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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之後的瓷器「民仿官」

郭葆昌離開景德鎮後,由於他辦「袁御窯」已有相當基礎,遂有劉勉之從1917年起,在郭鋪開的攤子上接著搞,主要做「民仿官」,即燒造仿官窯瓷器。劉也是古玩行出身,後專門經營瓷器,在前門大街德泰細瓷店任副經理。有說,他在景德鎮燒「民仿官」,曾得到北京某收藏家的指導,還與當時清宮古物陳列所有秘密協定,可以借出樣品,燒的數量要有限制。由於製作成功,出了一些高水平足以亂真的各種式樣的仿明清官窯瓷器,到1920年就十分出名。他秘密為北京一些古玩商和收藏家燒造了民仿官的瓷器上品,如仿康熙官窯青花繪群猴嬉戲圖大鳳尾瓶、仿康熙官窯五彩鸚哥惟妙惟肖,雖是民仿官,卻達到很高藝術水平,流出國外收藏。  在劉勉之之後,又有李春生,在天津立了字型大小同泰祥,自己跑到景德鎮拜會劉勉之,認真學習,與他合作,也開始民仿官的瓷器生產。這些仿品不是少量,而是一兩種批量生產,質量雖不如劉,但受歡迎,生意很快興隆起來,連20世紀20年代後期寓居天津的溥儀和清朝遺老、下野的民國高官,都到同泰祥定製民仿官窯的瓷器。在批量中也有精品,如仿乾隆官窯海水紅月雙耳背壺,被日本人當珍寶收購;仿乾隆官窯琺琅彩瓶三對,極精美,被有30年收藏古瓷歷史的收藏家誤當成真品。曾在同泰祥後來當過經理的古瓷仿製名家陳建侯總結同泰祥的貨,「最能亂真的是仿雍、乾官窯一道釉瓷器;最精美的是仿乾隆官窯的琺琅彩和粉彩瓷器,還有仿黃地青花的宮廷用器;在鑒別中容易忽略的是仿明宣德官窯的青花瓷器,而被誤認為雍正仿宣德,看不出是民國後仿的」。  乾隆官窯的仿古銅釉彩的瓷器,既然達到那麼高的藝術水平,必然引起收藏家和古玩商的注意。1943年琉璃廠的文古齋擺出一件古銅彩的瓷花觚,遠看就是青銅器,不用手摸不知道是瓷的。它不到一尺高,喇叭形口,腰細,腹和高圈足上有花紋,茶葉末色的釉面現出古銅器的光澤,還略有「銹斑」,真和青銅器的觚一樣。  古玩行的人把口小腹大的器皿稱為瓶,口腹相若的稱為尊,口大腹小的叫觚,這是古代盛酒用的。之所以稱花觚,恐怕還與曹雪芹的《紅樓夢》有關:第三回中有「因嬤嬤們引黛玉進東房門來,臨窗大炕上鋪著腥紅洋毯……,左邊几上擺著文王鼎,鼎旁匙筋香盒,右邊几上擺著汝窯美人觚,裡面插著時鮮花草。」這可能是花觚之稱的由來。但這段話有個值得注意處,即「汝窯美人觚」:一、這個不是青銅器,而是瓷的;二、汝窯是宋朝官窯,主要燒天青色的瓷器,是否宋朝就有了官窯燒製成功的仿古銅釉彩的瓷花觚?曹雪芹沒說此美人觚是什麼外觀,也許就是天青色有玉石感的汝窯精品瓷。若是古銅色,那這種成品的時間要往前推,甚至涉及汝窯的生產有沒有生產過這種古銅釉彩的產品?  中央電視台《國寶檔案》中,介紹過泰山岱廟的鎮廟之寶——乾隆御賜的明代官窯黃釉葫蘆瓶失而復得的故事,說官窯黃釉乃皇室專用,其釉色系從汝窯的茶葉末釉色演變而來。但還缺少證據。清中葉官窯又出現了茶葉末色釉的仿青銅器的瓷器。我曾在一友人處見到他50多年前在韻古齋以13元淘到的一個嘉慶的茶葉末釉色洗子,其釉色之細之佳,令人嘆為觀止。當時一位也在此淘寶的故宮人員,不由讚賞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小老弟,好眼力!」  這件古銅彩的瓷花觚,被眼力非常好的上海收藏家桂月汀以1000元買下,幾次問其來處,接待的大徒弟含糊其詞。其實這又是從天津同泰祥陳建侯先生那裡用200元進的。1920年前後,燒仿瓷名家李春生借來真樣子,照著燒造的。他還燒出仿康熙天藍釉小瓶,雍正胭脂水小碗和水盂。古銅釉、天藍釉他仿得好。李春生燒窯做仿似應在陳建侯之前,他們與劉勉之在仿製古瓷上都達到很高的水平。  鑒定明清官窯瓷器,除了要區分是不是民國年間後仿的外,還要鑒定出是不是原胎後挂彩。1900年後,官窯瓷器逐漸走入市場公開買賣後,清廷內務府管理的北城瓷窯廠被琉璃廠的古玩商發現了,那裡面存放著歷朝選剩下的官窯瓷器未上釉、彩的胎子。此前,他們接手的瓷器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沒法子變化加工。