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痰壅胞宮」論治多囊卵巢綜合征

由國家中醫臨床研究基地婦科病首席專家、黑龍江中醫藥大學中醫婦科學國家重點學科帶頭人吳效科教授領銜完成的科研項目——《多囊卵巢綜合征病證結合研究的示範和應用》，2014年榮獲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課題組在國內外首次系統闡明了多囊卵巢綜合征（PCOS）的內分泌、卵巢形態、臨床表型、遺傳學標誌等病證特點；率先捕捉到PCOS所致無排卵不孕的「元兇」是卵巢內胰島素抵抗。

在充分挖掘歷代中醫文獻中關於「痰濁」病因與月經病、不孕症等女性生殖障礙關係的論述後，首次提出女性生殖障礙從痰證治的理論源流。同時，在提取證候要素「痰」「瘀」之後，課題組首次鎖定證候靶位為「胞宮（卵巢）、肌膚」，創新性地提出PCOS生殖藏象病機為「痰壅胞宮」。相關基礎醫學研究結果2015年11月還發表於《美國科學院院刊》上。

近日，記者就「多囊卵巢綜合征臨床特徵的中醫病機理論探索」這一話題，請黑龍江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吳效科教授進行了闡述和解讀。

多囊卵巢綜合征嚴重影響生殖健康

吳效科教授介紹，多囊卵巢綜合征（PCOS）為育齡期女性常見內分泌疾病，其發生率約為10%，臨床表現為肥胖、多毛、閉經、不孕等「四聯征」，嚴重影響女性生殖健康和人口出生質量，屬於現代婦科疑難複雜疾病，治療起來困難重重。PCOS不同國家診斷標準各異，與國際相比，我國PCOS人群特徵以月經稀發閉經、促性腺激素失調、卵巢多囊形態等3方面顯著，而高雄激素徵象和肥胖的構成比偏低。

從中醫學看，PCOS的生殖之象呈現臨床無排卵——「天癸失序」。吳效科教授介紹，「天癸」一詞首見於《黃帝內經·素問·上古天真論》：「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髮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七七，任脈虛，太沖脈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壞而無子也……」這就說明，「天癸」是推動月經來潮的物質基礎，在腎氣→天癸→沖任→子宮→月經這一總的關係中,天癸起著很重要的作用。

卵巢功能特徵符合女性天癸的運動特點

「根據《內經》描述天癸的特徵及天癸節律變化時伴隨機體形態、功能的變化，我們發現天癸的功能內容涵蓋了人體性腺系統的功能，在女性主要表現在卵巢功能。」吳效科教授指出，現代醫家總結認為，天癸的運動具有時限性、節律性及狀態性的特點。卵巢是女性生理活動的具體承擔者，也是PCOS的靶器官，其功能特徵符合女性天癸的運動特點，即時限性、月節律性及狀態性。

吳效科教授進一步指出，PCOS病人天癸功能異常表現有三點：一是天癸時限異常：有學者曾提出PCOS的「青春期發育亢進學說」，發現青春期啟動提前約0.5年，絕經延遲約2年，呈天癸「早至」或「遲竭」。二是天癸狀態異常：PCOS呈原發卵巢的疾病，卵巢功能自主亢進是PCOS病變的核心，PCOS患者卵泡數量多、雌二醇濃度高、易發卵巢過度刺激綜合征( OHSS )。OHSS實際上是卵巢對促性腺激素過度應答，表現過量卵泡生長的直接結果，即中醫所認為的天癸過亢。三是天癸節律異常：傳統醫學認為，天癸是推動月經來潮的物質基礎。月經的周期性變化，與天癸周期性變化相關。月經周期性變化是月節律的變化，受天癸月節律的左右。PCOS病人月經失調主要為月經（卵巢）周期延長或停止，表現為月經後期、稀發、閉經。可見，PCOS的生殖之象呈現為天癸失序，核心臨床無排卵。

沖任生理可總結為「任通沖盛、經孕有時」

一個不容忽視的現象是，PCOS的生殖軸呈現出促性腺激素（GN）異常——沖任停滯。腎氣盛，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按時來潮。吳效科教授解釋說，沖任是實現臟腑與胞宮之間的經絡聯繫、運行氣血通道、調控經孕的通路。月經周期的形成，是丘腦神經分泌的促性腺激素釋放激素作用於垂體，使垂體前葉分泌促性腺激素，包括促卵泡成熟與促進黃體生成激素兩種。促卵泡成熟激素作用於卵巢，使其分泌雌激素，雌激素作用於子宮，則子宮內膜形成修復增殖期。由於雌激素分泌濃度逐漸增高，達到一定高度時，由此加強了丘腦對促性腺激素的釋放，尤其是促進黃體生成素的大量分泌，這時卵巢在雌激素作用與大量的促黃體激素生成的作用下，卵泡破裂，卵子排出，即排卵後，黃體形成黃體分泌孕激素作用於子宮內膜，形成分泌期。當孕激素達到一定高度時，因雌激素對丘腦的抑制，而使促性腺激素分泌減少，雌、孕激素分泌量亦減少，故黃體逐漸萎縮，子宮內膜失去支持而呈萎縮、壞死、脫落，出血形成月經。故而沖任生理可總結為「任通沖盛、經孕有時」。

