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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走:臨終時刻的心靈轉化》

《好走:臨終時刻的心靈轉化》

2010-10-10 15:33:31|分類: 心靈 |標籤:《好走:臨終時刻的心靈轉化》 |字型大小訂閱

《好走:臨終時刻的心靈轉化》The Grace in Dying:how we are transformed spiritually as we die作者: 凱思林.辛(Kathleen Dowling Si 譯者:彭榮邦、廖婉如書系:Holistic 056 定價:460元頁數:416 頁出版日期:2010 年 10 月 08 日 ISBN:9789867574480

特別推薦:(按姓氏筆劃排序) 王英偉、王浴、胡因夢、許禮安、單國璽、惠敏法師、趙可式、賴其萬、陳榮基、陳慶餘、蔡昌雄-----------------------------------------------------------------------------------------------本書的寫法非常簡潔透澈,作者用簡單的文字說複雜的意思。在第一章以綜合蘇菲、西藏生死觀的精要說出「死亡是安全的」,作者把死亡當作能量的蛻變,死亡的過程即是物質身的能量轉化,人歸返至另一種能量體系。但是人類因為發展心智自我,遮蔽了存有之光,使得我們寓居於世的時候只看到世界的現實,而不見萬物所居的更大本體。第二章以超個體心理學的觀點說明我們的心智自我是如何長出來的。第三章,作者用蘇菲神學提出更大的靈性圖像,指出人們逐漸由心智自我的消退而發展出靈性的諸階段。第四章則以肯恩.威爾伯的心理學思維,鉅細靡遺地描述心智自我的毀敗過程,人的性格如何與陰影整合,身體與心智整合、我與非我整合、生與死整合。第五章,作者離開理論的說明,從陪伴臨終者實際經驗指出,死亡可以不是悲劇而是恩寵。第六章提出各種修行的方法。最後四章則與臨終照顧有密切關係。作者傾一生的經驗,將她在臨床觀察的現象與一般臨床指標(如KPSS)接應起來,詳述病人臨終的每一階段的身心靈狀態。第八章的內容對所有陪病的家屬、醫護人員、志工都非常重要,由於講得十分具體切實,臨終彌留的氛圍充滿恩寵,令人感到臨終的幸福。——余德慧

《好走:臨終時刻的心靈轉化》The Grace in Dying:how we are transformed spiritually as we die作者: 凱思林.辛(Kathleen Dowling Si 譯者:彭榮邦、廖婉如書系:Holistic 056 定價:460元頁數:416 頁出版日期:2010 年 10 月 08 日 ISBN:9789867574480

特別推薦:(按姓氏筆劃排序) 王英偉、王浴、胡因夢、許禮安、單國璽、惠敏法師、趙可式、賴其萬、陳榮基、陳慶餘、蔡昌雄-----------------------------------------------------------------------------------------------死亡不再是悲傷的事書序作者:蔡昌雄(南華大學生死學系助理教授)

閱讀《好走》這本書的過程,不經意地喚起了我個人過往與死亡接觸的種種經驗;不論是當年留美期間臨終陪伴的初體驗,從宗教轉向生死學研究的學術探討,或是近年來參與安寧病房的醫病田野歷程,乃至於兒時外祖母病逝,以及晚近大學同窗好友臨終前掙扎的恐怖影象,都再次歷歷浮現眼前,而且以一種非常奇妙的組合方式,向我訴說著生死的豐富義蘊,這讓我對死亡隱蔽與開顯的奧秘,又有了一次全新的體認。我會在這篇序文的開端便提及個人的私密體驗,首先是想要呼應作者所言,本書的確不是為瀕臨死亡或面臨迫切生命危機者所寫的,所以讀者千萬別把它當成是救急的實用手冊;相反的,閱讀本書實在需要好整以暇、平心靜氣的條件,才能夠真正進入作者想要為我們開啟的死亡冥想視野,從而更接近心靈轉化的終極目標。其次,我也想要藉此肯定作者對死亡冥想與靈性轉化這個課題,鋪陳超個人心理學背景脈絡的努力。