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何做夢?也許該問問鴨嘴獸

Inception - Mind Heist (Trailer Music) Dan Winters;Steve Mazzaro - Selected Music From Inception

利維坦按:說到哺乳動物做夢的事情,養貓養狗的人一定有體會——雖然你無法通過專業的測試工具知道其腦電波活動,但它們也會像人一樣偶爾四肢「抽搐」一下什麼的。麻省理工學院曾經做過一個實驗,他們讓大鼠在複雜的迷宮裡進行活動,晚上觀察它們是否能產生夢境,再現那個迷宮。當大鼠白天學習如何在迷宮中穿行時,從大腦中的海馬區會記錄到相應的腦電波。而晚上,當大鼠睡眠進入到某個階段時,腦電波會出現與人類在做夢時同樣的模式。因此很多人推斷,大鼠也好,貓狗也罷,它們很有可能也是會做夢的。

另外,有關清醒夢的,可以看利維坦之前推送過的《白日夢到底有什麼用?》(點紅字直接閱讀)。


文/David Shariatmadari

譯/丹尼爾

原文/www.theguardian.com/commentisfree/2015/jun/03/why-do-we-dream-you-asked-google-heres-the-answer

鴨嘴獸處於所謂「快速眼動」狀態下的時間要比其他哺乳動物更長。

也許我們該問問鴨嘴獸。

追溯到20世紀50年代,那些把人類作為研究對象的科學家們發現了一種特殊的人體狀態,這種狀態的特徵包括:腦部活動增強,呼吸和心率加速,肌肉癱瘓無力。不過,由於這些生理機能的轉變全部發生在熟睡過程中,所以這種狀態下最顯著的特徵便是眼皮下雙眼的快速轉動。

研究人員發現的這個睡眠狀態以「快速眼動」(以下稱作REM)而聞名。正常情況下,此階段90分鐘重複一次,佔總睡眠時間的25%。人們不久便發現,在「快速眼動」階段醒來,可以更好地回憶起剛做過的夢。實際上,這個階段醒來的人經常說自己剛剛在做夢。因此,科學界把這種狀態看做是人在做夢時的外在表現。歷史上第一次,人們對這種超常而神奇的現象進行科學的實驗性觀察。

不僅僅是人類,人們發現動物也會經歷REM狀態,某些動物要比人類更頻繁、更長時間地經歷這種「快速眼動」的狀態。目前,由人類所知可以經歷「快速眼動」的哺乳動物是一種叫做鴨嘴獸的傢伙。也許這並不奇怪,《自然》雜誌曾指出:「早在1860年人們發現『快速眼動』狀態之前,有報告就曾記錄鴨嘴獸幼崽在睡覺的時候,前爪會做出『游泳』的動作。」

這張對腦電波的測量圖展示了從REM狀態到意識恢復的過渡。

寫小說的會腦補出《機器人會夢到電子羊?》的場景,但今天我們就敢打賭說鴨嘴獸一定會夢到小龍蝦嗎?不盡然。即使我們對睡覺這件事再熟悉不過,但夢學(Oneirology)仍然是一個混沌且具有爭議的領域。處於非REM狀態下時,DNA會進行自我修復,有機體為第二天的活動進行自我補給。不過,為什麼人類和大多數哺乳動物會做夢,這個問題從古至今一直難以有個合理的解釋。

《機器人會夢到電子羊?》是作家菲利普·迪克1968年出版的一部科幻小說。它也是1982年電影《銀翼殺手》的故事原型背景

直到最近,人們開始認同這樣一種說法:夢境是有意義的。這些奇怪的幻想在夜晚神出鬼沒,黑暗籠罩著受到詛咒的險境,這一定是上帝的旨意或是對未來的一瞥。那些握有大權的男人女人做的夢會聞名於世;一批人馬被聚集起來,目的便是破譯這些夢,因為它們很可能預示著一個王國或家族的命運。《舊約》講述了約瑟夫的故事:法老夢到七隻肥牛和七隻瘦牛,請到約瑟夫幫他解夢。由於約瑟夫虔誠地信仰上帝,因此上帝幫助約瑟夫破譯了此夢,這個夢意味著王國將經歷幾年的昌盛後便會遭遇一場大饑荒。

然而,對未來的預兆並非只發生在古代史。在亞伯拉罕·林肯被約翰·威爾克斯·布斯刺殺的十天前,林肯做了這樣一個夢:

