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成:國展選秀模式是中國書協的極大錯誤
我曾經多次說過「國展其實是新人展」,是中國書協會員的入會資格展覽,這種展覽,這種選秀的水平,是不是我們當代書法歷史的最高水平水平?
國展選秀模式是中國書協的極大錯誤劉正成在4567全國名家邀請展中國當代書法創作高峰論壇上的發言
今天是一個中國當代書法創作高峰論壇,談的是中國,不是談的山東或者淄博,也不是談的在座各位,是談的中國當代書法。我們要從這個問題來談的話,我今天上午說了作品的代表性的問題,我們的代表性是一個國家這幾十年的書法歷史的代表。今天上午參加展覽,到現在我所想到問題,這個問題並不是我提前準備好的,但是它是根據我最近幾年的體會,是一些意見,我想談兩點。第一 書法選秀與書法創作的歷史選擇當代書法的創作動態和我們30年前、20多年前已經完全不同了,我參加過中國書協的第一屆全國展,參加過第二屆全國展,和第三屆全國展的評選,到第三屆全國展評選的時候,展廳裡面掛的作品有沙孟海、林散之,歐陽中石的作品也是掛著提供大家評選的。所以那個時候的全國展,就是我們當代書法史上最高水平的一個展覽,如果我們要談到一個時代的歷史評價,那樣一個展覽基本上就可以把這個時代的優秀作品看過了。如果把這個對照以後,到今天的展覽,我覺得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因為我們剛剛在紹興舉辦了蘭亭獎的書法展,蘭亭獎是什麼意思呢?是我們國家發給我們當代中國,就是從1949年以來書法創作最高水平的一個獎勵,這是國家最高獎,是中國的諾貝爾文學藝術獎。但是今天蘭亭獎的獲得者是什麼人呢,基本就是40歲、30多歲的朋友。所以後來搞了終身成就獎,邀請幾位代表以外,選的蘭亭什麼几子,能不能夠代表像30年前,像林散之、沙孟海他們那種水平?
我覺得這種國家最高水平的展覽,眼下它基本上就是一個選秀展。就像湖南衛視《超級女生》,這樣的一個展覽選的,這樣一些展覽能不能夠代表我們國家水平?能不能夠符合我們國家最高的獎勵的要求?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說到蘭亭几子,我想舉行王羲之舉行蘭亭修禊為例子,他已經是50多歲了,當然那時候王獻之年紀比較輕一點。但是王獻之是在謝安這些人之後,也許還擺不到這些檯子上面。所以蘭亭集序四十幾人的詩,或者他們這些詩寫出來的書法,就是那個時代的代表。而我們今天國家獎勵的蘭亭獎和30年前全國書法展展覽的水平大相徑庭,這個不是說年齡大的就行,年齡大的有寫的好的,沙孟海、林散之他們就是寫的好,他們參加展覽的時候已經是70多歲、80多歲了,如果那樣的全國展和今天的全國展,甚至比全國展更高的蘭亭獎的書法展,都不能相提並論。這個要求代表當代書法最高水平的展示實際上就是一個選秀水平。選秀是什麼意思呢,我們回憶我們國家歷史上的科舉制度,科舉制度確實能選出優秀的人才,但這只是人才儲備,而不是「最高」。當時的狀元、榜眼、探花大家認為是選秀的最高水平了,選出來的狀元、榜眼、探花以及一甲、二甲、三甲進士,最多只能進輸林院當編修,或外放為七品左右有的知縣。在經過官場歷練和時間的淘汰,像紀曉嵐啊這樣的人,最後他們成了朝廷大臣和歷史的人物,而並非選出來就是最高水平、「蘭亭几子」。而另一方面,沒有參加科舉比賽或科場失利的人有沒有圭出人士呢?有,像鄧石如、趙之謙他們就沒考上去。在明代沈周、祝允明、文徵明、唐伯虎、徐渭、陳淳這些傑出人士都是沒有考上去的,非選秀出來的人材,這兩部分人物構成了書法史或者中國藝術史完整的人才庫。