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特務楊進興女兒隱身南充

楊桃惠,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一名再普通不過的農家婦女。然而她的父親,卻是雙手沾滿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鮮血的劊子手――國民黨中美合作所白公館看守所看守長楊進興。50年前,大特務楊進興夫婦落網後,楊桃惠成了孤兒,是好心的鄰居收養了她。4月18日,記者在嘉陵江畔的一家農舍內,見到年近花甲楊桃惠以及她86歲的養母蒲氏。

  一個大特務女兒的悲喜人生    潛藏5年,劊子手落入法網  1955年8月11日,新華社以《殺害楊虎城將軍的兇犯落網》為題,報道了大特務楊進興在當時的南充縣青居鄉落網的消息。第三天也就是8月13日,新華社記者經過實地採訪,在中央、省、市三級報紙上刊出通訊《一個奇怪的貧農》。  楊進興,浙江宣平縣人,1917年生,1940年參加軍統,1941年調重慶充任軍統望龍門看守所行動員。1944充當戴笠便衣警衛、侍從副官。1946年調到白公館看守所當行動員、看守員,後升任看守長。一貫窮凶極惡,殘害革命志士。1946年8月,他在中美合作所松林坡停車場殺害了中共四川省委負責人羅世文、車耀先等,並用汽油、木材燒屍滅跡;1947年用電刑將朱念群、尚承文等三人殺害;1949年9月參與殺害楊虎城、宋綺雲、徐林俠、宋振中(小蘿蔔頭);1949年11月27日大屠殺中,親手殺害黃顯聲、李英毅、王振華、黎潔霜等,甚至連嬰兒也不放過。  1949年11月29日,楊進興將關押在重慶市區新世界飯店的32人押往松林坡殺害後,乘車逃往成都。12月9日,楊奉命帶領18名特務前往華鎣山打游擊。12月11日,他們行至射洪縣境內時聞聽南充解放,特務們便從雙溪鎮過河,如鳥獸散四處逃命。與同夥分散後,楊進興攜妻帶女,冒充返鄉逃難災民,混到了當時的南充縣青居鄉磐壩(今高坪區永安鎮青林村)。  在青林定居後,楊進興改名楊大發。他偽裝積極,騙取村幹部和農民的信任。在減退押和土地改革中,被評為「貧農」,分得了田地和一石穀子,他從中拿出5斗來捐給農民協會做基金,騙得了讚揚。1952年村裡組織互助組,他「帶頭」參加,還「積極」宣傳互助組的好處,村人一時受騙把他當作「積極分子」。但當地農民在5年多期間不斷地將楊進興的可疑行動密告給公安機關,1955年6月17日,這個罪大惡極血債累累的劊子手終於落網。  一份已經解密的文件,還原了當年的抓捕經過:  ……  1955年6月16日,重慶市公安局「追殘組」派出吳國成、申俊章等四位同志,來到南充縣青居場六區區公所,定下了妙計:  晚上,村長敲了敲楊大發家的門,大聲武氣地說:「楊大發,明天早上你到銀行換貸款條子,順便把村裡的幾把椅子帶到區公所……」  17日上午9點20分,楊大發經過3公里地的跋涉,滿頭大汗,挑著椅子走進區公所……  「楊大發!有件事要找你。」區幹部模樣的南充縣公安局偵察員打招呼道。  「找你談一下互助組的事,現在是初級社啰!」偵察員邊說邊走進辦公室。另一區幹部模樣的縣公安局偵察員在辦公室招呼楊大發在一條矮凳上坐。這時,招呼有事找楊大發的偵察員已繞到他身後,待楊大發蹲下屁股沒有挨到板凳的一剎那,猛地一掀,將楊大發掀個四腳朝天。重慶市公安局的四名偵察員飛速從後門沖入。  「不準動!」話落槍出,兩支手槍一前一後對準楊大發,四名偵察員一齊撲上去,將楊大發捆了個結實。  當天,化名楊大發的漏網特務楊進興由水路沿嘉陵江而下,被押解回渝;6月18日晚11時,楊進興被關進重慶石板坡監獄。  