我聽到令人憐憫的啜泣聲,好像一小撮人在哀悼。我夢到自己離開床,漫步走下樓梯。寂靜被令人憐憫的嗚咽聲打破,但我卻看不到哀悼人的模樣。當我漫步每個房間,沒有一個活人的影子,但每當我走過一個房間,那痛苦的悲鳴聲都是一樣的凄涼。我一直走,最後來到白宮東廳。在那遇到的情景讓我驚恐萬分:躺在我面前的是一靈柩,裡面是一隻包裹在聯邦祭服中的屍體。圍在四周的是站得筆直的士兵,他們正擔任著守衛的職責。旁邊還有一群人,悲哀地凝視著那具蓋著面部的屍體,其他人則啜泣著。「白宮裡誰死了?」我質問其中一個士兵。「總統,」他回答,「他被刺殺了!」接著,從人群中傳出一陣巨大的哀嚎聲,把我從夢中驚醒。

這是一張示意圖,圖中的約翰·威爾克斯·布斯在射殺亞伯拉罕·林肯後,奔向舞台。事件發生在1865年4月14日,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

當然,你可以說這純屬巧合。在這場殘酷的南北戰爭中,在合眾國即將獲得勝利的邊緣,林肯總體時刻處在危險之中。但我們不難看出林肯夢境中超常的元素:那種令人毛骨悚然,被不祥之兆籠罩的氛圍。我們不禁要問,那是從何而來的?

心理學家琳達·布萊爾表示,夢境有兩種:其中一種夢境僅僅是毫無章法地重現一天發生的瑣事,另一種夢境則「伴隨著喜怒哀樂等情緒的感應,這些夢則是有意義的夢」。她相信,這些夢主要涉及我們日常生活中處於顯意識條件下未能解決的問題。「此類夢境游移到我們的潛意識中,在那裡被再一次處理加工,而且不會困擾或帶給我們壓力。」琳達相信預兆這碼事嗎?「我覺得夢境可以預測未來,」琳達說,她又補充道,「但這些夢境並非真正的在預測未來,沒人能做到這事兒,它們只是反映出你對某些問題的解決態度和預期。」因此,琳達病人的夢境是十分有價值的工具,對於那些臨床治療中非常重要、但病人卻無法清晰表達的部分,這些夢境使得琳達可以更直接地找到問題核心。

儘管琳達的研究取材於不同領域的資源,但這項研究的根源卻是來自於20世紀末弗洛伊德帶來的那場革命。弗洛伊德是第一個試圖在科學框架之內闡述夢的那個人,他把夢境看做是潛意識中性慾和攻擊衝動經過偽裝後的表象。不過,現在很多人認為,那些曾經被弗洛伊德看做是科學的結論,僅僅是推測而已。

認知神經科學教授約翰·艾格萊頓:「但麻煩在於,把那些夢境轉變為可以測試的實驗對象。對於一個神經科學家來說,總有一個絆腳石在那擋著你的去路。」

約翰·艾格萊頓是卡迪夫大學的一名認知神經科學教授,「弗洛伊德讓人們站在另一個角度看待夢境,對於這一點他做出了巨大貢獻,」他說道,「但麻煩在於,把那些夢境轉變為可以測試的實驗對象。對於一個神經科學家來說,總有一個絆腳石在那擋著你的去路。」不過,他同時承認,「這些夢境有一些共同的主題。很多人夢到性活動。我會多次夢到同一場景,我相信其他人也遇到這種情況。其中之一便是我的牙掉了,另外一個夢則是多數演講者做過的,那就是在演講的過程中我發現自己沒穿衣服,褲子和內褲也沒有,但我卻對此束手無策。」

「弗洛伊德讓人們站在另一視角看待夢,這一點他貢獻巨大。」——《夢魘》,約翰·亨利希·菲斯利,1754年

難道這些夢境真的需要權威的心理學剖析?「的確如此,但有時這些夢僅僅是一些無聊的原因引起的,比如夢到你牙沒了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你無意間把手放到了嘴上讓你的牙齒很不舒服造成的。同理,穿衣不當導致這些夢境重複發生也並不稀奇。」