就我個人對宗教心學以及臨終精神現象學的粗淺了解,作者以死亡為現身場景,引入超個人心理學的論述,不僅為宏觀的超個人心理學知識,提供了微觀考察的現實基礎,同時也因此成功地穿透了臨終死亡經驗的核心,讓死亡呈現的面貌不再只是令人悲傷的事件,而是可能透顯靈性光明、帶來心智轉化的法喜經驗。這是所有心靈成長的理論或團體所一致強調的共則,但是本書作者在提供有關死亡與臨終的身心靈地圖上,堪稱鉅細靡遺、成就卓絕。譬如,他在臨終研究啟蒙大師庫卜勒?羅斯女士所談的臨終五階段之外,更深入地觀察和探討到臨終患者後期或末端的精神合一喜悅的現象,並提供臨床具體經驗事例的描寫和詮釋,這是相當難能可貴的貢獻;相較於《西藏度亡經》和《西藏生死書》所論,令一般人有遙不可及之感,本書的論述則屬平易近人,讓人得與現實的經驗連結。這不得不歸功於作者對超個人心理觀點的圓熟,及其具有上百臨終個案陪伴經驗的支撐。我個人認為,就此意義而言,本書可以被看成是連繫羅斯《死亡與臨終》等的一般臨終論說,與《西藏度亡經》或《西藏生死書》等的宗教心理研究之間的橋樑。就死亡過程提供生命轉化契機,以及彰顯生命靈性意涵這點,東華大學余德慧教授與慈濟心蓮病房心理師石世明等人的研究,所提供的臨終現象學解釋模型也已含括,並提供了本土的經驗案例說明,有心的讀者可以自行參閱、匯通比較。目前我也有一位臨終照顧實務經驗豐富的研究生,有意要以臨終患者的迴光返照現象為主題加以探討,但事實上這是難度極高的研究挑戰,一方面出現此種精神現象的個案數不多,就算出現時間也非常短暫,很難掌握相關經驗資料,另一方面研究者需要具備超個人心理學的知識論素養,否則很難做出有價值、有意義的經驗詮釋來。但是,類似這樣的困難議題所以值得嘗試,我個人的看法是,這樣的現象乃是吾人在死亡或臨終過程中,對宇宙靈光的驚鴻一瞥,雖然短暫,卻是永恆,是死亡過程中少數極為正向的經驗事件,其隱含的意義值得深究。當然,由於心智自我的作祟,在邁向臨終超個人的恩寵經驗之前,個人所體驗到的臨終過程仍舊是極端痛苦與煎熬的,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作者在本書中所提供的死亡冥想,卻不能不以上述「靈光乍現」或「驚鴻一瞥」的經驗做為觀照的基點,因為它是個人與超個人經驗的中介橋樑,能「看見」死亡過程中有這樣的經驗顯現,才能藉整合而消弭造成生死與存在苦難的陰影層,這也就是死亡冥想的重要功課,也才能藉此釐清臨終各階段的應對之策與態度,無論是混亂期,還是垂死期。我認為這超越的觀點是本書極為重要的特色,也是一般的臨終研究所欠缺的,更難得的是,它是在具體的臨終情境中被呈現出來的,這需要極為細膩的經驗描摹,也是參透生死的心靈所必備的精緻鍛鍊工夫。早年在美的臨終關懷經驗,對我最大的收穫而言,是讓我有機會得以近距離的接觸和觀看死亡,它曾經去除掉許多我對死亡的虛妄印象及偏見,那個經驗明白地告訴我,死亡是不可能單憑思想就可以超越的,它需要我們的逼近,否則王陽明就不需要臥睡石棺面對自己的死亡恐懼,解構哲學大師德希達也不會在解構形上學之餘,承認自己對死亡的恐懼,顯然他的哲學是無法解構死亡的。我個人近年走入安寧臨床研究的經驗亦然,它讓我有機會更進一步觀照死亡,也一直在挑戰我的理性、情感與靈性的極限。此外,像是陪伴大學同窗好友臨終的過程,因為他病體殘驅的極大扭曲,以及彼此背景的相似性,使我一度有走到生命崖際的虛無與空蕩感,久久不能平復,著實為我上了驚心動魄的一課。這些經驗在在說明,人的存有是受到死亡基本焦慮感所支配的,而這個焦慮感的來源,並非心智自我能以思考把握的對象,因此它的消解只能透過超個人心理學意義下的默觀來進行。本書提供的死亡冥想歷程,便是在這個方向上可資借鏡的經驗分享。羅馬古諺有云:「因為我是人,所以人性的一切於我都不陌生。」同理,死亡與臨終乃人生的必經之途,對此沒有人不瞭然於胸,然而人的存在焦慮使得我們用盡各種方式逃避對死亡的覺察,這個心理的機轉遂使我們逼近死亡的觀看,變成一件需要費力學習的難事。我相信,這本書可以為讀者提供對死亡的近距離細觀,同時這這份能力的養成,也正是個人靈性素質提升的重要指標。

