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女人欠你什麼了……

06-10

有一件事令我覺得特別費解。

我有一些好哥們兒，溫厚老實，努力認真，有事相求必隨叫隨到，平日里簡直就是天使的存在。然而每當談到女人，這些男人中的一些就瞬間有了惡魔的口吻。他們看到強勢的姑娘在職場里摸爬滾打，「女人那麼努力要不得哦，以後誰還敢娶你！」他們看到四十幾歲的女人努力多年終得一子，「天哪，四十歲的女人生孩子不知丑啊！」他們看到別人家的老婆貌美多金，轉身責難自家的妻子，「蠢女人！別人家女人在家帶孩子都會賺錢，我家的女人怎麼這麼蠢！」如果從品行上來講，無論主觀情感上還是客觀來說，他們都是這個時代中的好男人，起碼維持著這份體面，直到我們說起了女人的話題。我實在不理解為什麼好男人的標準里包括事業成功，慷慨大度，朋友眾多……卻唯獨不包括「尊重女性」。被無數次這樣的對話惹惱，心裡都是熱烈卻無力的小火苗，哎，請問，我們女人到底欠你什麼了……02

像這樣的男人不是唯一一個，做起事情來正經靠譜，卻一定要在女人面前擺出強者的姿態。

太宰治說，生而為人，對不起。我越來越覺得，生而為女人，對不起。

我們把男女平等倡導了近百年，可是在女權活動在世界各地轟轟烈烈進行著的今天。我身邊的男人還是沒有給予女性足夠的尊重，事業中，婚姻里，社會上，一個女人從出生到年老，求學，工作，嫁人，生子……

任務並不輕鬆，偏見與輕視卻緊跟身後。

出生的時候，「呀，是個女娃呀……」讀書的時候，「你是個女孩子，就更要爭氣！」工作的時候，「我們這不收女孩……」嫁人的時候，「差不多就行了，多大了還挑挑揀揀的！」生子的時候，「別的女人都生孩子，就你矯情！」……我的外國朋友問過我一個問題，「怎麼從來沒看見過中國男人推嬰兒車上街？」我一點反擊的力氣都沒有。

在我的記憶中，自己以及身邊朋友的家庭裡面，父親都是一個缺席的角色。

他們白天在職場中英勇作戰，晚上在酒桌前海闊天空，我們早早就有了這樣的觀念，父親是干大事的，是一家最重要的人，當然可以理直氣壯地推掉陪伴以及其他的責任。

怪不得有人感慨，對於男人，結了婚其實才是真正的自由。

而女人呢？女人是端茶倒水煮飯生養孩子的，角色輕輕飄飄，不值一提。

大多數的姑娘就在這樣的文化里長大，長成別人的妻子和母親，成為新的受害者，「他比她重要」的觀念在頭腦中紮根，久而久之，我們也忘卻了自己的重要。

可是，我們女人真得不重要嗎？03

暫且不談有多少女中豪傑為世界做出重要的改變，就算是一個普通女人的一生，都是偉大而值得尊重的，嫁人生子為全家操勞，無一事不辛苦。

出國後和幾個不同的家庭合租過，平心而論，還是覺得和當地的夫妻相處比較融洽，眼睛裡看到的是夫妻互相尊重，彼此支持的景象，心裡也覺得舒服溫暖，這才是男女相處的最佳態度。第一次對當地夫妻相處之道大開眼界，是聽到每天工作八個小時的丈夫回到家，對煮好晚飯的主婦妻子說「親愛的，謝謝你，辛苦了。」然後飯後承擔了洗碗的工作，並負責哄孩子入睡。從小到大，從未在哪個家庭里體會過這樣的客套，每當我腦中出現一對夫妻的身影，必定是這樣的景象：女人在煮飯洗碗哄孩子，男人在沙發上看球喝啤酒。除了時刻感受到「尊重」，我從當地家庭的相處模式中所得到的另一番感慨，則是男女平等隨之而來的最大的價值，就是選擇權。

