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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陽:為拍《綉春刀》,找了兩年錢

  拍一部武俠片的成本是以千萬計,路陽找不到這麼多錢。那幾年整個市場對古裝武俠也並不看好,有不止一家公司勸路陽,你這個故事裡面人物感情都還挺有意思的,要不你把它整個改成現代戲,錦衣衛改成城管試試?

  記者/洪鵠

  《綉春刀》劇照。電影中,錦衣衛沈煉為了得到一筆黃金而改變了刺殺魏忠賢的計劃;現實中,導演路陽因找不到投資差點讓拍《綉春刀》的計劃擱淺。

  口碑良好,票房很差

  一部電影,通常上映後的一周仍是宣傳的高峰期。而《綉春刀》的主創團隊,經過匆匆忙忙的三站路演,早早就散了伙:張震一頭扎進陳凱歌《道士下山》劇組;劉詩詩被拍到忙著和吳奇隆在麗江度假;導演路陽則住在北京城外順義的一個影視基地里,拍著一部叫《解憂公主》的古裝電視劇。

  這地方荒郊野嶺,風貌怪誕,他不得不把因《綉春刀》而對他好奇心大起的記者們叫到此地來,在陰森的民國風影棚里就著午休空當聊天。記者問來問去的話題大多也是重複,一是《綉春刀》是怎麼能做到—作為一部2014年的大陸古裝武俠電影,居然講出了一個「不雷且完整的故事」。二是一部能講出「不雷而完整故事」的武俠片,明明獲得了良好口碑,為什麼票房還這麼差。

  路陽想談電影,不想談票房。但他脾氣好,拗不過記者追問,問兩句還是會說。在路陽看來,中國電影可能正在經歷它最詭異的時代。一面是熱錢滾滾,另一面是錢的流向令人沮喪。《綉春刀》自8月7日上畫以來,持續性收穫著與口碑截然相反的票房。影響票房的最大因素是排片,上映一周後,《綉春刀》的排片穩定在3%左右,即全國如果有一百場電影在放映,只有3場是他的《綉春刀》,這是一個極低的數字—要知道《小時代3》的排片一度曾高達43%。

  與這個刺痛他的排片率相比,電影的口碑令路陽稍感欣慰。在電影愛好者雲集的時光網和豆瓣論壇上,《綉春刀》都獲得了7.7分的綜合評價,這在近幾年的國產院線片里是一個相當高的分數,遠超今年暑期檔的其他幾部,無論是《分手大師》、《白髮魔女傳之明月天國》還是《小時代3》,也超過了文藝青年力挺的《後會無期》。電影雜誌《虹膜》的主編、影評人magasa毫不留情地指出,國產電影就分兩種,能看的,和完全不能看的,而《綉春刀》屬於「相當能看的」:劇作紮實,挺進年度前幾不難。

  眼下,2014年過半。中國電影市場已有33部電影斬獲了過億票房,暑期檔電影票房總額將會超過80億—比去年同期增長了30%以上。但在慘淡的排片下,「相當能看」的《綉春刀》進賬還不到8000萬,與票房榮譽無緣。

  在中國,電影是一種奇怪的消費品—我們每個人都會介意花錢吃到難吃的餐廳,買到質量不佳的衣服,唯獨不介意並且願意毫不吝嗇地為一部又一部爛片掏錢,以及花費時間。而在此之後,「吐槽爛片」的社交風潮本身又成為擴大爛片影響力的助推器,「拍爛片、看爛片、罵爛片」已經構成了一條成熟的流水線。

  「一部電影能賣到多少票房,基本是可以計算出來的。」中影星美院線的一位經理告訴記者,哪怕其先天不足、劇作有硬傷,真正影響年輕觀眾選片買票因素的卻只是陣容、特效、宣傳和影片風格(比如周五晚上都市愛情輕喜劇就是賣座)。而院線會根據這些因素來決定排片,排片則直接影響電影票房。

  這位經理舉了《白髮魔女》的例子:這部電影雖然情節和特效都毫無亮點甚至充滿雷點,但從上映前起,各大院線就一致看好其票房。「中國電影院觀眾的平均年齡只有21.5歲,他們不需要更深的東西,並且對面廣量大的二三線城市觀眾來說,這就是他們的口味,動作特效對他們永遠有吸引力。」

  「我還以為,觀眾是坐在電影院的黑暗中,對好故事嗷嗷待哺的一群人。」但這是理想觀眾。現實讓路陽感到鬱悶。

  路陽,被譽為「新一代鬼才導演」。 2010年憑藉處女作《盲人電影院》,獲韓國釜山國際電影節新浪潮單元KNN獎。2012年完成第二部電影《房車奇遇》,入圍韓國釜山國際電影節亞洲之窗單元。2013年,執導第三部電影作品《綉春刀》,收穫良好口碑。

