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必讀】其實古時候道教內部對中醫藥的認識和態度竟然非常不一致?!
按:本文原名《試論中國早期道教對於醫藥的態度》,出自台灣學者林富士先生所著的《中國中古時期的宗教與醫療》一書。我聽打、整理和編髮此文的原因,隨著網路中醫熱十多年來,我越來越注意到,關於中醫與道家,道教的關係一直是比較熱的,也是含糊的,眾說紛紜的,甚至隱晦的,類似「中醫始於道家」「想學好中醫必須練功甚至學道修道」「道醫才是中醫高級階段」「學習中醫不如直接學習道醫」這樣的說法充斥於網路,坊間,而對一個想學習中醫的人,如何明了二者的關係,從而可以處理好自己的學習方向,是否有必要?我是一個閱讀比較雜的人,偶然發現林富士先生是一位真正的讀書人,學者,曾赴美留學,師從於余英時教授,林先生的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國巫覡史,道教史、疾病史及醫療文化史。他的不少相關研究成果是足堪大眾閱讀和借鑒的。因此,我花點時間整理此文介紹給可能有興趣的人,希望有所裨益。
一、引言
宗教與醫療之間的關係曾引起不少學者的關注和探討。其中,在中國史的領域中,道教和醫療的關係更是引人注目。以中國醫學史研究來說,便有不少通論性的著作曾簡略地評述道教對於中國醫學的貢獻和負面作用。
而研究道教史的學者則大多會提及道教在醫療文化上的表現,並且認為,相對於較早(上古)的「巫醫」和稍晚(宋元之後)的「儒醫」,在中古時期(約當六朝至隋唐)由所謂的「道醫」或「道教哲學」。
這些研究雖然詳略不同,也各有其貢獻,但整體而言,這些研究基本上都是以少數的道教醫者和醫學著作為論述的材料和對象,對於道教具體的醫療活動和醫療方法(尤其是「宗教醫療」方面),很少深入探討。連帶的,他們很少仔細探究道教從事醫學研究和醫療活動的各種動機和目的,也不曾完整地評估醫藥及醫療活動在道教的宗教體系中所處的位置,以及醫療活動在道教發展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此外,他們也極少精確地分析、描述「道教醫學」和中國醫學之間的互動關係,以及「道教醫學」的主要特質。
不過,既有的研究成果最值得商榷的地方在於,多數的研究都將「道教」視為一個「同質性」的宗教團體,不曾注意其內部的歧異性。換句話說,似乎沒有人曾逐一剖析各個道派的醫療方法並分析彼此之間的異同。因此,本文擬先整理漢末、六朝時期道教經典或戒律對於治病之事的規定或指示,並舉出若干具體的事例以呈現早期道教內部對於以醫藥治病之事的不同態度,並分析道教人士如何面對「俗世醫學」。
二、不用或拒斥
(一)天師道(略)
(二)靈寶經派與南方新天師道(略)
(三)北方新天師道(略)
(四)個別的道士(略)
三、有條件地承認
雖然有一些道派和道士主張治病不用醫藥,對於「世俗醫學」抱持拒斥的態度。但是道門之中,也有人在某些條件之下願意承認「醫藥」的功能。
(一)北方新天師道(略)
(二)太平經(略)
四、接受並肯定
不過,在早期道教的世界中,醫藥並不是毫無容身之處,也不是毫無地位。
(一)葛洪與葛氏道
(二)上清經派
(三)個別的道士
五、結語
從以上的討論可以知道,早期道教內部對於使用醫藥治病之事,至少有三種不同的態度。
第一種是反對或不主張使用世俗的醫藥(針灸和藥方),像舊天師道、南北朝時期的「新天師道」(南北分別以陸修靜和寇謙之為代表人物)、靈寶經派以及若干個別的道士,基本上都抱持這種態度。
第二種是有條件的接受醫藥作為治病的方法,也就是在使用醫藥時加入宗教儀式,使鬼神之力透過藥物或針灸使人愈病。抱持這種態度的主要有《太平經》的作者及其信徒,以及北方「新天師道」的寇謙之。他們雖然不完全排斥,但也不太仰賴或重視世俗的醫藥。
第三種是接受並肯定世俗的醫藥,認為醫藥是重要而有效的治病方法,也是道士必修的道術、方技之一。像葛氏道(以葛洪為代表)、上清經派(以陶弘景為代表)以及若干個別的道士,都有這樣的態度。不過,他們也認為醫藥並不是唯一的療病方法,而且,醫藥只是仙道的初階而已。
上述這三種態度,大致上也反映了各個道派在處理疾病問題時的基本主張,不過,幾乎任何宗教戒律和規範都不可能完全被其傳教者和信徒所奉行。
