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一件事》 文/葉傾城

《每個人的一件事》 文/葉傾城 李宗盛有一首歌《阿宗三件事》，坦然地自述身世：「我是一家瓦斯行老闆之子，在還沒正式學會賺錢的本事以前，我的父親，要我在家裡幫忙送瓦斯。我必須在生意清淡的午後，在西門町的電線杆上貼廣告，我必須扛著瓦斯，穿過臭水四溢的街……」 　　呵，人已成名酒已醉，但那些日子是在的，有些記憶永不磨滅。迷惘地，在街巷、熱辣的陽光、沉重的瓦斯罐之間，夢想像沙漠里的雨，沒有落地便已經蒸干。 　　至愛的人，固然不曾識英雄於微時，但連自己也沒有把握；到底有沒有攜天賦而生，上帝是否有其他的安排？ 　　這樣的感覺，我想我明白。 　　每個人都有他的三件事：「我是一個勤勞的家庭主婦，在還沒真正男女平等之前，我必須把所有時間花在廚房與洗衣盆間……」「我是一個營營役役的小商人，在還沒成為李嘉誠之前，我必須為了三毛錢打拚……」 　　平凡，卑微，無可奈何。而且難有李宗盛那樣完美的結局：「在我第一次上綜藝節目之後一年多，才正式停止。」大部分人的勞役是終生的。 　　他的歌我大多喜歡，有一首「總是無緣無故，難過起來，但是音樂在響，笑話正在精彩，怎麼好意思一個人走開……」第一次聽，便像一柄大槌砸下來，我當下心中一窒，幾乎濺下淚來，卻又有模糊的寬慰：原來寂寞的並非只有我一個。 　　他的歌，是可親的。連同他的人。 　　鄰居大哥哥、小妹妹之類的稱呼給用濫了，但李宗盛的確讓人想起同事的愛人、不大熟的老師、家門口的小店老闆，等等似曾相識的人。 　　中年、敦厚的臉、時時笑眯眯，基本上是個好人，偶爾有點小奸小壞，寒暄著，都是凡俗話：「最近比較煩，比較煩……」或者「忙忙忙……」卻真貼心。 　　前些年，聽說他婚變的事。我卻忽然記起他一首不大知名的歌：「養幾個孩子是我人生的願望……」 　　本已是人到中年萬事休，老婆孩子熱炕頭，他卻遇到她。她是林憶蓮，纖細眉眼，異樣的煙視媚行。他為她寫《不要在乎我是誰》，她哭了，為從沒人這樣觸摸她的靈魂；而他在工作中極其嚴肅與壞脾氣，惟有她，惟有這一個她，可以令他開懷大笑。 　　「有人問我你究竟是哪裡好，這麼多年還忘不了，春天再美也比不過你的笑，沒見過的人不會明了……」阿宗這樣說。 　　新阿宗三件事是：音樂、愛情、家庭——重組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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