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群讀宋史第一部《宋太祖》（三十二）斧聲燭影

開寶九年，也就是趙匡胤在位的第十六年，趙匡胤巡行洛陽，打算把都城從開封遷到洛陽。但是卻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對，遷都計劃泡湯，趙匡胤又回到了開封城，然而半年以後，趙匡胤在汴京開封突然離世，他的弟弟趙光義繼承了帝位，成了大宋王朝的第二任皇帝。人們不禁要問，趙匡胤是怎麼死的？趙匡胤死後，為什麼繼位的不是他的兒子，反而是他的弟弟趙光義呢？

《宋史》對趙匡胤的死，只記了十二個字：「癸丑夕，帝崩於萬歲殿，年五十。」寫得非常簡單。史料闕如，正史中不過十二個字。但看宋筆記，大量記載的是斧聲燭影。現在看到的是兩個重要的版本。一是文瑩的《續湘山野錄》，這是一個特殊和尚，常出入達官貴人家。其中對趙匡胤之死有詳細記錄。怎麼記的呢?趙匡胤曾與一個道士關係密切，常在一起喝酒，一次道士唱歌，說將來趙匡胤能當皇帝，果然應驗，再找這個和尚找不到了。976年西行洛陽，在上節，碰到這個道士，這位道士「別來喜安?」請進宮中，不讓他再跑了。兩人開懷暢飲，趙匡胤跟道士說了一番話，「我久欲見汝決克魁一事，無他，我壽還得幾多在?」我早就想找你，間陽壽還有多少。這位道士說，「但今年十月廿日夜，晴，則可延一紀，不爾，則當速措置。」今年十月二十日夜晚，如果天晴，可能還有一紀，如果不是晴，馬上得採取措施。趙匡胤記住了。這夜出來一看，天晴，非常高興，可是一會兒，天氣變了，大雪聚至，趙匡胤趕快傳開封王，召來晉王，兩人一塊喝酒。宦官宮女都退下去，人們只能看到二人燭光下，太宗起身，好像一再推辭什麼。然後不久，他起身拿柱斧，出來戳雪，跟太宗說，好做好做，然後回去睡了。後來就死了。這是最有代表性的記載了。

第二個出自司馬光的《涑水記聞》，寫的不一樣。後面說的是太祖死時是四更天了，宦官把這事報告給了宋皇后，派了王繼恩，去出宮，召趙德芳進宮，意思是讓他繼位。王繼恩出宮後，沒尊重皇后，卻直奔晉王府中，看到一御醫，程德玄在門口徘徊。王繼恩間他怎麼在這兒，程德玄說，我聽到有人叫我，我跑來了，大門關著，我沒敢敲門。王繼恩跟他說，皇帝崩了。趕快敲門，報告了晉王。「王大驚，猶豫不敢行。曰，吾當與家人議之，入久不出。」進去商量後，不出來了。「繼恩趣之曰，事久將為他人有。」說完三人進宮，面見皇后了。「宋後聞繼隆至，間曰，德芳來耶?繼隆曰，晉王至矣。後見王愕然，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托官家。王泣曰，共保富貴，無憂也。」這是兩個重要的文獻記載。兩個記載不同在，宋太宗趙光義處的位置。前者趙光義是留宿宮中，後者是趙光義在晉王府。李燾編時，把兩者放在一起，儘可能說得合理一些。重要的有幾點，召來晉王后，加了一句「屬以後事」，交代了後事。然後是，加柱斧戳雪改為戳地，改動後，斧聲燭影就成了另一畫面。趙光義時時避席，過一會，趙匡胤戳地，說好為之好為之。太祖駕崩時，王繼恩去找趙光義。綜合起來，可以得出幾點結論：一是趙匡胤一夜暴斃；二是未指定接班人；三是能繼承皇位的不是一個人。宦官不聽皇后的話，敢私自改變主意，說明這人早不是趙匡胤的人了。所以宮中出事後，皇后叫他去叫趙德芳，他卻找來的是晉王。四是趙光義自立為帝。「十一月丙子，宋主匡胤殂，其弟炅自立，遣使來告。」這是《遼史》的記載。弟弟是自立，自己當上了。那麼二者間有沒有邏輯關係?趙匡胤不死，趙光義不可能自立，那麼二者間有關係嗎?