以寇謙之來說,他自己便依違於要不要使用醫藥之間,基本上,他延續天師道"不用針灸湯藥"的傳統,但在現實面,他又無法嚴禁其信徒使用醫藥,因此,他只好和《太平經》的作者一樣,以宗教的角度詮釋醫藥的療效,將醫藥和鬼神信仰結合。同樣的,力主「不用針灸湯藥」的天師道,其祭酒杜昺(杜炅)在替人治病時便同時使用"奏章"和藥物。而其重要的科儀書《赤松子章力》,在《疾病困重收滅災邪拔命保護章》的「章文」中,則明確地請求各種仙官、天吏要以藥物、湯劑、針灸治療上章者的"痼疾"。可見天師道也無法完全拒斥世俗的醫藥。
但是,道教畢竟是一種宗教,因此,即使是那些極力肯定葯療病之效的道士(如葛洪、陶弘景),也無法將醫藥和鬼神信仰完全分開,而且在其神仙方術的體系中無法給與醫藥之術太高的位置。例如,上清經派的一部經典《洞真太上說智慧消魔真經》,雖然也強調藥物可以療病,但在經中卻反覆申明要以"諷誦"此經之"經文三千遍"以治病,同時推崇胎息、導引、守一、佩符之法。
無論如何,早期的道教絕對不是一個"同質性"非常高的團體,以他們內部對於醫藥所抱持的不同態度,便可以證明。至於造成他們態度分歧的原因,大致來說,就如文中所述,應該和各個道派或個人對於造成疾病的原因,影響壽命長短的因素,以及成仙之道的看法有密切的關係。例如,主張」命有自然「或」生命有分「的人,便很容易拒絕接受醫療(包括醫藥)。主張「命由天定」、「命由神祟」的人,也比較不易接受單純的、世俗的醫藥療法。但是,認可"我命在我不在天"之說,接受世俗醫家之病因觀,又相信"修仙必先治病"之說者,則比較容易接受醫藥療法。
不過,道派中主要人物的生長環境、生活經驗和家世背景,應該也會發揮一定的影響力。例如,葛洪偏愛金丹、醫藥應該和其家世(從祖葛玄)和師承(其師鄭隱為葛玄之弟子)有關。而寇謙之企圖"清整道教,除去三張偽法,租米錢稅,及男女合氣之術",在療病的主張上卻又和天師道相近,則可能和其早年"修張魯之術,服食藥餌,歷年無效"的經驗有關。至於陶弘景對於醫藥的重視,雖然是受到上清經派傳統的影響,但是其家世代通解"葯術"、行醫救人,應該對他有所影響。此外,天師道重符水、咒說,主張以請禱之法療病,似乎和其興起於"重巫鬼"的漢中、巴蜀之地,及其集團中有巫覡加入有關。
總之,早期道教內部對於醫藥的不同態度,不僅表現在一些經典的戒律和個人的撰述之中,也寫現在一些道派和道士、道徒的醫療活動上,並影響其醫療方法,及其對於醫藥知識的興趣。而與此緊密相關的則是他們的疾病觀、生命(壽命)觀和神仙理論,以及個別道士的生長環境、生活經驗和家世背景。
林富士(英文名:Fu-shih Lin),1960年生。台灣大學歷史學系、歷史學研究所碩士班畢業,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歷史學博士。現任台灣「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研究興趣主要為中國巫覡史、道教史、疾病史及醫療文化史。近年出版的著作有:《小歷史──歷史的邊陲》《疾病終結者──中國早期的道教醫學》《禮俗與宗教》《中國中古時期的宗教與醫療》《巫者的世界》。
後記:我業餘最大的愛好之一就是搜羅各種感興趣的圖書,尤其與中醫,醫學人文,醫學史有關的,包括宗教類,世界各國醫藥,從古到今都與實踐,習俗,甚至信仰等千絲萬縷的聯繫,甚至密不可分,作為一個博覽群書的嚴謹的學者,林富士先生的過去研究成果,給了我們一個相對系統性的「客觀結論」,他也是有田野調查的實地考察和研究的,比如台灣地區,甚至韓國。我更加希望他能夠有機會多到大陸各地調查研究,可能對他的研究更有幫助,作為他作品的粉絲,我也會有更多愉快閱讀的可能性了。
雖然常言道:兼聽則明,可是,真正做到兼聽,並不容易。無論如何,我都希望如現在醫療界的流行辭彙「明醫」一樣,當我們遨遊在「廉價」的互聯網閱讀中時候首先要個明確的意識——要做個「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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