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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母親嚴鳳英

經典唱段「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無人不曉,但七仙女這個完美形象的創造者嚴鳳英卻並非盡人皆知。80年前的今天,嚴鳳英降生於安徽桐城羅家嶺,當年這個因唱戲為族人所不容而被迫離家的小女孩,後來竟然把黃梅戲從鄉野引入都市,把鄉間小調變成了全國聞名的大劇種,並成為公認的一代黃梅戲宗師,其38歲的傳奇人生也成為藝術界永恆的題材。

  王小亞是嚴鳳英的大兒子。由於父親王冠亞年事已高,弟弟王小英在母親去世時年紀尚小,因此回憶起嚴鳳英,王小亞無疑是思路最為清晰的一個人。在安慶見到王小亞,是在一個有著難得暖陽的下午,曾經擔心小小年紀就經歷了與母親生離死別的他,談起媽媽會有些許的顧慮和障礙,但在和他聊天之後,卻發現這個50多歲的男人在經歷了如此之多的挫折和苦難之後,心中仍能灑滿陽光,很是讓人感動。

  生活中媽媽的管教非常嚴格

  從王冠亞以及嚴鳳英同事的回憶中不難看出,嚴鳳英是一個美麗、開朗、善良的女人,但在教育孩子時,她卻不是一個很隨和的媽媽。王小亞—開口就說:「媽媽給我留下的印象是非常嚴厲的,她管教我們總是很嚴格,有一次我用粘了米飯粒的筷子去夾菜,當時就被媽媽把筷子打掉,後來手掌都被打腫了。」

  嚴鳳英在藝術上是一個敢於創新的人,但在生活習慣上卻留有舊藝人的習氣。王小亞說:「印象中很少得到媽媽的表揚,但有一次家裡來了客人,我給客人點了一根香煙,被媽媽大大地表揚了一番。結果我有些得意忘形,就拿著火柴玩,後來又是被媽媽一頓揍。總之,媽媽對我們很少表現出溺愛。」牛棚里媽媽用微笑鼓勵我和弟弟

  嚴鳳英知名演員的身份,曾讓王小亞上小學的時候很有「光榮感」,並讓他被老師同學另眼相看。誰知隨著父母相繼被關進「牛棚」,一家人生活的重擔就落在了剛剛11歲的王小亞身上。「那時候,爸爸媽媽的工資都在我手裡,我帶著弟弟小英每天做好飯之後,先到媽媽被關的牛棚那邊送飯,等著媽媽吃完飯之後再取了飯盒,到關爸爸的牛棚那邊送飯。那時候雖然每天都能見到媽媽,但我們被專人看管互相併不能說話,媽媽就每天朝我和弟弟笑一下,算是鼓勵我們。當然那時候,有人怕受我們牽連躲著我們,但也有人偷偷地幫我們,塞給我們一些鹹菜。」

  記得媽媽自殺當晚的每一個細節

  媽媽自殺那晚的情景對於當時只有十幾歲的王小亞來說無疑是殘酷的記憶。「那天距離4月13日——我媽媽38歲的生日還差5天,也就是4月7日晚上的11點,我記得4月6日的《安徽日報》上刊載了『揪出反對偉大旗手的現行反革命分子嚴鳳英』的文章,4月7日我媽媽整整一天都在家裡寫材料,這篇文章對她的打擊很大。如果承認了自己是現行反革命,那麼就會牽連我們這些小孩子,之前對我媽媽的批鬥一直都很嚴厲。後來我們長大了,回想起來,那天晚上她肯定是怕寫了材料之後,對我們的影響太大,所以最終選擇服農藥自殺。」

  「開始是爸爸發現媽媽不對勁,讓我去大醫院裡找醫生,後來爸爸還借來了板車想送媽媽去醫院,但這時候軍代表來了。大夫說要給我媽媽喝碗糖水,軍代表不同意,就在床頭批判了半個多小時,拖延了我媽媽的搶救時間。軍代表還說她是『活該!』『你想自絕於人民!』後來送到醫院就開始洗胃,但已經沒有血壓和脈搏了,凌晨4點我媽媽就沒有呼吸了。」

