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滿意小姐
發布:2015.08.18
文|達達令 圖|Jenny Lumelsky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轉學,到了另外一個小學讀書,我到講台上做自我介紹,說我叫小令,之前在XXX小學讀書,因為我的爸爸工作調動,所以就到這裡來上學了,希望能跟大家一起學習一起進步。
台下一陣整齊而又響亮的掌聲。
我回到座位上,前後桌的女生們找我一起包書皮,開學剛發下來的課本,我們把家裡的報紙拿來,順著課本的大小再多裁出五厘米的邊,然後在課本摺疊處把報紙折進去,書皮就做好了,課本能保持一個學期下來都嶄新如初。
不滿意小姐坐在第一排,聽說爸爸是學校的某個領導,那個時候的我沒有任何的背景勢力一類的概念,我依舊跟新認識的小夥伴們一起值日掃地,做黑板報,負責收同學們的作業,自然課上會幫老師提前準備綠豆,用來做植物發芽的實驗。
不滿意小姐有一天找到我,說放學跟我一起做作業。
我說好啊!
那天下午放學,平時很熱鬧的教室里沒有人,就剩我跟不滿意小姐。
我沒有覺得奇怪,只是完成作業然後就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去上學,路上遇到不滿意小姐,她走過來說,以後我就在這裡等你一起去學校。
我說好啊!
第三天,我發現教室里沒有人願意跟我講話了,更沒有同學跟我一起放學寫作業,或者早上一起做早操後聊天玩耍了。
嗯,我身邊就剩一個不滿意小姐了。
我寫了張紙條問隔壁的小花姑娘,問為什麼大家最近都變得這麼疏遠我,是我哪裡做得不對么?
小花把紙條扔了過來,xxx(不滿意小姐的名字)看上你了,那你只能是她一個人的朋友了,我們是不能靠近你的。
那應該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校園所謂幫派的詭異狀態吧,只是這次沒有幫派,只有不滿意小姐一個人,而我莫名其妙「被成為」了不滿意小姐的小妹。
三年級下學期,我爸去市裡出差開會,去新華書店買了幾本《小學生作文》,分命題作文、散文外加應用文幾個寫作範文系列,24塊錢一本,那個時候我爸每個月的工資是幾百塊錢。
我把幾本作文書帶到了學校,課間的時候就翻開來看,隔壁桌的的同學們過來說想要借來看看,我給自己留了一本,另外三本借出去了。
下午放學的時候,不滿意小姐過來了,說要借我的作文書,我說都借出去了,她說你手上不就有一本么?
我剛想說一句,這本我也才開始看著呢……
不滿意小姐伸手過來一拿,說反正這是你的書,你遲早都可以看的,先給我吧。
我無話可說。
六一兒童節前夕,班裡要排練表演節目,我們一眾女生放學之後就會在教室里排舞,有天放學不滿意小姐找到我,說我們需要買一些化妝品回來化妝。
我很是驚訝,這不是老師他們會安排的嗎?
不滿意小姐「噗嗤」笑了,老師帶來那些化妝品多臟多噁心啊,我們肯定是要用自己的呀!而且除了表演節目之外,我們平時也是可以用的。
我還是驚訝,我說我從來沒聽到過有這個說法…..
不滿意小姐開始生氣了,你傻啊,我們爸媽不讓我們抹粉底塗口紅,但是我們可以自己在家玩過家家的時候悄悄塗,這樣他們就不會發現了啊?
我無話可說。
不滿意小姐說,你今天回家跟你爸媽要錢,要多少都行,我們可以慢慢攢一個月再去買。
我說那找什麼借口呢?說是買化妝品的話我會被打死的……
那就說買書,買文具,怎麼都行。
放學回家,我跟爸媽開口,要買幾隻筆,還有幾個筆記本。
這樣持續了一個星期,要到了十塊錢。
早讀課過後,不滿意小姐把我拉到一邊,說我們要改變一下方式了,這樣速度太慢了,一個月後我們根本就不夠錢買化妝品。
我問了一句,為什麼非要一個月呢?一個月之後兒童節表演早就過了,也就沒什麼節日了,而且過家家哪個周末玩不行,為什麼要一個月內就要買足化妝品呢?
這一刻我感覺到不滿意小姐的火焰已經升到了頭頂了,果然,她開始大罵一句,我說一個月就一個月,你問這麼多幹什麼?
