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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多拉·鄧肯:赤腳的舞者

「鄧肯的文字是含有詩意,充滿人生的神秘,是成熟滿意的文字,因為她的一生是充滿詩意及神秘,因為她不但享過人生的艷福,也嘗過人生的苦澀。
——林語堂

▲伊莎多拉·鄧肯
照片上的女子支起一條腿,右手自然地搭在膝蓋上,左手撐著地。她的眼睛望著你,彷彿能看穿你一般。她是唯一一尊真實的古希臘的雕像,衣服上的每一處褶皺彷彿都是繆斯的神來之筆,令人嘖嘖稱奇。她——是赤腳的舞者,伊莎多拉·鄧肯。翻開《鄧肯自傳》,薄薄的書頁上似乎跳動著一個精靈般的女子,伊莎多拉強烈的個性並沒有隨著時光的流逝而黯淡,她的每一個步伐,每一句哀嘆都是一段傳奇,讓人唏噓不已。打開書,我彷彿看見,街頭咖啡館的椅子上,她穿著希臘式的長袍,蘭色的克什米爾圍巾鬆鬆地搭在胸前,金色的涼鞋中美麗的赤足似乎又將起舞;我彷彿聽見,她滿懷熱情,遠赴蘇俄為布爾什維克們高聲朗誦著蘊涵她理想的篇章。

▲伊莎多拉·鄧肯的編舞
伊莎多拉是從奧林匹斯山上落入凡塵的一隻仙鳥,她的靈魂是自由。她曾說過:「我的藝術正是以身體的姿勢和動作表現我生命真相的一種努力。」因此在鄧肯的舞蹈和文字中既有著阿勒克圖[1]的憤怒,又有著阿芙羅狄蒂[2]的溫柔,她是不安、狂躁,同時又是愛與美的化身。在鄧肯身上,藝術人格與生活人格是高度統一的,按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將肉體動作發展為靈魂的自然語言」,使肉體與靈魂結合。她在藝術上追求自由,因此她憎恨束縛人類身體和靈魂,「只表現活著東西的死亡」的傳統芭蕾,致力於在自然中尋找最美的形體表達和精神體驗,並把這作為舞蹈的任務。她在生活中追求自由,因此她以其異想天開的愛情觀和婚姻觀,向傳統的道德觀念發出了挑戰。她像換衣服一樣變換情人,然而她卻並非一個濫情的女人,反而卻正是因為她對愛情的過於執著。「每一次新愛向我走來時,不論是以魔鬼的身份,天使的身份,還是以常人的身份出現,我都相信那是我等待已久,即將復活我生命的唯一的愛。」她還說:「我終生都在等待有著美好結局的戀愛故事,希望它永遠都不會結束——就像大團圓電影里描寫的那樣。」

▲伊莎多拉·鄧肯小像
崇尚自由是鄧肯藝術和生活的本質追求,因此無論是在藝術領域還是社會倫理上,鄧肯都是一個偉大的革命家。在她的時代,舞蹈的意義被得以重新詮釋,女性自我意識也開始覺醒,換句話說,正是從鄧肯開始,女性開始了她們身體實踐解放的新時代。鄧肯曾說過,戀愛和藝術是她生活的兩個動機,只是「戀愛常常毀了藝術,而藝術的蠻橫召喚又常常促使戀愛以悲劇收場,這兩者不可調和,只有無休止的鬥爭。」然而事實上鄧肯一生所有的榮譽和不幸都是來自於這場沒有硝煙的鬥爭。有人曾問她愛情和藝術哪個放在第一位,她的回答是她根本無法將兩者分開,因為唯有藝術家是這個世界真正的情人,只有他們才能看到當純粹的美。

▲伊莎多拉·鄧肯的舞姿
在鄧肯生命中留下印記的男人多如天上繁星,她的愛只會被才華點燃,而不會被外貌所俘獲,她愛那些男人,事實上是愛他們帶給她的藝術靈感,因此幾乎每一段感情過後,鄧肯都能在藝術上達到另一個巔峰。從某種程度而言,鄧肯的愛情成就了她的藝術,而同時也正是她獨特的藝術家氣質,才帶給了她永不枯竭的勇氣和激情。鄧肯曾說過這樣一句話,「一個男人的愛不同與另一個男人的愛······我覺得一個女人只愛一個男人就跟一個人終生只聽一個作曲家的作品沒有分別。」不僅如此,鄧肯極力反對婚姻制度,她認為「任何聰明的女人婚約之後,還要簽訂婚約,一切苦果皆是自取。」有人會為了生育而選擇婚姻,然而這其中決不包括鄧肯。鄧肯的兩次生育都是未婚生子,因為她相信婚姻並不是女人成為母親的前提,而如果她的孩子在這方面存在質疑的話,那麼他們又有什麼資格成為她伊莎多拉·鄧肯的孩子呢?無疑,這種愛情觀和婚姻觀在今天看來依然是大膽超前的。然而無論是外界的流言蜚語還是愛情周而復始的打擊,這些都沒能澆滅鄧肯對藝術和生活的熱情,她說:「在一群觀看我表演的公眾面前,我從來沒有猶豫過。我把自己內心最深處最隱秘的衝動展現給他們。」

