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怨天來不怨地    是禍是福自己招（先賢追隨者選說《淮南子》之五

要想知道天道，觀察其曆數就可以了；要知道地道，觀察萬物的生長就可以了；要知道人道，觀察人的慾望就可以了。人類不要因為萬物的異變而驚駭，萬物自會恢復正常的軌道；也不要過多地去干擾自然，讓自然界呈現清凈的本來狀態。

知道事物局部的人，不明白萬物生化的道理；明白一時的人，不能與之談天地的大道理。就像太陽不知夜的黑，月亮不知晝的白，日月各司其職卻不能相兼，能包容日月的惟有天地，能包容天地的惟有無形的道。

驕橫的君主不會有忠臣，輕易許諾的人必然缺少誠信。一把粗的樹不會長出棟樑之材，小河溝里也不會生出吞舟的大魚。根淺則末短，本傷則枝枯。福分生於無為，禍患生於多欲，災害生於平時無備，荒蕪生於亂草不除。有智慧的人為善猶恐不及，防禍唯恐不免。身在漫天塵土中要想不眯眼，徒步涉過大河要想不濕衣服，是不可能的。因此，明白人道者從不埋怨別人，明白天命者從不抱怨老天。到頭來，福是自己造，禍也是自己惹。

有智慧的人既不追求名譽，也不逃避誹謗，只是正身直行，即使有非議最終也會自生自滅。而放棄正身而去屈就他人，違背真理而求全於眾議，結果是媚了俗而沒了原則。因此，有智慧的人注重自身修養而不是隨波逐流。

天地之大道是沒有形跡的，嘗之無味，視之無形，難以言傳，有形跡的不是大道。大戟這味中藥能去水腫，葶藶這味中藥可以治腫脹，但是，用多了反而會致病。很多事物看上去是相類似實際卻是大相徑庭，惟有有智慧的人才能辨別其中細微的差別。

好的騎手時刻不忘坐騎，好的射手時刻不忘弓弩，好的君主時刻不忘其臣民，並且是誠心誠意想方設法讓他們生活幸福，如此才能坐穩江山。反之，只講統治和奴役，空談主義和理想，卻讓他們餓肚子吃草根，即使是親生兒子，也會反叛的。

天下有至貴的不是權勢，有至富的不是金錢，有至壽的不是活到千歲。能夠返歸人的本性的則可稱得上是至貴，能適情知足的則可以稱得上至富，能明白生死之分的則可以稱得上至壽。

言行無常，出爾反爾的是小人；能明白一事，通於一項技能的算是中人；能夠兼容並蓄，觸類旁通的是聖人。

【原文】欲知天道，察其數；欲行地道，物其樹；欲知人道，從其欲。勿驚勿駭，萬物將自理；勿撓勿攖，萬物將自清。

察一曲者，不可與言化；審一時者，不可與言大。日不知夜，月不知晝，日月為明而弗能兼也，唯天地能函之。能包天地，曰唯無形者也。

驕溢之君無忠臣，口慧之人無必信。交拱之木，無把之枝；尋常之溝，無吞舟之魚。根淺則末短，本傷則枝枯。福生於無為，患生於多欲，害生於弗備，穢生於弗耨。聖人為善若恐不及，備禍若恐不免。蒙塵而欲毋眯，涉水而欲無濡，不可得也。是故知己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福由己發，禍由己生。

聖人不求譽，不辟誹，正身直行，眾邪自息。今釋正而追曲，倍是而從眾，是與俗儷走，而內無繩，故聖人反己而弗由也。

道之有篇章形埒者，非至者也。嘗之而無味，視之而無形，不可傳於人。大戟去水，亭歷愈張，用之不節，乃反為病。物多類之而非，唯聖人知其微。善御者不忘其馬，善射者不忘其弩，善為人上者不忘其下。誠能愛而利之，天下可從也。弗愛弗利，親子叛父。

天下有至貴而非勢位也，有至富而非金玉也，有至壽而非千歲也。原心反性，則貴矣；適情知足，則富矣；明死生之分，則壽矣。

言無常是，行無常宜者，人也；察於一事，通於一伎者，中人也；兼覆蓋而並有之，度伎能而裁使之者，聖人也。

（淮南子·繆稱篇》片斷題目為譯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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