  即使這樣,嚴鳳英也沒有被輕易放過。她的屍體被解剖,胃和腸子都留在了醫院作為證據,因為據說她在體內隱藏了給國民黨送情報的發報機。「後來,我和爸爸走了很遠的路,把媽媽埋了,那時候弟弟太小了,所以沒有讓他去。」

  嚴鳳英走後,王冠亞的情緒一直起伏不定。王小亞說:「記得有一天半夜,爸爸突然說『你看你媽媽還活著哎……』我知道爸爸有點出現幻覺了,那時候沒有任何人敢同情我們。」

  成人後才知和弟弟是同母異父

  王小亞和王小英兄弟的名字,各取了父母「王冠亞」和「嚴鳳英」名字中的最後一個字,但在嚴鳳英生前以及她去世後的很多年,王小亞都不知道「王冠亞」並非他的親生父親,他的生父是王兆乾——一位儺戲研究專家。

  「爸爸媽媽對我一直都保護得很好,王冠亞爸爸對我也一直像親生父親一樣,

  所以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一直到了『文革』後期,我由於受媽媽的影響,工作很多年一直也沒有解決正式編製,只能領到一點點生活費,那時候我們全家也需要幫助嘛,王冠亞爸爸就讓我去找我的親生父親壬兆乾。王兆乾爸爸後來也還是給了我很多的幫助,一直到他老人家前幾年去世,我們相處的關係還是蠻好的。」

  嚴鳳英一生中和三個男人有過感情糾葛。在王小亞眼中,「媽媽最愛的是我的親生父親王兆乾,因為愛之深,所以恨之切。恨他的程度到了不許他再見我。聽說那時候王兆乾爸爸曾偷偷來看過我,但媽媽不許我們相見。後來王兆乾爸爸跟我說,最不喜歡媽媽的地方就是她『賭博、濫交』。所謂的『濫交』其實就是媽媽那時候準備跟王兆乾爸爸結婚了,而且已經被領導認可了,可還沒領結婚證。但有一次媽媽去南京演出,想去拜訪一下她的第一任丈夫,同時也是對她有恩的甘律之,但爸爸不同意她去。後來媽媽還是偷偷去了,爸爸發現之後就到甘家大院門口等著,看到媽媽出來,媽媽還介紹甘律之和爸爸認識,但爸爸特別生氣就打了媽媽。媽媽是個特別要強的人嘛,兩個人性格都太強了,也就此分開了。」媽媽平反那天我痛快地大哭一場

  雖然經歷了太多的事,但王小亞的性格依然很開朗,他說:「我的性格隨了媽媽,原來我也喜歡唱戲、畫畫、小提琴,愛好很廣泛的,但現在嗓子不好了,就改幕後了,我是國家一級作曲指揮。這些年,我也想開了,不恨那些曾經害過我媽媽的人了,只是不能回到媽媽原來的安徽省黃梅戲劇院和他們共事。」

  「1978年5月23日,我記得特別清楚——我媽媽平反的日子!這一天承認嚴鳳英是一個表演藝術家,以前對她的所有立案都是不實之詞。那天的平反大會上,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因為那些年我們連懷念媽媽都是默默地在心裏面,不曾流露。平反後,我的身份和工作也解決了,當初那些害過我媽媽的人有的反過來找我說當初是背地裡如何幫助她的,我都不忍心揭穿他們了。所以我就留在了安慶市黃梅戲一團。」

  這麼多年以來,王小亞和王小英一直是關係非常好的「親兄弟」,和王冠亞也情同親生父子。「我經常去看我父親(王冠亞)。媽媽平反以後,這些年我和弟弟也勸過他再婚,但他說『我到哪去找你媽媽這樣的人呢!』在我的印象里,爸爸的性格就是一攤溫水,我從未見到爸爸媽媽吵過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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