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建衛六百年·李叔同 一帆風雨只人歸去

童年時期

青年時期

出家以後

晚年李叔同

彌留之際李叔同寫了「悲欣交集」四字

　　當我們唱起「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這首沉鬱、優美的《送別》的時候，總能想起一代藝術才子———李叔同。

　　作為中國新文化運動的早期啟蒙者，他一生從事各種藝術活動，涉獵文學、音樂、美術、戲劇、金石、書法等各個領域，並且還培養了一大批藝術人才，當他閱盡人間的繁華和滄桑後，義無反顧地遁入空門，留給人們的是他傳奇的經歷和卓越的藝術成就。

　　李叔同是我國最早出國學習西洋繪畫、音樂和話劇，同時把這些藝術傳到國內來的先驅者之一。在中國近代史上沒有誰像李叔同那樣博古通今、藝貫中西，他因為在各個藝術領域的不凡造詣而為世人矚目。

　　南遷上海誰與我仗劍揮刀

　　李叔同，於1880年出生於天津一個富裕的家庭，祖籍山西，俗姓李，幼名成蹊，學名文濤，字叔同。他的父親在清同治四年(1865年)會試中進士，官吏部主事，後來在天津改營鹽業，家境頗為富有。李叔同的幼年和當時一般文人一樣，攻讀《四書》、《五經》、《左傳》等，只是對於書法、金石尤為愛好。他十三四歲時，篆字已經寫得很好，十六七歲時師從天津名士趙幼梅(元禮)學填詞，又從唐靜岩(育厚)學書法。

　　李叔同18歲時南遷上海。從1898年到1905年這一段時間，李叔同一邊學習，一邊參與各種藝術活動。剛來上海不久，他就與一些書畫名家組織「上海書畫公會」，每星期出版書畫報紙，由中外日報社隨報發行。這是上海書畫界最初出版的報紙。

　　庚子之役後，李叔同從上海回天津，臨走之前填《南浦月》一闋留別上海，其中有一句：「離亭外，一帆風雨，只有人歸去」。其實從某種角度講，這也是他的人生寫照。

　　半個月之後，李叔同回到上海，正好南洋公學開設特班，他以李廣平之名考入南洋公學經濟特科，從師於蔡元培先生門下。在南洋公學就讀期間，適逢上海興起學生演劇活動，這對李叔同的影響很大。1902年11月，南洋公學發生罷課風潮，全體學生相繼退學，李叔同和許幻園、黃炎培等人成立了「滬學會」，開辦補習科，舉行演講會，演出學生劇。李叔同曾主持演出了「文野婚姻」等四齣新劇，「文野婚姻」一劇是李叔同探索新劇的習作，而對戲劇藝術性的研究特別是布景、服裝、化妝等方面的關注，還是他到日本接觸了日本「新派劇」之後。李叔同還先後演出過《白水灘》、《蠟八蜡廟》等京劇，從行當上看，前者是武生，後者是老生，可見李叔同戲路之寬，戲曲功底之深。

　　在「滬學會」補習科，除了指導戲劇演出外，李叔同還創作並教學生唱歌。他親自動手，從《詩經》、《楚辭》和古詩詞中選出十三篇，配上西洋和日本音樂的曲調，連同中國戲曲中兩段崑曲的譯譜合編成集，做成《國學唱歌集》，於1905年出版。這期間，李叔同還為「滬學會」的學員作詞配曲了一首《祖國歌》，其中有一句詞「我將騎獅越崑崙，駕鶴飛渡太平洋。誰與我仗劍揮刀？嗚呼，大國民！」這首在民間曲調《老六板》的基礎上重新編配、填詞的歌曲激昂盪氣，歌頌了我國的悠久歷史，抒發了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後來《祖國歌》傳遍了全國，成為一首最早的著名的愛國歌曲，李叔同也由此成為聞名全國的音樂家。

　　1905年4月，李叔同的母親去世，他又看到戰爭留下來的累累傷痕，悲憤之餘，他決定出國留學，尋求救國之路。

　　東渡日本藝術求知山外山

　　1905年秋天，李叔同由上海東渡扶桑留學，一邊在東京的一所學校補習日語，一邊自修美術和音樂，課餘時間還寫作詩詞和文章，同時他又獨立編輯《音樂小雜誌》，這是我國近代史上最早的音樂刊物。該刊物第一期除日本人所作的兩幅插畫和三篇文章外，封面設計、美術繪畫、社論、樂史、樂歌、雜纂、詞府各欄，均由李叔同以「息霜」的筆名一人包辦。《音樂小雜誌》的創刊號是在日本東京編印後寄至國內發行的。在這個刊物上，李叔同創作了3首樂歌，其中《我的國》成為李叔同的又一首流傳甚廣的愛國歌曲。在這一時期的樂歌創作中，李叔同進一步熟練掌握了各種現代歌曲的創作手法，為日後創作《送別》、《憶兒時》、《悲秋》等大量膾炙人口的歌曲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1906年9月，李叔同考入東京美術學校，師從留學法國的名畫家黑田清輝學習西洋油畫。大概由於那時清國人(當時日本人對中國人的稱呼)學油畫的特別少，所以東京《國民新聞》的記者專程前往東京美術學校採訪，其訪問的題目是《清國人忠於洋畫》，並登有李叔同的西裝照片和速寫插圖。

