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岳飛沒有被處死，繼續北伐，他能否收復中原？

作者｜我方團隊張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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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提問

眾所周知，岳飛是在北伐連連大捷的情況下被宋高宗召回的。當時被扣在金國的宋使洪皓派人密奏朝廷說：「不若乘勝進擊猶反掌耳」，甚至金國曾流傳一句話：「岳飛不死，大金滅矣！」數十年後金章宗也說：「（岳）飛之威名戰功，暴於南北。」看來岳飛恢復中原很有勝算。不過也有人認為岳飛北伐必定失敗，如康熙皇帝，他認為岳飛「再整江山，實不能也」。那麼，岳飛若不死，收復中原的大計，到底能不能成功呢？

答：這件事，最有發言權的應該是當事人——在郾城穎昌等地剛剛和岳飛血拚過的金軍兵將們。

雖說十七世紀下半葉，那位興沖沖做事後諸葛的大清「聖君」康熙皇帝，都曾言之鑿鑿，認定岳飛就算沒有秦檜使壞，再打下去也是百分百慘敗。但放在南宋紹興十年（1140年），郾城穎昌血戰硝煙初散的戰場上，面對著兵鋒直指汴京的岳家軍，各路被岳飛揍得滿頭包的金朝悍將們，真沒這「覺悟」。

看看當時汴京金軍的情況很明白：岳家軍一通暴力連擊，蔡州穎昌洛陽陳州鄭州全拿下，郾城穎昌兩場戰役，更是給金軍霸道大放血。汴京北面更是驚天動靜，岳飛「連接河朔」的戰略構想滾雪球般變成現實，敵後人民武裝忠義社領袖梁興緻信岳飛：「河北忠義四十餘萬，皆以岳字型大小旗幟。願公早渡河！」只要岳家軍再跨過一步，光復山河的歷史進程，就將是千載難逢的一大步。

這麼個恐怖場面，當然叫廣大金軍將領集體不淡定。不過號稱金軍將領里鬼心眼最多的烏陵思謀，情緒就相當穩定，不停呼籲部下們一定要保持冷靜：「勿輕動，俟岳家軍來即降」。岳飛來了怕啥，直接現場繳槍不就結了？另一位號稱金軍里最彪悍的戰將韓常，態度卻更實誠，立刻派人跑到岳飛處混臉熟：岳元帥您可認清楚了，我是早給您打好招呼的韓常，千萬別打我！

此情此景，正如當時身陷金營的南宋大臣洪皓的那句親眼見證：岳帥之來，此間震恐。就是一副集體亂作一團的模樣！

如此不爭氣，難道不怕他們的最高統帥完顏宗弼，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兀朮生氣？這會的金兀朮可真顧不上這個，先是忙著哭。郾城大陣被岳飛暴錘，自家心肝寶貝般的「拐子馬」被岳家軍揍得「由是即廢」時，就哭成了一把淚：「今完矣」。穎昌大戰又被胖揍後，就連簽軍徵兵，中原百姓都不買賬，抓壯丁竟都抓不來幾個。這下連哭的精神頭都沒有了，直接一句哀嘆：「我自北方以來，未有如今日屢見挫狃」。

這位曾經搜山檢海抓趙構的百戰名將明白，這是自己戎馬生涯里最空前慘敗。甚至連受盡荼毒的中原百姓們都看明白：這是昔日踏碎北方山河的金人，敗到最沒脾氣的時候。所以哀嘆過後的金兀朮，也著急忙活著把財寶家眷往北搬。除此以外，幾乎沒啥脾氣。

甚至，把眼光放到此時宋金戰爭的全局上，就更知道這是個什麼時刻：此時的宋金雙方，好比兩個搏擊手的較勁階段，淮水東線與川陝西線，都是僵持不下的時候，偏偏汴京腹地，被岳飛一記重擊打垮。懂搏擊比賽就知道，這是眼看要出現技術擊倒場面的時刻。同樣的，這就是慘烈宋金戰爭時代，南宋一鼓作氣戰勝金朝的黃金機會！

