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的風險:最自然不過的事,還是最危險的事?
『生活需要讀書和新知』
每天多吃一份油煎食物,會增加多少患胰腺癌的風險?為什麼嬰兒在一歲之前最危險?一顆小行星掉在你家屋頂的概率會有多大?吃一根香蕉所受到的輻射和你通過一次機場安檢的一樣多?買彩票中頭獎一夜致富的概率到底有多大?我到底要不要定期去做乳腺癌篩檢?坐飛機安全還是坐火車安全?維多利亞時期的產婦在家生孩子竟然比在醫院更穩妥?
風險無時無處不在:一面是冷酷無情、公事公辦的統計數字,另一面則純粹是人們的恐懼與期望。《一念之差:關於風險的故事與數字》的作者告訴我們,這就是人們看待風險的方式:從故事和數字中看他們想看的東西。故事用來傳達數字無法表示的感覺和價值觀,但感覺和價值觀可能曲解我們對可能性的看法。
*以下文位元組選自《一念之差:關於風險的故事與數字》(三聯書店2017年3月刊行)。文章版權所有,轉載請與微信後台聯繫。
文 |[英] 邁克爾·布拉斯蘭德、
戴維·施皮格哈爾特
譯 | 威治 譯
成為母親,是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最自然不過的事了,但是否也是最危險的事呢?在2010年,全世界約有28.7萬名婦女死於分娩過程中,每480人中就有1人,即2100微死亡(1微死亡代表了百萬分之一的死亡概率。這個概念描述的是,一個普通人,在普通的一天,會發生危險的概率)。這個數字相當於一個英國公民每6年發生嚴重死亡危機的平均風險量,簡單地說,就是把這6年的風險濃縮在幾個小時之內。
即便如此,這些數字又有什麼用?對在產房中陪伴的諾姆[本書在講述有關風險的故事時,設計了三個虛構人物——諾姆(Norm)、普登絲(Prudence)和凱爾文(Kelvin),他們分別代表面對風險採取的三種不同態度:理性分析型,過度恐慌型和無所謂型。你屬於那種類型呢?]來說,又能有什麼用呢?也就是說,在決定要不要生小孩時,那些有選擇權的人有多少次真正計算過生育風險了呢?畢竟這對女性,尤其是對發展中國家的女性來說,幾乎是最危險的事情了。
危險性可能會讓我們的決定有些許不同,這是概率在真實生活中局限性的良好示範。如果你覺得諾姆的舉動看起來很荒唐,或像個局外人,這是有原因的。如果情感和衝動對諾姆來說比在推車下撿拾數據表格更重要的話,肯定因為那只是一般的風險。
在某種程度上,數字告訴了我們一些非凡的故事,它們也是無數努力探索和關注的焦點。在某些國家,比如查德(Chad)和索馬利亞(Somalia),生育風險在全球平均值的5倍以上。在這裡,產婦生產時的死亡率達到驚人的1%,即100次生產中就有1次死亡,即1萬微死亡。它可能被認為是自然概率,也是行之幾千年的殘忍行為,也是本書談到的風險最高的活動。縱使這數字可能在某種程度上被醫療權威機構以一些非自然和歷史的風險數據加以修改,但生產致死的自然發生率無疑還是最高的。
對發達國家來說,即使產婦的死亡率已有顯著的下降,但仍是緩慢的、不穩定的、伴隨著痛苦的。就算在上層社會,生孩子這件事也是危險的,看看教堂里的紀念碑就知道了。在150年前的英國,200位婦女中就有1位因此死去,大部分是感染或是產褥熱(puerperal fever)所導致的。
