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格非談潘金蓮:是個惡人但從不掩飾自己

金蓮:是個惡人但從不掩飾自己 來源:新商報-大連新聞網 時間:2014-09-16 14:00

  • 格非

    格非,本名劉勇,生於1964年,江蘇丹徒人。1981年考入上海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畢業後留校任教。2000年獲文學博士學位,並於同年調入清華大學中文系。現為清華大學中文系教授。他的中篇小說《褐色鳥群》曾被視為當代中國最玄奧的一篇小說,是人們談論「先鋒文學」時必提的作品。其新作《雪隱鷺鷥》日前由譯林出版社出版。

    作家格非曾說過,中國只有《水滸傳》《金瓶梅》《紅樓夢》三部好小說,它們雖然各具特色,卻又一脈相承。在寫完《人面桃花》《山河入夢》《春盡江南》「烏托邦三部曲」之後,格非於前不久推出了《雪隱鷺鷥——<金瓶梅>的聲色與虛無》,對《金瓶梅》一書進行分析和解讀。書名「雪隱鷺鷥」四字取自《金瓶梅》的詩句:「雪隱鷺鷥飛始見,柳藏鸚鵡語方知。」意思是茫茫大雪下隱藏關於人性的幽微醜惡。「我覺得《金瓶梅》特別適合做敘事分析的文本實例,它比《紅樓夢》的視野更寬,內容更雜,而且和經濟史、社會史的關係更密切,它也有寫實主義和自然文學的痕迹。」格非如是說。他甚至認為,雖然已經過去了四五百年,但我們仍然沒能走出《金瓶梅》作者的視線。

    十六世紀的人情世態

    並不讓人感到陌生

    《雪隱鷺鷥》共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經濟與法律》,主要講述《金瓶梅》所表現出來的明代社會的法律與經濟的關係,熟悉明史的人可能會覺得講得不深;第二部分是《思想與道德》,主要講的是明代社會變革下思想史的發展變遷,《金瓶梅》與陽明心學的關係,《金瓶梅》與西方啟蒙思想的對照,從薩德一直寫到尼采,把《金瓶梅》放到全球舞台上去評判,這也是此書中最令人耳目一新的地方;第三部分是《修辭例話》,對《金瓶梅》的文本進行系統分析。在這方面前人已多有涉及,格非雖然沒有翻出太多的新意,但也不落俗套。

    著名作家韓少功在評價《雪隱鷺鷥》時說,這本書「寫得飽滿、豐富,是一種驚人的釋放。深解、詳證、細品、透悟都做得十分出色。作家寫不出它的前半部,學者寫不了它的後半部,因此這本書註定是空前絕後。」

    格非與《金瓶梅》相遇已近30年,在這期間他不斷地進行閱讀,不斷地做筆記。在反覆閱讀的過程中,他逐漸意識到,如果不把《金瓶梅》放置於十六世紀前後全球社會轉型和文化變革的背景中去考察,如果不聯繫明代的社會史和思想史脈絡,《金瓶梅》中涉及到的許多重大問題,就得不到很好的解釋。

    「當今中國社會狀況的刺激以及這種刺激帶給我的種種困惑,也是寫作此書的動因之一。《金瓶梅》所呈現的十六世紀的人情世態與今天中國現實之間的內在關聯,給我帶來了極不真實的恍惚之感。這種感覺多年來一直耿耿於懷。我甚至有些疑心,我們至今尚未走出《金瓶梅》作者的視線。換句話說,我們今天所遭遇的一切,或許正是四五百年前就開始發端的社會、歷史和文化大轉折的一個組成部分。」

    《金瓶梅》的大膽描寫

    是對《水滸傳》等傳統小說的冒犯

    格非認為,如果僅僅將《金瓶梅》歸類為「情色小說」,就把這本偉大的小說「讀薄」、「讀小」了,《金瓶梅》在西方的影響力要大於《紅樓夢》。

    他說,《金瓶梅》中的情色部分是不容迴避的,但他同時又認為,作者所想呈現的「色」不僅僅包括色情,還包括很多物質、慾望等方面的東西,更接近《心經》中所說的「色」的概念,或許這也是他要給書加個副標題「《金瓶梅》的情色與虛無」的原因所在。「因為是匿名,作者不需要為自己的創作承擔某種道德上的責任,所以他就更加自由一些。慾望每一個人都會面對,《金瓶梅》了不起的地方就是拒絕說謊,這也是《金瓶梅》要思考的問題。」

    在《金瓶梅》之前,中國的古典長篇小說如《三國演義》《水滸傳》等,描寫的都是歷史故事或神話傳說,很少關注市井生活和日常生活,更不會用大量篇幅進行情色描寫。在格非看來,《金瓶梅》的大膽描寫是對包括《水滸傳》之類的傳統小說的一種冒犯,是一種全新的寫作;它對生活細節的描摹,對後來的《紅樓夢》又產生了很大影響。《金瓶梅》還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由文人獨立創作的長篇小說。從此以後,文人創作成為小說創作的主流。

    《紅樓夢》對「高潔」的肯定

    大大超越了《金瓶梅》

    格非說,「《金瓶梅》中沒有賢人,只有惡人、愚人、痴人、妄人,有的人更是將各種人性醜惡集於一身。」比如道德觀念中最「惡」的西門慶、潘金蓮,書中也呈現了性格中「真、趣」的一面。作者這種「無善無惡」、「既是又非」的相對主義價值立場,讓他們的形象無法簡單評判,增加了人物的複雜性。

    格非在書中引用了大量原書中敘述的經濟來往,以此判定西門慶屬於情商低、財商高的「經濟型」人格,跳出了以往對西門慶「淫棍」、「惡霸」的定論,令人耳目一新。「潘金蓮、西門慶等等人物形象,與賈寶玉、林黛玉相比也毫不遜色,他們完全可以載入中國人的倫理史,成為建構我們自己文明身份的一部分。」

    格非雖讚賞《金瓶梅》的寫作成就,但並不贊同它所傳達出來的思想,「我很贊同儒家的看法,慾望還是要有節制的。《紅樓夢》是對《金瓶梅》反動的再反動。從整個世界觀來看,《紅樓夢》比《金瓶梅》更豐富,層次更多。曹雪芹重新把君子的品格,把儒家作為最重要的思想再次放進去了。《紅樓夢》里儒釋道都有,但儒家的思想是全書里最感人的部分,他宣揚不要同流合污,所以林黛玉的高潔被他做了最重要的肯定。這是大大超越《金瓶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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