我們今天回憶清朝以來被包世臣稱為「國朝第一書家」的鄧石如,他就沒有進入選秀的行列,沒有選上。他到北京去的時候,乾隆朝名家翁方綱根本不接見他,因為他是布衣,沒有功名,當然他有可能是嫉妒鄧石如的篆書比他寫得好。當時只有劉石庵青睞他,稱頌鄧石如寫的好。趙之謙也是這樣,考了多少年就是考不上進士,潘祖蔭出錢給他捐了一個官,才到江西去做了一個小小的捐班的一個官員。首先說我們今天的選秀能不能和當年的科舉相比,那個時候的科舉有到了50多歲、60多歲入選的都很多,今天我們的國展選秀主體是沒有獲得得中國書協會員資格的這些青年人,要爭取這個資格才來參加展覽選秀的。所以,我曾經多次說過「國展其實是新人展」,是中國書協會員的入會資格展覽,這種展覽,這種選秀的水平,是不是我們當代書法歷史的最高水平水平?今天「四五六七書法邀請展」的這些作者以前都是國展精英,而這些年基本上不在國展露面了,現在國展到底什麼水平當然不辨自明。另一方面,選秀以外的優秀書法家及其優秀作品又怎麼認定他們?所以我覺得我們今天書法發展的方向,或者中國書法家協會這麼一個國家級社團組織,並不是沒有作用,而是它的作用,它的表現,是和歷史的要求並不相符合的。最近中國書協舉辦的國學大講堂其用意應該理解為提高書法家文化素養的舉措,但去講課的人根本就不是真正有學問的人,就是中國書協這些年的評委。為什麼歷史學不把李學勤請去講一講呢?古典文學為什麼不請葉嘉瑩去講一講呢,古文字學有裘錫圭,考古學有劉慶柱,哲學美學有葉朗、葉秀山,美術學有邵大箴、薛永年,當代藝術有徐冰、朱青生,都是能請到講堂來的一流學者!為什麼就總是那幾個書法培訓中心對國學一知半解的所謂教授兼評委來講把持講壇?這真是極大的諷刺!中國書法家領導之所以犯了這個方向的錯誤,就在於他們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根本不了解我們當代書法到了什麼水平,應該向什麼方向發展。我倒不是說我不在中國書協領導位置上,我就批評書協,我是由此想到我們要有歷史選擇的責任感,我們要隨時自問拿什麼東西來講這個歷史。剛才說到鄧石如和趙之謙,這些沒有獲得功名的傑出藝術家,他們這批人在非主流的位置上,他們要承擔什麼責任?我們書法界以後怎麼發展?我們怎麼樣評價歷史的標準,成果怎麼去看?也應該有歷史責任感!主流與非主流兩方面要換位思考。非主流人士也應站到主流位置上,思考如果發生藝術發展迷失的話,我們在非主流位置上的書法家又怎麼樣做一些東西承擔一些責任?我們不是說簡單去要得到或放棄什麼榮譽,而是應該積極思考當代書法的發展應該怎麼走。我們今天參展的31人不僅是藐視展覽體而拒絕國展選秀,而是一種歷史的擔當。我們不能讓書法歷史的書寫到今天這個時候,是一批王羲之書法的複印機在填充這個時代!我們的書法斷代史不能記錄這些古代經典的贗品。所以我覺得我們當代書法在一些主流地位的書法家他們要思考自己創作能不能符合歷史的要求,另一方面我們在非主流的書法家怎麼樣來承擔這個歷史責任。我沒有當書協主席,但是並不等於我沒有責任,我們要以祝允明、文徵明、徐渭、鄧石如、趙之謙為榜樣,要對當代書法的發展研究和探討從而拿出我們自己的成果。當代人不修當代史,我們到底怎麼樣,可能要一百年後,二百年後,別人來評價,但是我們要有清晰的認識。我們互相不輕視,鄧石如不要去輕視翁方綱,翁方綱也不要輕視鄧石如,這樣才能做到歷史的辯證統一,這樣主流和非主流才能協調發展。當年祝允明、文徵明、唐伯虎、陳諄、徐渭、鄧石如、趙之謙這群人他們最後成為歷史的主流了,這也是當時未可知的情況。