早年在一些慈善醫療機構生育的風險也比較高,甚至比石器時代100人中有1人死亡的記錄還糟。在1841年,在家中生孩子實際上比較安全,助產士無疑讓人感到害怕,但一些慈善醫院的醫生卻更容易讓人致命。倫敦的夏洛特皇后醫院素來以「婦產科臨床教學基地」而聞名,在那裡每100位生育婦女中就有4位死亡,在夏洛特皇后醫院生孩子的風險相當於4萬微死亡,比自然生產死亡率還糟糕4倍,甚至比在阿富汗當一年兵更危險(2011年時約是5000微死亡)。對生產的母親而言,醫院甚至比現代戰區更讓人無法信任。敵人是誰?是醫生和醫院而不是分娩過程殺死了大部分的母親。如果我們將這些死亡率和自然死亡概率相比,可以發現在這些機構中,四分之三的死亡事件是直接由醫療專業人員造成的,這比塔利班恐怖分子更為恐怖。
1848年,維也納一個匈牙利籍醫生伊格納·塞麥爾韋斯(Ignaz Semmelweis)是個特例。他將兩個診所進行比較:一個由經過訓練的醫科學生操作,一個由助產士運作。結果醫科學生造成的死亡率是助產士的2~3倍,平均10%,是石器時代的10倍。1842年12月,一個月之內,在239次生產中就發生了75起死亡事件,這個讓人無法置信的概率,幾乎是每3個媽媽中就會有1個在生產中或生產後死亡,這間醫院簡直是一個屠宰場。
塞麥爾韋斯醫生驗屍後發現,這些學生和教授在接生時竟然都沒想過應該事先洗手。他們帶著屍體的病菌,這使得產婦在街上生產都比讓他們接生安全。有些婦女甚至偏好在有學生臨床實習那天生孩子。當塞麥爾韋斯醫生提出洗手並加氯消毒的要求後,死亡率在一個月內由18%降至2%。
由於提出醫院有害健康的犀利見解,塞麥爾韋斯醫生被解僱了,後來他搬到匈牙利佩斯州(Pest),不斷受到不認同者的干擾。他開始寫信抨擊歐洲著名的婦產科醫生,說他們是劊子手。他變得反覆無常,讓人難堪,最後被送到精神病院兩周後死去。死因是被他的看護毒打一頓後受了感染——一個殘忍的巧合,享年47歲。30年後,在上千個不必要的死亡事件發生後,細菌理論才被建立起來,塞麥爾韋斯醫生才獲得平反。
那麼現在呢?根據國家統計局的說法,每年在英格蘭和威爾士約有50位婦女在分娩過程中死亡,大約平均一周一位。產婦死亡調查報告(Confidential Enquiry into Maternal Deaths)從1952年開始每三年發布一次,現在已經升級為產婦和兒童健康調查報告(Confidential Enquiry into Maternal and Child Health)。它指出,如果我們把直接死亡如失血過多和間接死亡計入的話,真實的數字應該更多,大概是現在的兩倍,這讓生育問題變得更糟了。
這個調查還發現,在英國維多利亞時代每年約有150名嬰兒沒有母親,因為母親們已在分娩中死亡,最常見的直接原因還是感染。但是現今每年懷孕人數超過了70萬人,最常見的間接原因是心臟病,每年15~20人因此死亡。因為有心臟病的女性在懷孕時,壓力隨著寶寶的成長會越來越大,就像《弓箭手》(The Archers)的劇情一樣。
在聯合國的報告中,英國每年有92名產婦死亡,死亡率約為九千分之一,從歷史上來看是相當不錯的數字,但還是有大約12微死亡數值,跟騎摩托車從倫敦到愛丁堡往返的微死亡值一樣。
與大多數其他國家不同的是,英國近20年來生育風險並沒有下降,明顯的社會階層依然存在,較低社會階層的生產風險是較高階層的5倍之多,年紀較大的產婦也有比較高的生育風險。
就聯合國公布的各國比較數據來看,瑞典只有40微死亡,是英國的三分之一,正如塞麥爾韋斯醫生所說,關鍵問題在於清潔衛生。在美國,男人想要陪產的話,必須穿一件長袍;但是在英國,家屬可以直接進去,即使剛從花園過來的也一樣。即便如此,美國產婦死亡率的官方數據為210微死亡,依舊是瑞典的5倍多——在國際排名上和伊朗處於同一個水平,儘管這些數字不可避免地存在爭議。