多囊卵巢綜合征中醫證候靶點為「胞宮和肌膚」

「PCOS臨床表現多樣性，具有高度異質性，我們課題組發現這些複雜的證候均符合中醫『痰』和『瘀』的證候診斷，據此可從PCOS紛繁複雜的臨床症候群里提出主要證候要素，即『痰』和『瘀』。痰瘀壅滯於胞宮表現為閉經、不孕、卵巢呈多囊性改變等癥狀，而痰濁流溢肌膚可表現為肥胖、多毛。」吳效科教授指出，PCOS是原發於卵巢的疾病，卵巢功能異常是患者臨床表現的核心內容。根據其臨床「四聯症」，可以確定其病位主要是在卵巢、肌膚和脂肪，中醫無「卵巢」之名，胞宮的功能涵蓋內生殖器官的功能，顯然包括了卵巢，故吳效科教授等人釐定PCOS的中醫證候靶點為「胞宮和肌膚」。

腎→天癸→沖任→胞宮軸之間相互調節失衡是PCOS發病的主要環節，與腎脾肝三臟功能失調關係密切。通過提取其證候要素，敲定證候靶點。吳效科教授課題組因此提出「痰壅胞宮」是PCOS的中醫病機。《景岳全書·痰飲》云：「故痰之化，無不在脾，而痰之本，無不在腎」。吳效科教授從腎出發對PCOS進行辨證，將之病因病機歸結為腎虛為本，氣血痰濕為標，並且由此所造成「痰壅胞宮」導致的生殖障礙性疾病。現代醫家認為痰濁阻滯沖任、胞宮可致月經稀發、閉經、不孕；痰濁壅盛，膏脂充溢，可見形體肥胖；痰濕氣血互結為癥瘕，故卵巢成多囊性改變。吳效科教授強調說，卵巢成多囊性改變是PCOS「痰壅胞宮」的超聲形態證據，是婦科器官功能失調（天癸失序）的形態學特徵，符合卵巢的微觀辨證。

多囊卵巢綜合征中醫病機理論創新有兩大看點

從PCOS的中醫病機理論創新看，一是中醫提出了女性生殖生理軸，即腎氣→天癸→沖任→胞宮。腎氣盛，天癸至，沖任二脈充盛，月經來潮。這相當於西醫所說的下丘腦→垂體→卵巢軸。吳效科教授解釋說，女子每月按時行經，即是天癸節律性在胞宮的外在表現。此謂天癸的「自然之象」，應用中醫的藏象理論解釋天癸，天癸為卵巢的生殖之象。沖任是實現臟腑與胞宮之間的經絡聯繫、運行氣血通道，調控經孕的通路,符合於腺垂體功能。而胞宮（含子宮）是完成女性生殖活動的「執行者」，是生殖之器。

二是對PCOS中醫病機進行了歸納。吳效科教授指出，我國PCOS人群特徵以月經稀發或閉經、促性腺激素失調、卵巢多囊形態等3方面顯著。PCOS的發生、發展，變化錯綜複雜，但究其內因，皆因臟腑失調、沖任停滯所致。腎肝脾失調，引發生殖信號和代謝信號障礙，使沖任停滯。痰壅胞宮使PCOS的生殖之器卵巢表現為多囊形態學的微觀徵象；天癸失序，主要是時限異常，是PCOS的卵巢生殖之象呈現臨床無排卵，表現月經稀發或閉經。因此，「沖任停滯、天癸失序和痰壅胞宮」涵蓋了PCOS生殖軸的中醫病因病機，體現了我國人群的臨床特徵如卵巢周期異常、垂體促性腺激素失調和卵巢多囊形態的微觀辨證等。

吳效科教授課題組「二十年磨一劍」，根據婦科「痰壅胞宮」的原創理論，發現PCOS無排卵不孕症的卵巢胰島素抵抗新機制，以及中醫「補腎化痰祛瘀」法的優勢療效新靶點，成為國家投入16家國家中醫臨床研究基地一期5年建設取得的重要標誌性成果。《多囊卵巢綜合征病證結合研究的示範和應用》獲得的2014年度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填補了我國設立國家級獎勵制度以來中醫婦科領域內的獲獎空缺。（中國中醫藥報記者衣曉峰）

新媒體編輯：朱蕗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