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雨》:缺少的是情懷
原本以為,借吳宇森之名打造的《劍雨》會成為武俠片復興的一個信號,現在看來,它只不過是武俠片的一次掙扎,一次無力的掙扎。不過,掙扎總比坐以待斃要好。儘管看出了《劍雨》的煞費苦心,在故事情節上下足了功夫,在人物設置上絞盡了腦汁,力求避免昔日那些打著「武俠」的名號華而不實、招搖撞騙的影片最終遭人唾棄、遺臭萬年的命運,但是層層玄機的結果卻是矯枉過正,在修補了之前「武俠片」的漏洞後,卻在武俠片最根本的東西面前停下了腳步——缺少的是情懷。用現在流行的話說就是:沒有氣場。
武俠片在中國的命運就像西部片在美國的命運,作為最能代表一國文化,最能體現民族精神的類型片,最終卻沒有像那句流行語說的那樣「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反而在全球化的浪潮中,風捲殘雲般的被埋在了一堆時尚大片中,成了真正的電影「史」了。但是,電影人永遠都不會放棄這抹曾經的輝煌。九十年代,西部片陸續的也掙扎了幾下,竟然掙扎出點名堂來,《與狼共舞》和《未可饒恕》斬獲數項奧斯卡,雖未帶來西部片的全面復興,但畢竟讓西部片粉絲們暫時得到慰藉。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武俠片居然也是借奧斯卡的光,來了一次「復興」,自從李安的《卧虎藏龍》斬獲奧斯卡後,國內的許多導演或覬覦票房或垂涎獎項,一擁而上,搞出了一堆武俠片,結果證明這根本就不是武俠片的「復興」,而只是武俠片的一次「迴光返照」。
武俠片的復興何以這麼難?其實原因很簡單,任何一種類型的影片都需要「現代詮釋」。相對而言,其他類型的影片似乎更容易一些,比如警匪片、愛情片、倫理片,因為它們都跟現實生活有或多或少的關係(歷史片需要和歷史上的現實有聯繫,科幻片則完全可以在另外一個世界)。而武俠片就需另當別論,它既需要創造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即江湖,又必須要和現實有一定的聯繫,而這個現實又不能是我們所處的這個現實,它必定是歷史上的某個現實,儘管那個歷史可以模糊朝代。種種的限制,使得要對武俠片的進行「現代詮釋」,尤為艱難。
平心而論,這一點在《劍雨》中,我們已經看到了導演的努力,整個故事的架構雖然還是武俠片慣常的套路,但是其中變臉的因素使得影片有一種現代感,儘管這「變臉」已在多年面前被吳宇森用過。然而在武俠片中,如此「複雜」的變臉至少還能讓觀眾暫時獲得一些新鮮感。問題的關鍵是,導演在故事設置上盡量體現「現代感」之外,在生活細節上也加入了一些「現代感」的東西,不僅多餘,而且嚴重的破壞了影片作為「武俠」這一類型所必需的氣場。且不說鄭宇盛在影片里的工作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個快遞員,(我旁邊一觀眾一直在找影片里有沒有順豐或圓通的植入式廣告!)也不說楊紫瓊相親那一段多麼的「現代感」,但說最令我吃驚的是裡面搶銀行(錢莊)那一段,整個是一「鳥槍換刀」的古代警匪片!那些人闖進錢莊的時候,我馬上想起了在警匪片中出現這一橋段時必需要說的那一段台詞:「把手舉起來…….都趴在地上……」,我不知道這是導演刻意迎合「現代」,還是在向吳宇森致敬時致過了頭,或者根本就是想在裡面加一點笑料,以此向傳統的武俠片進行突破?總之,這些橋段常常使人「出離」電影,更出離了影片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武俠片的氣場」。當然這種氣場最終需要影片通過一些技巧表現出來,最直接最有效的就是演員。早期的武俠片,演員一出場,武俠的氣場立刻就出來了,觀眾馬上被帶入進去。《劍雨》中的那些演員,很少有產生這種氣場的能力。好不容易有個楊紫瓊,也顯得太老,力不從心。從某種意義上說,武俠片難以為繼,也正是缺少這樣的演員。
相比其他類型的電影,武俠片在進行「現代詮釋」的時候,更需要一種情懷,這種情懷就是武俠的精神,何謂「武俠」?「劍膽琴心」也好,「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也好,總之,武俠的世界是源於常人的世界,也是異於常人的世界。可能有人認為我對「武俠」的理解太狹隘了,畢竟在一個混搭、跨界、融合的文化中,界限似乎已經沒有意義了。其實,越在這樣的環境中,我們越要知道自己的底線,越要縮小範圍,才能抓到事物的核心與本質。如果《劍雨》這部影片必定是在暗示武俠片的某種命運,那麼我想影片中每個人在找的那具「可以使人練就神功」的羅摩遺體,必定就是武俠的精神,也是武俠片的情懷,每個人都想得到他來彌補自身的缺點。而那種情懷顯然並非一眼就能看到的,也並非每個人都可以得到。
正如楊紫瓊的那四招絕技:「藏拙於巧,用晦而明,寓濁於清,以屈為伸」。或許,這也是在對武俠片進行「現代詮釋」時的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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