從宋代以來，關係趙匡胤之死，成了一個迷。史學界爭論不休。大致有兩派意見，一派認為是謀殺，二是認為病死。謀殺也有蓄意謀殺與臨時起意兩派意見。蓄意謀殺是大多數學者的共識。最大的嫌疑犯是弟弟趙光義，因為趙匡胤死前，最後一個接觸的是趙光義，他有強烈的犯罪動機，趙匡胤也沒有明確立太子，給弟弟封了個開封尹，這種曖昧在趙匡胤死前都沒搞定。二趙光義是最大受益者，三是有足夠的犯罪時間，四是充分做好了擺脫嫌疑的準備。所以，有理由認為這是蓄意奪權謀殺案。這是一派意見。另一派是臨時興意的謀殺。宋代有筆記記載，西蜀孟昶有花蕊夫人，成了趙匡胤的愛妾，趙光義也喜歡，一天，他進宮，對花蕊夫人有不雅動作。被突然醒來的趙匡胤看到了。拿起了斧子砍過去了，被趙光義躲過去了，他知道會受到處罰，於是臨時起意，要謀殺哥哥。加了個緋聞，為了一個女人鬧起來了。這可靠嗎?難信。至少有三點，花蕊夫人死在趙匡胤之前，不存在不雅之舉，而且趙光義多次勸他哥這人不吉祥，可是不聽，後來一次打獵時，猛然回身射死了花蕊夫人；第二點，主角的兩個人一是天子一是開封尹，都是英雄，心中江山永遠高于美人。第三是應變能力極強。趙光義應變能力極強，即使對花蕊夫人有不規矩舉動，也會想到辦法開脫。這兩種說法間要選一個，肯定是蓄意謀殺更可信。那麼作案工具呢?就是柱斧。柱斧是古代權力象徵是水晶制的小斧子，不是兵器，能不能殺人?能。但是要用它殺人，費時，屍體一定是血肉模糊的，受害人會喊叫掙扎。

(按照王立群老師的講解，趙光義蓄意謀殺他哥哥趙匡胤的可能性較大，那麼如果是蓄意謀殺的話，作案工具又是什麼呢?水晶製成的柱斧顯然不能對人的生命造成成脅。如果不是暴力致命的話，又是什麼致使趙匡胤的死亡呢?)還有毒藥，趙匡胤死後，大臣們瞻仰遺容，「玉色溫瑩，如出湯沐。」像剛洗澡完後，乾淨，並非鮮血淋漓樣。所以可能是毒藥致死。前後有三個案例，孟昶是毒死的，李煜死亡是牽機葯毒死的，錢椒被賜宴後猝死，三個投降的國君都在趙光義時代死了。趙光義喜歡這一招。毒藥從哪兒來?程德玄最大嫌疑，一是表現異常。王繼恩召晉王時，在大門口四更多天看到御醫。深夜徘徊，太反常了。因為毒死皇帝的事，是滅族的事，所以他要等結果，二是不尋常待遇，程德玄被提拔了，官升了，不干事，光義卻非常優待他。只能解釋為立功了。這是第一種說法。第二種說法是病死，記載有，《續資治通鑒

長編》「上不豫」，生病不等於死。有的說是急性病，趙匡胤一生與酒有關，成也酒，敗也酒，兄弟二人喝多了，受點風寒，搶救不及時，死了。可能是一定原因。如果不是這，還可能是家族病。有些人認為趙氏家族有遺傳病，躁狂憂鬱症。有短命的，有精神病的。這個家族病史，可能是二人秘談後事，不…自利，兄弟二人幹起來了，趙匡胤可能是鬱悶中睡覺，遺傳病發作了，死了。事成了既定事實，無論是正常非正常，文獻都有記載。難斷定到底是不是正常死亡。兩個說法都有記載。事實有一。哪一個更接近真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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