楊進興的落網,成為轟動全國的重大新聞,《中國社會背景資料》對新華社電稿予以留存,就連次年1月31日,董必武在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二屆全國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所作的《關於肅清一切反革命分子問題的報告》,也專門提及了此事。  1958年5月16日,楊進興在重慶公審後被處決。此前,楊妻田德俊被收押於四川某監獄服刑。  鄰居回憶,楊大發太會偽裝  4月1日,記者前往高坪區永安鎮青林村,在村口隨便找個年過半百的人一問,都知道楊進興落網這件事情。當天,記者採訪了當年與楊進興熟悉的人。  今年78歲的村民楊介甫大爺十分健談,他回憶了許多不為外界所知的情況。  那楊大發單從長相就與普通人不一樣。他身量高,體格壯,生得濃眉大眼,寬額頭,大耳垂,不像是個飽受饑寒的行商走販,隨時都是一副當官的樣子。  當年,青林村背後的馬路很陡,過去的行商們在此多需請當地人去擔貨上山。楊大發也經常和大家一起去攬這個活計。他從來不講價錢,擔起挑子就走,有時候高興了,他用一隻手就可以把裝著120斤(60KG)大米的挑子舉著搬上山。他把一頂上好的呢子禮帽的帽沿撕了來戴,一件黃呢子長大衣也剪去下擺。但就是這麼穿,也還是讓人覺得他不是個下力掙錢的人。  讓人犯疑的還有,楊大發老婆田德俊剛進村時,穿著紅呢子大衣,頭上是燙髮,後來在村裡時間長了,這田德俊顯現出潑婦本色,豬啃南瓜雞啄菜,稍不注意就會招致她破口大罵,滿村的婦女大都怵她;也有人和她對著干,把她罵著「披毛鬼」。這田德俊還有金戒指,一錢(5G)多重;後來大發到南充把他老婆身人招人現眼的東西給賣了。那個披毛也梳成了個髻挽在腦後。  楊大發有一隻黑色底盤的手錶,亮鋥鋥的,精緻得很,說是叫游泳表。他一開始天天戴在手腕上,還說是晚上在被窩裡都能看時間。他還曾向楊介甫表示要賤賣,說是隨便給幾個錢。當時農村人一沒錢,二也覺得那個東西沒用,就沒有成交。後來聽說也賣到了南充城裡。  其實,這隻手錶和那頂呢帽都大有來頭。它們是將東北軍著名愛國將領黃顯聲將軍的遺物。是「11.27」大屠殺時,楊進興從黃將軍身上搶來的。  在土改運動中,青林村的群眾紛紛起來揭發地主的罪惡。這外來戶楊大發最為積極,他講自己當年如何受苦受難,每次都哭得像個淚人,還要扯開喉嚨一陣嚎叫,大家對他的情況雖然只能聽他自己說,但也都覺得他的覺悟硬是高。  1951年至1953年,全國開展鎮壓反革命運動,楊大發僥倖躲過了,但狐狸的尾巴始終是要露出來的。早在1951年,時川北黨校學員滕志遠(青林村人,曾在國民黨軍隊任職)曾書面檢舉了楊大發:  1950年,南充發生「五·五暴動」。以中統特務胡伯洲為首組織「中國國民黨四川省救民義軍」3個團2千餘人,於5月4日、5日在南充縣附近蘆溪、東觀等40多個鄉鎮組織暴動,失敗後回老巢凌雲山。解放軍於5月5日夜包圍凌雲山,6日晨分兵四路發起總攻粉碎暴亂。當匪焰正熾之時,楊進興把滕志遠約到河邊說,他原在抗日淪陷區和西南長官公署工作,解放前3個月到川西,後18人乘車到華鎣,中途被迫分散……他還說,「第三次世界大戰就要爆發了,國民黨不久就要轉來。」可惜當時這份材料沒有引起足夠的注意。  在1955年的肅反運動中,楊大發的各種疑點最終被匯聚起來了。  1952年8月,楊大發夫婦在坡上掰嫩包穀時發生爭吵。開始楊大發又凶又惡;可當田德俊戳背脊骨說:「你惡啥子,把你歷史背一下。政府到處捉特務,你敢到鄉上去坦白。」楊立刻啞口無言。  楊大發的鄰居檢舉,有一次聽見隔壁楊大發對老婆說:「……依我過去的脾氣,早殺掉他媽的幾個……等著吧!將來還是我們的天下。」時至今日,當年的鄰居也就是後來楊桃惠的養母蒲氏還記得,隔壁兩口子一吵架,不管鬧得多凶,只要田德俊一說「你輸不輸我去說出來」,那楊大發就乖乖不也再鬧了。  1955年6月17日,在歷經半年的秘密調查取證之後,公安機關認定楊大發就是楊進興,對其實施了抓捕。  身世成謎,農婦收養特務女  蒲氏老人當年也就30來歲,土改後分地主浮財,她家和楊大發家住進了同一個院子,成了隔壁鄰居。

