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秀無聊模式升級 靈魂碎裂聲四起

作者 | 李勇強

當一群明星在橫店玩著90分鐘時限「躲貓貓」遊戲的同時，配音員一本正經地告訴觀眾，他們正在傳遞地球人的「正能量」！當《全民加速中》第一集鄭重其事地在節目中宣告自己的如此壯舉時，觀眾恐怕忍不住微哂的表情了，一笑了之的同時，又忍不住對節目的悲壯努力心酸不已：編導太不容易了。

給一個無聊的遊戲冠以「正能量」，顯然是編導們不得不做出的努力。只有這樣做，彷彿才脫去了俗氣的外衣，披上了開過光的袈裟，獲得了有如神助的保護傘。而之所以這樣做，無外乎向觀眾表白：節目之無聊，編導是心知肚明的；要擺脫無聊的魔咒，就貼上「正能量」的標籤聊以自慰。這樣看來，編導在製作諸如此類的節目時，內心是撕裂的、掙扎的、欲說還休、有苦難言的，不過倒是應了莊子《人間世》所描述的那種生命境遇：「知其無可奈何而安之若命」，這種境遇，對於電視人而言，究竟是悲是喜，箇中滋味只有親歷者才甘苦自知。

不論原因在哪裡，真人秀確乎在升級著無聊模式，正在挑戰人類的感官極限和看門狗的忍耐極限。動輒以「挑戰」、「極限」、「最」、「極」等字眼命名的節目，正在列隊而來。一則讓明星在最平常不過的遊戲中窘態百出、原形畢露，一則讓明星在極具感官刺激的任務中尖叫連連。世界的盡頭已然不在話下，「上天入地」似乎才夠得上刺激。當電視節目為了拼收視率不斷升級著刺激觀眾感官的級別，觀眾被「慣壞了」的胃口又反過來倒逼著電視人再度升級觀眾的感官體驗。疲於應對的電視人終於被自己牽著的鎖鏈拉著團團轉。

於是，無聊開始在電視市場上大行其道，我們無意以婊子牌坊理論來描摹當下的現實，但確實，《全民加速中》及其類似序列的節目，似乎不甘於以無聊的面目示人，只好求助於「正能量」來洗白自己。正如節目中所吶喊的：「地球人正直、勇敢、善良，他們會為了同伴做出努力，甚至犧牲」，誠然，當所有同伴都被面無表情、一聲不吭、西服墨鏡的「獵人「抓捕殆盡，王源以一少年之軀而擔當了「主心骨」的角色，一直為求自保躲在黑暗深處的鞠婧禕最終挺身而出，確乎閃現了人類的正能量，但這種牽強附會的過度闡述，給觀眾產生的卻是自欺欺人的錯覺。倒不如直接承認，我們就想讓觀眾看一大群明星如何玩「躲貓貓」的遊戲，終究，遊戲也是生命體驗的一部分，純粹的娛樂，逗觀眾開心也無可厚非，無須強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

當然，無聊的升級也須警惕它帶來的殺傷力。終究，媒體自有媒體的倫理，電視節目的價值觀還是不可等閑視之。時下贏得關注度的《奔跑吧兄弟》、《極限挑戰》與《全民加速中》等節目，毫無例外均為遊戲，而明星在遊戲中呈現的人性，很有可能被遊戲規則所扭曲。《極限挑戰》觸及的是當下社會的「信任」缺失，但如果渲染的恰恰是人與人之間的不可信，無疑會加重這種社會積弊。9月20日的《極限挑戰》中，黃渤大聲告誡著張藝興：「從現在開始，不要相信任何人！因為你太善良了。」在遊戲中，善良的結局就是失敗、出局，在人玩人遊戲中遊刃有餘的老江湖黃渤，忍不住感嘆：「保護地球的是茫然無助的單純的善良人，完全像一個迷途的羔羊一樣」，他參透的遊戲中的現實是如此殘酷，不寒而慄的觀眾，如果是善良者，也難免有懷疑自己善端的可能。節目中的經典台詞是：「我們可以取得彼此的信任嗎？」從遊戲的結局看，答案，往往是否定的。初出茅廬的小鮮肉張藝興，一開始是善良、單純的，但他很快在遊戲中有了兩大變化：一是告白「我現在已經變了，我沒辦法相信他們了！」二是被欺騙的他，也開始時刻防備他人，也開始耍起心機，甚至想出了用假龍蝦項鏈與對手交易的欺騙手段。節目中，複印的假護身符被節目默許為機智，欺騙被當作任務成功的不二法門，孫紅雷被黃渤感染後「馬上叛變」，變節可以如此輕而易舉，這樣的價值觀傳遞，如果細細一想，著實讓人有點發毛。

娛樂至死的時代，無聊升級看來難免撕裂編導的靈魂。無聊的背後，除了市場威逼利誘的原因，跟風的因素也難辭其咎。《極限挑戰》和《全民加速中》不約而同地讓「開普勒星球」突然降臨，「開普勒星球」一方面不免受寵若驚，同時也不免暗笑人類想像力的匱乏。至於《全民加速中》那塊「越皇殿」的超大牌匾，似乎也在告示著製作者無聊背後的蒼白。

這個時候，不禁想到《論語·述而》中的那幾個字：子不語怪力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