美國喜劇演員瓊·里弗斯(Joan Rivers)曾說,她覺得最理想的生產狀況是「在第一次陣痛時就把我打昏,然後等髮型師來了再把我叫醒」,這也是德國在20世紀初所發生過的事。一種稱為「暮光之眠」(twilight sleep)的麻醉方法,使婦女甚至不記得生產過程。麻醉的普及是在1850年左右開始的,在此之前,婦女不可避免地都要遭受「夏娃的懲罰」,就像《創世記》中所說的:「在悲傷中迎接新的生命。」
生產的恐懼一般被稱為「嬰兒出生恐懼症」(tokophobia),在英國有一個叫作「出生創傷協會」的組織,他們表示焦慮和恐懼並不罕見,雖然「恐懼症」這三個字不討人喜歡,就好像對安全感到憂心一樣,卻不用過於擔心。
他們認為即便是生育的這種恐懼,也值得嘗試去克服,特別是當他們拿出簡單計算過這種傷痛的數據之後。也就是說,這麼做值得嗎?很明顯,最後會有一個好處——得到一個寶寶。這個誘因讓數百萬男性和女性接受了這個風險,即使他們忘了採取避孕措施,對此也並不內疚,雖然風險極高,但也是值得的。
事實上,證據顯示人們越期待可能獲得的好處就會越降低所預測的風險,也就是說,對某些人來說利益大於風險。這些人會認為風險對他們來說非常低,對其他人也是。一個不完美的經驗法則是,你期待越多,擔心就越少。但是,為什麼好的部分會使壞的部分減少呢?補償?是的。風險心理學家保羅·斯洛維克(PaulSlovic)把它叫作「情感啟發法」(affect heuristic),即如果你喜歡一個東西,你就難以發現這個東西可能會傷害你。
如果像凱爾文的老婆一樣,採取剖腹產的方式會比較安全嗎?愷撒大帝就是剖腹產生下的,這幾乎成為一個神話,因為那時只有在母親死亡或是瀕臨死亡時才會剖腹,但愷撒的母親在他長大後都活得好好的。第一位在剖腹產之後還能活下來的婦女,是16世紀一位幫豬結紮的男人的老婆,他的職業或許讓他具有一定的解剖學知識。暫且不提神話,愷撒的後代似乎對剖腹產非常熱衷,因為現在羅馬將近一半的寶寶都是經剖腹產生下的,80%都在私人診所。
官方記錄顯示,剖腹產的死亡率為170微死亡,比順產幾乎提高了一倍。但風險是有爭議的,特別是難以將操作本身的風險和是否由剖腹導致的風險區分計算。
當然,所有事情都可能出現問題,有些問題雖不會導致母親的死亡,卻仍然會造成嚴重影響,最常見的是產後抑鬱症,它影響了10%~15%的新媽媽。這又是另一種風險,老問題又來了,從益處中看到風險是多麼的困難。尤其是在所得利益非常大的情況下,認真看待我們自身可能並不利於指引我們對未來的感受。「我知道我想要一個寶寶,而且我非常想要,當我想到這件事就覺得很開心,當我想到不能有寶寶時會不開心,所以擁有一個寶寶將會讓我快樂。」誰會說你錯了呢?但是失望的風險也不小。我們應該試著說服人們認真看待風險,特別是應該在出現產後問題時提供幫助,但不應該期待自己能夠改變人們的希望和行為。
《一念之差:關於風險的故事與數字》(新知文庫74)
[英] 邁克爾·布拉斯蘭德 戴維·施皮格哈爾特 著 威治 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2017-3
ISBN:9787108058164 定價: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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