-----------------------------------------------------------------------------------------------【導讀】讀這本書的人是幸福的書序作者:余德慧(慈濟大學宗教與文化研究所教授)

出版因緣記得二○○○年,這本書剛在美國出版,我如獲至寶,因為長久在緩和照顧病房陪伴病人,也研究著臨終靈性的可能性,但是從無數的專業雜誌閱讀「靈性」的研究論文,幾乎都是隔靴搔癢,我失望地明白了一件事:要在知識界求知靈性無異是緣木求魚,而宗教文本的說法則又太過成規,立論太霸氣,不給探索的空間。這本書結合了超個體【註】心理學、蘇非教派、西藏大圓滿教法、東方佛禪思想以及實際臨終照顧的經驗,把整個臨終照顧的過程給出一個說法。這是很不容易的過程,作者凱塞琳.辛格是個資深的臨終陪伴宗教師,也是臨終照顧的心理師,她的細膩、安靜、堅定與深刻,把靈性不落俗套地點出來。這本書曾經伴我一年。那一年我的身心受到慢性病的侵襲,出現類似憂鬱症的疲累,我的研究生剛好都在做有關靈性方面的題目,卻一籌莫展,我在亞馬遜書店買到此書,恰好補足我們靈性研究的空缺,也引導我們順利完成那年的研究計畫。這本書的翻譯也歷經波折。最開始只是拿來當討論的教材,研究生們的翻譯零零落落,此刻在美國進修臨床心理博士的彭榮邦先生開始有系統的翻譯幾章,文字流暢、鏹然有聲,可惜在他出國前未能譯完,於是商請那年甫自台大外文系拿完博士學位的蔡淑惠副教授全部譯完,前後共費三年。可惜,蔡淑惠老師的翻譯在審查上出現一些爭議,一直無法解決,出版社在拖延五年之後另請翻譯。我個人的無能使事情無法周延,非常愧對蔡老師,在此謹致最大的歉意。全書本事本書的寫法非常簡潔透澈,作者用簡單的文字說複雜的意思。在第一章她就以綜合蘇非、西藏生死觀的精要說出「死亡是安全的」,她把死亡當作能量的蛻變,死亡的過程即是物質身的能量轉化,人歸反至另一種能量體系。這能量體系被蘇非稱為「存有之光」,類似西藏中陰救度的「母光明」。但是人類因為發展心智自我(mental ego),遮蔽了存有之光,使得我們寓居於世的時候只看到世界的現實,而不見萬物所居的更大本體。這個道理不容易懂,作者在第二章以超過體心理學的觀點說明我們的心智自我是如何長出來的,接著第三章,她用蘇非神學提出更大的靈性圖像,指出人們逐漸由心智自我的消退而發展出靈性的諸階段。在第四章則以肯恩威伯的心理學思維,鉅細靡遺地描述心智自我的毀敗過程,人的性格如何與陰影整合,身體與心智整合、我與非我整合、生與死整合。在第五章,作者離開理論的說明,從她陪伴臨終者實際經驗指出,死亡可以不是悲劇而是恩寵。問題的重點在於死亡「如何是恩寵」?恩寵的意義在於歸反存有之光,所以作者在第六章提出各種修行的方法,主要是以冥想靜坐來體會母光明。最後四章則與臨終照顧有密切關係。作者傾一生的經驗,將她在臨床觀察的現象與一般臨床指標(如KPSS)接應起來,詳述病人臨終的每一階段的身心靈狀態。第八章的內容對所有陪病的家屬、醫護人員、志工都非常重要,由於講得十分具體切實,第八章的臨終彌留的氛圍充滿恩寵,令人感到臨終的幸福。靈性的弔詭但對研究者來說,本書也有許多問題值得探討;本書的核心問題在於詢問:到底人在死亡之前,會不會有個靈性的階段來接應著死亡?也就是說,人在臨終之前,會不會有一種自然的變化而朝向靈性領域?如果靈性被證實為臨終之前必然發展的階段,那麼這本書所要宣稱的目的就達到了。靈性被視為不可見的神聖領域,已經相當長久的歷史,但每當人們探詢這個不可看見者到底是何方神聖,似乎立即就被「障蔽物」掩蓋住,「靈性」本身一被提問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時間,我們似乎都懂得在時間裡過日子,但被問到「時間」,我們除了指指時鐘手錶之外,無法回答;靈性好像無所不在,但當我們被問及「靈性」,除了指指宗教開創人或神像神殿之外,也一樣無話可說。除此之外,我們對「靈性」也充滿了誤解;我們經常會錯誤地認為,靈性是一種非凡的特質,彷彿是一個德行高超的品質,事實上,多數的宗教都以「空性」(Sunyana)來對待靈性,意味著靈性的內容並非是某種特質或內涵,相反的,靈性必然是一些無法掌握的事物:一種流動、一道靈光、一種閃耀,或者是一種乍現,對它本身作為「是什麼」(what it is)在一開始就採取所有否認的態度(即:不是什麼),甚至連否認這個詞都顯得太臃腫而累贅。亦即,它必是一種活物,但是這種活物不具有任何實質性,無法被心智理解,儘管如此,卻對人類的影響卻是根本而深遠。靈性論述的反思那麼,我們如何從這本書來追索靈性的存在?《好走》一書給人幸福安定的感覺,但不一定讓所有讀者覺得踏實,因為談靈性轉化到最後階段,尤其是到涉及臨終的狀態時,很多話語性的意義會開始扭轉到無語領域,語言的可靠性亦漸漸消失,但對一般人來說會覺得看不到臨終之光,尤其作者採用蘇非祕教神學,承認人在臨終之前會歸返「存有之光」,因此「光的冥想」是主要的臨終陪伴修行法門。就宗教理論而言,母光的存在是聖諦的,但當所有的現象都告訴你,那光依舊是人類自己刻畫出來的,是用思想、用畫描繪的,所以對那光並不確定。然而,「存有之光」的存在又是我們人類最初所感覺得到的幸福那樣,就像瀕死病人感覺到隧道遠端的光,在他們醒來之後,都不約而同地讚美那光的溫柔、慈悲與大愛,但人們可能還是會猶豫,我們會不會也是弄了一個玄虛畫餅,儘管那畫餅或許比其他的宗教陳述,如耶穌、上帝、阿彌陀佛、三聖、祥瑞的接引都來得更好,但畫餅如何接近真實,依舊是問題之所在。如果靈性不是光,那又當如何?若是這樣猶豫,我們大概需要回頭,不去講光而講的一種狀態——若我的記憶是人性的虛構,臨終宛若碎片的記憶開始出現流動,一片出來就不見,另一片出來也倏忽不見,凡是顯現過的就流逝而不復返(列維納斯稱為「絕對的歷時性」);記憶的三角水平,就像天上的流星,重點不在碎片本身,而是在其一去不復返的流動,真正的問題是,我們根本不知道何以飄動?但可以肯定的是,那飄動的絕對是記憶的碎片,無系統性的記憶,也不勾連,不會看到誰就想起什麼。