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現代性:社會邊緣人的製造過程

石勇:現代性:社會邊緣人的製造過程時間:2010-08-05 15:46 作者:石勇點擊:450次   作為破譯了現代性和後現代性密碼的高人,鮑曼在80歲的高齡以《廢棄的生命》再次引發知識界的震驚:通過對現代性的重新解讀,從所謂進步的「現代化」,發現了常人所未見的本質。  鮑曼認為,對「人類廢品」的製造——或者更準確地說,對廢棄的生命,對移民、難民和其他被逐者這些「冗餘」人口的製造——是現代化不可避免的結果。經濟進步和對秩序的追求是現代性的特點,而對「人類廢品」的製造則是這兩者的必然副效應。  傳統現代:「垃圾」設定和生產的不同機制  「現代化」的圖景對於中國無疑是一片應許之地。經過「五四」對傳統經典的顛覆、多年來對與傳統有關的社會結構、思維模式的全方位蕩滌,「轉型」中的中國社會的確已經可以界定為一個「現代社會」。  在社會學家看來,在傳統社會,人們是一個共同體,而在現代社會則被解構成了一堆相互離散、只靠利益才吸附在一起的社會原子;政治學家則往往認為,「現代」使個體權利得到凸顯,而以往他們被淹沒於「集體」之中;心理學家發現,很可能「現代」對於人們的心理生活來說是一個災難。因為在傳統社會,人們作為共同體的一部分並不與外界分裂,他是「存在似」的,而在現代社會,隨著一個人從共同體中分裂出來,其存在是「佔有似」的,充滿了「自由」、不確定性和選擇的焦慮;哲學家則指出,在傳統社會,事實和價值融為一體,意味著人對於他所生存的世界有一種基於精神結構的確信,而在現代社會,事實和價值是分裂的,正如人的認知和價值觀念是分裂的一樣。假如要惡狠狠地用一個詞來概括現代性之下人的存在狀態,那麼,他可以說是「變態的」。  鮑曼當仁不讓地也成為這一關於「傳統——現代」二元區分的著名建構者。從奏響他的「現代性三部曲」開始,他就認為,「現代性」關於「秩序建構」的渴望會製造出異端、陌生人、流浪者這些被排斥、敵視的人群。  在《廢棄的生命》中,鮑曼更是進一步指出,把很多「過剩」而「無用」的人在社會中像垃圾一樣扔掉,並不是毫無來由的人性之惡,而是內在於現代性的邏輯之中。  然而事實上,把一個社會中的很多人拋棄到社會的中心之外,甚至加以隔離,並不是「現代性」的獨創,而是一種非常古老的傳統,任何一個社會都概莫能外。  那麼,有什麼理由認為,僅僅因為這種現象還出現在現代社會,作為現代社會的根本法則的「現代性」就是禍根呢?  作為一個超越了特殊主義而號稱在法律、權利等方面具有普遍化特徵的社會,現代社會實際上並沒有真正超越特殊主義,只不過把特殊主義巧妙處理為一種無主體的社會經濟法則,通過中心-邊緣、社會價值排序這樣一些設計來把人垃圾化。  具體來說,在把人垃圾化上,傳統社會和現代社會的區別是:第一,從「秩序建構」的意義上講,傳統社會對某些人的排斥是以共同體屬性為標準的,一些人不被認為具有某種可以容納於一個共同體的屬性,因此而被排斥和驅逐;而現代社會對某些人的排斥和垃圾化,則主要是以社會經濟地位為標準,看起來並沒有拿人不可改變的身份或自然生理屬性說事。第二,在傳統社會,把一部分人垃圾化的預設是這部分人和共同體不是同一種「人」,而在現代社會,對一些人進行垃圾化,它的預設卻是他們是沒有生命的物體,也即先對它們進行了物化。  對人的物化:作為垃圾丟棄的前期工作  傳統社會把一個人逐出主流生活空間時,訴諸的常常是把他當成動物,忽略了他身上的道德屬性和一個共同體的成員資格。如此一來,人們也就沒有了道德焦慮。而在現代社會,把一個人淘汰,情況則簡單得多,僅僅需要抽掉執行「拋扔」這一行為的主體,把這一行為看成是似乎無主體的市場法則、地位、心理競爭的無形結果。  這一切是怎樣發生的?作為「陌生人社會」的現代社會,以及作為「熟人社會」的傳統社會的各自特徵,在今天已經成為常識。