▲伊莎多拉·鄧肯
鄧肯生來便是一個藝術家,有時候我會認為她是繆斯轉世,她的整個人生都是一場華麗的表演。而一個女人能有多大的力量,看看鄧肯你就會知道。鄧肯的一生都充滿了不幸,然而她總有一種力量能將所有的苦難踩在腳下。她說每個人的人生都有一條精神的線,一條向上的線,而堅持、增強這條曲線的東西就是我們的真實生活,其餘不過是靈魂前進時從我們身上掉落的外殼。對於鄧肯而言,藝術便是她的那條精神之線。她相信藝術,所以她相信生命,更相信愛。她說如果允許看一眼永恆美的話,那麼愛便是眼睛所看見的靈魂。鄧肯常說她的藝術來自於自然,尤其是大海和松濤。如果說大自然啟蒙了她藝術的神眼,能夠接收到來自繆斯的啟迪的話,那麼現實生活中則是她的母親賜予了她一顆堅強而勇敢的心,讓她能夠在滿路荊棘中一直走到離繆斯最近的地方。鄧肯的母親是個很有藝術修養的女人,不得不說鄧肯的藝術天分有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母親的遺傳和熏陶。這位偉大的母親即使在生活十分困難的情況下,也不願意放棄音樂和詩歌對孩子們的精神熏染,並能夠給予女兒極大信任和充分的自由,讓她們有機會將自己做到最好。由於母親的「縱容」,鄧肯十歲便輟學辦起了舞蹈班,十二歲便開始了自己的初戀,並立志為婦女解放而鬥爭,更首次與哥哥姐姐們帶著自編自演的節目沿加州海岸巡迴演出。在接下來的幾十年中,母親隨著她輾轉芝加哥,巴黎,倫敦等世界各地,陪著她渡過一個個人生的起起落落。也許在鄧肯任何一個任性的決定或者人生低谷中,這位母親表現出了一絲的懷疑和否定,或許那個充滿傳奇的伊莎多拉·鄧肯便不會存在。這告訴我們,一個母親對孩子的信任是多麼重要。

▲伊莎多拉·鄧肯畢生致力於教導女子如何用舞蹈展示身體的美
與其說鄧肯是個藝術的創造者,不如說她是藝術聖殿里一個虔誠的信徒。從加州到芝加哥,到紐約,然後到巴黎、布達佩斯、希臘、柏林,最後到俄羅斯,鄧肯走遍了整個歐美的藝術中心,然後將它們融進舞蹈之中。鄧肯舞蹈的創作靈感是基於四個方面:自然主義、古典音樂、古希臘精神和革命主義。自然主義在上面已經說過,鄧肯認為舞蹈源於自然,一切動作都是在大自然的自然波動中升華出來的,因此她所有美學思想的前提便是:「美即自然。」而古典音樂則是從她偉大母親那裡接過的種子,然後在她的情人米洛斯基、查爾斯·哈雷、道格拉斯·恩斯利,以及查爾斯·努夫拉爾等傑出的詩人和音樂家身上逐漸成熟,最後成為了伊莎多拉鄧肯的一件舞衣。然後從巴黎盧浮宮到古希臘廢墟,鄧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找到了通往藝術聖殿的大門。她在古希臘瓶畫的姿態中發現了浪漫主義精神的理想狀態,而在古希臘雕塑面前,她發現了自己內心深處真正的舞蹈渴望,喚醒了沉睡已久的肉體崇拜。「她通過舞蹈,表現出很久以來在文化的下面被遺忘的肉體,但這並不是表現未開化的人們的裸體,而是與理想理性相結合的新的肉體。」在古希臘精神的啟迪下,鄧肯找到了最自由的舞蹈形式和生活態度,正如波德萊爾所說:「她把肉體動作發展為靈魂的自然言語。」

▲伊莎多拉·鄧肯與學員們

羅伯特·歐亨利在看過鄧肯的舞蹈後曾說:「看到她以後,使我想起惠特曼的偉大聲音,我從她的舞姿中發現了深奧的哲理。看她跳舞時,使我興奮的不僅是她的表現之美,而是她對於將來的人們所給予的純粹美的人生意義。」表面上鄧肯一生充滿了世俗的情慾,然而在她身上卻充滿了聖母的光輝。在藝術上,鄧肯前半生孜孜不倦地追尋著繆斯的足跡,聆聽著來自奧林匹斯山上最聖潔高貴的召喚,然後鄧肯的藝術最終歸於了人間,回到甚至擴展了她曾經許下的承諾:她不僅要為婦女的解放和自由而舞,更要為整個人類的解放和自由而舞。在鄧肯後期的作品《馬賽曲》《奴隸進行曲》《革命者》《母親》等作品中,「她傾注了對全人類的苦難和受壓迫階層的同情與關照」,流露出強烈的革命熱情和對舊世界的憤怒。當鄧肯離開英倫去俄羅斯時,她充滿了信心,她說:「別了,舊世界!我迎來了一個新世界。」

[1] 古希臘神話中司復仇三女神中的不安女神。[2] 古希臘神話中的「至美」女神,又叫「愛與美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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