蒲老太太的丈夫叫胡德清,當了幾十年生產隊隊長。雖然「貴」為隊長娘子,蒲氏當年也是怵田德俊的人之一。她說,這個女人凶得很,後來有人說她也是女特務,能擒三個打五個,這我們倒沒有看見過;只不過她的嘴巴太厲害了,雖然是副破喉嚨,嗓音是沙的,但罵起人來一點也不含糊。  老人回憶,這楊家兩口子很會過日子,那時候農村人吃麵條,能把油鹽辣子弄齊就不簡單了!可楊大發他們卻是豆油麩醋、蔥姜椒蒜樣樣齊全,簡直讓人開眼。  關於楊進興的被捕,老人也還有點印象。她說,那天逢青居場,一早我在家做飯,看見楊大發走出家門。當時他還在家裡拿了點包穀說是去賣。……走的時候他高興得很,說是挑凳子可以掙一角多錢的煙錢。從此就再也沒見過這個人了。  就在楊進興被捕差不多兩個月的時候,上邊又來人將田德俊抓走了。當時,

蒲老太太的二兒子才3歲,看見有田德俊被五花大綁,他嚇得不得了,趕忙跑到地里說給正在割豬草的母親聽。蒲氏當時心裡想,唉,惡人也有人來收拾啊。她趕回家一看,人已經被抓走了,只留下當時才8歲的楊桃惠在家裡哇哇大哭。  楊桃惠從小就是個懂禮貌的孩子,和鄰居小朋友們的關係也很好,蒲氏也很喜歡她。因為是鄰居,丈夫又當隊長,那些同情孩子的人就說哎隊長娘子,你就做個好事嘛。  但這個好事做不做得呢?她畢竟是壞人的孩子啊!那個楊大發看起來老實,但聽說他親手殺了不少人;那田德俊平時惡得不行,這樣人的後代會怎麼樣呢?帶她會不會犯錯誤呢?  當年的胡德清夫婦雖然沒有想這麼多,但一開始也沒有領養楊桃惠的打算。田德俊被捕後,差不多過了兩個月,孩子在村裡吃百家飯,開始還有人應付著,後來也就煩了,漸漸地她好像成了乞丐。出於好心,同時村上、鄉上的幹部也來做工作,胡德清夫婦這才收留了這個孩子。不久胡家給她改了姓和名。可還沒喊幾天,村上和鄉上的幹部知道了,都說不允許。因此這個孩子又恢復了先前的姓名。  在當天的採訪過程中,最讓記者迷惑的,是楊桃惠的年齡。在所能查找到的公開資料上,都說當年楊進興、田德俊帶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而一直陪記者採訪的楊大爺卻始終堅持說,當時的楊桃惠最多不過兩三歲。那個當時抬滑竿陪楊進興進村的轎夫之一,今年78歲的滕明清老人也親口向記者證實,當時的楊桃惠,是抱在懷中的,差不多剛走路的樣子。楊桃惠的養母蒲氏今年已經86歲,耳聾眼花,據她回憶,楊進興兩口子被抓走時,孩子還小,才七八歲的樣子。  正因為如此,即使到了50年後的今天,在記者採訪時,還有好幾位村民發表這樣的看法:既然重慶那邊的材料都說楊進興逃離時女兒是七八歲,而這楊桃惠當時只有二三歲,那就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對此村民還有其他根據,一是女兒和他們兩口子的長相不符;二是當年並沒有計劃生育,楊進興、田德俊兩人的年紀都是三十剛出頭,在青林村的5年時間內卻沒有生下一男半女,這隻能說明他們身體有問題,生不出來娃娃。所以,在當年他們被捕後,就有人大膽猜測,這楊桃惠是特務分子撿來(買來甚至搶來)作掩護的。因為年紀輕輕的兩口子不帶個孩子在身邊,在那個年代的確是一樁怪事!不過在看了記者提供的楊進興被捕時的照片後,也有人說,這和楊桃惠的樣子還是像的嘛。  撫今思昔,口口聲聲謝恩人

