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跑男鄧超,演員鄧超才是大寫的了不起

等了又等。上影節圈走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等大獎的《烈日灼心》終於要上映了。

關於這片,Sir聽過最抓人的一句評論是:廣電總局翻身之作。七月在西寧看過後,所言非虛。又黑又硬,輕鬆幹掉90%華語片,打入年度五強,毫無壓力。當然,持同樣觀點的,不止Sir一個。這幾天《烈日灼心》已在部分戲院點映。目前豆瓣評分8.1。

《網易娛樂》特邀40名觀眾提前看片,收到的反饋:

當被問到電影哪部分最出彩。他們的回答是:表演好,眼神好,曹導調教的更好!懸疑和緊張氣氛烘托足,但都不敵演員的演技來的驚艷。其中,鄧超收穫最多肯定,「就想說明明可以靠演技你偏要靠臉吃飯,別再逗比了。」

之前提到他,我們第一反應是這樣:

這樣:

或者這樣:

但在《烈日灼心》,他終於回歸一個演員

為什麼說回歸——事實上,在Sir心中,他其實就該當演員。鄧超畢業於中央戲劇學院。在Sir看來,他的成名作不是《少年天子》,是《翠花,上酸菜》那是鄧超第一次在舞台女扮男裝,反串一個花枝招展、造型妖冶角色「九兒」。

或許有的人看後反胃 ,但更多人,是被他豁出去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我最早的影迷應該是從《翠花》開始的,有看了6遍、8遍的觀眾,他們就是覺得開心。來,欣賞這段鬼畜表演:時長:4分46秒正是通過這部戲,鄧超展露出超人的喜劇天賦,被英達看重,邀請他拍攝情景喜劇《歡樂青春》。也被選拔到人藝排練話劇《足球俱樂部》,和他演對手戲的,是人藝戲骨馮遠征。當時,馮遠征對他的評價是,最具爆發力的演員。甚至因為愛才,得到鄧超未能順利留在人藝,馮遠征甚至連夜打電話向中國國家話劇院院長推薦,「鄧超這孩子戲不錯,人也不錯。」如果說電影是導演的藝術,那話劇更多依賴演員——幕一拉開,一切就看演員發揮了。比起影視作品的表演可以不停地推敲,修改,甚至藉助燈光,剪輯塑造角色。話劇是即時性的,沒有NG,替身,難度更大,對演員的能力(比如要跳要唱)也要求更高,同時,因為表演的連貫性,與觀眾能同時互動,演員將更過癮地享受表演。

而鄧超天生就是個戲痴。在中戲期間,鄧超因為排練的時間長,道具總是還得最晚,為了不交罰金,自備道具,養成了「撿垃圾」的習慣。以至於後來鄧超又看上了中戲門前的大柳樹,老是惦記著鋸下來,生生被看門的大爺阻止了。在表演課上,因為老師刪掉了他最看好的一段戲,鄧超連夜排練,第二天非要拉著老師再看,直到收回「刪掉此段」這句話。說白了,對於表演,他愛較真。

周星馳(不好意思又搬出了偶像),早年間,曾與李力持,吳君如談什麼是演技。他舉了一個例子。第一次見吳孟達,他蹲地上看劇本。星爺走過去,看到劇本上不到10句話,但吳孟達看了足足幾個鍾,不停念,念,念。星爺問他,10句台詞為什麼要背這麼久。達叔回答,正因為只有10句台詞,所以我一定要發揮到極致,表現出台詞給不到的東西。

不擅語言表達的星爺說,這就是演員的精神。其實,在Sir看來,所謂的精神,就是對表演純粹的熱愛。而鄧超,就是這樣的戲瘋子。陳可辛認為鄧超簡直就是《中國合伙人》里的 「孟曉駿」,頑固,愛死磕,很緊:鄧超是個問題特別多的演員。每個鏡頭完了以後會問你,好不好,你說好了,我再給一個你看,這樣會不會更好,你說這個很好,他說我又覺得好像前一個好一點,他又來一個前一個跟這個的混合體,反正他一定想做到最好……

