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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萬里風沙路

桐花萬里風沙路(2006-04-21 08:00:51)

  桐花萬里風沙路  葉傾城  他們說,這是沙塵暴。  天色肝炎黃,太陽慘白著臉,勁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我立足不穩——我這麼胖,居然還有機會弱不禁風。砂粒、小石子、枯葉結結實實打在我臉上、手上、腳背上……  忽然聞到一陣模糊的香,我百忙之中一抬頭,一樹紫白的喇叭花。是泡桐。受了風,一朵一朵小喇叭,完整地掉下來,墜地幾乎有一聲清晰的「啪」。在道上骨碌碌轉了幾轉,就被車輪鞋底輾得稀爛。黃沙萬里,桐花沿街掉得個亂七八糟,這是北京四月天。  我不太喜歡桐花,它好像一直有點生不逢時。  它開得不夠早,不曾迎領天下先;也不夠晚,不能在桐花紫的初夏天空里花天一色。未開之前,花萼是褐黃色的,毛絨絨,就像是去秋結的果,已經干透了。花開了,也不過紫得灰撲撲,不像牽牛花的水晶顏色,清亮無暇。  何況紫色本來就麻煩,除非瓊瑤筆下「穿紫衣的女人」,尋常女子實在難得搭配它:紫配紅是惡紫奪朱;紫配綠是臭狗屎;配白喪氣,而且還是不懷好心、卧龍弔孝那一種;配黃最合宜,姚黃魏紫,但大部分中國人的皮膚沒黃得這麼悅目——舊時印度小說里,被送給國王的女子,要用姜遍擦周身。配黑倒是無所謂了,「可是為那黑色的本身著想,不放,又還要更好些。」  因此同是四月花,桃花艷得泛妖氣,迎春何等熱烈,灰白灰紫的桐花,就像大雪天氣里的邢岫煙,把自己惟一的棉襖當掉了,只穿著半舊的夾衣,凍得拱肩縮背,四周是紅猩猩氈、刻絲銀鼠、孔雀裘……都是金陵十二釵,桐花是荊釵。  喜歡桐花的人,不會太多吧。卻有人寫過一句極驚艷的詩:「郎是桐花,妾是桐花鳳。」一種豁出去了的全盤交付:他是宰相,我順理成章成為一品相國夫人;他被發配到西伯利亞,我就是忠貞的十二月黨人之妻;他是橡樹,我便以另一棵橡樹的模樣在他左右……他是這樣平凡、幾近醜陋的桐花呢?那麼,我甘心做一隻小鳥兒,常來桐花間簇擁,人稱桐花鳳。  不怕全世界冷眼相向,只要有一個,愛得這麼烈火丹心,也就不枉桐花來此世上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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