當時他們沒有得到這樣的評價,是歷史的發展做出的結論。我覺得今天這個展覽,我們不是中國書法家協會的系列展覽,但是他們水平除了我以外,肯定超過了蘭亭獎書法展和全國展,這個毫不謙虛的說法並非毫無根據。君若不信,可以驗之!為什麼出現這個狀況呢?用一種幽默的說法,這也是我們的歷史常態。如果趙之謙、鄧石如在翁方綱的位置上的話,他們的書法發展也未必是現在的狀況。所以我們都不要埋怨我們的現狀,我們要極力理解歷史要求我們做什麼,我們要猜想後人怎麼去評價我們自己。怎麼看呢,我們不能看見我們的未來,但是我們可以看我們的從前,我天天為《中國書法全集》做編撰工作,我在創作會想到我有沒有古人寫得好?找找這個差距還在哪裡,我們要努力,我們要用歷史的標準去要求自己。這就是我談的第一個問題,歷史標準與歷史責任問題。
第二 談一談書法市場與書法創作的新常態。書法市場經過以山東為中國代表的書法市場,山東為什麼為中國代表呢,因為我們這裡是禮儀之邦,我們這裡的人們他們以為物質財富不如精神財富,所以家家戶戶在收藏。為什麼山東的經濟有錢人不如廣東這麼多,廣東這麼有錢,但是我們山東人,這個地區他的文化的修養和歷史積澱遠遠超過山東,為什麼書法市場在山東呢。但是我們這十多年來書法市場,也和我們國家的政治、經濟發展是相關的,就是泡沫太多。書法市場出現了一種倒掛,我前不久到青州辦了一個書法館,辦之前兩個書法界很有影響的人物,一個青島的李力笠和青州的吳玉平到家裡來看望我,說服我到他們青州看看。青州我20年前去看過,那時候我們覺得青州破破爛爛的,我就沒去。他說現在我們書法市場出現這個情況,就是書協主席字的價格是美協主席價格的十分之一,我們普遍的觀點是好字不如賴畫。為什麼出現這個情況呢?那就是我們當代的,雖然我們有著收藏風氣,但是對作品文化價值的理解有差異。他覺得畫,畫馬,畫豬,畫牛,他覺得你像,而且五彩繽紛的。而字,不就是一個墨嗎,你說墨分多少,我看就一個顏色,怎麼能和畫相比呢,他不知道一個書法家的創作需要幾十年。出現這種好字不如賴畫的情況,所以出現雖然我們書協主席字的價格也有泡沫,但是遠遠沒有美協主席的泡沫大。這個市場反腐敗以後,泡沫就開始破滅了,因為領導平以民聲,所以領導大概覺悟也提高了,也不去要別人的賄賂的書畫作品,這個泡沫消失掉了,書法出現了一個新的常態。這個新的常態是,泡沫太多的畫家,包括書法家,字賣不掉了。沒有泡沫的這些書法家,現在他還能夠維持他的運作。為什麼呢,他本來的價格就低,已然是一個基本上沒有泡沫的書法家,所以我們能做。跟你同一個年齡,同一個檔次,他是工友,他說你是一流的書法家,但是你是三流的價格,所以我們請你去做的話,說不定能夠在這個市場的逆勢中間可以起來,他們很有眼光。我就想前幾年人家進入市場的書法賣多少錢,我就沒賣這麼多錢,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有機會了。他說的這個四級,就是書畫要經過泡沫擠掉以後,像股市一樣進入新的常態,而這個常態的選擇我們書法作品,要和這個市場良性的互動。什麼叫良性的互動呢,我們書法市場的老闆們,要重新認識書法藝術的價值在哪裡,尤其是怎麼樣是它的文化價值。民國書法家就是一個學者書法,雖然寫的不正規,但是價錢很好,他們發現民國這些人物都是有文化的人物,都有著作下來,所以歷史選擇了這些人。現在買這些字,買胡適之啊,買徐志摩啊,買這些人的字。為什麼呢,他們重新發現書法它的文化價值,文化名人,是保值的。反過來我們今天的書法作品怎麼辦,市場在擠掉泡沫,而我們書法家怎麼使我們的作品會提供市場優秀的作品,我們是不是還簡單的停留在抄點唐詩宋詞。