但記憶的碎片怎會如此流動?過去我們稱這流動的記憶為「擬像」,在這個時刻話語不見而影像優先,然而,影像的優先本身也不意味著有何重要性,因為從大腦的記憶中,只要是記憶,多少都會跟某種影像建構相伴相隨,所以不如將影像視為記憶的碎片。問題是臨終者的記憶體,早就被打破、打成碎片,進入流動的狀態,讓那些記憶體的碎片一去不返。這與「存有之光」的靈性論述差別甚大,「存有之光」是所有自我遮蔽狀態都消失,而原初的存有之光都開顯;只要「存有」開顯,我們的本心、真實面貌就會浮現,這一浮現我們就會有一種像原靈的光現出原型。然而,記憶碎形的論述並不是現出原型,也沒有圓神意識(Unity Consciousness),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所謂「原初狀態」根本就不存在,反而靈性意味著冥識狀態——比較接近受精卵分裂之際的冥識狀態,既無所思,也不長出什麼就要被收回,只會越瀕臨終心智越簡單,後來退出世界,意識整個被打散----這也好像意味著「空」本身是人存在的一種「先在」——即,人為的存在之前,人是以空性為預先的存在。但也這樣的想法還是不妥,因為空性雖然可以稱為「絕對的空」,但依舊有強大的力量,很多事情也不是因為感覺不到就以為不存在,幾千年來的宗教傳統,都早就存在以空為依歸的觀點。不落實、不物化的「靈性」人間有的是相對的空性,天生眼睛瞎的可以看見聲音,反而不會懂得什麼是一片漆黑,天生聾的人更不知何謂寂靜無聲,他們可以從聲音感覺到一些震動,所謂「空」都有其相對性,所以在生死領域談的空性都要加上「絕對」二字,但這語言並不會抹除其相對性。這個困窘有一個解法,亦即將放在心智的記憶破碎掉,讓意識流動,去感受一輩子未曾感覺的時間流,生命就是時間流,最後的生命是不限形象的流動體,有時間性,但時間本身無法得見,所以當要對空性或存有、死亡狀態提出想法,都會落入相對性,只有進入絕對的時間流,才能免於這種相對性。所以在這之中,時間會變成所謂的「純粹時間」,也就是這段臨終時間可能真的是進入完全流動的狀態,可能被默會而不可能被認知,但此刻人還活著,不用在這之中談寂靜,它就是寂靜自身。若將臨終不設想成存有之光,而是時間流的完全作用的話,那麼,回到非臨終時間,人就好像有點明白了,亦即,其實我們沒有在臨終狀態,但可以有時間流。我們的自我對時間流有物質的固化能力,將許多「不見者」落實的能力,譬如,我們的智能本身即是一種落實的狀態,我們認為「我是誰」的我也是一種落實的狀態,我如何看我的身體、自我的影像也都是由自我意識來落實,在這萬般都開始落實的當中,時間流就隱藏在背後,亦即,時間流從來沒有消失過,但隨著落實的過程隱藏不見。若是如此,臨終就是把固化的落實機制停止了;一旦自我意識被停止下來,時間流就再度成為主顯。簡約地說,若把「靈性」看作是那時間流,我們就可以比較清楚看到,我們可能做某一些動作,如打坐的狀態或運動的狀態、讀書、思考的狀態,很可能那物化的機制會被停下來,但我們可以直接去感覺到單純的生命,那種存在狀態的收縮,這樣我們至少可以把光的物質性去掉,不必罣礙於那是何種光。何謂「修行」?《好走》一書大量使用蘇非的心靈圖誌,將心靈轉化的層次分成有好幾個階段,但我覺得很猶豫,他提出很多性質,通常提出「性質」都很容易被還原,因為生命如果可以被還原為純粹的時間流,你願意加什麼都隨便你,時間流被落實成固體化也無所謂。如果這個想法成立,這個世界上就無所謂的解脫。但是這個理論又可以包含解脫,光的冥想也可以被設想為其中的一個特殊狀態。因為《好走》的第一句話就用了法哲柏格森的話「如果要探究真理,就要躍入死亡,進入未知…」以我瞭解柏格森,這就是時間本身,如果以柏格森當作宗教大師,那他就是純粹時間的生命大師,他要修練的就是在時間裡的流動。哭泣本身就會令人想到空的性質,例如,日本京都學派所談的「空」的豐富性,它的豐富說穿了就是流動,用空來對待插畫,這都是日本人處理空的方法。我有一個直覺就是不能談空,雖然佛教談「一切皆空」,用空來對待兩人說話中間的沈默,或者用空來對待茶道。宇宙洪荒都是空,這都是太過古老的主觀的測量。所有你想像不到就叫「空」,所以也不需要用人的個體去測量「空」。因此,空並不是不存在,而是有種人無法測度、無法理解卻切實的存在。人可以拿自己的理性拒絕這些無法測度,但這種拒絕對人並沒有益處。目前我們知道進入某種時間流可以讓人粗略體會到「空」,例如憂鬱症病人的時間經驗,憂鬱者最害怕時間,在憂鬱中,心智縮得很小,其落實能力變得很弱,所能落實的東西縮到很少。憂鬱者的時間多到不知該怎麼過日子。人在不憂鬱時,跟人聊聊天,一下子都不覺得時間在過去;可是憂鬱的時候,多講一句話都嫌太多,以前在我最憂鬱時,坐在研究室,整個人就難過得一塌糊塗。後來,我才知道,憂鬱症一定要有人陪,只要有人願意陪,都陪得進去。陪伴者可以幫憂鬱症者掌握時間,胡說八道都無所謂,這可以幫助已經完全無力掌握時間的憂鬱者把時間度過。這剛好跟躁症相反,躁症是時間不夠用。憂鬱症有一個好處,若有一個讓他安心的環境,他會蠻幸福的,只要一點點時間、小地方、燈光,不用複雜,他就可以像和聲的小孩子穿進一個小小搖籃,小小燈光。記得我憂鬱症的時候,對多數的電視節目都看不下去,只能看幼兒頻道的「天線寶寶」,其話語都是最簡單的。等病情好轉,就可以從看「天線寶寶」到日本連續劇——「阿春」,阿春是一個旅館的小女孩,心地善良,是有心替人排解的女孩,故事情節都很簡單,慢慢「阿春」結束了,出現另一齣比較複雜的日本劇,越看越複雜,我就發現,電視反映出我的時間結構。但想想,這一過程不就像一個小嬰兒慢慢長大,所以,憂鬱症的時間就是一個慢慢長大的過程。這個奇妙的旅程使我對現象學著迷,更對時間流有特殊的敏感。後來讀法國哲學,才知道時間、空無原來是法國哲學的哲學智慧之所在,也驚訝於這世界文明的地下室早就充滿了「靈性」的各種論辯,全世界每一時期都有一定數量的人在思考這問題,而且無視於這世界熙熙攘攘營造著自我的假象。這些人是幸福的,讀這本書的人也是幸福的。雖然很多人是在親人走了之後才看到這本書,但依舊不減幸福,尤其第一章的結語令人膚慰人心:「死亡是安全的」。

