆心》,也是講「心」的問題。拿人們常說的「修行」一詞來說,修行首先也是修心,修正心的迷失、修復心的明凈,修葺心靈的空間,讓損壞得以修理,讓疲憊得以修養,讓差錯得以修改,直至臻於周敦頤所說的「胸懷灑落,光風霽月」的境地,或者如曾國藩所言 「養活一團春意思」,灑落落,活潑潑,明潔無染污,洒脫無黏著,自在無纏縛。
在貴州龍場作驛丞時,王陽明處身於「萬山叢棘之中,蛇虺魍魎,蠱毒瘴癘」的險惡生存環境,他先于山下結草庵居之,後又移居陰暗潮濕的山洞,而且生活無著,疾病纏身,與當地少數民族語言也不通。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王陽明艱苦備嘗,卻能動心忍性,砥礪切磋,悟道弘道,建立心學體系,很重要的一點,是他常自設想「聖人處此,更有何道?」以聖賢的標準、要求、思想、境界來反求諸己,成了他內心裡超脫生死榮辱的「諾亞方舟」。這一點,我尤其以為,王陽明為我們後世讀書人樹立了很好的榜樣,那就是學聖賢、讀經典,在面臨具體問題時,尤其是棘手的事情、困惑的事情、重大抉擇的事情,以及為難時、誘惑時、煩惱時、窘困時,都應如陽明先生一樣,問一問自己「聖人處此,更有何道?」再或者,直截了當,細思一下,「陽明處此,更有何道?」這也即是「事上煉」以及「知行合一」的落實處、求是處了。
今天,我們研讀王陽明、學習王陽明,能在實踐中常常對自己發此一問——「陽明處此,更有何道」,讓陽明先生的學問修養照亮我們當下的進德修業之路,廓清心頭之迷思,驅散心間之雲翳,澄心正意,知所行止,恐怕才是我們從王陽明一生經歷及其學說思想中真正可汲取營養、可受助益之處。(編輯:熊麗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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