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有罪嗎？ | 為什麼越來越多人選擇單身？

　　作者： 高成新，劉潔　　單身，有罪嗎？！　　前幾天，朋友圈流傳一篇《單身導致蔡英文政治風格偏極端化》的文章，引起了關於「單身」的熱議。　　再聯想到兩代人之間不斷上演的「逼婚」和「反逼婚」，可見在當下，有不少人仍將「單身」視為一種缺憾乃至病態——特別當它不再是一種過渡狀態的時候。　　隨著獨居人數的增加、初婚年齡的後推和離婚現象的頻現，「單身」正在成為一類不容忽視的生活方式與社會事實。　　然而如今提到「單身」，我們是否總覺得不解？「單身」蘊含了怎樣的「不體面」？　　而「單身」一詞，又能否「脫敏」？這一切，首先就要問：單身，有罪嗎？其「錯」，又所從何來呢？　　單身的背景：為什麼會選擇單身？　　1. 單身和社會變遷　　單身與社會發展相關聯。艾里克·克里南伯格在《單身社會》中分析了造成與單身緊密聯繫的獨居人口激增的三個原因：經濟發展創造的財富和現代國家福利提供的社會保障，這兩者使更多的人能夠擔負得起單身下的獨居生活。　　更重要的原因則在觀念層面，即文化上對「個人」的認可與讚賞。　　現代社會，我們把個人自由和自我實現視為神聖的價值觀念，而單身正有助於人們追尋並踐行這樣的現代理念。　　這種「個體推崇的盛行」，又與通訊方式的變革、大規模的城市化等因素相互促進。

　　來看一組數字——　　韓國：1990年至2000年，住在首爾的單身人數比重增長了2倍以上，特別是高學歷女性的單身比重已突破了1/3。　　日本：20-24周歲男性的獨居單身率是94.2%，25-29周歲其比例為71.1%，到30-34周歲的男性仍有近一半保持獨居單身。　　美國：1950年，僅有22%的美國成年人是單身；今天，這一數字已超過50%。　　可見單身之所以能夠成為趨勢，有其必然性。伴隨著現代化進程的推進，單身將獲得越來越大的合理空間。　　2. 單身和個體變化　　單身還與個人期待相聯繫。伊田廣行將歷史上長期存在的社會稱作「以伴侶為單位的社會」，其間兩性差別和婚姻對個人意義重大，資源的分配、社會的評價等等都圍繞著「家庭」而展開。　　從國內的「孩兒他爹娘」到國外的Mrs.，莫不如是。　　所以，婚配、有伴侶就具有更大的價值，甚至是一種必需品，「重要到可以滿足一個人的基本人權」，而單身、不結婚則成了一類不正常乃至恥辱。　　這種社會裡的家庭被稱作現代主義家庭，特點就是崇尚「家庭的牢固」。　　時代流轉，伊田廣行又概括出「以單個人為單位的社會」發展趨向。在這個社會中，前面提到的兩性差別和婚姻因素，與評價個體不再有任何關係。　　我們「為自己而活」，享有更大的自由與責任。這時候的家庭作為可以選擇的紐帶，是滿足家庭成員內心需求的後現代主義家庭：「因為你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不錯，所以你們期待的婚姻是只能做加法而不能做減法的。」　　這樣，既然婚姻家庭不再是「需要的共同體」，那麼獨自一人的單身生活也就獲得了存在的正當理由。　　比方說，洪理達在《剩女時代》中介紹了一位單身楊女士對婚姻的如下看法：　　「我不嫉妒我已婚朋友的生活，她們對生活的抱怨和我一樣多。假如婚姻使她們快樂，那我可能還會願意聽從她們讓我結婚的勸告。現在的我並不想擁有她們那樣的生活。」　　可見單身之所以能夠獲得青睞，還有其有利性。出於對「我」的感受、訴求與情感的重視和尊重，單身的流行性會越來越廣。　　如果說，社會變遷提供給單身以可能，是客觀的；那麼個體變化便賦予了單身以可欲，是主觀的。　　外在的空間和內里的訴求相得益彰，讓人詫異單身之「罪」之「錯」，從何而來。　　