-----------------------------------------------------------------------------------------------第一章 生、死與心靈轉化(一)

我是個平凡人,我的工作呢,是陪伴和我一樣平凡的人,在平常的情況下死亡。我所陪伴的這些人,既非聖人、亦非賢者,而是和我一樣的平凡之輩。這之中或許有人信仰虔誠,但都稱不上是修行的老手。這些人呢,和我們一起在超級市場排隊結帳,或是在某個路口一起等紅綠燈;他們可能是我們的父母、我們的朋友、我們的配偶、我們的小孩、也可能是我們自己。我所觀察的死亡,並不包括猝死、意外死亡、或是急性的心臟衰竭等等,而主要是罹患末期病症之後的死亡,通常是發生在身體被癌症逐步摧殘、或者是某些主要生理機能失去作用之後的肉體衰竭:這就是我所說的「平凡人在平常的情況下死亡」。然而,我在這些平常的死亡中所看到、以及在陪伴的過程中所體驗到的,卻一點都不平常;死亡是深刻、超越、而不平凡的。大多數人都在一種莊嚴、平靜、心識轉化的情況下死亡,他們在臨終之際洋溢著只能被稱為靈性的能量。我們生命中的其他時刻,從沒有像死亡這麼沉默、卻又這麼地光輝燦爛。死亡是何等絕對的力量,每一個和死亡打過照面的人都很難不為所動。死亡激起我們最強烈的情感,包括了驚恐、悲痛、憤怒和徹底的迷醉,當然也包括了對解脫(liberation)的內在省察和直觀認識。美國的心理學及哲學大師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曾說:我一生在學問上的尋尋覓覓讓我確信,我們當下所意識到的世界只是眾多意識世界當中的一個,而那些世界必然也存在著對我們生命有意義的經驗;雖然在多數的時間裡,那些經驗和當下世界的經驗彼此相隔,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時刻它們會匯流合一,更高的能量得以透滲我們的生命。在陪伴過數百位臨終病人之後,我的觀察是:死亡絕對是「更高的能量透滲生命」的特別時刻。如果照艾良德(Mircea Eliade)的說法,在這個特別的時刻,「不同的存在層次之間出現了裂縫」。幾千年來,各個智慧傳統都承認此等現象的存在。在中世紀的西方,有一系列與「臨終的藝術」(Ars Moriendi)相關的專門論述,它們以基督教的語彙,為臨終過程的心靈轉化描製了一張心靈地圖。對當時的西方文明來說,人們普遍相信,人不管是生是死,都在朝聖的路上。而臨終者由於置身生死交界,相較於其他活得好好的人來說,他們的存在狀態更能夠探入常人不得而見的奧祕;當時的人認為,臨終者是大步邁入靈性向度的朝聖者。而在八世紀的東方,蓮花生大士則於《中陰聞教得度》(Bardo Thodol, The Tibetan Book of the Dead,或譯《西藏度亡經》)這部書裡,鉅細靡遺地描述並解釋了臨終的過程。這整部書的要義是,在死亡的分解消融過程裡,我們超越了個我以及凡夫心的愚昧。在這個死亡創造的間隙,我們得以窺見、體驗、並進入實相(Reality)的本性。從佛教心理學的觀點,臨終是本心在自性光明中顯露的時刻。本心(the fundamental nature of mind)就是我們的本來面目,有時候也稱為地光明(Ground Luminosity)、明光(Clear Light)或無量光芒(Immutable Radiance)。這些觀點都蘊含著極為重要的智慧。在我們的文化──即將邁入第三個千禧年的美國文化──這些智慧幾乎喪失殆盡,一直到晚近才又漸漸復甦。目前,人們對於死亡和臨終的觀感,正在經歷著深刻的轉變。這得歸功於庫伯勒羅絲醫師(Elisabeth Kubler-Ross)和其他臨終關懷的先驅,他們的著作首開風氣,率先將臨終視為一個合法、有待開發的研究領域。接著,安寧療護運動、愛滋病盛行、以及在醫療科技的突飛猛進下頻頻出現的瀕死經驗,都有進一步推波助瀾的效果。西方靈性修持的復振雖然規模不大,但是它的深刻影響加上人類心識的漸趨成熟,也讓死亡和臨終的研究逐漸成為一個引人注目的研究領域。毫無疑問的,死亡已經逐漸被視為我們生命成長的最後階段。在上述的死亡和臨終研究的脈絡下,我接著要提出的一些觀察和想法,是希望透過對臨終經驗的仔細考察,和在臨終陪伴中所得到的啟示,瞭解人類心靈轉化的潛能,進而闡述屬於我們自己的臨終智慧,畢竟,死亡和臨終,是每個人的生命必經之路。闡述我們自己的臨終智慧,對當代西方人來說是比較合適的作法,因為對於其他文化或時代的意象和概念,我們不是顯得畏縮不前,就是太過危言聳聽、誇大其詞。我想,用我們可以接受的精確語彙,觀察和描述平常人在臨終過程中的心靈轉變,現在似乎正是時候。許多和我一樣從事臨終照顧的人都開始發現,人在死亡之前會出現心靈轉化,而且,這似乎是臨終過程必然會發生的現象。在本書中,我將深入探索臨終之際的心靈轉化,並以此來描述臨終經驗。曾經有人說,死亡是反照生命的鏡子。注視著這面死亡和臨終的「鏡子」,我們不僅可以看清自己,也可以看清人心的內在潛能。面對死亡和臨終深不可測的本性,我們多一分透徹的認識(特別是可以揭示臨終的轉化和超越力量的知識),就多瞭解一分我們自身對死亡的恐懼,同時也減少了這份恐懼。有了這分透徹的認識,我們比較能夠欣然接受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也比較能夠接受老天的安排,把身體的生物性死亡,當作是生而為人的生命經驗中必然的事實。面對「人為什麼會死?」的大哉問,我們也可以從容不迫地回答:因為我們活著。誠如美國當代聖哲瑞姆?達斯(Ram Dass)所言,「死亡並不殘忍。」(Death is not an outrage)深入瞭解臨終過程所涉及的身體和心靈面向,也讓我們更能夠引導自己和心愛的人,一起走過這段艱苦、但卻深刻的時光。當臨終者的意識和明光、或存有本源(the Ground of Being)融合為一時,如果我們有幸目睹並親密參與這個過程,那將會成為一個極為珍貴、難以言說,也難以忘懷的經驗。我們會感受到自己被超越個我的巨大力量所撕裂,但在同時,我們又從中感受到無限的慈悲與智慧。藉著瞭解死亡,我們對人整個生命旅程的理解變得更加深刻,我們更能全然、自在地活,只因為敬畏活著這個事實。透徹認識臨終過程,本身就是一種轉化的力量,藉此,我們進入了不同的存在狀態。我們的生命變得更大、更完整,視野也隨之開闊,不再劃地自限,就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的生命將變得更加真實。我們得以進入的存在層次,是讓我們的深層內在向著本然(what is)開放的層次:沒有太多的花俏把式,也沒有太多的大道理,不管是在活著的當兒,還是臨終的時刻,都可以拿得起、放得下,生命裡少了些輕佻浮誇、卻多了些喜樂,少了些痛苦、卻多了些感激。且讓我從描述某些在臨終過程中觀察到的現象開始吧。這些現象足以讓人深深地體認到,死亡,絕對是一個有著深刻靈性意涵的重要時刻。

-----------------------------------------------------------------------------------------------第一章 生、死與心靈轉化(二)