20世紀60年代,科學家們發現,貓的大腦里存在一個演化過程中古老的結構——腦 橋。當科學家把這個結構移除後,所有的REM狀態都消失了。

那些帶有懷疑論腔調的心理學理論還談了什麼?20世紀60年代,科學家們發現,貓的大腦里存在一個演化過程中古老的結構——腦橋(Pons)。當科學家把這個結構移除後,所有的REM狀態都消失了。一些科學家得出結論:在REM狀態下,腦橋中具有化學屬性的信息流激活腦中更高級的區域,並以隨機的模式刺激其產生圖像和知覺。因此,科學家們把做夢的過程描述為:大腦中高級的部分完美地從事著一個低級的工作,藉助從腦幹傳出來的相關雜訊信號,製造出僅僅部分相關的夢境圖像。

對一些人來說,這次發現為人們對夢的解析提供了新的基礎理論:夢是一個系統在待機狀態下的放電和滲出的效應,就好像舊電視在關閉後冷卻過程中發出的噼啪聲一樣。帕特里克·麥克納馬拉是波士頓大學進化神經行為學實驗室主管,他認為夢仍然是一個等待破譯的迷:「有些人認為,夢只是夜裡隨機的意識流,根本沒啥意義。這些論斷讓我操碎了心。」相反,他倒是覺得「夢有其自身的功能。」

最近的研究已經推翻了之前的論調,即:夢只發生在REM狀態下,是一個自下而上的過程,大腦中舊的部分激活近期處於活動狀態的部分。但是在經過幾百次對不同夢境的分析研究後,範例的結果開始發生改變:研究顯示,生活在不同文化下的人們會做著極其相似的夢。對麥克納馬拉來說,此項研究證明了某種適應性機制在起作用。

不過,為何做夢這件事也存在適應性,是因為它有利於物種的生存嗎?亦或是古老的精神療法中對概念的描述——夢,是解決關係錯綜複雜的問題的鑰匙?「我認為這次實驗的數據表明了一件事:夢境對社交關係有促進作用。」但對於麥克納馬拉來說,夢的真正作用就不那麼具有詩意了。

「多數研究夢的科學家認為,我們做夢是為了逃避現實中的困境。男人傾向於夢到與其他男人產生暴力行為,而女人則傾向夢見自己與其他男人和女人打口水戰。另一個研究人員發現,夢的模式是這樣:每當夢境中出現一個男性陌生人,他都會展示出暴力傾向。」

他繼續說:「對男人來說,其他男性是與他們爭奪女性的唯一競爭者,因此男人常會夢到自己對其他男性實施暴力。對於那些有暴力傾向的陌生人,這樣的夢似乎是來自遠古時期最嚴峻的威脅。比如,另一個部落的入侵者試圖掠奪本土的女人和資源。」

1930年,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維也納家中的辦公室里。《夢的解析》一書的英文版於1913年出版。

有趣的是,那些誹謗弗洛伊德的人,曾一度嘲笑他對性和暴力傾向的研究源自他自己的強迫症。但一個世紀後,人們再一次承認性和暴力是夢的根源。而對於琳達·布萊爾這樣的心理醫師,她們的工作領域更加寬泛,那些處於悲痛中的病人也需要經過證明的療法,因此弗洛伊德的研究結果作用非常有限。

「我覺得人腦的想像力過於豐富,難以把夢境精簡成更準確的影像。對我來說,夢可以有千萬種意義。直到我與病人一起分析後才能知道某個夢的意義。」夢本身可以產生更清晰或更模糊的有序夢境,布萊爾因此把夢看做「揉麵糰」:一開始要著手於那些理解起來會讓人不安、甚至排斥的問題,直到整個問題變得更加清晰和容易解決。這就意味著,潛意識把那些較棘手的問題擺在我們面前,要我們循序漸進地理解這些夢境的象徵體。而對於肥牛和瘦牛的預言,她提出了警告,「夢境並沒有普世的象徵意義。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符號系統、獨特的語言,治療過程中最有趣的便是破譯這些夢境中出現的符號。」

當然,我們一直無法企及的是鴨嘴獸們使用的語言。至於動物是否真的會做夢,就像艾格萊頓說的那樣,「任何養貓或養狗的人都堅信不疑地相信他們的寵物會做夢。」這一點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人們:夢仍然是神秘無解的。對人類來說,夢是本能的、直覺性的,也是智慧生物所特有的。夢是人類慾望和恐懼的變體。

為何做夢?生命不息,夢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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