後來的日子,我動起各種小心思。
我每天晚上在客廳看電視,趁著我爸去洗澡,我就在衛生間外面說,爸我拿你錢包兩塊錢,想買點好吃的。
我爸說沒事,拿去吧。
接下來這一個星期,我雖然總是嘴上跟我爸說我拿兩塊錢,但是實際上我拿的錢慢慢從兩塊變成五塊,最後是十塊,有一次把一堆五毛跟一塊全部抓進書包里,不敢在家裡數錢,第二天早上到學校了數數,發現有三十多塊錢。
不滿意小姐還給我們定了個暗號,每天早上到學校就要彙報一下彼此的收穫,一塊錢就說「鉛筆」,五塊錢就說「圓珠筆」,十塊錢就說「鋼筆」,然後像特務一樣,遠遠的隔著幾桌同學,拿起一種筆,另外一隻手伸出幾個手指,代表是拿了幾張。
我的膽子並沒有越來越大,反而是越來越慚愧,每天晚上開始失眠,上課的時候注意力也不夠集中了。
不滿意小姐也會每天早上帶來戰果,但是她的收穫總是低於「圓珠筆」的數量,而且每次都會是不一樣的理由,要麼是她爸昨天沒零錢,要麼是她媽昨天一直跟她看電視沒法下手,要麼直接就是什麼收穫都沒有,因為她爸出差了。
每當我那天晚上的收穫很差的時候,我第二天就不敢上學,因為害怕見到不滿意小姐很兇的表情,粉嫩的臉上撅起個嘴,瞪著大眼睛,就要一口吃掉我的樣子。
不滿意小姐對我永遠都不滿意。
我當上了一個小組的語文科代表,不滿意小姐剛好在我的小組裡。
每個星期需要背誦兩篇課文,每個小組的成員自己讀熟了以後就來組長我這裡背誦,背完了就算通過了。
不滿意小姐也會來我這裡背誦,只是她不會直接到我面前,而是坐在她座位的第一排,我坐在第三排,中間隔著一桌,她會轉過來面向我,在早讀課的時候背書。
周圍一群同學在念書,就像開了鍋一樣的吵鬧聲,我隔著遠遠的距離,看她的嘴型對不對,偶爾她停頓下來,我也得等著她,然後她繼續開口背誦,我繼續集中精力看著她的嘴型。
熙熙攘攘的讀書聲里,偶爾能聽到一兩處發音從遠處的她的嘴裡傳來,至於其他那些我聽不見的,我還假裝自己聽見了,還得配合著點點頭。
有一次坐在中間那一桌的男生終於聽不下去了,他取笑我說,你特么是不是神經病啊,隔著這麼遠,白痴都知道是聽不見的,她是真的背出來了,還是背不出來動動嘴忽悠過去了,你也不知道,你這麼做有意思么?有本事你喊她直接到你面前背誦啊,你不是小組長嗎?你這也太沒出息了吧……
人群里我滿臉漲得通紅,我趕緊衝去廁所,我一直躲啊躲,等到上課鈴聲響了,我才慢慢走回教室。
一個月後,我們的化妝品基金湊了差不多有七八十塊錢,這當中有五十以上都是我向我爸偷來的。
我們去到百貨商場,櫃檯的阿姨問我們要什麼,我不敢出聲,不滿意小姐面不改色地說,我們的姐姐讓我們過來買口紅。
櫃檯阿姨有些驚訝,但是也沒說什麼,於是拿出幾支口紅出來,不滿意小姐一支一支的試了起來,接下來還有腮紅跟粉餅。
我在邊上看著,像一隻小丑,抬頭低頭都覺得不舒服,忐忑不安。
最後我們的錢只夠買一支口紅,不滿意小姐挑了自己喜歡的那一個顏色,另外櫃檯阿姨還送了我們一支試用裝的眉筆,我們就回家了。
不滿意小姐只會在我家玩過家家,從來不會把我帶到她的家裡去,她說是她爸媽管得比較嚴,在家裡不允許做這些幼稚的事情。
不滿意小姐幫我塗上口紅,然後扮演白雪公主,我照著鏡子看了一眼,一對畫得毛茸茸的粗一段細一段的眉毛,還有看起來紅腫的嘴唇,不滿意小姐說,你看這多好看啊是不是?