臨終照顧者史帝芬.雷文發現,照顧臨終病人的經驗讓他可以「理解為什麼有些苦苦煎熬的臨終者,會在最後的時刻出現巨大的轉變,生命整個開放起來,那些曾經縈繞不去的未竟之事、恐懼和執著,似乎一下子全放下了。有人似乎是在死亡前的幾天或幾週內出現這樣的「生命知悟」,有人則是在過世前的一小段時間才出現。…或許有的時候,在生命離開身體的那一剎那,才深切體認到整個過程的完善圓滿。我想,這應該是一種普遍性的經驗;就算是對生命最執著的人,也會在死亡的那一刻體驗到生命的完善和無懼。」我和其他參與臨終這個莊嚴過程的人,都曾經親眼目睹和你我一樣平凡的人在平靜、安詳的情況下,沒有一絲掙扎,就這麼離開身體而去,進入了他們真實的本性(True and Essential nature)之中。他們對於自己的去向似乎瞭然於胸,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內在靈性,就像雪花掉落、融化在手心。我相信我們所觀察到的,是一種可以被指認、辨識的臨死經驗,而種種徵象顯示,在臨終的過程裡,人逐步轉化為更廣闊的存在、知悟、意識和我性的狀態。在這個國家,死亡正逐漸被帶到陽光之下。我們可以看見,因為人們重新參與了臨終的過程,從而形成許多充滿洞見的觀察。愈來愈多的人選擇在家裡過世,他們寧願待在自己熟悉的環境,在家人的陪伴下,明明白白地走生命的最後一程。我們之中有幸親密相伴臨終過程的人終將發現,死亡讓我們融入更浩瀚的存在。在我剛開始照顧臨終病人時,有個想法像回聲一樣在我心裡轟鳴作響、揮之不去。當我按下臨終病人家的門鈴,傷心的家屬出來迎接我時,它在;當我坐在拚命呼吸的病人床邊時,它在;當我沿路開車到下一位病人床邊時,它也在。有時候,甚至連站在初次見面的病人家門口,我都覺得非常的不舒服,因為我知道他的家人所要面對的種種,包括病人身體狀況的不斷惡化、照顧的耗費心力、心痛等等,而他們卻渾然不覺。那時,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這一切都是「悲劇」。悲劇、悲劇、悲劇。既使已經結束一天的工作,在開車穿越市區的車水馬龍、到超市採買的路上,或是自己去看場電影、載小孩四處逛逛的路上,我都覺得,相較於外面熙來攘往的世界,沿途許多房子緊閉的門扉之後,只有一件事情在發生,那就是悲劇。然而,當我讓自己更親密地參與臨終過程,參與這個生死交界的偉大奧祕時,卻發現,路過那些我認識的人剛過世的房子時,反而讓我心中溫暖滿溢,甚至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因為,在緊閉的門扉後面,通常是臥室的親密氛圍裡,我曾經有幸參與了那些意味深長的時刻,那些似乎有某種看不見的面紗被掀開,生命的實相因而發光發亮的時刻。路過這些房子總讓我心懷感激,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些生命時光:曾經,我在世間的忙亂紛擾之外,體驗到一種光明與存在的品質。如今,每當我在漫天塵沙中,經過那輛停放在橡樹林裡的旅行拖車時,都會悠悠想起,在蔭涼的走廊上,有一位老先生曾經與我分享了他在歷經磨難之後的深刻轉化:在死前不久,整個人蛻變為一種強而有力、無畏無懼、深刻動人的存在狀態。而經過另一個被稱為「島嶼」,街道兩側林立著棕櫚樹和瓦房的小鎮時,有些畫面也會鮮活地浮現:在其中一棟房子的起居室方、位於角落的臥房裡,曾經有一位中年婦人,她原本割捨不下一家大小,卻在死亡之前升起深刻的智慧和慈悲。開車對我來說,成了完全不同的經驗。以前,開車出門是痛苦的,因為眼前所看到的都是悲劇的場景、痛苦的回憶;而現在,處處都是顯露著恩寵、溫暖和靈性的地標。我終於體會到,原來我在臨終過程中所目睹的,是一項滿溢的生命恩寵。我開始以新的眼光,仔細觀察此等恩寵的微妙,以及體現在臨終病人身上的恩寵的品質。我這才察覺,所有在臨死經驗中觀察到的生命品質,都共同指向一個事實:必然有某種偉大的心靈焠煉過程(psychoalchemy)在臨終過程裡發生,讓臨終者得以藉此轉入更深刻的存在狀態。陪伴過形形色色、不同精神成熟度的人之後,我發現,其中顯然有某種常態性的意識轉化模式。當人開始接近死亡時,似乎會以一種普遍、而且循序漸進的模式,朝著更深層、更精微、涵攝更廣的覺識向度、我性和存在狀態開展——一種從邊緣走向中心的生命運動。我更進一步發現,在臨終病人身上觀察到的心靈轉化,與我自己這二十五年透過靈性修持成就的,以及來找我心靈諮商的人身上所發生的,是相同的心靈焠煉過程,不過速度顯然快了許多。因此我相信,臨終時產生了一種從感受悲劇到體驗恩寵的心靈轉化過程,我甚至認為,這樣的心靈轉化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必經的歷程。雖然尚未得到證實,但臨死經驗有其深刻的意涵。臨終讓人有機會可以進入本性的內在光芒、浩瀚無垠,至少在一小段珍貴的時間裡。臨死經驗裡所展現的恩寵品質顯示,臨終過程本來就是要讓人體驗到超越經驗,而這樣的超越經驗,是人生命的根本動向與意義所在。不管臨終的人是否有過、或曾經渴望過超越的經驗,也不管他有沒有靈性的修為,臨終的時分似乎本來就壓縮了必須透過一輩子的靈修(sadhana,梵文,修持之意)才能成就的種種可能。這並不代表所有的人都會維持在意識的最高層次:圓神(Unity)的層次。它的意義在於,至少有一小段珍貴的時間,人透過死亡的經驗,進入或融入了圓神意識。臨死經驗意味著,我們在自然而然、而且有意識的狀況下,重新融入了我們曾經在無意識中離開的存有本源。當我們想到會失去個我而感到恐懼時,心靈轉化的過程就開始了,一直到我們融入了深刻奧妙、化育萬物、又難以言說的圓神經驗時才告結束。據我的經驗,大部分臨終者並不想要超越經驗;我們大多數人還達不到把追求超越當作是優先順位的生命深度。然而,在臨死經驗的過程中,每一個人卻又是那麼自然地進入了超越和轉化的意識層次。愛滋病病友會(The AIDS community)把自己染上的病稱為「提早引爆的自我探索」,他們也曾經用「槍口下的覺醒」這樣的說法來談論愛滋病。這些說法,同樣適用於任何走在臨終路上的人。對於佛教心理學而言,菩提曼荼羅(bodhimandala)指的是圓神意識(Unity Consciousness)的經驗得以體現的空間──這個字在梵文的原意是,神的體現(God-realization)。我所陪伴的臨終者向我表明,臨死經驗就是一種菩提曼荼羅的經驗。每當我想著他們跟我說的話,想到人的生死是這麼精妙地被安排著,好讓人可以自然而然地與靈性融合為一,我就覺得無比的震撼和感動。

