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貞：最繽紛的花園遊樂過，但求動心

文/簡書作者：公子燕六

你說萬丈霓虹星雲璀璨是美，我卻說千葉搖曳紫竹葳蕤是美。你說祥瑞翻湧麒麟並驅是美，我卻說湖光山色荷紅氤氳是美。你說白素貞啊，人間太亂來世莫往裡去，我卻說你這禿驢何故懂人間？我傾盡畢生所愛只為一點，最繽紛的花園遊樂過，但求動心。

如果一定要選出「我心目中最喜歡的神話人物」的話，我會毫不猶豫把自己這一票投給白素貞。對於白素貞這一人物的最初記憶，仍然始於曾經風靡大江南北的《新白娘子傳奇》。但凡對趙雅芝的清麗扮相念念不忘的，定然也無法抹去「白素貞」這三字難抵的魅力。而之所以突然提到˙這個，是因為無意聽見某個朋友說，我們曾經引以為傲的《新白娘子傳奇》，即將面臨被全新翻拍的命運。

我看了一下相關新聞，大抵還都是曾經的老班底。先行曝光的海報雖然沒露正式演員的臉，但也都做得很美很好看。只是後來轉念一想，即便露了臉又如何？縱然請來曾經的趙雅芝和葉童，也只會徒留朱顏辭鏡花辭樹的惘然。

後來挺幸運的，在CCTV6對王祖賢版的白素貞有過匆匆一瞥。彼時對白素貞的印象還停留在「貴淑德賢、溫婉善良」的固有印象中。白娘子彷彿就應該是玻璃櫃里的美人，好看得端端正正。那時候我還覺得王祖賢飾演的白素貞太浪太淫蕩，是煙花巷裡的流鶯艷雀，哪像受人愛戴又仙氣飄飄的白素貞？

直到長大後，《青蛇》隨著水木清華里的解構主義者再次被翻讀，方才明白這一版本白素貞的魅力所在。與電視劇版本相比，王的白蛇或許並不規矩，她更像是情慾的支配者，人的追求者，而隨行所布施的真善美與禮節，不過是她對人的模仿或者說是無意的饋贈。

馮夢龍在《警世通言（白娘子永鎮雷峰塔）》里曾寫明，最初的白素貞不過一介吸人魂魄的女妖。就好像《聊齋志異》里的聶小倩一般，專門吸食壯丁精氣存活。這樣的白蛇娘娘， 憑藉修為化作美艷少婦，與青魚精一同下凡。在這裡面她還為自己編了一番凄風冷雨的枯葉身世，且看「頭戴孝頭髻，烏雲畔插著些素釵梳，穿一領白絹衫兒，下穿一條細麻布裙。」，這裡就暗藏白蛇為自己設定的喪夫境遇。利用自身美貌與異性同情博取關注，這樣的白素貞，大概是最初的樣子。

而後2001年范文芳版的白素貞，這大概是主創對角色進行藝術美化比較成功的一次。明清話本里的妖艷女妖經編劇關展播/陳麗華之手變得少女姿態十足。雖離經典稍有差距，但全新的性格定義仍然使得角色建立十分成功。

范文芳五官清秀，氣質清新。她的白素貞，無論深情亦或靈動都透出一股鄰家女孩的通透感覺。在台灣版劇作《青蛇與白蛇》中，范文芳版的白素貞調皮可愛，時而敲敲路人甲的腦袋，時而拔拔南極仙翁的鬍子，配以演員自身少女氣息十足的整體形象，此版白素貞躍然紙上。

無論堅定犀利還是柔情溫婉，范文芳版白素貞都魅力十足。

而即便是離現在最近一個版本的白素貞，還是2010年的電視劇《又見白娘子》。這裡的白素貞，由演員左小青飾演。傳言左小青是主創團隊從數萬人的海選中精心篩選出的白蛇扮演者，但即便如此，劇作播出後仍然產生巨大爭議。

平心而論，左小青氣質相近劉濤，同屬趙雅芝版白素貞之流派。大抵都算是溫婉善良、端莊優雅的固定形象，代表著群眾對完美女性的盛大幻想。她們的白素貞永遠微笑永遠善良，冰清如蓮，忠貞不渝。只是這樣的女人彷彿永遠存活在框框條條的束縛中，缺乏倫理俗情的煙火氣息。左小青飾演的白素貞亦無功無過，在角色塑造上不過一次陳舊的沿襲。

