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齡化日本面臨的最大考驗

近年來，隨著中國第一代獨生子女的父母相繼步入老年，老齡化也隨之成為當今中國在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不得不面對的沉重話題。而在我們的近鄰日本，老齡化早已突出地成為阻礙該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最為嚴重的問題。為此，如何從日本的前車之鑒中總結經驗、吸取教訓以破解中國的老齡化難題，將成為今後一個時期中國社會各界必須認真思考的問題。

據日本總務省於去年下半年發布的人口動態調查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13年3月底，包括外國人人口在內，日本全國人口總數為126393679人，較2012年同比減少266004人，減少比例約為0.21%。對於日本而言，這既是連續第4年出現人口減少，也是連續第6年出現出生人數少於死亡人數的「自然減少」情況。

其中，65歲以上人口首次在人口動態調查中突破3000萬人，達到30834268人，約佔到總人口的24.40%，繼續穩居世界第一。同時，14歲以下人口為1660萬人，再次創下新低。

上述統計數據不僅再次準確而醒目地反映出了日本社會老齡化現象與少子化現象仍在進一步加劇的嚴峻現實，同時也再次給日本長期以來的經濟社會發展模式敲響了警鐘。

老齡化問題給日本造成的最為明顯和嚴重的影響就是勞動力的持續減少。日本總務省的統計數據顯示，2012年，日本全國處於普通工作年齡的15歲至59歲勞動者人數約為5078萬，在最近10年間減少了約370萬人。其中，15歲至29歲的年輕勞動者僅有約1044萬人，在最近10年間大幅減少了約320萬人。另據日本厚生勞動省推算，如果女性的就業率保持在目前水平，到2030年，日本勞動者總人數將比2010年減少約850萬。

對此，已有日本社會學家撰文疾呼稱，雖然依靠科學技術的日新月異來不斷提升生產效率和通過延遲退休、增加老年勞動者工作崗位、提高老年勞動者就業率等政策措施來儘可能地發揮和利用老年人的勞動力，都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勞動力數量上的不足。但是，無論在哪個時代，為全社會創造財富和價值的主體永遠都是那些體力充沛、精力旺盛、充滿想像力和創造力的年輕勞動者。

同時，老齡化還加速了日本國內各地區之間發展的不平衡。以記者工作生活的東京為例，作為日本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這裡永遠都是日本全國各地的年輕人嚮往的地方。每當夜幕降臨，在新宿、澀谷、銀座等繁華街區，青年男女們如蟻群般聚集的場面蔚為壯觀，同時也讓這座高度現代化的國際大都市顯得年輕而活力四射。但在遠離東京、大阪等中心城市的偏遠地區，土地荒蕪、廠房閑置、產業凋敝等情況則比比皆是。記得一位在島根縣政府工作過的友人曾指著東京街頭擁擠不堪的輕軌列車不無感嘆地對記者說道，在島根縣，如果不去學校和幼兒園，那麼即便四處轉悠上整整一天，所能遇到的「黑髮族」恐怕連這其中的一節車廂都塞不滿。初聞此言，難免覺得誇張。但在日本總務省公布的統計數據中，島根縣以高達30%的65歲以上老年人口的比例在全國各省級行政區域內名列第三，似乎也證明了這位友人所言非虛。

此外，一個社會的老齡化程度越嚴重，就會有越多的老年人陷入經濟上貧苦潦倒、生活上孤獨無助、精神上空虛寂寞的困境之中，並將由此而造成許多嚴重的社會問題。日本也不例外。

據東京警視廳統計，東京2012年發生的商店盜竊案中，被抓到的65歲以上老人首次多於19歲以下少年。其中，無業者所佔比例為72.7%，領取最低生活保障者為11.3%。警方在辦案過程中的調查結果表明，在這些白髮蒼蒼的盜竊者中，作案動機為「生活貧困」的高達32.6%，所盜竊的商品中約有70%是用以果腹的食品。此外，有32.4%的老年盜竊者覺得自己「遇事無人可商量」。