-----------------------------------------------------------------------------------------------第九章 邁向奧祕

走上臨終陪伴一途,對我來說是種福份。臨終過程的相伴隨行,讓我脫胎換骨,變得「更能察覺神的存在」,察覺奧祕的存在。從事臨終陪伴會讓人認識到,就如馬丁?布伯(Martin Buber)在他處所言,自己是「被深深地包含在宇宙川流不息的生命裡」。生命以其浩瀚和輝煌——遠非我們所能想像——所開顯出來的,其實是我們的本性。我們在臨終過程所見證的心靈轉化,讓靈性這股伏流清晰地浮現,它始終如一地引領著我們反璞歸真,往內走向超越。在返歸的路途上,靈性這股伏流會愈來愈活絡,最後成就生命的圓滿。把臨終看成深度的靈性轉化的新觀點,不過就是表達了一個更為巨大的演化趨勢。這本把臨終過程看成恩寵之旅的書,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產物。它的問世,是我們更樂意去認識死亡,讓它更靠近我們的心靈和心智,不再把終有一死的事實拒於心門外的結果。它的問世,也代表我們的文化愈來愈成熟,開始將死亡擁抱為生命的一部份,也更常讓至親摯愛在我們的陪伴下過世,讓奧秘得以進入我們的存在。過去數十年來,我們的文化對死亡及臨終的想像起了微妙的變化,從黑暗籠罩的意象,轉變為發散光輝的意象。我們對死亡的想像,愈來愈充盈著光。臨終不再是只能竊竊私語的陰暗經驗,而變成了令人大開眼界的經驗分享。我的腦中浮現兩個畫面,都是我家人的小故事,就某方面來說,這兩個畫面說明了我們對死亡、對靠近死亡的集體思維,有了什麼樣的改變。第一個畫面關乎我親愛的父親,第二個畫面關乎我敬愛的叔父,兩人都因為糖尿病而過世,只是相隔了數十年。我的父親於一九六四年,在一間用玻璃封閉起來的隔離病房裡逝世。因為當時我只有十來歲,醫院只允許我每個禮拜有一次短暫的探視。我曾設法想搞懂怎麼使用對講機,好和父親說上話,但是一直都沒成功。我心裡很害怕,也很慌張,每每按錯鈕,不是父親說的話傳不出來,就是我的聲音傳不過去。大半的時間,我記得我都把臉貼著冷硬的玻璃,努力要看清楚父親:他距我這頭很遠,躺在偌大的房間中央,房間裡零星擺了幾台巨型機器,一張小床,他就躺在上頭。他的神情看來也很害怕,但我記得他勉強向我擠出微笑。父親當時早已久病纏身,一年的英雄式醫療救治也不見成效,儘管生命已經快要走到終點(如今回想時才知道),院方沒有人跟他提起他已不久於人世,沒人敢吐出死亡這字眼。他的妻子和五個年幼的孩子不惜付出一切只求能夠陪在他身邊,但是他還是孤伶伶地在某個冬晨過世於空蕩蕩的病房內。相隔三十年後,我的叔父也因為同樣的疾病過世。他在過世前也是受盡病痛折磨;但是,他非常瞭解自己的病況,在他臣服於臨終的心靈轉化時,眼界大開。我們大家族裡的每個人都有機會對他表達我們的愛,有機會祝福他走得平靜,向他道別,在他辭世時為他禱告。他生前最後那幾天是在家裡渡過的,他總坐在最愛的那張椅子上,妻子陪在一旁,兒孫圍繞膝下,時而說說笑笑,時而感傷流淚,大夥兒一同禱告,給他關愛。叔父過世時,嬸嬸打電話請神父來,和全家人一起圍著叔父的遺體,為他做彌撒。感謝神,我們終於走到這個地步。當我們親炙死亡,我們才懂得以莫大的慈悲看待人的脆弱與無常,才懂得懷著敬意來理解生而為人的難處。里爾克表達了他對人類的多重困境感到悲憫:但這件事:人可以涵容死亡,死亡這整體,甚至在生命未開始之前;可以輕柔地把死亡攬近心扉,而且不會拒絕活下去,是多麼無可言喻。在新一輪的示現裡,存有本源向我們開顯自身,顯露無形世界和有形世界之間的互攝互入,深刻而永無止息。這個觀點的涵義,如此深刻的洞察與理解,一度只有少數長期修行的人才參悟得到。如今我們不僅可以從數千年的傳統裡,也可以從生活當中汲取智慧,只要我們讓死亡靠近一點,並掀開遮蔽視線的面紗。這些有關於心識本性和實在本性的洞見,在我們心靈之眼前面舞動著,吸引我們洞識智慧,直觀真相。當我們對生命敞開心扉,也對死亡敞開心扉,在數百年的智慧證可和當下的力量雙重加持之下,我們可以用當代語彙,開始訴說我們對所嚮往的圓滿境界的領悟。無論你在見證臨終過程的心靈轉化時體受了多少,陪伴一個人深入恩寵,是一個令人難忘、卻又難以言喻的經驗。因為它是如此偉大、如此莊嚴、如此令人敬畏的啟示,我們因而敞開心扉,迎向存有的新層次。這樣的刺激,撼動了我們現有的平衡,使得新一層次的理解和表達得以浮現,不論是對身為個體的每個人,亦或是作為集體創造的文化皆是如此。在演化的這個點上看著我們自己,我們看見了更深入領略實相本質的契機。我們不僅看見了擴展我們對生命本源這個概念的契機,也看見了擴展我們對生命本源的體驗的契機。生命本源召喚著我們,渴望向我們顯現靈性珍貴、浩瀚、永存不息的本質。生命本源邀請踡縮在一角的自我,好好地放鬆,徜徉在它的寬闊裡。正在閱讀這一頁文字的讀者們,總有一天要遭遇到有人死亡,而我們自己在五十年內大概也會化為塵土。當心識從目前所棲居的身軀消解離開,當我們重新融入一度由此離開的存有本源時,我們都將從中領受到臨終經驗的滋味。我們會親證,臨終不是悲劇,與生命本源失去連結地活著才真正可悲。我聽過一個說法,我們的文化不是受黑暗的力量之苦,而是受膚淺之苦。當我們體驗到與靈性、與超越的實相、與我們邊陲生命的存有核心之間的連結時,在那一刻我們就將體驗到恩寵。當我們掙脫偏狹的自我界定,如實體驗生命,當我們卸下眼罩,歡慶所有超越「我」的一切時,我們將蒙受恩寵。