我手裡面拿了一本作品集,這是於明詮先生和歐陽江河先生的作品,於明詮先生是中國很著名的現代史的詩人。而歐陽江河是中國詩歌界數一數二的人物,我看除了北島以外,就算歐陽江河寫的好了,我當時七八年到北京去,讀他們倆辦的那個雜誌,那個詩很激動,當時顧城啊,他們的詩都在上面發表。我看這個時代的詩人字又寫的很好,如果我是老闆收藏,我覺得我要收藏這些。因為和北島他們都是競爭諾貝爾文學獎的人物。 (於明詮:北島現在還畫畫,前幾天我在北京他讓我看他的畫,他現在的畫很多。) 現在我們山東的驕傲,莫言字非常緊俏,實際上他字寫的不好,但是老闆們要他寫,我不認為莫言自己不能認識自己的水平,是老闆逼著他寫。為什麼呢,老闆有利可圖啊,為什麼諾貝爾文學獎的獲獎者他的作品可以說不符合基本的書法藝術的規範,他的字又這麼緊俏呢,就是人們重新回歸欣賞的時候,出現了一個趨勢,就是重視文化,重視文化的含金量。以至於像賈平凹、莫言,他們寫字的收入遠遠超過他們小說的創作。至於我們的新常態,這個新常態要慢慢回歸自然,所以我們今天的書法家不管你在什麼位置上,要給我們市場的老闆們提供作品,一定是保證質量的,一定是可以受到歷史的檢驗的。就像我收藏一張徐志摩的,收藏一張魯迅的作品,學者肯定他是價值連城。書法家的選擇,我們書法家自身的進步,自己的文學文化水平提高,是我們當代書法家一個責無旁貸的責任。你不能夠只要求市場天天給你漲價,而你自己沒有進步,你的作品還是老樣子,我們要貢獻給市場什麼樣的作品呢。當然現在作品以平尺論價是很不公平的,中國字最貴的一件作品,那就是《快雪時晴帖》,《快雪時晴帖》是王羲之的,還沒有一平尺。所以我們今天進入新常態,我們各個方面,市場方面,書法方面,都要調整自己的觀念。怎麼樣評作品,老闆們看拿了20張字,平尺夠了,我這麼多錢。你們知道其中中間有兩件作品就相當於這20件作品的價錢。反過來說如果中間沒有幾個精彩的,其他作品都是水分,都是泡沫,你就是再便宜,買到也沒用。所以我覺得我們國家的政治、經濟要進入新常態,我們的書法藝術創作,我們的文化事業也要進入新常態,進入我們正常的,盡量泡沫少的時代。房地產泡沫開始壓縮了,把地炒的那麼高,房子房價那麼過,一旦出現美國兩房危機的話,中國的經濟肯定就崩潰了。今天我們書法,幸好比畫的價錢相當於畫的十分之一,我們書法的崩塌沒有像畫家那麼厲害。最有名的畫家,一平尺賣50、70萬的,他們兩年沒有賣過一張畫了。我們站在新常態下,怎麼樣回歸我們的平靜,前面很險峻,我們要重新認識什麼樣好的作品,有文化價值和藝術價值的作品。反過來我們的書法家在這個時候要努力,為社會提供一種新的,打開我們的視野。不要像中國書協現在辦的大講堂一樣,老叫那幾個培訓中心的教授來講書法,為什麼不能叫文學家、歷史學家、考古學家、音樂家、畫家給講一講呢。我在網上也專門發了言論,也沒有人理睬這一件事情。還是那幾個評委,技術性評委,今天的書法家完全按技術條線評定是不是優秀書法家,就是所謂點畫啊,回歸二王啊這些東西。那些點化早就被顏真卿、徐志摩早就否定掉了,今天還沉渣泛起。如果按照王羲之的標準,顏真卿就不是書法家,徐志摩肯定就不是書法家,還有什麼鄭板橋、伊秉綬,就沒有了。所以說這個沉渣泛起,泡沫,包括理論泡沫,導向的泡沫,我們都要清醒的認識它,尋找我們今天書法藝術的新常態。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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