我終究高興不起來,我說我怕我爸媽一會回家看見了,我還是去洗了吧。
於是後來我只是扮演灰姑娘,穿一些奇形怪狀的衣服,不滿意小姐就扮演白雪公主,然後把我媽在市裡給我買回來的幾條連衣裙輪番穿起來,對著鏡子,翩翩起舞。
有一天我還是被迫又塗上了一層口紅,因為不知道有卸妝油這個概念,只是純粹的用清水沖洗,結果有天晚上吃飯前被我媽發現了,她問我,你是不是吐了口紅?
我戰戰兢兢的回答,說那是班上有女生從姐姐那裡帶來的,我就試塗了一次。
我爸邊吃飯邊說了一句,你還小,就不要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等你長大了都會慢慢有的。
我想起上個月從我爸那裡或是說謊,或是直接偷來的幾十塊錢,那一頓飯我根本就沒吃下幾口。
期末考試,我感覺自己考得很不錯,於是就歡喜的回家裡玩了,等待著一個星期後的年級頒獎大會。
老師提前把我們召集回學校,要開一場班級聯誼會,不滿意小姐氣勢洶洶的跑到我面前說,我讓我爸提前去查成績了,說你得了年紀第二名。
我說,哦。
不滿意小姐問,為什麼你可以考那麼好?
我說認真上課看書就好。
她問,可是我跟你都是一起寫作業,一切放學玩耍,我沒看見過你有比我用功過啊?
那個時候的自己,又怎麼可能說得出「讀書也是分智商高低」這種牛逼的話,於是我只能回答說,我語文課上的聽說讀寫都是很認真去背誦的了。
不滿意小姐終於怒了,你的意思就是說,我每次背書都沒有真的背出來,只是糊弄你過去,只是為了完成任務而已咯?
我弱弱的說了一句,其實這跟完不完成老師的任務沒有關係,反正考試的時候你會不會做題目,就能考驗出真假來了……
不滿意小姐推了我一把,然後說,我告訴你小令,現在班上除了我願意跟你做朋友,沒有人願意跟你做朋友,而且你以為跟我劃清界限了,其他同學就會重新跟你玩在一起嗎?你做夢去吧你!
聯誼會上,老師鼓勵同學們發言,輪到我的時候,我想了好久,終究不知道說什麼,最後我說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我爸沒有調來這個地方工作,這樣我也不會轉學來這個學校了……
講台下瞬間變得很安靜,老師也在一邊微笑,然後問我,小令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呢?
我憋了幾十秒,想起不滿意小姐十分鐘前的那段「威脅」,想著三年級才剛結束,想到接下來還有三年要呆在這個小學裡,黑暗一般的日子不知道後面還會發生什麼……
我終於沒有說什麼,然後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期末頒獎大會完了,我去找不滿意小姐,說想要回之前那本借給她的作文書,因為已經過去一個學期了,其他三本書都輪流到了不同的同學手裡,我想拿回這一本自己放暑假在家看。
不滿意小姐說,我放在家裡了。
我說,那我跟你一起回家裡拿吧。
不滿意小姐停頓了一會兒,說不行,我爸媽還沒回家呢。
我說那等他們下班了,我們一起回去就好了。
這時候不滿意小姐把手上剛拿到的三好學生獎狀「啪!」的扔到我臉上,我告訴你小令,我爸是學校的主任,我媽是律師,我像是那種貪小便宜的人嗎?再說了,一本書也就二十塊錢,誰稀罕啊!
我急忙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純粹想要把書拿回家自己看看,因為我爸給我買的這幾本書我都還沒看過,我覺得很對不起他……
這一刻,我看見不滿意小姐的神情突然變得詭異起來,果然,她冷冷的說了一句,你對不起你爸的事情多了去了,小心我把你偷錢的事情告訴老師,到時候全校都知道了,我看你還能不能拿三好學生的獎狀?
我開始急得跳起腳來,我說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乾的,你也參與其中,而且一直以來都是你指使我乾的!
不滿意小姐一臉神氣的樣子,我叫你偷你就偷,你是傻還是笨啊?再說了我爸是教導處的領導,你覺得他會信你還是信我呢?