4月18日,楊桃惠和丈夫陳志明回到青林村。原來,這段時間,高坪首屆橙花節在這裡舉行,很熱鬧。蒲婆婆想到自己的養女,就打電話叫她來玩幾天。當天中午,記者和這一家人見了面。

1967年,當時的南充縣調集人馬在青林壩附近修電站。民工們四下找住地,其中就有來自小佛鄉6村的青年農民陳志明。後來,經人介紹,他與楊桃惠交上了朋友。兩年後二人結婚,楊桃惠從嘉陵江邊嫁到了陳家所在的山區。

陳志明說,還是在耍朋友時,他就清楚楊桃惠的身世,雖然那個年代講階級、講出身,但當時已經事隔十多年,少有人提及;加上楊桃惠善良老實,對自己也很好,因此也就沒有在乎這些。婚後到了陳家,楊桃惠的身世不久就被當地人知道了,但也沒人過問。二人婚後育有二男一女,現在都成家有了小孩;晚輩們對此更是不清楚,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如今孩子們都生活得很好。

據蒲氏老人的兒子胡長衛講,當年姐姐出嫁時,父親胡德清去公社給她辦戶口遷移,關於姐姐的成份,公社幹部開了幾次會才定下來,上面寫的是「出生於反革命家庭,本人成份貧農」。楊桃惠說,自己從小到大,並沒有被人作為壞人批鬥過,也沒有感覺到自己是壞人的子女而抬不起頭。因為自己的爸爸媽媽,是胡德清和蒲氏。

事隔50年,楊桃惠實在回憶不起當年的情景。她只是記得,田德俊被抓時她在學校念書,放學回家後看見家裡被抄,很凌亂,就在家裡哭;隔壁的蒲媽端飯過來,後來就跟著他們一家了。

面對記者,楊桃惠回憶說,養母對自己太好了。在自己當了媽媽過後,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洗衣做飯,洗澡梳頭,就像是對自己的親生閨女。記得當年她就說過,媽吔,二天(將來)我也這樣對你好啊。蒲氏笑呵呵的,說反正我沒生女兒,你就是我的親生女噻。胡家的兩個弟弟對她也很好,成天姐姐長姐姐短的,從來不欺負她。因此她每逢年節和養父母的生期,她都會走上二三十公里山路,回到娘家。1991年養父病重,她回娘家服侍了很久;養父去世時她把眼睛都哭腫了。如今楊桃惠早已當了祖母,又暈車,但她仍然堅持步行回娘家走親戚。她說,做人不能忘本。

說起楊進興和田德俊,楊桃惠一臉的茫然。她說,他們犯下了滔天罪行,欠下了累累血債,被鎮壓和關押是罪有應得。我究竟是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還不清楚,但畢竟是他們把我帶到這裡來的。後來,我得到了共產黨和政府的關心,得到了恩人的養育,自懂事起也沒有因此受到挫折和苦難,如今只有教育子孫遵紀守法做好人,不忘共產黨的恩情,不忘好心人的養育,以此來報答,來謝恩。


推薦閱讀:

比爾·蓋茨如何培養天仙女兒的好習慣?
女兒的自述:如果我是兒子,如果我媽有一個兒子
【圖文】癌症母親與她的三胞胎女兒
女兒是我們詩樣的生活
玄壹是女兒身的大運

TAG:女兒 | 南充 | 特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