我們生而為人，兩不相欠，不僅男人擁有選擇權，一個女人也同樣擁有選擇愛情，婚姻，人生的權利。

「她」和「他」一樣，有權利去選擇回歸家庭或在職場稱霸，有權利選擇十八歲生孩子或者四十歲時擁有家庭，有權利去選擇成為一個怎樣的人而不必接受無所謂的輿論約束……

在這裡認識一個四十歲時選擇重返校園的朋友，她那時已做主婦多年，做出讀書決定時，丈夫在接下來的三年里承包一切家務，直到她拿到文憑；也遇到過一個姑娘，三十歲時和相處多年的男友分了手，沒有人覺得她成了需要降價處理的商品，也沒人催促她趕快去嫁人。她背著包轉身去了遠方旅行，就如同一個淘氣的小男孩。見過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在職場中，從摸爬滾打一路，男人把她當做戰友，女人把她當做榜樣，沒有什麼苛責或者質疑的聲音。這大概就是女人所需要的尊重，也是我們中國女人所一直萬分需要也努力爭取的，來自人性最大的寬容。

現在，歡迎去做這樣一個測試。

若是三十歲以上的男人們和自己老婆說，「老婆，我要去登珠穆朗瑪峰，去成立自己的公司，去哈佛讀書……」結果會怎樣？我保證百分之八十的老婆們都會全力支持，做好一切後勤工作。要是三十歲以上的姑娘們去和老公說，「老公我要去登珠穆朗瑪峰，去成立自己的公司，去哈佛讀書……」

大部分老公會一愣，然後哈哈哈，「你咋不上天呢？」

雖然從小到大經歷過一些偏見，讓我對「女人即為弱者」的觀念感到不甘。

但無可否認，在這方面，姑娘們也有責任。石康寫過一篇文章《不奮鬥的姑娘我不愛》，道出了一種別樣的女孩。他談起自己有過的幾個女友，均年輕可愛，也發現另一種共性，就是從未見過她們的錢包長什麼樣兒，他說，「我想告訴現在的姑娘，想通過戀愛得到輕鬆安逸的生活，這完全是幻想。人生總是很累的，你現在不累，以後就會更累。」我上大學那會兒還以為全世界的姑娘都和我身邊的那些一樣，認真又努力，從未想過靠什麼別的途徑一步登天。後來踏出校園，才發現，石康口中的姑娘占的比重不算少數，看過身邊朋友的女友寄生於男人身上，開始理解為什麼女人成為一些男人口中無才，無力，無能的代名詞。他們把這樣的姑娘當做女人的代表，因此心裡有了長久的偏見，女孩不都是終得依靠別人生活的嗎？這樣的人哪裡值得尊重？哪裡又會有所成就？曾經對這樣的姑娘有萬般厭惡，但如今明白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價值觀不同的人，雖不能與之為伍，但也要選擇寬容。不能做大眾的英雄，那就做個自己的女權主義，挽救部分男人對女人的偏見與輕視，任重而道遠，希望自己被當做單獨的個體對待，但更要做出值得尊重的成就。05

做過一份工作，快要離職的時候，一個男孩子對別人說，「她走之前一定把她給玩了。」

很不幸這句話到了我的耳朵里。那一刻連耳朵都嫌臟。我是做人憨厚老實，做事兢兢業業的普通女孩子，為什麼在他的眼中只剩下女性的屬性？思前想後，還是沒有敲鑼打鼓去吵他，一邊吃著啞巴虧，一邊握緊了拳頭。做女人的路上，還會遇到很多輕視與偏見，唯有記得，女人先當自強，才能夠把自己成為犧牲品的風險降到最低，沒有自己的實力，也就沒有了抗爭的權利。大概再詩和遠方的女孩，有一天也要成為妻子或母親，希望那時，我們都能夠有值得尊重的成績，也不會再聽到那些刺耳的聲音。但有時啊，我還是會費解，還是會傷心，還是會一不小心紅了眼眶哭了鼻子。感謝那些一直把我們平等對待的「他」，也真想把這些話狠狠地甩給那些仰著面孔看女人的另一些「他」。請問，我們這些乾乾淨淨，勤奮善良，胸懷大志的姑娘們，到底欠你什麼了？

作者楊熹文，常駐紐西蘭，熱愛生活與寫作，相信寫作是門孤獨的手藝，意義卻在於分享。出版書籍《請尊重一個姑娘的努力》，講述一個姑娘在異國他鄉的奮鬥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