而與趙雅芝流派的完美女性白素貞截然不同的，自然不得不提1993年版王祖賢出演的先鋒派電影《青蛇》。該片以艷譎姽嫿的美術見長，配以趙文卓、張曼玉等人的精彩演出，構建出的是一個纏綿悱惻、情慾交織的神話江湖。

這裡的白蛇，不再刻意追求通俗意義上的真善美。人性的純良從不下意識展現，她只為體驗風流。這在電影《青蛇》原作中就有過很好的體現，編劇李碧華曾寫道，「妖要的就是纏綿。」

白素貞行善治雨，懸壺開倉，運用岐黃醫術救死扶傷，這些原本可以為自身好感度提升的有利行為，在王祖賢版白蛇的演繹下皆為取悅男人的手段。她不管黎明百姓，樂善好施只為讓許仙名聲在外。許仙帶給她情與欲的極樂享受，她則將其作為交換，所以善良不過只是她對於蒼生隨意的饋贈。

王祖賢版白蛇舉手投足盡顯媚態

而後的黃聖依版的白蛇，外形條件尚可，且兼具趙雅芝流派與王祖賢流派的雙重特色。她具有趙雅芝白素貞通俗意義上的端莊美，卻也擁有王祖賢白素貞的自私與可悲。雖然筆者個人偏向于欣賞王祖賢版的白蛇，但黃聖依塑造的白素貞，卻是對過往演繹的整合，是一次大膽的嘗試。

在電影《白蛇傳說》中，黃聖依飾演的白素貞與李連杰飾演的法海相遇於窄巷。兩人兵戎相見，打得火石電光地動山搖。戰後，法海問白素貞，倘若許仙知道你是蛇妖，你覺得他還會愛你嗎？白素貞答，他肯定會的，因為我愛他。（原意如此，具體台詞可能記不太清）

這一句話，大概就為白素貞的形象設立平添幾分人性的煙火氣息。她也是個對自己所付出的行為自信滿滿的女人，她以為自己的愛，能換來許仙無條件的不離不棄。在錢塘鎮瘧疾爆發時，她不惜以千年真氣為許仙調製良方接濟百姓，你以為她是善心大發慈航普度？錯了，她自己表明她只是為了許仙。

這就是黃聖依版白素貞與王祖賢版白素貞的相似之處，她們都曾對愛情伴侶抱有曼妙的幻想與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她們所做的一切，與其說是愛許仙，更不如說是愛自己。黃聖依版白蛇被許仙親手用聖器刺傷後狼狽逃竄，青蛇問她，你這麼做值得嗎？彼時白蛇奄奄一息，卻也仍然放不下對方，聽聞許仙被困義無反顧大鬧金山，實則不過是一介凡女對於自身愛情無力掌控的心酸與無奈。

黃聖依版白蛇造型素雅，清爽古樸引人艷羨。

而無論如何，白素貞這一人物的遊樂性質從未被改變。她尚屬精怪之流，人間於她而言新奇又神秘。不管是吸食男人精魄的蛇蠍少婦，還是溫柔美好的活菩薩白蛇，亦或煙火氣息與妖孽氣質並存的白素貞，對於蒼茫人世來說皆為場外之客。

人間是座大花園，情慾縱橫，聲色犬馬，世故冷暖，眾生百態，白素貞信步過花叢，染上一身市井迷迭香。她想成為這萬花中的一朵，起點卻離不開妖的身份。她學花的妍態學花的規則，前提是她本就不是花。

你總說萬丈霓虹星雲璀璨是美，我卻說千葉搖曳紫竹葳蕤是美。你說祥瑞翻湧麒麟並驅是美，我卻說湖光山色荷紅氤氳是美。你說白素貞你可知道，人間太亂來世莫去，我卻說你這禿驢何故懂人間？我傾盡畢生所愛只為一點，最繽紛的花園遊樂過，但求動心。

公子燕六：簡書原創作者，簡書人物專題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