  花了兩年半時間找投資

  寫完《綉春刀》的劇本,路陽花了兩年半時間找錢。中間心力交瘁,幾欲放棄。

  故事的念頭起源於他喜歡看的歷史小說,日本作家司馬遼太郎的《沖田總司之戀》。背負政治使命的邊緣劍客愛上了普通人家的女兒,求而不得,身陷道德與情感的困境。「邊緣人的普通情感總是打動我,」路陽說,到了他自己的筆下,故事的核心逐漸變化為邊緣武者對操弄自己的命運的抵抗。愛情仍然是重要的,但卻不是核心了。

  但愛情是起點,是軟肋,也是鎧甲。錦衣衛三兄弟奉命去殺魏忠賢,魏許諾放了他可得黃金,張震飾演的沈煉想起青樓里自己鍾愛的姑娘,以及為她贖身的費用,動搖了。於是他真的放跑了魏忠賢,拿了錢。從此他們的命運變得可怖。

  劇本寫好是2010年。之前,路陽拍過一部小成本影片《盲人電影院》,一個清新的故事,裡面是兩個耳清目明的年輕人對和盲人「平等相處」的想像。暖色調、長鏡頭,女主角秀氣的臉給了不少大特寫,節奏很慢。路陽一開始對片子的預算是350萬,找錢找了一圈,最後西部電影製片廠說,給180萬,你拍不拍,他忙不迭拿下。也拍出來了,還請到了台灣的戲劇大咖金士傑參演。片子走了兩個影展,賣到了阿聯酋航空上,沒有賠。路陽記得金士傑說,你們這樣的狀態很好,有戲就拍,不計較,不擰巴,保持初衷,拍下去。

  拍下去—路陽想拍的就是《綉春刀》。他在做《盲人電影院》同時已經寫完了《綉春刀》的故事雛形,一群人從劇本上逐漸立起來,就再也走不下去了。拍一部武俠片的成本是以千萬計,他找不到這麼多錢。那幾年整個市場對古裝武俠也並不看好,有不止一家公司勸他,你這個故事裡面人物感情都還挺有意思的,要不你把它整個改成現代戲,錦衣衛改成城管試試?

  路陽說他沒法這麼干,他對裡面的人已經有了感情,不可能把他們連根拔起,給他們重新澆築一個世界。事情就卡在這兒了,投資和卡司,是一個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問題,去談演員,演員會問投資到位了沒,發行方是誰。去談投資,投資方會問演員確定了沒,合同簽了沒。

  2012年底,路陽已經為《綉春刀》跑了兩年,依然一無所獲。他找了個人牽線搭橋,決定試一下自己最中意的第一男主角人選張震。「基本不抱什麼希望,甚至有種要是他也把我拒了,這事就算是黃了,我也可以去做其他事的解脫感。」在台北,路陽被張震七拐八彎地帶進一個二樓咖啡館,他口乾舌燥,想了半天不知道有什麼理由可以拿出來說服對方,遂拿出了故事板,上面是他畫好的三兄弟雨夜去捉魏忠賢那場戲的分鏡頭。張震之前看過劇本,盯著他的故事板看了一會兒,說,好,故事很好,我沒問題。

  有了張震,峰迴路轉。春節之後,中影的3000萬投資也談下來了,對於一部人物眾多、場面調度繁雜的武俠片,這是一筆捉襟見肘基本不夠用的錢。路陽一開始很鎮定,他自認為對整個電影爛熟於心,「兩年,這個電影在我腦子裡已經長成了,每一場戲怎麼拍、所有的鏡頭我都分好了。」但真正拍起來,這筆錢還是讓他崩潰。

  他嘗試用好萊塢電影(比如《諜影重重》)的節奏而非傳統武俠片的敘事來調動這部電影,這就需要大量的、快速的鏡頭。礙於經費他們的拍攝周期只有67天,所以一天下來必須完成四五十個鏡頭,最誇張的一天拍了一百個——而一個劇組正常的工作量,一天一般只完成十到二十個鏡頭。

  「像張震這樣的演員每天是有工作時間限制的,有時候我一看他今天還有一個小時給我們,就跟攝影師說,快,震哥還有一小時,我們還要拍他六個鏡頭。剛開始大家都很絕望,但後來也習慣了,時間在那兒,錢在那兒,容不得我精雕細刻,你得先完成敘事啊。張震不止一次跟我說,你啊,唉,我們就不能慢慢來,做得細一點么?」而路陽只有無奈。「最好笑的是,我們和張震簽了75天演員合同,最後只用了他60天——不是他提前要走,是我們實在沒錢了,提前拍完。」

  路陽記得金士傑跟他說過,一部電影有一部電影的命,不能強求。「對我來說,好處起碼是,我也開始接到一些投資人的電話,我想下一部戲應該不需要我跑兩年了。」

  (聲明: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新浪網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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