-----------------------------------------------------------------------------------------------第十章 生命的邊緣

前不久,我應邀對一群從事安寧療護的工作人員演講,談臨終、修行和靈性成長三者根本的一體性。安排那場座談會的人,希望我可以把演講的內容先做成有清楚「要點」的講義,好讓與會者可以帶回去留作參考,並和人分享。然而我心裡明白,我實在是連一個要點都列不出來,也沒有單一的概念可以讓與會者放在口袋裡帶著離開。我的期盼是,在場聆聽的人走出會場時,能變成更開闊的人,更深邃的存有;當他們再次接觸臨終病人時,可以比以前的自己更開放,更深度飽滿。我對這本書也有同樣的期盼。但願這本書帶給世人的,是一個更開闊的存有。從更深層的角度出發,但願我們對臨終的轉化之旅能有慈悲的見地,知道如何幫助病人在這一路上走得更順遂。但願我們在靠近彼此的病榻時,能少一點恐懼,多一點清明。但願這本書讓我們帶著敬畏之心珍視我們最寶貴的禮賜之一:注意力。對我們自己來說,它是一項禮賜,因為只要我們勤加修習,時時善用,它將是帶領我們返家的座騎,返回存有核心的鎖匙。對於其他人而言,我們的注意力也是一項禮賜──事實上,它是我們在平日生活和在臨終時刻裡,可以給彼此最強大、卻最沒被充分利用的禮賜。但願我們的心時時與所愛的人同在。最重要的是,但願我們學會分辨「生病時分」和「臨終時分」不同,並相對做出適切的回應。「凡事都有定時」:幫助至親摯愛奮力活著有其定時,幫助至親摯愛面對死亡有其定時。但願我們讓至親摯愛明白,當他們在適當的時機停下一切搏鬥,轉身面對死亡,開始走向等著他們的深刻旅程,我們會理解與支持。但願我們讓至愛明白,他們可以用自己獨一無二的方式死去──不需依照我們的期待──而且我們信賴這個歷程。幫助至親摯愛面對死亡的那一刻來臨時,但願我們別讓他們分神,讓他們專注於自己的死亡旅程,專注於開顯的自然過程,專注於恩寵而逝的自然過程。但願我們克制英雄式作為的衝動,勿以照顧之名,進行顯然徒勞的醫療救治。藏傳佛教傳統裡,有一個相當強而有力的意象:慈悲之劍。這把利劍可能會遭「愚蠢慈悲」的誤用,對無關緊要之事做出反應。或者,它也可以為真正的慈悲所用,專門對治關乎本質之事。但願我們實踐真正的慈悲,讓臨終者把他∕她的注意力轉向宇宙的自然規律指引之處:回歸存有核心,回歸靈性。但願我們不要成為絆腳石。但願我們不要「胡亂作為」,而是「相伴在側」。每個臨終者都會從塵世退出。讓我們容許他們這麼做。俗世的消遣娛樂對他們不再有魅力,也不重要。還能讓他們留神的,都是更關乎本質的東西。開始變得不可或缺的是那些簡樸之事──那些關乎真、關乎善、關乎美的事物。但願我們讓他們的注意力自然地回到真實的事物上。誠如施洛德-薛克說的,讓我們幫助他們鬆綁,解脫一切對身體的眷戀。對所有人來說,放手確實不容易。我們在本書裡討論過,有助心識邁向更高深層次的特殊條件,靜默、退隱和簡樸是其中三項。請別讓至親摯愛從那些事上頭分心。他們的心神是自然而然被拉向內,進而超越;他們自然而然聽見「重新融入存有本源」的召喚。讓我們打造一個護持的環境和條件,讓臨終的意識轉化得以成就。讓我們毫不批判、滿懷慈悲地傾聽至親摯愛在混亂期所吐露的話語。當臨終者回顧此生、了悟生命,從而感到榮耀、進而放下時,讓我們成為接受這一切、寂止不動的那個定點,那個混亂中的暴風眼。愛會繼續,而非恐懼。事實上,超越個我的愛會變得益發堅韌、純淨、自由和深邃。和你的至親摯愛一同進入那境界吧。讓我們在臣服期的無言裡,安靜寬容地相伴。坐下來和你的至親摯愛一同吐納,讓你們有共同的律動。坐下來與你的至親摯愛一同默觀,讓你們的心象一致。坐下來與你的至親摯愛一同禱告,讓你們最深的渴望彼此相稱。讓我們以愛相伴,陪著至親摯愛邁入那個超越的時刻,並與人分享──在他們嚥下最後一口氣後的許久,既使這樣會讓我們心碎──他們的超越旅程:他們怎麼從生命邊緣的入口處,進入安詳、燦爛的存有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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