　　除了在東京美術學校學習油畫外，李叔同還在音樂學校學習鋼琴和作曲理論，同時又師從日本戲劇家川上音二郎和藤澤淺二郎研究新劇的演技。1906年年底，李叔同和同學曾延年等在東京的留學生中組織了第一個話劇團體「春柳社」，其目的在於「提倡藝術的研究，謀求藝術的發展」。1907年春節期間，為了賑濟淮北的水災，春柳社首次公演法國小仲馬的名劇《茶花女》，李叔同飾演茶花女。這是中國話劇藝術實踐的第一部，也是中國話劇史上記載的第一次正式演出。為了上演這齣劇目，李叔同做了極其充分的準備，他剃去了鬍鬚，並且自製了好幾身漂亮的女裝。為展現「茶花女」的柳腰，他又餓上幾頓飯，以便把腰身束得細細的。雖然他的演技較為稚嫩，但由於開創了中國話劇的先鋒，給人的印象深刻，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轟動效應。

　　由於《茶花女》的演出成功，春柳社一時名聲大振，緊接著籌備第二次演出，劇目是《黑奴籲天錄》，李叔同除了負責舞台美術設計外，他又扮演了女性———愛米柳夫人，同時客串男角跛醉客。演出再一次引起東京戲劇界的巨大反響。

　　從那以後，李叔同又演過獨幕劇《天生相憐》，飾演的還是「旦」角。他對話劇十分投入，為了春柳社，他花掉了父親遺產中的大部分款額。然而這位才氣洋溢的李叔同終於在演出《天生相憐》時掃了興，有人評論他的扮相不好，春柳社裡又有人與他意見不一致，他演戲的興緻便漸漸淡下去，開始專門彈琴畫畫，懶得登台了。

　　綜觀李叔同在日本的戲劇活動，可以看出，李叔同最大的貢獻還在於他對日本「新派劇」中源於西方戲劇的布置設計、服裝、化妝、刀具、燈光等方面的潛心研究和大膽實踐，這對日後中國話劇在舞美方面的發展有很大影響。

　　學成歸國算此生不負男兒

　　在日本留學六年後，1910年李叔同回到了祖國。先應老友天津高等工業學堂校長周嘯麟的聘請，在該校擔任圖案教員，辛亥革命以後，他填了《滿江紅》一闋，其中有詞：「算此生，不負是男兒，頭顱好。」

　　1913年春天，上海《天平洋報》創刊，李叔同被聘為編輯，主編副刊畫報。同時他在城東女學教授文學和音樂。這年秋天，《太平洋報》負債停辦，李叔同遂應老友經亨頤之聘，到杭州浙江第一師範學校擔任圖畫和音樂教員。1915年，又應南京高等師範校長江謙之聘，兼任該校圖畫音樂教員。

　　李叔同在浙江第一師範任教時寫過《近世歐洲文學之概觀》、《西洋樂器種類概況》、《石膏模型用法》等文章，介紹西洋文學藝術各方面的知識。他教的圖畫，採用過石膏像和人體寫生，這在國內藝術教育上是個創舉。音樂方面，他利用西洋名曲作了許多名歌，同時又自己作歌作曲，向學生灌輸新音樂思想。學生中有圖畫音樂天才的，他特別加以鼓勵和培養。如後來成名的豐子愷的漫畫、劉質平的音樂，就是李叔同一手培養起來的。

　　這個時期，李叔同除了從事西洋藝術教育，成立洋畫研究會外，他對於祖國傳統的書法金石也是極力提倡的。他在學校里組織金石篆刻研究會，提倡金石篆刻。

　　1918年，歷盡了世間的繁華和坎坷後，李叔同結束了學校的教務，至杭州虎跑定慧寺皈依佛門，正式名為演音，號弘一。出家以前，李叔同將生平油畫贈與北京美專學校，筆硯碑帖、書畫臨摹、玩好小品等都贈與了朋友。

　　出家後的李叔同雖然過著「行雲流水一孤僧」的生活，但並未完全脫離與藝術教育的關係，除了專研律部，還繼續作詞作曲。1942年，一代藝術先驅李叔同圓寂於泉州不二祠溫陵養老院晚晴室，享年63歲。彌留之際，他還寫了「悲欣交集」四字，一面欣慶自己的解脫，一面悲憫眾生的苦惱。

　　一帆風雨，只有人歸去。由一個濁世公子，而留學生，而藝術教育家，最後成為律宗高僧弘一大師，真可謂是「絢爛之極，歸於平淡」。(白冬梅/文 段毅剛/攝影)