如果有破碴,最多是粘修一下,或請首飾樓給鑲個銀口,瓷器的畫面是無法改變了。發現了這批舊胎,就可以在官窯瓷器素胎上掛上各種彩色,架上小窯再燒,燒出各種仿官窯的精瓷。  在清末這種仿活兒就悄悄開始了,首位是來自景德鎮的,有繪畫、填彩、上釉、焙燒「全活兒」手藝,叫詹遠廣(一作詹元廣),在北京東城秘密給幾家古玩鋪做精品活兒,是內務府訂的,燒出來與官窯原品一模一樣。他還有一個絕招:出窯後他能去掉「浮光」、「彩刺」,手感像出窯多年的古瓷一樣,很難鑒定出是後燒的。這位詹爺活兒應得少,又做得慢,收費很高,還不收徒弟。究竟他全做了什麼精品都不大清楚,手藝當然也沒傳下來。對此,還有另種說法:當時居住在北京的詹遠廣曾受郭葆昌委託,秘密仿製「洪憲」款瓷器,還說是詹與其徒鄭乃衡聯手製作。這與後來「洪憲」瓷一度在市場上數量不少,從邏輯上說,非僅詹氏小窯所能完全承擔,恐怕與京津一些專做「民仿官」的大細瓷庄分不開;至於郭曾有公開否認過,是否背後又從事過這類事,還須仔細辨識。在這位詹爺之後,還有一位詹興祥,江西人,景德鎮燒窯的,窯上功夫好,也能修補瓷器,還偷學填彩、上釉。剛來北京時,他主要是修補瓷器,琉璃廠哪家古玩鋪的瓷器有碰壞掉碴,就找他給上釉過火補上。這活兒也不好做,胎釉要和原件差不多,配料配色也有一套技法,焙燒火候要合適,這樣燒出來,補碴的那塊釉能和原件混成一色,看不出破綻。某書上有「琉璃廠東南園有小瓷窯,燒造仿製官窯器。」前句可能屬實,後句可能為虛,但北京琉璃廠有小窯燒瓷器,供給古玩鋪和收藏者,確是事實。電視劇《人生幾多秋涼》中就有關於琉璃廠有小窯燒瓷器的描寫,有生活依據。後一位詹爺,就是後來能做後挂彩了,恐怕也燒不齣電視劇中的仿官窯御瓷的「渣斗」那樣的瓷器,若再掛上杏黃彩,就成為黃地青花雲龍,屬宮廷陳設器皿,身價就高了。據說,有四對雍正官窯鬥彩盤,盤的外部是鬥彩花卉,盤心是素白,找詹爺給盤裡也掛上鬥彩。鬥彩是一種非常複雜的彩瓷工藝,他做不了這個活兒,只在盤子里做了五朵粉彩花卉,而且鬥彩加粉彩倒是別緻。可是內行人一看就明白,粉彩是後掛的。就是這樣,今天這幾對盤子,送到拍賣場,價錢也低不了。  詹興祥1931年收了一個河北徒弟,叫劉永清。他繼承發展了師父的技藝,從練習繪畫、寫字、寫年款,鑽研配色,試驗比較開始,摸索出仿製青花、粉彩、鬥彩、五彩和一道釉瓷器的色料比例,掌握了青花加彩、填彩、染彩、點彩、覆彩等技巧,琢磨出燒造各類彩瓷和青花瓷的爐溫火候,他在瓷胎上畫出的花鳥也很細緻,十年苦工,可稱青出於藍而藍於藍。  他從20世紀30年代末,就自己獨立耍手藝,給北京各古玩鋪做後挂彩的活計,手底下非常漂亮,但他不能出頭露面,要是讓人知道古玩鋪有後挂彩的師傅,那東西就有假,買賣不好做,也讓人瞧不起。從30年代末到 40年代末,是他技藝發揮最好的時期。他一生繪製、焙燒了仿明清官窯的彩色和青花的瓷器精品上千件,今天若出現在拍賣市場上,都會價值十萬、百萬,可他一生清貧,一件瓷器也沒有他的。  建國後,他在首飾廠工作,還是個耍手藝的工人。1958年他竟然被錯劃成「右派」,受了一些苦,他的技術也不受重視。改革開放後,他被通州一家社辦陶瓷廠聘為工藝師,燒造仿官窯瓷器,由出口公司包銷,賣往國外。但他沒幹長,就辭職了。他技藝高超,脾氣倔強,思想保守,絕活從不傳人。他在一些企業中,把繪畫、填彩、寫款等簡單的活教給徒弟。配料、搭色、焙燒和仿製康熙青花、青花釉里紅的技術絕活,則保守秘密。夜裡他關門閉戶,一個人做好顏色配製,然後交給徒弟;焙燒時,他一直守在爐旁,出爐才離去。仿製官窯瓷器,從做胎、繪畫、填彩、上釉、焙燒,他一跟到底,關鍵活不許別人伸手。就是喝醉了酒,也不露出自己的絕活半句。幾方面都想把他的絕活留下來,因種種原因沒能實現。  這位身懷絕技的老藝人,1989年病逝,把一身技藝給帶走了。  雖然上述種種都與古玩的仿、假有關,但也必須承認他們的仿製作品有相當的水平,有較高的藝術性,也是一門功夫,而且其中不乏精品。這在仿作名畫、治印上皆然。這批身懷絕技的能工巧匠,不能因為他們做的是仿,而對他們小覷,故而記下一筆。

民國 粉彩描金纏枝蓮吉祥如意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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