在日本，與老齡化問題如影隨形的還有「少子化」即低生育率問題。一般而言，一個國家的總和生育率（婦女在育齡內的平均生育數）如果能夠維持在2.1至2.2左右，則該國的人口數量和結構則能夠保持在一個相對合理和穩定的範圍內。但日本育齡婦女的總和生育率自1975年首次跌破2之後便一路下行。

據日本厚生勞動省公布的統計數據顯示，2011年日本育齡婦女的總和生育率僅為1.39。同時，日本總務省公布的人口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13年，日本未滿15歲的兒童人數已經自1982年以來連續32年持續減少。在聯合國人口統計年鑒（2011年版）的排行榜上，日本兒童佔總人口的比例在總人口4000萬以上的29個國家中位列倒數第一。

社會學家和人口學家的研究已經表明，人類社會人口數量和結構的演變自有其特定的發展規律。在漫長的人類社會發展史中，隨著生產力的提高、科學技術特別是醫療衛生保健技術的進步以及社會福利保障制度的完善，一個國家的人口結構大致會由高出生率、高死亡率和低增長率的「高高低型」逐步過渡到高出生率、低死亡率和高增長率的「高低高型」，並最終演變為低出生率、低死亡率和低增長率的「三低型」。當今世界各國儘管由於其自身的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各異而處於人口數量和結構演變的不同階段，但只要不出現大規模戰爭、毀滅性自然災害等極端異常情況，每個國家最終都會走過上述這三個階段。

從這個角度來看，日本社會老齡化的進程很典型地反映了上述規律。但是，日本社會老齡化的速度卻遠遠超出人們的意料之外。根據日本官方公布的統計數據，如果按照1956年聯合國發表的《人口老齡化及其經濟社會含義》，將65歲以上老年人口佔總人口的比例達到7%作為定義老年型國家的標準線，那麼到1970年，日本65歲以上老年人口佔總人口的比例才首次超過7%，剛剛邁入老年型國家的門檻，其老齡化程度在世界各主要發達國家中仍處於較低的水平。但此後30年左右的時間，在其他主要發達國家老齡化趨勢相對穩定的情況下，日本社會老齡化卻呈現出加速度發展趨勢，最終在2002年超越義大利，一躍成為世界上老年人口佔總人口比例最高的國家。而且，在今後一個時期，隨著在二戰後首次「嬰兒潮」期間出生的人們逐漸步入老年階段，這一比例也將進一步增大。因此，如何完善針對老年人的醫療保障和護理設施，幫助行動不便的老年人解決日常生活中的各種實際問題，防止老年人在無人照顧的情況下孤獨終老將成為越來越重要而緊迫的社會課題。

實際上，長期以來，對於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繼續勞動的日本老年人而言，在如何養老這一問題上始終面臨著兩難的選擇。一方面，日本家庭經濟研究所去年上半年公布的調查結果顯示，在與需要護理的父母一同居住的中老年人中，有13.4%的男性和27.6%的女性都曾因需要護理父母而被迫辭職。居家養老的方式給共同生活的子女和親屬所造成的經濟和生活上的負擔由此可見一斑。但另一方面，近年來日本各地養老院發生多起火災等事故又再次暴露出日本社會的養老院等配套設施普遍存在著床位不足、設備老化和管理混亂等嚴重問題。

對此，日本不少有識之士已經指出，人口問題不僅關乎國家的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更關乎民族的前途命運和存亡絕續，因此必須將應對老齡化作為日本未來國家發展戰略的重心。但令人遺憾的是，就目前狀況來看，日本政府能夠作出何種程度的努力、拿出哪些行之有效的措施仍是未知數。難怪有日本媒體不無擔憂地分析認為，如果日本現行的社會制度和經濟運行模式不能得到根本性的轉變，在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日本老齡化的情況仍將持續惡化，日本政府和全社會都將不得不為越來越沉重的醫療、養老等社會保障負擔以及勞動力短缺所帶來的一系列經濟和社會問題而付出難以估量的巨大代價。（本報駐東京記者謝宗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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