那應該是我人生中在那個年齡里遇上的,對我而言算是「天大」的事情了吧,很多年後我看《無間道》里的陳永仁,到死了終究沒有一個清白的名份,帶著世人對他的誤解而離開人世。
我覺得自己當年就是一個跟錯了幫派老大,最後變成替死鬼的小走狗,可悲的是,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人再相信我了,我覺得自己的人生可能永遠都摸去不掉一個叫做「小偷」的標籤了。
那個暑假,我開始變得心事重重起來,不願意看電視,不願意跟別的同學出去玩耍,吃飯的時候爸媽問起我也不說,有段時間有個遠房上初中的姐姐來家裡做客,我很想告訴她這件事情,但是一想到萬一她會告訴我的爸媽,我終究不敢傾訴。
我還想著給當時家裡訂的《小學生練習報》上的知心姐姐專欄寫信求助,我拿出幾張白紙,夜裡滴著眼淚把這些小故事寫出來,可是每次邁出家門要去郵局的時候,我總是很慫的退縮了。
我的懦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因為自己做錯了事,在別人手上有把柄,每天夜裡做夢總是夢到學校開大會批評我做過的醜事。
惶惶不可終日,哎。
四年假開學的時候,我不敢去學校報名,開學前幾天晚上根本就睡不著,後來是我媽拖著我到了學校門口。
去到學校的時候,我才知道,不滿意小姐轉學了,她的爸爸調到了另外一個學校去任職,她也跟著就過去了。
那一刻我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感受,說不上什麼大悲大喜雨過天晴,只是覺得有了一丁點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夜裡回到家,我才想起那本作文書,不滿意小姐終究沒有還給我。
想著我爸一個月這點工資,這本二十多塊錢的書,我還沒看過一次,心裡有點難受,洗澡的時候還在衛生間里抽泣了一陣。
後來的日子裡,我認真學習,努力複習功課,然後一點點考上更好的初中高中,還有大學,只是我至今沒有告訴我的爸媽這件事情,我只是默默的對他們好,把工資攢下來寄給他們,每周打一次電話回去,沒有話題也要找話題陪他們聊天,不讓他們覺得寂寞。
我使勁,使勁,加倍,加倍的對他們好。
如今想起來,當年這半騙半偷來的五十塊錢,日日夜夜侵蝕著我的價值觀,讓我整整一個學期加一個暑假都胡思亂想,後來很多年之後偶爾回想起來,還心有餘悸,這點錢真是差點就要把我整個人生都要毀掉了。
今年過年回家的時候,我媽跟我說有兩個小學同學搶劫珠寶店,被抓進公安局了,我想起這兩個同學,一個是從小家裡父母拋棄,跟著奶奶一起長大的男生,他從小到大就是個性格怪異,對這個世界各種不滿意的人,老師教導過很多次,但是他奶奶年紀大了,也從來不會管教。
而另外一個男生,就是家境還不錯,各方面表現也還不錯的所謂乖乖男,但是小學的時候被前面那個壞男生「帶進溝里」了,偶爾偷點同學的零花錢,後來偷老師辦公室的文具拿去賣,然後去偷自行車,再去工地上把鋼鐵偷了去賣。
兩個男生都曾經跟我一起同桌過,只是壞男生不愛跟我說話,跟乖男生同桌的時候,他偶爾會告訴我,偷來的錢花起來很刺激,而且不花爸媽的錢也能買很多零食,他很高興。
後來,就是兩人慢慢從小偷變成了大偷,乖男孩被自己的爸媽教訓過很多次,但是沒辦法,已經性格形成了,而且每一次從公安局被爸媽的熟人解救出來後,壞男生還是會繼續找他,他們就繼續干著不願意好好工作而是小偷小摸的事。
前段時間我媽打電話過來,又聊起這兩個男生,應該算是兩個男人了吧,都是我的同齡人了,兩人有天夜裡去偷一戶人家的電腦,半夜被主人發現了就逃跑,結果跑太快,加上夜黑風高看不見,從樓上摔了下來。
壞男孩摔死了,乖男孩腿殘廢了。
我媽說,居委會給壞男孩的奶奶捐了點錢,周圍鄰居也都去看了壞男孩奶奶,奶奶沒有掉眼淚哭泣,只是一個勁的念叨著,「有爸生沒爸養,這個孩子跟他爸一樣,都是個沒用的畜生……」
「這都是命,哎。」我媽在電話里嘆了口氣。
因為十幾年過去了,我已經不記得這兩個同學的面孔了,甚至只記得他們的外號,連名字都記不起來,加上隔著千里之外是在電話里聽到這件事情,即使難過了一陣,因為忙著我的工作我的生活,也就漸漸淡忘了。
只是夜裡的時候,偶爾想起來,心裡有些許傷感。
這一刻我想起來,我們的童年裡,我們的青春期里,總是會遇上各種形形色色的身邊人,我們需要這些小夥伴一起成長,但是也要學會跟他們一起磨合相處,只是那個年紀的我們還不懂得分清對錯善惡,或者說有基本的價值觀,但是極其容易動搖,稍微有點被洗腦被威脅被動小小心思,於是就妥協了。
我也不知道當年的我如果繼續跟不滿意小姐待在一起,後面的日子會變成什麼樣,即使不能完全判斷是她一個人的錯,但是我左右搖擺的懦弱,也是我為什麼成為了她選擇的那個夥伴,因為班上其他那些同學後來告訴我,不滿意小姐就是專門挑那些轉學來的新同學下手,拉攏成為她的小兵幫她做事情的。
呵呵,好一處幼稚而又可怕的甄嬛傳。
年假的時候我回老家休息,我那上二年級的小侄子悄悄告訴我,說他每天放學隔壁班有個男生要跟他收過路費,不給錢就會被打。
我問小侄子,那他真的打你了嗎?