所以，倘若沒有接下來南宋政府勒令各路宋軍班師，把勢如破竹的岳家軍「曬」成孤軍，倘若更沒有宋高宗那一份份勒令岳飛撤軍的冰冷詔書，一段大宋男兒高歌猛進收復山河，甚至徹底洗雪國恥的熱血劇情，將在大宋戰神岳飛的手中，水到渠成的上演。

至於康熙皇帝的觀點？只要參考下康熙年輕時誤判局勢，導致三藩之亂的敗筆表現，或再參考康熙中年時腦子發暈，收復台灣後差點把台灣甩手扔掉，險些便宜了荷蘭人的雷人一幕，就知道戰略分析能力，於這位帝王，實在是一輩子的短板。如此分析水平，得出岳飛必敗的結論並不怪。貿貿然就當了真，那才真叫怪。

而能與這理論比怪的，就是岳飛北伐這事兒上，另一個流傳至今的怪論——迎二聖。大意是說岳飛一心想迎回北方「二聖」，也就是被俘的北宋徽宗欽宗爺倆。可一旦真救回來，南宋高宗往哪裡擺？所以就算岳飛躲過了這次，只要他繼續朝北打，一旦撞上這事，鐵定躲不過。

但參考真實歷史就知道，「迎二聖」論錯到多離譜。首先這口號是高宗帶頭喊的，他也一直在跟金國談判要二聖回來。趙構雖然慫，但要說他不顧父兄死活，那也是冤枉了他。再說就算「二聖」活著回來，對他皇位也半點威脅沒有。首先徽宗退位後就根本指揮不了欽宗，更別說能威脅高宗，且被擄金國後沒幾年就死了。其次欽宗的大臣幾乎全披擄往金國，他這喪家之犬回來也是朝中無人手中無兵，根本沒資本跟高宗爭皇位。更何況高宗早已搬出原哲宗皇后孟太后做主持，正兒八經給欽宗辦了退位儀式。此時的大宋正統皇帝，只有一個：宋高宗趙構。

而放岳飛本人身上，他給高宗寫的請戰奏摺，是曾提到迎還徽宗棺木，而對活著的欽宗，則一筆帶過寫成「天眷」，難聽點說，就是皇上您那倒楣親戚的意思。這樁敏感問題，南宋各路武將，屬岳飛最政治正確。

而且更打「迎二聖」論臉的是，金兀朮的遺表裡寫得明明白白：如果哪天南宋大舉北伐了，金國救命的最後大招，就是把吃牢飯的宋欽宗拉出來當傀儡，組織偽軍與南宋互掐。最怕「二聖」回去的，恰恰是金朝方面。所以幾次宋金和議，南宋各種辦法要人，而宋欽宗，卻一直被金朝扣到死——就要扣住這最後的殺手鐧。

所以，對於岳飛北伐來說，「二聖」頂多是迎擊岳家軍的障礙物，絕非後方套來的繩索。而以1140年此時的軍事局面說，只要岳飛得到信任，繼續按照規劃打，哪怕「二聖」做障礙，照樣攔不住！

如果能夠深懂，這是南宋錯過的一個多麼痛心疾首的機會，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宋金和議簽訂七年後，生命彌留之際的金兀朮，依然對宋軍華麗轉身的強大戰力念念不忘，以至發出那句對金國未來命運憂心忡忡的遺言：（南宋）復故土如反掌，不為難矣。當然也就更能理解，為什麼在七年前那場宋金議和時，金兀朮會咬牙切齒說出那個議和條件：「必殺岳飛，而後和可成也。」

所以，無論對岳飛的冤案因由，有多少唇槍舌劍的爭論，它的痛心之處，歷經近千年時光跌宕，依然足以叫國人痛到錐心。正如《如果這是宋史》里的那句悲憤斷言：「一個國家為了得到侵略者的施捨，會用殺掉自己最強最忠誠的將軍為代價去取悅，而當時的形勢是這位將軍已經將侵略者擊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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