洪金寶(《狄仁傑》):他不是那種我說什麼就做什麼的演員,他會自己思考變個方式再做一遍動作,有時候我說過了,他還會說我再來一遍。

周迅(《李米的猜想》):鄧超是那種在片場不斷不斷地想怎麼演的人,你真的會被他的執著、對戲劇的熱愛打動。

所以,即使履歷表上躺著《四大名捕》這樣不入流的作品,在微博,各種綜藝節目因「人來瘋」而被定位「逗比」,但,鄧超,只是欠一個角色。關鍵時候,《烈日灼心》拉了他一把。《烈日灼心》是國產片中少有的以人物推動劇情的電影。電影里,鄧超飾演的協警辛小豐,身負驚天秘密,他是一個有罪的好人,看似平靜,其實暗流涌動。一方面,出於本能,他需要保護自己和兄弟。

但受困於良心,他又時刻煎熬,需要用更精準,細膩的情緒,傳遞出角色複雜多變的心理。

這與他過去那些感染力強,歡快過火的角色背道而馳。導演曹保平以逼瘋演員聞名:跟曹導拍戲,他不收大路貨,非得把你逼到牆角,掐著你的脖子,把懶惰的部分去掉,把深層的東西挖出來。他打掉了鄧超身上那種賤兮兮的自戀氣質。片中至少有兩場戲讓人對他的演技刮目相看。一是他與呂頌賢的同性親密戲。當段奕宏順著線索推開大門,他看到,兩個男人光著上身洶湧接吻。

而鄧超,看向他的眼神,在挑釁中帶著心碎的絕望。

據曹保平說:這場戲一共拍了三條,三條都拍得非常好,攝影師是手持攝影,自己扛著機器,離兩個演員很近,恨不得連細微的心跳聲都能聽到……攝影師拍完也大汗淋漓,說從來沒有兩個男人之間的感情能把我燒成這樣。另一場尺度更進一步。死刑注射在中國銀幕並不是第一次出現——《毒戰》就有。但《烈日灼心》表現得更具體,完整。這是一個長鏡頭,畫面從鄧超的臉,針管,再到床邊各種儀器,之後是執行的法醫,折射……最後又回到鄧超極度扭曲惶恐的臉。

過程一氣呵成。據曹保平說,整個鏡頭3分50多秒。為了看起來更真,鄧超甚至選擇了真正的生理注射。最後那個形態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樣了,只知道不可控了。我們是真的注射,在注射的時候,我本人的身體已經開始報警:休克,耳鳴,嗡……所有的手指發麻,體驗著生命一點點的沒了。隱約聽到有人在哭,現場喊』卡』後,發現導演在大聲哭。他跟我說『超哥,我以為你死了』。

他又一次拼了。為了進入角色,鄧超不拍戲時幾乎與世隔絕,「盡量不跟家裡聯繫,拒絕探班」,甚至拒絕了最好的朋友邀請去當地最好的餐廳吃飯,「我無法想像辛小豐呆在那樣的餐廳」。辛小豐的內褲都是我親自去挑的,因為我覺得穿自己的太高級,不適合這個人物,他應該都是穿地攤上的假「三槍」。

只要你來真的,觀眾不會看不見。從目前各種輿論看,辛小豐不僅已為鄧超帶來影帝頭銜,也必將是他職業生涯的代表角色之一。

客觀來說,表演只是電影其中一環,一個演員能控制的因素很有限。你有演技,也要有適合你的角色。而對於目前整體浮躁的中國電影而言,幾乎每個演員都難逃爛片。劉德華的《富春》。

趙薇的《橫衝直撞》。

甚至黃渤的《101次求婚》。

這是演員最無奈的地方。但最公平之處也在於,能真正成就演員的,只有作品。有些人上了一輩子的頭條,走了無數個紅毯,但提起他(她)的作品,我們模糊,甚至嗤之以鼻。而有些人退隱江湖,卻僅靠一部電影,就能讓我們時時惦記,拍爛手掌。好作品自己會說話。對於一個演員來說,一萬次微博熱搜榜,也抵不過一次真正耀眼,能寫進教科書的表演。作為一個影迷來說,比起「跑男鄧超」,Sir當然希望看到更多的「演員鄧超」。《烈日灼心》,勿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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