小侄子說沒有,但是那個同學說了,要是我跟他一起在馬路上攔下其他同學上繳保護費,那我就不需要繳納我那一份了。
我心裡一慌,於是問這件事情你有沒有告訴爸媽?
小侄子說,爸媽讓我告訴老師,可是我怕他打我,所以不敢說。
那天下午我親自去接我小侄子放學,然後買了幾包巧克力帶身上,果然,那個男孩在路上等著,是個讀四年級的大男孩。
我把巧克力給了男孩,然後告訴他說,第一我已經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你們老師,老師說不會懲罰你,只要你以後不要再這麼做;第二就是你那點收保護費的錢,都比不上好好學習考試拿到的獎品多,而且讀書成績好了,以後掙錢的時候,不用動武力別人就會把錢給你;第三就是我知道你爸媽的工作,你又不差這點錢等著吃飯,你只是覺得無聊,想當一下英雄而已對不對?
大男孩很黑,轉著白溜溜的眼睛,他低下了頭,拿著我的巧克力就走了。
後來我問小侄子,他說那個高年級的同學後來就沒有在馬路上堵過人了。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拯救了一個壞男孩,因為我是出於自私不想讓我的小侄子受到傷害,如果我的這點小舉動把這個男孩從變壞的路上拉了回來,那也是因為我曾經軟弱過,助漲過別人的氣焰,我嘗試著用理性的方式,不再讓這個熊孩子變得更壞,以至於變成大壞人。
與此同時我自己也開始反思,要是當年的我能夠像我小侄子一樣,身邊有一個可信任的人傾訴,或許我三年級那一年就不會有後來的一段痛苦了。
至於我能梳理出來的就是,既然明白了這一點,我自己就要開始慢慢從弱弱的姑娘變得生硬起來,無論是生活還是職場中,我早就從小心翼翼的一個傻白甜,過度到但凡做事都給自己留證據一個小油條了。
我知道善良很重要,但是在某種程度上,善良也是一種軟弱,有時候適當的反擊,才是你獲得尊嚴的方式所在。
那天看到朋友圈裡的一個截圖,據說是金星在脫口秀里的一段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斬草除根!」
大部分人拿這個當一個段子來轉發,我卻告訴自己,對待這些不怎麼友善的人,第一就是要自己強大起來,這樣可以防止自己受到傷害;第二就是要變得更好更優秀,脫離那個環境那個局面,跳出權威者製造出的某一部分潛規則,也就是說,這個遊戲我不跟你拼輸贏,我直接不跟你玩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是至少我們可以選擇退出這個小江湖,去到另外一片疆域去生存,這就跟換一份工作,換一個不靠譜的對象是一個道理,生活從來沒有那麼多「我沒得選」,只是你不敢選罷了。
有人給我留言,說最近發生了好多不好的事情,還有人提到微博上有個女生借用天津爆炸的事情,編了一個故事,騙了很多錢,於是有人問我,你說這個世界還會好嗎?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寬泛的問題,夜裡的時候看到一部韓國電影叫《熔爐》,正如這部電影的英文名《Silenced》一樣,看完之後我沉默了好久。
電影以一個發生在光州一所聾啞學校的事件為藍本,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當中描寫了一起性暴力引發的悲劇,以及學校的教授和人權運動者力圖揭開背後黑幕的故事,面對良心的拷問和各種誘惑,你會選擇哪條路?
電影里最後女主角說了一句台詞,我們一路奮鬥,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為了不讓這個世界改變我們。
這一刻,我終於釋懷。
作者:達達令,微博@彭小玲達達令,公眾號:她在江湖漂(ID:tazaijianghup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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