但現實中，單身者，特別是單身的女性，往往會承受更多的壓力與誤解。　　單身與女性：單身女人「不合格」？　　1. 單身女性，女性單身　　單身並非某一群體所獨享，可是想想平素里對「剩女」的憂慮和「女主內」的思維定式，無疑，有勇氣、有實力、有機會選擇單身，對女性的意義與挑戰都更為巨大。　　單身的盛行和女性的提升相輔相助。　　一方面，女性主體性的覺醒及地位的上升，增加了她們的自由意願與自主能力，那些想、也能獨自生活好的女性便更有可能加入單身隊伍，是謂「女性單身」。　　所以錢岳博士指出，「經濟獨立的女性可能不會認為婚姻對她們很有益處，因為婚姻生活往往和她們的事業相衝突」。　　再來轉述《剩女時代》提到的電視節目主持人朱赤丹的表達：「『剩女』聽起來很像『勝女』，那就是我。如果我們能把自己變成美好的女人，那為什麼要和沒我們成功的男人在一起呢？」　　另一方面，單身選擇意味著女性能夠將更多的時間和力量用於完善自我，而非向家庭做出妥協甚至犧牲，這無疑會反過來促進女性內在與外在的提升，是謂「單身女性」。　　瑞貝卡·特雷斯特就在《所有的單身女士》中認為，單身女性「免於被傳統婚姻這一『消耗精力，磨損自我』的制度所限制，有更多的可能自覺參與到改良社會的進程中」。　　所以你看，洪理達為中國女性提出了這樣的建議：　　「很多條道路都可以通往幸福的人生，如果你維持單身狀態，又有志趣相投的朋友支持你，你也能夠最大程度地實現自我價值。」　　2. 單身，不僅僅涉及一個人　　單身生活與婚姻家庭相對，而後者又是異性戀霸權的標配。因此單身的盛行，便拂逆了異性戀霸權和它寓居其中的男權統治。　　這一霸權視異性戀為唯一正當、合法、好的婚戀模式，主張不僅男女兩性的結合是自然而必須的，並且兩性關係要建立在（男性）支配-（女性）附屬的權力關係之上，要體現在（男性）主導-（女性）依賴的性別分工之中。　　因而女性選擇單身，不符合男權統治下的「女性幻想」，就讓直男癌們看不下去了。　　「嫁不出去」「不像個女人」，種種標籤都在傳達著那些看起來理所當然的「常識」：　　女性就要恪守婦道，到年齡的女性就應該結婚並為家庭操勞奉獻，位居上層的女性不是禁慾系的「滅絕師太」就是充斥著水性楊花的「不正當關係」……這些假「自然」之名的建構，結結實實體現了性別歧視的惡意。　　此外，由於婚姻家庭還是「人口和社會控制的手段」，是「一種更清楚的分配財產、標識財產所有權的方法」，它具有公共性，而與之相對的單身亦然。　　所以特雷斯特指出，這也就不難解釋在美國各個歷史時期，保守政治力量那一貫的污名化單身女性的意圖了。　　單身的擴大化和正常化，可能會改變現有的文化及權力格局。比如倒逼對單身者妖魔化的失效，選擇不婚、「一個人過」能不再被另眼相看，不再被視為異類，不再被催促終結。　　總結　　總的來說，一方面，單身是一種生活狀態和社會現象，它有自己崇尚的價值取向，更有被選擇的自由和被尊重的權利。　　另一方面，單身究竟會對社會發揮出怎樣的利弊功能，又究竟會帶來怎樣的生命體驗與時代痕迹，還需要進行更加深入耐心的觀察和探索。　　參考文獻：　　1. [日]落合惠美子著，鄭楊譯．21世紀的日本家庭，何去何從(第3版)．山東，山東人民出版社，2010．　　2. [美]艾里克·克里南伯格著，沈開喜譯．單身社會．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5．　　3. [法]弗朗索瓦·德·桑格利著，房萱譯．當代家庭社會學．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2．　　4. [美]洪理達著，李雪順譯．剩女時代．福建，鷺江出版社，2016．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