可以略微補充的是,熟人社會在對人與人之間關係的預設上,表現的是一種情感聯繫,是具體人對具體人的關係,相互熟悉意味著與一個人打交道的另一個人必然是一個有其情感、思想等特質的人,這樣的人無法用契約或符號的方式加以抽象界定。  人被物化,意味著他已經被預設為潛在的垃圾,因為其不能適應鮑曼筆下的現代社會。同時,也不排除一些人「出人頭地」逃離被拋棄的命運。  從今年3月開始風靡網路的乞丐「犀利哥」,某種程度上就是這樣一種被社會淘汰的物化形象。只有在被公眾關注後,他才從社會的最底層破土而出,又在大眾傳媒的推波助瀾下,憑藉演繹自己的「原生態」而成為公眾眼中的「明星」。當然。這不是一個值得提倡的個案,因為產生的前提是以犧牲其自我空間及尊嚴為代價的。  具體來說,現代社會對人的物化體現在以下兩方面。第一,在契約之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體現為角色與角色之間的關係,他們在私人情感上已失去任何聯繫,每一張臉看上去都是面具。工作、談判、僱傭、購物、聚會,都沒有涉及到每個人應該扮演的角色以往的東西。在這種意義上,人的價值被異化為經濟成功,或他能夠給某人帶來多少好處。第二,人成為一種商品或原材料,具有某種使用價值,這個社會幾乎每個大一點的公司都有的「人力資源部」,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價低的是「廉價勞動力」,價高的就是「人才」。在這裡,人被異化為一種商品。  現代化過程中的「人口廢品」生產機制  現代化進程並不僅僅如鮑曼所說,消滅了一些人所賴以為生的生活手段,並宣布他們是不合時宜的和過剩的垃圾。更重要的是,為保證權力資本攫取利益最大化的衝動,以及一些群體的利益,某些階層必須被驅逐出既有的經濟社會系統,或另一些群體只能被隔離而無法進入「現代化」生活的中心。  因此,弱勢群體的出現,絕不僅僅是經濟進步所產生的一種副作用。正如講究「更新換代」的現代生活必須把「利用」過後的東西視為垃圾予以拋棄一樣,被利用過後且垃圾化的某些群體,也必須被逐出權力資本以及城市市民所置身的生活空間,因為他們無論對一個城市的形象、公共資源,還是利益獨佔、秩序美學,都是一種威脅。  就「農民工」來說,按照「現代化」的邏輯,城市化和工業化本來意味著,佔中國人口大多數的農民將在經濟發展中變成城市居民,而進入城市打工的農民工,無疑是首先應被「市民化」的人群,即從「農民工」變成城市裡真正的產業工人。然而,在政治、經濟秩序的設計中,他們往往只被當作取之不盡並且廉價的勞動力資源(對此,整個社會將農民工「物化」已經心安理得,一些人甚至以中國擁有這麼廉價的工業原材料而沾沾自喜)。正是如此,他們必須恪守不倫不類的「農民工」身份:只是流動到城市裡作為一種原材料投入使用,本質上還是農民,他們的勞力投資和喪失勞動風險的購買只由農村承擔,城市不需對他們的使用承擔多少成本,更不需對他們承擔一個政府對「城市公民」的義務。  第一代農民工,整整走完了這一「現代化設計」的過程。在中國的現代化中,他們完全是一個極度邊緣化的歷史客體。  而「80後」、「90後」的「二代農民工」有可能在將勞動用於「交換」之後,繼續遊盪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以一種新型的邊緣人的身份出現。  (《廢棄的生命》【英】齊格蒙特·鮑曼著,胡欣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年11月版)  石勇為媒體評論人來源:中國改革 [文章來自共識網:http://new.21ccom.net/articles/read/article_2010080515013.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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